玲珑入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朴杨盛兰
幼薇只得闭了嘴。
这时狱卒已将公孙大娘提了来,扔在堂前。
许大人道:“堂下何人”
公孙大娘从前何等风光,如今突然受了一夜的牢狱之苦,自是难以忍受,因而虚弱不堪地跪着说道:“民妇公孙门李氏。”
许大人道:“衙门捕快查到你谋杀亲夫,你认还是不认”
公孙大娘道:“民妇冤枉,请大人明察!民妇的夫君早已不知去向,民妇已是多年未曾见过他,何谈谋杀亲夫”
许大人道:“邢捕头,你来说。”
一个身着衙门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行礼道:“是,大人。”
邢捕头转过身,对公孙大娘道:“你说你夫君失踪
第四十九章 公堂审问(中)
“春日宴”中的伙计、帮厨加上打杂的少说也有几十个,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一厅人。
许大人拿起惊堂木作势便要往邢捕头头上扔,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都带上来做什么带下去,带下去!”
邢捕头委屈地道:“大人,是您说把他们一干人等都带上来的……”
许大人怒道:“这么多人如何当堂一一审问留几个要紧的便是了!”
邢捕头闻言连忙支使手底下的人将一些年纪小的,或者打杂切菜的都带了下去。
许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几个听好了!须得一五一十地诚实作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否则板子伺候!你们是否见过这个妇人与一儒生打扮的男人私会”
几个小伙计都哭嚎着说没有。
徐二道:“大人千万别听信这几个人胡言,他们都是这个妇人从野地里捡回来的,自然要偏帮着她!小的对天发誓!小的,小的可以用身家性命起誓,方才所说绝无虚言!我的确看到这个妇人与一男子在一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
幼薇悄声对庾遥和温苍道:“他们竟然都是被遗弃的孤儿,由公孙大娘收养的。”
温苍道:“酒楼里好歹有一口饱饭吃,公孙大娘也算是菩萨心肠了。”
庾遥紧盯着前方,看着公堂上的众人,缓缓说道:“可是这个徐二赌咒发誓,不像是说谎话啊。”
幼薇道:“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时许大人接着问道:“那你们可知眼前这个妇人是否被金器店铺的老板徐二纠缠过”
一个小伙计向前爬了两步,哭诉道:“请大人明鉴!这个徐二爷一贯居心不良,自从前几年死了夫人,见我们老板娘一个失亲的独身女子操持这么大一间酒楼便屡次三番过来纠缠!虽然说的是爱慕老板娘,求着两相情好,但是依小的愚见,他分明就是想霸占这城里独一份儿的大酒楼!我们老板娘为人正派,自然不会理睬他。可是他仍不死心,日日都来春日宴,还让我们老板娘亲自作陪,但凡看到老板娘与别的客人多说了几句话,他便要恼怒,与人争执。这事情不独我们春日宴的伙计们知道,是春日宴的熟客们都知道的。”
徐二怒道:“那你且说,我既然一心纠缠,为何这几日却突然不去了许大人!从前小人是瞧上了这个妇人的姿色和手艺,想要娶她填房,可是自从那一日眼见她夫君回来了,这事便作罢了!”
那小伙计回道:“明明是有一日你又与一个眼生的客人争执,谁知那位客人是袁阁老家的小公子,家丁仆从几十人冲出来把你打了,让你在家好生休息了几日,这才消停了。”
徐二道:“你这嘴上没毛的小子在这胡沁什么”
许大人又拍了一声惊堂木,喝止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都带下去!”
邢捕头问道:“大人,都带下去那这犯妇”
许大人道:“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怎么越发糊涂了这犯人要是带下去了,本大人还怎么审下去除了这个妇人,其他人都带下去!又哭又喊的,成何体统!”
几个捕快将春日宴的伙计连同徐二都带了下去。
徐二一边被拉扯着后退一遍边喊道:“大人,切不可放过这个心肠歹毒、谋杀亲夫的妇人!”
邢捕头悄悄走到许大人身边问道:“大人,可要请袁阁老家的公子爷问上一问”
许大人道:“你这个蠢货!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他们敢说出袁小公子的名头来必是真的无疑。再说了,袁家的人也是你们招惹得起的那可是上达天听的!万一撞上什么阁老大人的忌讳,一不留神,你们这几个猢狲连同老爷我都要没命!”
邢捕头连忙道:“大人说的是,是小的糊涂了。”
人群里,幼薇对庾遥道:“这袁阁老是什么人这位许大人会如此怕他”
庾遥道:“相州刺史只是个五品官,可是袁阁老曾经是当朝太师,正一品,德高望重。他祖籍相州,想是不久前已经回乡养老,就住在此地。”
温苍道:“庾兄方才说得对,看这徐二的样子,不像是在扯谎,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第五十章 公堂审问(下)
许大人微微颔首,说道:“看来这死者是公孙长满无疑了。”
公孙大娘突然失心疯了一般,摇头晃脑,声音颤抖着说:“不,不可能的!他回来不可能不来找我!你们骗我!那不是他!他没有死!”
邢捕头被吓了一跳,说道:“这罪妇像是疯了。”
许大人道:“来人,绑住她,堵住她的嘴!”
几个差役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公孙大娘捆了个结结实实。
公孙大娘斜躺在一边,双手被倒邦在背后。
脚腕、膝盖无一不捆绑得紧。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嘴里塞了布不能说话,只是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幼薇于心不忍,想要开口,庾遥拦住她,摇了摇头。
温苍也劝说道:“别急,有我们在无论如何也救得了她。可是现在人多眼杂,不宜表明身份。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这时庾遥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一阵吵嚷得声响。
庾遥回身一看,原来是龙远镖局一众车马准备出城,正巧路过了衙门口。
秦二姑娘骑着马,一边往府衙里面张望,一边说道:“爹,门口怎么聚集了那么多人难不成是有什么大案子”
秦总镖头眼看着前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道:“别管那些闲事,赶路要紧。”
众人闻言都不再东张西望,只一心赶路。
惟有三当家的仍往府衙方向看。
龙远镖局的一队人马由远及近,庾遥方才看清三当家的何天翼并不是看着府衙里正发生的事情,而是盯着他庾遥!
四目相接之时,庾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温苍发现庾遥正向外看,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何天翼嘴角闪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收回眼光,不再望向府衙的方向。
温苍问道:“怎么了”
庾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昨夜就是太安静反而显得奇怪。”
幼薇道:“你们两个人小声些!”
庾遥和温苍只得将目光转回庭上。
许大人问道:“公孙长满,你可知你堂兄堂嫂感情如何”
公孙长满道:“不甚和睦。我堂兄醉心功名,一心想奔个好前程,与这只知道下厨的妇人说不上几句话。”
幼薇低声道:“他这分明就是胡扯!虽然我们只吃过公孙大娘做过的一餐饭,可是她文雅多情,每一道菜都是匠心之体现!怎么会说不上几句话”
许大人道:“这么说来,他们夫妻感情不睦,所以谋杀亲夫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幼薇实在忍不了了,高声说道:“夫妻是否和睦,外人又怎么能全然知道大人也该听听公孙大娘自己怎么说。”
围观的人群也觉得幼薇说得有理,纷纷附和着。
许大人一拍惊堂木,说道:“休得喧哗!来人,给她解开。”
差役们又七手八脚地把公孙大娘身上的绳子解了开。
许大人对公孙大娘道:“你可休要再胡言乱语,扰乱公堂。”
公孙大娘已没了多少力气,气若游丝地说道:“民妇不敢。”
许大人点点头,问道:“你和你夫君公孙长满恩爱如何”
公孙大娘的眼泪如离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我们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天作之合,但也是举案齐眉。我原本不想家丑外扬,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许大人道:“你有什么隐情,也大可说出来。”
公孙大娘道:“自从我创立了春日宴,生意一日好似一日,如今甚至成为了相州第一,全国都数得上名次的大酒楼,我夫君的族人就动起了歪心思了。他们怂恿我公公婆婆强迫我改嫁给族里的兄弟,可是我夫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我如何改嫁若是他有朝一日回来了,我又以何面目见他我誓死不从,他们又怂恿我公公婆婆以死相逼。我躲在相州城里不回乡,他们就派堂弟公孙长兴来我的春日宴相逼。我一个妇道人家,几乎被他们逼到走投无路啊!”
公孙长兴道:“你是公孙家的媳妇,你的铺面自然也是公孙家的产业,难道要等你有朝一日嫁给外人,便宜了别人”
公孙大娘啐道:“你们财迷心窍,一点纲常伦理也不讲,礼仪教化也不管了!我已经向天发誓,我此生绝不另嫁,可是你们哪里是担心我嫁不嫁人,分明就是来侵夺财产的!”
许大人道:“你虽然嫁过人,但是年纪尚轻,也薄有几分姿色,若说你此生不再改嫁,别说你公婆族人不信,本官也不会信。”
公孙大娘道:“请大人明鉴,民妇只是一心等着夫君回来。他若是死了,我就一辈子为他守寡,绝不再嫁人。”
许大人道:“既然如此,本官问你,你是公孙长满的枕边人,他的左脚可有六趾”
公孙大娘哀怨地道:“回大人,的确有六趾。”
许大人向邢捕头使了个眼色,说道:“把凶器拿来,让她认一认。”
几个捕快将春日宴后厨所有的刀具都一一拿了来。
许大人道:“你认认看,哪个是你作案用的凶刀”
公孙大娘道:“民妇没有谋杀亲夫,大人让民妇如何承认”
许大人道:“你若是不承认,本官就把这些刀都拿到太阳底下去晒,若是引来来蚊蝇,那必然是沾过血的。”
公孙大娘道:“请大人明鉴,民妇酒楼后厨的这些刀每日杀鸡宰鸭,哪有不沾血的可若是人血,那真是万万没有。”
幼薇心想,公孙大娘好机敏,三言两语就把嫌疑洗脱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个许大人恐怕是想早日抓到凶手交差所以才这么死咬着她不放。其实脚有六趾的人又不会只有公孙长满一个人,既然没有动机又找不到凶器,看这个许大人和邢捕头还有什么本事。若是在21世纪就好了,随便去做一个血液鉴定测试,就知道刀上究竟有没有沾过人血。而且案发地点和分尸的地点估计他们也没找到,说了这么多只是见公孙大娘是个妇人,说不定一害怕就招供了,或者还存着想要屈打成招的心思。如果怀疑是公孙大娘做的,同理,春日宴的后院和后厨每天那么多猪牛羊鱼虾鸡鸭鹅,各种鲜血混杂在一起,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许大人突然喝道:“大胆贼妇人!徐二因为贪恋美色、觊觎钱财冤枉你,你公公婆婆和族人因为害怕家产旁落而冤枉你,可是这些人证物证桩桩件件,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撇清干系
第五十一章 八议之法
此时的许大人正在房间内脱下官服。
方才那一阵妖风吹得他眼睛里鼻子里嘴里,连带着衣领子里都进了好些沙子。
许大人冲着外面值守的人大喊大叫道:“快点去打盆水来给老爷我沐浴更衣!”
外边的人没搭话反而敲了敲门。
许大人急了,嚷道:“哪个兔崽子在外面听不懂老爷的话仔细着你的皮!”
门外之人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许大人听外面的声音并不是值守的差役,反而像是平日里帮忙拟文书的韩师爷,于是衣衫不整地一边开门一边骂道:“哪有什么大事小兔崽子们活腻了!都要造反不成”
开门一看,果然是韩师爷。
韩师爷吓得瑟瑟缩缩地说道:“大人,快出去看看吧。公……公……”
许大人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慢点说!“
韩师爷倒了口气,说道:“回大人的话,外头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说要求见大人。其中有一个公子,奴才认得,就是汴京城庾府的大公子!”
许大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说道:“庾大公子庾遥”
待到讲出庾遥的名讳,方才回过神来,颤抖着说道:“那不就是驸马爷那一起来的女子莫不就是……”
韩师爷急点了几个头,说道:“怕的就是这个啊,所以小的不敢怠慢,连忙来禀告大人!贵人们未曾表露身份,怕是有什么顾忌,小的便也不敢声张,于是将旁人都支开了才敢说。”
许大人心里突然起了急,连忙说道:“快快!服侍老爷我把衣服穿上!”
许大人心想,尹天枢尹大人先前的确有飞鸽传书过来,说是长公主殿下从邢州回京城,许是要经过相州,让好生服侍着!什么鬼脑子,这些日子净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子,竟然全都浑忘了!甚至都没派人城里城外地打探一下。
想到此处,他简直想立即抽自己两耳光,但是想到等下还要面见长公主殿下,脸上有红印子不妥,只能作罢。
师爷三下五除二将本来已经脏污的官服又为许大人穿上。
许大人跌跌撞撞地快步向前走,韩师爷小心翼翼地狂点着碎步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许大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合计,这几日为官行令可有什么错处,千万别撞在了枪口上。素闻当今皇上对这唯一的妹妹极其爱惜,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转眼便是上达天听,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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