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入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朴杨盛兰
这半日众人慌乱不已,还未来得及打扫。
皇上审视一圈,只见地上有一滩血水,已经凝结,想来应该是晰儿留下的。
他背着手,走近那一滩血迹,然后顺着血迹向它四周望去。
血迹的北面是一面墙,全都是酸枝花梨木打造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南面是一方翘脚书案,同样是酸枝花梨木的,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纸砚。
皇上先是走近书案,发现它摆放的方位似乎向西偏离了几寸,显得十分别扭,想来应该是晰儿中刀之后挣扎碰撞所致。
原本精心摆放的笔墨纸砚也乱作一团,毫无规程。
仔细看去,似乎少了一个青瓷镇纸。
那镇纸乃是皇上亲自为永安挑选的。
永安是将门虎女,所以书案上摆设的喜好与一般闺阁女儿不同,最不喜欢那些沾染着脂粉气的物件儿。
因而那镇纸塑成盘龙模样。
虽然龙形是上用的图案,但是在皇上心中,他与永安早已不分彼此。
皇上的视线从书案上抬起,又落在后面的书架上。
酸枝花梨木难得,这偌大一面墙的书架是由几整块木头拼接而成,因此中间有空隙。
皇上发觉中间有一处空隙略微大了些。
他心头一紧,走近细看,只见那空隙处打磨得不甚平滑,竟然勾着几根细丝。
皇上看向朦儿,说道:“你与晰儿谁高谁矮”
朦儿道:“启禀皇上,奴婢与晰儿一般高矮,相差无几。”
“那好,你过来。”皇上向她说道。
朦儿不解何意,不觉看向王忠。
王忠使了个眼色,让她听从皇上的吩咐,尽快过去。
朦儿只得壮了壮胆子,走了过去。
皇上指着书架的那处空隙道:“站在这里。”
说罢又对王忠道:“晰儿中刀的部位在哪里”
王忠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记得应该是左肩下三寸处。”
此时朦儿已经背靠着书架站定,皇上比量着她的肩,往下量了三寸,果然到了勾丝的地方。
皇上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全明白了。
一定是晰儿替永安安排好一切之后,自行走到这个书架前,用丝绢绑住刀柄,将刀固定在书架上,然后再背对着刀尖自行猛然撞上去,从而造成是有人从后面将尖刀直直插入她后背的假象。
果然,果然是永安主导着这一切……
是永安迷晕了他,救走了温苍。
此刻永安应该已经与温苍双宿双栖了吧……
皇上突然觉得肝胆俱裂,五内如焚。
他茫然若失地环顾四周,迈动脚步走向不远处的轩窗。
轩窗大开,向下看去,无尽的幽碧之色。
草木葱茏,层层叠叠。
他想,若是让人翻遍这丛树木
第一八九章 列曹郎官
安昭仪皇上是将她视为永安替他选的女人了吧
朦儿道:“从前驸马爷替奴婢起了朦儿这个名字,今后可还用得”
王忠笑道:“昭仪娘娘,今后可不得再自称奴婢了……在皇上面前要自称臣妾,在下人面前要自称本宫。昭仪娘娘称呼奴才名姓即可,不然如长公主或者宫里其他娘娘那样,称呼奴才王内官或者内侍即可。至于名姓,既然皇上没有赐名,只是赐了姓氏,那便是仍然可用的了。不过娘娘若是不喜欢,日后还可以求皇上金口玉言再赐一名。”
朦儿这个名字与晰儿原本是一对儿,怎么说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名儿。
如今的安昭仪日后看起来也像是有些前程,再用这丫鬟的名字似乎是有些不妥当了。
安昭仪知情识趣地道:“多谢王内官指点迷津,本宫明白了。”
王忠又笑道:“娘娘也疲累了半日了,不如早些休息吧,如今这座阁楼便是属于娘娘您的了,稍后奴才会命人给娘娘传膳。若没有其他事,奴才就告退了,皇上那边还等着奴才服侍呢。”
安昭仪道:“王内官慢走。”
王忠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出门快步追皇上去了。
安昭仪环视四周,心中无比地畅快。
替身又如何
就凭永安与皇上的情意,即便为人替身,也是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更何况皇上天纵英才,此生可以有机会陪伴在他身边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她不禁想到了疯魔而死的符妙容。
符妙容就是太看不开了。
得到了后位,得到了举世瞩目的权利和名望,竟然还奢求皇上对她一心一意竟然还妄图在皇上心中代替永安的位置
真是不自量力!
安昭仪心想,我可与她不一样,我也一定不要她那样的结局。
至于陷害她的晰儿,必定是奉了长公主的旨意,如今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即便养好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留昔日的功夫。
她们俩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也懒得去寻晰儿的晦气了。
更何况,皇上亲口说过,要送晰儿回庾府,那必然还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心存回护之意。
她明白若想要长久地享有权位和宠爱,审时度势是必不可少的。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
此时汴京城中,庾遥已经被送回了庾府,王渊连同雪卿一同被送回了王大学士王舒昂的府上。
自从王大学士打了王渊一顿,就一直心怀愧悔。
这个儿子虽然不争气,也没什么才华,但是从小也算聪明懂事,机灵孝顺。
寒来暑往,但凡至亲有什么病痛,从来都是亲自侍奉汤药在病床前。
王大学士夫妇俩向来恩爱,但是儿女缘上却有些稀薄。
这么多年来,膝下唯有这一子,就连再添一位千金都不能。
偌大的家业,还有光宗耀祖的千斤重担都压在王渊一个人的身上,的确是不好受。
个人都有个人的天性和缘法儿,王渊虽然学业上不上进,辱没了大学士府第公子的名声,但是他心底单纯宽厚,不拘小节,仗义疏财,也着实算是一个好孩子。
直到王渊离家出走,这愧悔之意便日益深重。
而王夫人也吵闹了不知几回,怪王大学士将儿子打出了心伤,竟然让他一个从未离开京城的公子哥儿不得不拖着还未痊愈的病体跋山涉水离家而去。
因此,当皇上派来的人将王渊带回来的时候,王大学士和王夫人实在是喜出望外。
听说来者有皇上的圣谕,王大学士带着全家老小,跪迎在门前,不料却看到王渊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
随行的还有一位十分美貌却眼生的姑娘。
虽然表情冷冷的,玉面淡拂,不施脂粉,却还是掩不住神彩天然,绝代风华。
名为护送,实为押解的人是王忠一手带出来的小内侍,见大学士一家行此大礼,连忙说道:“王大人快轻起,奴才并没带着圣旨,只有皇上的口谕,还是进屋再宣吧。”
门外长街人来人往,实在也不宜说些私密之事。
王舒昂起身道:“内侍说得有理,快些请进。”
王夫人跟着站了起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扑到王渊身上哭道:“我的儿!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看上去清瘦了这么许多你知不知道为娘日思夜想,只盼你早日回来!可
第一九零章 无根浮萍
王渊此时无暇顾及妻妾们的幽怨,他明白皇上是想压下这件事才将雪卿许配给他。
但是雪卿虽然名字里有雨雪,可是却性烈如火。
贸然成亲无异于把她往死路上逼。
王渊暗中看了一眼雪卿。
她面色平淡,似乎并无心潮起伏。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所以当王大学士和王夫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的时候,王渊却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王舒昂给他递了个眼色,低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旨”
内侍也道:“王大人,范姑娘,接旨吧。这以后也要改口称王夫人了。”
王渊仍旧跪着开口说道:“不知皇上可为臣下拟定了成婚的日期”
内侍一时语塞,片刻后才说道:“皇上的旨意里并未提及……”
王渊心中安慰,他想,看来此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于是他接了旨,又搀扶起神情淡漠、始终不发一语的雪卿,说道:“多谢内侍大人一路照顾,不如留下饮杯水酒再走吧。”
内侍道:“多谢美意,途中劳顿,照顾不周之处还请王大人见谅,日后不要记恨才是啊。”
庾遥、王渊和雪卿一路上算是被押解进京的。
虽然衣食住行没缺了什么,可也不自在。
在皇上眼里,他们都只是讨价还价的筹码。
送走内侍,一家老小将王渊围了个密不透风,哭哭啼啼者有之,嘘寒问暖者有之,疾言厉色者也有之。
王渊招架不住,心中又惦念雪卿,便道:“且慢!范姑娘是长公主的密友,身份非比寻常,如今入了咱们王府,我们须得好生招待,不能怠慢了。庞的事先不急着说,还是为范姑娘安排下客房要紧!”
王大学士和王夫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不是都已经许配给他为妾室了吗既然早晚是自家人,怎地还如此客气
王渊继续道:“范姑娘性情清冷,不善言辞,府中人切不可擅自去打扰他。”
王大学士道:“既然是皇上赐婚,又是长公主的密友,我们定然另眼看待。”
王渊眼看他爹想偏了,也懒得解释,便对王老夫人说道:“娘,先派人收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来吧,让范姑娘先行安置,之后要审问什么都由得你们。”
王老夫人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雪卿,说道:“范姑娘,请随我来吧。”
王渊也起身要走,被王大学士拦住。
王大学士道:“你娘带范姑娘去客房即可,你也想跟去”
王渊道:“我娘岂知道范姑娘平日里的喜好我不跟去怎能放心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我必得交待几句才放心。”
王大学士眼看拦不住就随他去了。
王渊的那几个妻妾心中更是烦扰。
她们看得出,王渊此时一颗心都在这个如花似玉却又冷冷清清的姑娘身上了。
客房内,王老夫人亲自为雪卿打点妥当,握着她的手说道:“范姑娘,虽然咱们从前不相识,但是今后可就是一家人了。方才老爷说得对,你身份贵重,又有天子赐婚,我们王家一定对你另眼相看。你若有什么事也切不要委屈了自己,同渊儿讲,同我讲都是使得的。”
雪卿被她握住手,浑身不自在,于是就抽了出来,仍旧没说话。
王老夫人暗想,这姑娘如此美貌,世所罕见,又有大周皇室撑腰,怎么会甘心给王渊为妾
她一直没说过一句话,就连接旨也只是跪着而已,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宫里的内侍和王渊都没说什么,难道她是个哑巴
王渊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道:“娘,您忙着去吧,我要跟范姑娘说几句话。”
王老夫人会意,便说道:“好,你们聊。”说罢便带着下人走了出去。
王渊将椅子搬到雪卿脚边,说道:“你先坐,赶路一定累了,坐下再说。”
雪卿咬了下嘴角,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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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初到建昌
幼薇和温苍离开岳州之后一路西行,去往大理。
除了因为大理是番邦外国,大周皇帝的势力没有过多的渗入之外,还因为温苍在地牢里被喂过太多的毒物,随身所带的丹药已经渐渐压制不住了,而大理国的国花曼陀罗花虽然含有剧毒,但是如今也只能试试以毒攻毒了。
这一日,幼薇和温苍已到达位于大理国东北角的建昌城中。
幼薇雇了个车夫一路驾车,而她必须要在车里照顾温苍。
此时的温苍唇色乌黑,面色煞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而且时不时地就会一直昏睡不醒。
当初温苍从玲珑山带出来的诸多灵药已经所剩无几,再不想办法彻底解毒就熬不了几天了。
幼薇这些日子一直强忍着,在温苍醒着的时候强颜欢笑,只在偶尔的时候稍微流几滴泪。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崩溃的资格。
温苍在睡梦中发觉脸上凉凉的,随后又被手指轻轻一抹。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幼薇眼眸里含着满满的泪,幽幽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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