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此何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万物有戒
思君此何极
作者:万物有戒
容修聿说过
做他的未婚妻不会太寒酸
做他的未婚妻不会被苛待
做他的未婚妻会有数不完的好处
苏夕想
她原本也是他的未婚妻
凭什么前一日被他休了
后一日还要再答应做回他的未婚妻?
第0001章 倒贴
“你是想自己杀了他,还是要我帮你杀了他”
……
“怎么不敢开枪”
……
“懦弱!你还是不够恨他!”
……
“砰——”
……
苏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布了一层。
她的手心已然湿了一大片,颤抖着放在眼前。
她又做梦了。
梦中,她杀了人。
不……
是他,是他教她杀了人。
那个男人握着她的手,教她扣动扳机,崩了那个人的脑袋。
皮开肉绽,鲜血如注。
……
苏夕紧紧的抱住自己。
为什么总是梦到他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
她睁开眼,是男人嘲讽她懦弱的声音,闭上眼,依旧是男人如鬼魅般幽冷暗黑的背影。
苏夕在黑暗中奔到梳妆台前,颤抖着手打开最底下的暗格,拿出那把藏了四年之久的手枪。
她握着枪,仿佛还能闻到鲜血腥臭的味道,那一夜的无助、恐惧,仿佛在这一刻又窜上了心头。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她也许早就命丧绑匪枪下。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她也许还是苏夕,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日夜做着噩梦的杀人犯。
她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
既感谢着他的救命之恩,又厌弃他握着她的手杀了人。
苏夕枯坐在梳妆台前,纤弱的手指无意识般细细的描绘着枪支的形状,然而帘外却突然火光冲天,她奔出去时,听到有人正声嘶力竭的喊——
“不好了,着火了!”
“别救了,有人浇了油!”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抱着小妹拼尽全力从冲天火光中跑出来,这一瞬间,她突然便想明白了——
如果让她抓到放火的人……
她定不会做他口中的懦弱鬼。
她定要一枪崩了纵火之人的脑袋!
就用那个男人留给她的手枪!
……
苏夕没想到乔家会如此丧心病狂,就因她不想嫁给那地头蛇乔二为妻,乔家便一把火烧了苏宅。
苏家在镇上虽不算什么高门大户,可终究是百年基业,竟随着一场火化为了灰烬,连带着宠爱她的父亲,活泼的姊妹,一并随风而去。
只余母亲一人,还有一具母亲拼死抱出来的,小妹苏幕的尸身。
此刻,她坐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头等车厢里,身边是消瘦神伤睡意沉沉的母亲,母女俩遵从父亲的遗嘱北上,去找十八年前指腹为婚的容家完婚。
此一去,怕是再难回来。
她看着窗外圆溜溜的日头渐渐落下,火车鸣了一声,停下来,先下后上。
同苏夕一起上车的两位太太到了站,与她笑笑下了车,须臾,火车缓缓发动。
她以为对面不会有乘客了,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眯一眯时,面前却立了个男人,那人人高马大的,穿着暖和的羊毛大衣,顷刻间便笼下一层黑影。
男人正背对着她放行李,肩宽腿长的,背影又挺括笔直,因刚上来,身上还夹着风雪的冷意。
然后,他坐在了苏夕对面,车厢逼仄,男人腿长得很,坐在来便碰到了苏夕的小腿。
“抱歉。”
男人低声说了一句,音色清冷。
“没关系。”苏夕往后收了收自己的脚尖,垂头细语。
男人也没回应,抬起手压了压宽大的帽檐,再未抬起头来。
车子有条不紊的行进着,苏母林馥阳靠在窗边小憩。
没多久,车子里开始骚动起来,苏夕抬起头,就看到车厢门口站了三个男人,粗粗壮壮的,长相凶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且这几人的手里均握着枪。
苏夕脸色白了白,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强自镇定着。
“值钱的都给老子交出来!”为首之人气势很盛,满脸胡茬,长相凶狠。话毕,手中枪起,指向最近的乘客。
苏夕只见那乘客立刻哆嗦着手,脱了手腕上的玉镯递上去。
那三个劫匪一路索财,所过之处,无一反抗,为了保命都尽数缴了钱财。
头等车厢,都是有钱之人。苏母早就惊醒过来,她攥着苏夕的手,小声安慰着女儿,可冰冷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苏夕哪里见过这等世面她心里害怕极了,然而她再清楚不过,她现在是母亲的支柱,是绝计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害怕的。
可她娘俩身上没钱,苏夕手腕上倒是戴着个小时候父亲送的银镯子,但这么多年了,又是父亲留下来的唯一念想,不想就这样给了那劫匪。
苏家被烧,人都没能救得出来,何况钱票本以为头等车厢再安全不过,才同朋友借了点钱买了头等车,可如此乱世,哪里又能是绝对安全的
苏夕紧紧的抿着唇,慌乱之际劫匪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阴狠的目光正盯着她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抱着手臂假寐,纹丝未动,坐的稳当极了。
劫匪冷哼了一声,黑洞洞的枪口对上男人的太阳穴,“把值钱的都给老子交出来。”
男人闻言,眼都没睁,只是放开抱起的手臂,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骨骼秀美的手指便放到了桌子上。
苏夕清清楚楚的看到男人的无名指上纹了一个别致的图案。
还未待记住样式,劫匪却已收了枪,连忙赔起了不是——
“梵爷,对不起,扰了您的清净。”
男人什么都没说,收回手,假寐。
劫匪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枪管又指在了苏夕的小脑袋上,压低了声音,但狠厉不减,“你的,值钱的都交出来。”
她抬起乌黑的大眼睛,抿着失去血色的唇,放在餐桌下的右手忽然摸到短袄里藏着的贴身小刀。
那是她平日里为对付乔二而藏的。
短暂的思考后,她迅速握住了刀柄,冷汗湿了一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心虚,握住刀柄的那一瞬,对面的男人忽然抬起头,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轮廓。
眉毛狭长,又格外的英气,眉骨有些高,更显得眼眶深邃,一双眸子竟是深不见底的黑,
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她看到男人眉尾处轻挑,苏夕缓过神,苏母哭喊着求劫匪别动手,又哆哆嗦嗦的卸着耳朵上一对不值钱的耳坠,好几下都没拿下来。
苏夕看着母亲颤抖的双手,顷刻间,一个大胆的想法蹦入了她的脑中。
听说与她指腹为婚的容家权大势大,未来的公公容靖安乃是北地赫赫有名的督军,是当前南北割据局势中,风头最盛的军阀。
如果抛出容家的名号是不是……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亮,可是片刻后又暗了下来。
因为她没有什么能证明的物件,若是劫匪不信该如何
再说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苏夕瞬间打消了念头。
踌躇间,苏母递上了摘下来的耳坠子,劫匪嗤了一声,这种不值钱的货哪里看得上
劫匪将耳坠子扔回苏母的手中,黑洞洞的枪管用力的戳了一下苏夕的脑袋,目光扫到她的手腕,“你的镯子摘下来给我看看!”
苏夕下意识的按住,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抬手抓住枪,套着明晃晃银镯子的手腕一转,手指指向了对面的男人,字字清晰又冷静,又带着些微的愠怒:“他是我的夫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劫匪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男人一眼,见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收了枪。
宁可少收一分钱,小命却冒不得一丝风险。
第0002章 退婚
容家的房子暖融融的,即便是这样的寒冬天气,苏夕只站了一会儿,浑身便热乎起来。
舟车劳顿的,苏母脸色有些不好,她盯着容修聿的腿看了半晌,终究是没问,旋即便被引着坐在了西洋舶来的沙发上,坐姿端正又紧张。
苏夕坐在她身边,垂着头。
她也是第一次坐在这么软软的沙发上,亦是紧张的。
容修聿叫了听差的满了茶水,放到茶几上,“苏伯母,喝茶!”目光又在苏夕身上顿了顿,只是将茶水放在了她的眼前,没有多说一句。
苏母抬起眼,笑眯眯的打量着容修聿,对容靖安道:“督军福气,三少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过奖过奖!”容靖安虽如是说,但语气中的骄傲仿佛要溢了出来。
“苏伯母,我不过是留了几年洋,算不得什么才俊。”容修聿说着又苦笑起来,目光哀伤的落在自己的腿上:“况且,晚辈自小便有腿疾。”
苏夕听着,白嫩的手指端起茶杯,借着喝水的功夫瞧了容修聿一眼,只见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下一秒,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亲,似火车上如出一辙。
苏夕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向苏母,只见她脸上全然是惋惜之情,应是没有认出来,火车上他们曾见过面。
“不是说那些个洋人可以做手术怎么没有治好”苏母问。
“时间拖得久,神仙也治不好了。”容靖安叹口气,“多谢苏夫人关心。”
她听着容靖安与母亲你来我往的,余光却盯在容修聿的腿上,他是装的,苏夕再明白不过。
过了一会儿,速来软弱的母亲不知道怎么了,竟是直奔了主题——
“督军,你也知我母女二人所为何来。苏家满门除我和小女,皆造横祸,我母女……”苏母说着声音微微哽咽。
苏夕垂着头,忽的想起疼爱她的父亲,顽皮的姊妹们,眸子里溢出水光。
“苏夫人!”容靖安拄着手杖,叹了一口气,眉心皱的很紧,“苏夫人,苏家一门……容某实同情不已。”
苏夕攥着手指,终究听到容靖安缓缓说出了真实意图——
“可现在毕竟不是旧社会了,婚姻大事讲究的是情投意合,苏小姐和容修聿虽定亲十八载,终未见过面,何来情投意合之说”
苏母一听,脸都白了,她看着容靖安,手指紧紧的抓着身边的苏夕,“你们这是要退婚”
容靖安不说话,苏母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容修聿,声音里带着抖意:“三少爷,也是要退婚”
容靖安都没有说话,容修聿自是不言语。
苏夕心中冷笑,竟是一丝震惊也无,她慢慢抬起头,一双星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容修聿,声音稳当极了,重复着苏母的话,可她字字温软,毫无声嘶力竭之感——
“三少爷,也是要退婚”
容靖安给了身侧立着的容修聿一个眼神,后者缓步走到苏夕面前,垂下头,行下一礼,松软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他凌厉的眉眼,声音是不可动摇的坚决——
“苏小姐有大好韶光,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这瘸子身上”他微笑得体,又道:“若成了婚,恐怕会委屈了苏小姐。”
苏夕眼睛转了转,她盯着容修聿,勾起嘴角:“要是我不怕委屈呢”
容靖安和苏母皆没想到苏夕会这样说。
“那容修聿想问,苏小姐可曾对我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他火车上明明可以让那么多人免受劫匪劫财之苦,却视而不见,此为无情。
如今又是装瘸,又是想尽办法退婚的,此为无义。
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即便有一副好皮囊又如何她怎么会一见钟情
苏夕别过头,冷漠的道:“自是不曾!”
“那便对了。”容修聿勾起嘴角,“你我二人,一非相恋多年的情侣,二非一见钟情的男女,若说不怕委屈,那定是看上了我容家在北地的地位,想做阔太贵妇,亦或看上了容家的金银财宝,否则,怎么见我是个瘸子,还愿意嫁”
苏夕闻言,心头的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你不是瘸子,火车上你明明……”
“火车上”容修聿黝黑的眸子中带着诧异,一脸无知的表亲:“什么火车上”
苏夕就知道这人不会承认,偏偏容靖安又道:“容修聿昨日刚远渡重洋回国,怎会在火车上想是舟车劳顿,苏小姐看错了。”
她盯着容修聿,不说话了。
这一家人都是有备而来的,就是想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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