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鬼

    只见那人面色突然一变，登时以一副猥琐大叔的模样凑到夏彦耳边，低语道，“小子，本家小女多谢你照顾了，喂，怎么样，我女儿正点吧”

    “您是……韩若芸的老爸”夏彦直接忽略了后半句，面上带着疑问。

    “怎么，不像吗”男人站定之后，生怕面前这个少年看不清自己的容貌，赶紧摘下眼镜，又摆出那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好了，好了，很像很像。”

    其实一点也不像，夏彦只是扫了一眼，便把头转向韩若芸病房的方向，他还是想去亲眼看看，毕竟韩若芸受伤，其实跟自己有很大关系，要不是昨晚手机忘记充电的话……

    “既然我女儿没事了，那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和你老爸老妈汇合。”男人打断了夏彦的思路，作势就要往楼梯口走去。

    很久没有父母消息的夏彦，一听说这个男人要去和自己父母汇合，一个闪身，便拦住了他，“您知道我父母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被人用敬语称呼，这个男人还不太习惯，只见他故作高深的抬了抬金色边框眼镜，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子，抓紧手头的活，其他事，先交给我们这群半截身子已经踏进棺材的人吧。”

    夏彦其实一直没搞明白，他的父母既然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路，为何还要对已经成年的自己，保守秘密，甚至在学院里，也很少能打听到父母的消息，这一度让他以为，父母可能与妖魔鬼怪玩着无间道的游戏，身份暴露得越少，就越安全。

    等夏彦从零碎记忆里拼凑出可能的结果的同时，刚才那个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微风中带着些许土腥味，无序的涌入通道之中，不禁令他想起昨晚在废弃后院里发生的事情，他倒吸一口凉气，一瘸一拐地朝着韩若芸的病房走去。

    刚刚踏入病房，小男孩、桑朵、还有韩若芸，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呱噪的电视，完全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跳跃着雪花点的电视，时不时发出‘滋滋’声，略有破音的喇叭流泻出如同暴晒之下的蝉鸣，画面一直在河道上游走，带着泥沙翻涌的巨浪拍打在一颗百年老树上，摇撼着危如累卵的枝干，被冲毁的桥墩残骸堵塞了水的流向，硬生生被分割成两半，潮水撞向石墩的同时，高高跃起，上游某个人户里豢养鸡鸭的篱笆被冲向天空，而后又坠入某个漩涡之中，被带离到未知的区域。

    浮草、枕头、拖鞋、易拉罐等等杂物和生活用品，像是被怪物收集起来的战利品，一同涌向低洼处，两侧捞鱼的人，胆战心惊的撒开了网子，还没坚持到收网，便再也承受不住水流的力道，干脆放开了手，只得悻悻而归。

    一名女记者为了更加生动贴切的展示洪水带来的毁灭性灾




第十八章 电话
    想到这些的夏彦，干脆把那张布拿过来，盖在电视机上，又生怕风一类的东西将它吹落，随手翻出一些陈旧书籍，将之死死压住。

    相当有耐心的韩若芸，终于在十数分钟的软言细语过后，稍稍缓解了桑朵的恐惧，两人扶着她，又坐回了病床上。医生简单测量了体温，微笑着说了声没事，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去，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需要慰藉平复的病患，还有很多。

    看来韩若芸的确恢复得相当好，她用自己那把木梳，温柔整理着桑朵凌乱的头发。夏彦趁这个时候跑回旅店，换了套干净衣物，并取回手机。

    路过手机店的时候，他换掉了那块险些酿成大祸的电池，也好省去充电的麻烦。手机刚刚开机，就有数条短信弹出，最早那封，正是一个小时前，上面写的名字让他感觉有些异常。

    ‘杨胖子’夏彦眉头紧蹙，随意点开了其中一条，内容是以彩信形式传过来的。

    画面中，是放满五颜六色鲜花的床头，杨胖子被花簇拥着，脖颈位置打着石膏，一根土豪金项链被故意挂在石膏下方，闪耀着刺目的光，让他看起来更加‘社会’，他将臃肿的身躯闲适的靠在背枕上，对着镜头比了个‘v’字，还臭屁的用了浮雕效果印着:威武，二字，文字内容是:咋样，哥的待遇不比你住院的时候差吧

    巷子里忽然刮起一阵乱流，将夏彦垂在额间的发丝拂起，他想起了天亮前的那个梦，登时打了个哆嗦，梦里胖子伤口的位置，也正是脖颈处！

    难道说，那个梦里，邪物的要挟，是真的

    夏彦马上打通了杨胖子的电话。

    “喂，我说，哥们你不够意思啊，怎么打你的电话，要么是无法接通，要么是关机，弄啥嘞”

    杨胖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让夏彦想起几年前的某个夏天，杨胖子吃多了冷饮，而导致几天说不出话来，被自己戏谑够了，白驹过隙，眼看着就要和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说再见了。

    “喂，不会又是信号不哈吧，赶紧吭声。”

    “胖子，你那伤是怎么回事”夏彦没工夫和他耍嘴皮子，一本正经的问道。

    “单刀直入啊，我喜欢，事情是这样的……”杨胖子用他那如鸭子叫唤的声音，缓缓说道。

    ……

    啰嗦起来的杨胖子绝对比什么脱口秀主持人更加生猛，夏彦感觉刚买的电池就快要被他一个人消耗光了，立即打断了意犹未尽的他。

    “好了，胖子，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来看你。”

    夏彦作势就要挂断电话，但出于本能的，他又补了一句，“对了，胖子，医院里那口井还在使用吧”

    “我说你丫的不关心我，反倒关心起那玩意了”杨胖子话音突转，贼兮兮的笑道:“哈哈，是了，该不会是你小子，在住院时期，朝那里面尿过尿吧”

    “去你的，那种缺德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夏彦表面上在敷衍，内心却有些挣扎，他想提醒胖子，不要在夜里靠近那口井，因为邪物已经盯上了自己，同时为了牵制自己，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朋友的情况。

    他犹豫了，电话那头也突然沉默了。

    片刻过后。

    “兄弟，我昨晚梦到你了，在学校的操场里，你还记得我们偷看试卷那次壮举吧”杨胖子很少故意压低自己的声线，而且，从他沙哑声里，可以听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夏彦心脏咯噔一跳，因为那个梦，跟他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而且他有预感，杨胖子也有可能感知到其中的异样了。

    “陈年旧事啦，胖子。”夏彦咳嗽一声，用打趣的方式说道:“你梦见我干嘛了，难不成是想我了”

    杨胖子被夏彦稍稍逗乐了，但他的声音仿佛正在被某种磁场干扰，依旧压得很低，像是卡了鸡毛，“别开玩笑了，夏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能有什么……”

    夏彦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某种潜藏在内心深处里的东西就要喷薄而出，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杨胖子少有的截过话头，说道:“夏彦，我梦到你死了，被撕成一片一片的，皮肤上全是玻璃渣子，被撕裂的头颅，高挂在门卫室外的旗杆上，满地是血，我……”

    这会不会成为某种征兆夏彦强自压下内心那份不安的悸动，讪笑一声:“那你有没有被吓尿啊，你丫的想象力真够丰富，我好着呢。”

    “没有吓尿，但我的脖子就是因为这个梦，被磕成了这个样子，你信吗”

    夏彦很想说，你知道个屁啊，那是邪物，是邪物抓伤了你！

    “信，我当然信的，放心吧，我没事，”夏彦听到手机喇叭里冒出了一声电量报警音，随即意识到该挂断电话了，“胖子，我手机电不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离那口井远点就对了，晚上也千万不要开窗，听到了吧”

    电话那头的杨胖子神色有些古怪，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他



第十九章 返程
    数十分钟后。

    小吃店外。

    夏彦终究没能成功劝阻执拗的韩若芸，昨天还被诊断为内脏受损的她，此刻正坐在一张小巧玲珑的餐桌上，摩挲着双手，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即将出锅的燃面。

    如果不是夏彦用美食诱惑住她，估摸着她可能会在翻涌着泥浆水的地方，不停打捞着被水流吞噬的黑蚂蚁，直到天黑吧。

    一想到这里，他颇觉头大，这样的队友，还是去参加红十字比较好，他很怕韩若芸在猎鬼诛妖的过程中，一时心软，登时变成至尊宝里面的那个呱噪的唐僧，对着妖魔鬼怪唱起儿歌三百首。

    他摇了摇头，有时候夏彦觉得，学院里的同志们，都是怪物，正常人只有他一个，如果自己受了同样的伤，那绝对不是分分钟能下床的，比如那个让人火大的脑部手术，就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3个月。

    此刻，他的目光锁定在左面那个转弯路口，两层古老建筑上，挂着被风吹皱的广告布。

    那辆号称拼命三郎的出租车还没有从小巷子里杀出来，夏彦脸上有些不耐烦了，时钟卡塔卡塔的往前飞驰，宛如心跳。

    时间是上午9点，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将在4个小时之后，与约定好的吉木尔甲汇合。

    但前提是，顺利。

    正在这时，左侧被建筑物遮挡住的小巷子里传来疯狂的引擎咆哮声，还未看到车头，悬在二楼的广告布已然被一阵迅猛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说时迟，那时快，黄色车头俨然如电般窜出，贴着橙黄色隔热膜的座驾里，光头司机几乎打死了方向盘，已经快要接近终点的他，还在猛踩油门！

    哗啦！

    泥浆如同飞溅的火星，迸射到小吃店旁的砖墙上。

    “老板娘，好久不见，你的墙该刷啦。”瘦小精干的光头司机从缓冲的积水带中，像只剪断了尾巴的猴子，轻松跃上小吃店的梯步。

    “拼命三郎，如果下次你知道怎么松油门的话，我想我的墙会感谢你八辈儿祖宗。”老板娘将刚出锅的燃面端到桌上，热气中带着馨香麻辣的味道，飘向店外。

    光头循着气味厚着脸皮坐到韩若芸对面，完全没有理会老板娘那张带着些许怒气的脸，放开嗓门道:“老板娘，给我来一碗大的，正好肚子饿了，吃完了好办事，诶，话说，谁是雇主来着”

    油亮的光头终于想到了正事，左顾右盼，终于在阴暗角落找到了一脸黑线的夏彦。

    “老板娘，这人靠谱不”夏彦很担心这种驾驶模式，说不定会在某个转角处，一不小心把他们两人带到天堂，虽然在极品飞车的世界里，他也喜欢这样开，但那毕竟是游戏。

    “没事的，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但驾驶技术没的说。”老板娘一边把加热好的面放入提前调好味的大碗里，一边撒上香菜葱花，小二殷勤的将之端到光头面前。

    “这位小哥一看就是外来人，县城里谁人不知晓我‘拼命三郎’的名号，放心把命交给我吧。”光头把面一股脑往嘴里送，又咕哝道，“不知道两位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夏彦耸了耸肩，他还是喜欢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答道:“西面60公里外的开发区。”

    “逆水行车，这个比较刺激了，行，二位稍等片刻，我去换辆高大点的，保准把二位安全送到目的地。”

    光头吃面的速度倒也不负‘拼命三郎’的绰号，等到韩若芸细嚼慢咽吃完了燃面，光头已经换了辆‘福特-猛禽’过来待命了。

    夏彦简单收拾了片刻，谢过老板娘之后，同韩若芸一道上了车，福特猛禽v6发动机以排山倒海的姿态，向着西面挺近。

    ……

    光头架着车，在排水系统较为混乱的县城里转悠了好一会儿，终于绕道通过了污水处理厂的西侧高地，以‘梭子形’构建的县城将从这里终结。这条路的左侧是奔涌的洪流，右侧靠着山壁，山体经过昨晚暴雨的侵蚀，已经造成了多处塌方，甚至还有一些即将塌方的土堆，所幸并未有巨石挡道，凭借猛禽优越的越野性能以及光头娴熟的车技，尚可应付。

    势若奔马的洪水贴着河岸飞速后退，原本两边幽碧的花草被飞溅起来的黄色泥浆吞没，被击垮的河岸像是一块块开裂的皮肤，最后一同涌入洪流中，冲向远离蛮荒的世界。

    声若奔雷。

    车内寂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右侧沁水过多的土坡一下子垮塌下来，光头额头上渗满了细密汗珠，眉头紧皱，突出的瞳孔恨不能把隐蔽在前方的路段看个清清楚楚，沉默仍在酝酿，一向话痨的光头也噤若寒蝉，他随意扭开cd旋钮，艳丽高亢的旋律迅速包裹了整个车厢。

    沿着蜿蜒向上的山道西行，约莫开了两个小时之后，便开始进入下坡的峡谷路段，两侧高耸的山峰像是矗立于云端的巨兽，俯瞰着渺小的人类，又因阴云密布，灰黑色的车道隐晦得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两侧山峦植被茂密，暴雨并没有造成过多的水土流失，塌方情况好了很多，一些被狂雷折断的树木东倒西歪的靠在山壁或是其他树木上，给这段路笼上了一层荒凉冷寂。

    不过，毕竟不会突然出现塌方，光头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不知



第二十章 奇遇
    老太的眼睛好像得了青光眼，看不清路，就在刚才，她是因为丢失了拐杖，四下寻觅的同时，正好移步到光头行车路线上，导致了先前的惊魂一刻。

    “好心人些，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哈拐棍哦刚才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老。”老太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偏又带着桑朵村寨里的村民那种咬字方式，听起来极为别扭。

    人迹罕至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看不清路的孤身老太，还操着熟悉的口音，两人对视一眼，此中蹊跷，心照不宣。

    韩若芸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在离公路右侧两三米远的植被丛里，寻得了一把漆黑杖子，老实说，这根杖子，并不像什么拐杖，而更像是一根烧火棍。

    老太接过拐杖，脸上挂着有些渗人的笑意，向两人道了声谢，再度拖着疲惫不堪的瘦弱身躯和视物困难的双眼，沿着右侧密林中、一条掩映在灌木丛里的小径，摩挲而去。

    “老大娘，您等等，”韩若芸快步上前，扶着老太，面上挂着担忧之色，继续问道:“老大娘，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修车的吗”

    “修你们这吃油的没得，修两个滚滚儿的倒是有。”老太抿着嘴，下巴因为掉光了牙的缘故，显得特别长，颈部深陷的皱纹，宛如一道道年轮。

    韩若芸略带失望的朝着夏彦摇了摇头，心里又很是担心这个独自行进在密林里的老太，于是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呢，反正我的车也走不了了，方便的话，我可以陪您去。”

    夏彦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但正如她所说，车子一时半会儿也动弹不得，与其耗在这里，还不如跟着老太，说不定能找来一些帮手，当然，最好直接能找到懂得修车的人。

    “我要去拜神，暴雨突降，破军星现，不是一个好兆头哇，你要是无聊的很，就扶我这个老婆子，一起去吧。”

    破军现世，天下动荡，这是记载在古书里的星象征兆。

    本来想留在这里和光头一起想想办法的夏彦，更担心放单的韩若芸，两者权衡片刻之后，他喊了两声‘拼命三郎’，想要通知他一声，自己跟韩若芸去别的地方走一趟，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光头，可峡谷内果然信号全无，难怪收音机也收不到任何频道。

    “刚才明明还在路边上啊，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夏彦自语道，他心想，这车是光头的命根子，那唯一消失的可能，应该就是到附近寻找帮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