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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未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徒

    一小队日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从两道断墙之间穿过,一步三停,稍有风吹草动就卧倒在地,生怕走得太快遭到埋伏,被国民革命军的子弹送进地狱。

    这些天来,他们遭遇了梦魇一般的反击。几乎在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同伙中弹死去。特别是在巷战开始之后,飞机和重炮的作用,大幅降低。而中国士兵却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也可以把任何东西当做武器!

    据说在前天,有个少尉居然被一口行军锅给活活砸死,而在昨天上午,有几名士兵去抢废墟里的铜佛像,竟直接拉响了一整捆手榴弹。

    此外,还有不小心挨了冷枪的,上茅房被割了喉咙的,突进太快遭到围歼的,穿过屋子被房梁砸成肉酱的,比比皆是。整个台儿庄,仿佛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无论投多少人进去,都会被慢慢碾成齑粉。

    过度紧张的战斗和巨大的伤亡,让日军的士气一落千丈。他们不想再打下去了,不想再把自己的性命,浪费在这片方圆还不到二十公里的弹丸之地。他们迫切地想要休息,想要干燥的床铺,想要一碗热气腾腾的味增汤。然而,上头给他们的,却永远是冷冰冰的命令,继续攻击前进,直到拿下整个台儿庄。

    他们没勇气违抗上头的命令,却有办法让自己不死得太冤枉。所以从昨晚开始,日军的动作就越来越慢。除了极少数坚信死后能够进天国继续伺候历代天皇的疯子,其余大多数士兵,都不愿意再去争什么破敌之首功。

    虽然他们在内心深处依旧以为,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矶谷师团,但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能平安活到胜利的降临。

    既然胜利早晚都能来到,那稍微晚一些,也没关系吧!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鄙人拖后一些,也没妨碍吧!

    既然庄子里的中国人那么难对付,让别人对付就行了。我可以晚一点儿再冲上去,矶谷师团将士这么多,不差我一个。

    既然……

    “轰隆!”手榴弹的爆炸声,近在咫尺。让拖拖拉拉的众日寇齐齐打了个哆嗦,再度趴倒于地。

    血腥的味道伴着硝烟传来,呛得人几欲做呕。

    爆炸发生在十多米外的一片废墟之间,很显然,在那边搜索前进的另一个小分队,遭到了中国人的自杀式反击。顾不上同情别人的遭遇,几名日本兵陆续爬起来,摆出防御阵型,拖拖拉拉继续向前挪动,就像一群爬虫,在大火过后被烧焦的地面上,寻找残羹冷炙。。

    “発砲するな(别开枪)!発砲するな(别开枪)!”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仓皇的叫喊。凄凉而又无助。

    ”站住!不准靠近!“ 带队小分队长毫不犹豫半蹲下身体,带头端平步枪,向叫喊处瞄准。

    ”站住,不准靠近,不准靠近!“ 其余日本兵也纷纷大叫着举枪,刹那间,枪栓拉动声响成了一片。

    “発砲するな(别开枪)!発砲するな(别开枪)!” 两个身上满是血污的




第七章 霾两轮兮絷四马 (七)
    第七章 霾两轮兮絷四马 (七)

    “报告师座!甲组得手,小斜街阵地安然无恙!”

    “报告师座!乙组得手,大药房阵地恢复!”

    “报告师座!丙组,丙组任务失败,弟兄们,弟兄们全部失去联系!”

    “报告师座……”

    一个个满身血污的士兵,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站在池峰城面前大声汇报。

    “已得手各组固守阵地,警卫班去接替丙组,封堵柴市巷缺口。还那句话,人在,阵地在。”池峰城手持大刀,哑着嗓子做出调整。

    “是!” 警卫班弟兄答应一声,快速冲出门外。布鞋落地处,踩得银元花花作响。

    “其他所有人,给我在前面那个街口布置防线。把能搬的东西,都搬过去。” 池峰城对满地乱滚的银元看都不看,继续发号施令。

    “是!” 师部直属的参谋、文职、伙夫、勤务兵等,乱七八糟答应着,抬起院子中无主的箱子,木柜,屏风,太师椅,开始布置最后的防线。不管其用料是檀木还是金丝楠,香樟还是黄花梨!

    无主的院子内,数以万计的银元像水一样“淌”了满地。大伙同样看都不看,仿佛银元全都像土坷垃一样毫无价值。

    这些银元是上月二十四号那天,国民党亲自乘飞机送来的,意在让池峰城拿来鼓舞士气。这也算是国民革命军的老传统了。平素补给缺口巨大,在需要人卖命时候,才想起来拿大把的银元来砸。仿佛各路大军全都是一台台烧钱的机器,只要关键时刻塞足了银子,就立刻变得无所不能。

    池峰城对上头这种做派,嗤之以鼻。但是,他却没有当面拒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十万块大洋,即便他不收下,也不可能用在其他非中央嫡系部队身上,更不可能变成对百姓的救济粮。中央眼下虽然已经从南京退到了重庆,可某些官老爷们的逍遥日子半点儿都不受影响。报纸上嘲讽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也绝非空穴来风。

    他准备把这笔钱存在公账里,作为一份救济基金。三十一师这么多将士,不可能全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儿汉。如果有家眷的勇士战死沙场,他们的父母妻儿肯定需要救助。十万大洋分配给上千个家庭,虽然是杯水车薪。却可以让每个受救济的家庭暂解燃眉之急,也可以让弟兄们走向枪林弹雨之时,少几分后顾之忧。

    只是,池峰城万万没想到,未等他将大洋派人送到一个稳妥地方存放,国民革命军三十一师,就已经迎来了最后的时刻。为了让自己战死之后,这笔“巨款”不至于成为日军的战利品,他只好派人将所有大洋取了出来,平均分配给了眼下的仅存的几支队伍。然而,让他再次没有想到的是,仅存的几支队伍,选择竟出奇的一致。将大洋连同装大洋的包裹,一并丢了回来,然后调转身,毅然决然杀向了数倍于己的敌军!

    三十一师,从上到下,每个暂且还没战死的人都清楚的知道,胜利遥不可及,援军杳无踪影!

    三十一师,从上到下,每个暂且还没战死的人都清楚的知道,今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天,大伙也许还有机会看到皓月当空,却绝对没有希望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横竖都是一死,口袋里塞满银元,又上哪去用!

    有塞银元的地方,还不如多塞几颗手榴弹!

    虽然手榴弹既换不来房子、地契,又换不来大鱼大肉,却能跟小鬼子以命换命!

    仗打到这个份上,哪怕平素最胆小的弟兄,都不再怕死!

    他们挡在日军的正面整整十一天,已经创造中队防御战的奇迹。

    他们以步枪、手榴弹和少量机枪,硬是与飞机大炮杀了个平分秋色。

    他们打退了日寇上百次疯狂



第七章 霾两轮兮絷四马 (八)
    第七章 霾两轮兮絷四马 (八)

    壮行酒,没不喝的理由!

    当李若水带着军训团仅剩的弟兄们走进院子,惊讶地发现,王希声、冯大器两个居然也回来了。虽然二人身上缠满了绷带,有些地方还在渗血,但二人至少还都活着,还能活着跟他拥抱道别。

    池峰城见大伙到齐,也不啰嗦。直接命警卫打开酒坛,示意众人自取。

    众将士齐声欢呼,然后或者拿了瓷碗,或者拿了饭盒,或者就近捡了瓦片,木板,转眼间,将几坛子老酒瓜分殆尽。虽然分到每人口中,顶多只有半勺,却一个个喝得眼花耳熟,血脉贲张。

    须臾饮毕,大伙又分掉了仅有了武器,转身前往最后的防线。也不知是谁忽然扯开嗓子,放声高歌,:“五月的鲜花 开遍了原野, 鲜花掩遮盖着志士的鲜血。 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 他们正顽强地抗战不歇……”

    刹那间,将士们齐声相和:“敌人的铁蹄,已越过了长城,中原大地依然歌舞升平’亲善睦邻’和卑污的投降,忘掉了国家更忘掉了我们。我们再也忍不住这满腔的愤怒,我们站起来齐声怒吼……

    ”五月的鲜花 开遍了原野, 鲜花掩遮盖着志士的鲜血。 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 我们正顽强地抗战不歇……” 唱着唱着,歌词里的他们,全都变成了我们。众将士手持大刀,昂首而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今晚已是必死之局,却个个义无反顾。

    须臾,歌声渐弱,天色渐黑,整个台儿庄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宁静,就好像所有生物都睡熟了一样,万籁俱寂。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突然,从满是弹坑的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阵仿佛野兽咀嚼人骨般的声音,李若水浑身一震,知道敌人的坦克已经来到了街垒之外,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半空中有火光闪动,那是日寇的炮兵正在对城西和城东两个方向,进行无差别轰击。在那边,国民二十七师和三十师,依旧在殊死搏杀,让鬼子的尸体躺满了每个街巷。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炮击声刚刚停歇,密集的脚步声紧跟着就传了过来,粗略估计,至少是一个大队的兵力。为了确保能够在今夜拿下整个台儿庄,矶谷师团也赌上了最后的老本儿。(注1:大队,日军编制,1100人。配备有步兵炮和重机枪。很多时候,能正面击败国民革命军一个师。)

    而此时此刻,三十一师里还能站起来参加战斗的,只剩四百多人,还要分头驻守多个阵地,每一个阵地上,能摊到的兵力不足一百。

    “火をつける(开火!)” 外面传来一声极难听的尖叫,紧跟着,十余枚的榴弹就如鸟屎般落了下来,将临时搭建的街垒炸得七零八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九二式重机枪开始疯狂咆哮,曳光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将刚刚擦黑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战士们的身影再也无法隐藏,敌军的位置,同时也被照得清清楚楚。左平带着两个战士以最快速度调整掷弹筒,将最后三枚日制榴弹,相继砸向了一挺日军的重机枪。冯大器从瓦砾堆后趁机射出子弹,将另外一挺鬼子重机枪后的鬼子射手直接开了瓢。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张笑书亲自几天前操起缴获来的九二式重机枪,将子弹不要钱般朝其余日寇泼去,刹那间,将已经冲到街垒前的鬼子兵,扫了个人仰马翻。

    没想到中**队居然还有掷弹筒和重机枪助阵,鬼子兵被打了措手不及。很多人本能地趴在了地上躲避子弹,更多的人则就近躲向两辆坦克之后。

    “我死国存,我生国亡!弟兄们,杀!”池峰城虎吼一声,抢在鬼子阵脚大乱的刹那,带头杀了出去。

    “二十六路,今日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后退的孬种!”老徐两手持刀,一刀高举,一刀拄地,跌跌撞撞向前冲去,鲜血顺着衣襟洒了满路。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李若水双目怒睁,带着满腔的杀意,身体化作离弦之箭。

    “杀敌!杀敌!杀小鬼子!”冯大器、王希声、以及所有战士,一同发起了决死进攻。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日寇的坦克手根本来不及开炮阻截,只能勉强向前挪了几步,试图用装甲和履带阻止中**人的反攻。

    池峰城只是晃了晃身子,就绕过了坦克,手中大刀贴着履带的边缘化作一道闪电,将一名仓促迎战的鬼子兵,斜肩带背砍成了两段。

    “杀” 王希声带二个冲到,挥刀护住池峰城的侧翼。随即跨步拧身,横扫千军。三名正准备向池峰城劈刺的鬼子兵唯恐被刀锋砍中,不得不收枪自保。李若水带领两名学兵恰好冲至,一刀一个,将这三名鬼子送回了老家。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日军的坦克原地扭动,试图将冲过来的中**人全部碾死。却因为过于笨重的缘故,徒劳无功。

    坦克周围的日寇气得两眼发青,咆哮着举起刺刀,挺身迎战。敌我双方在坦克尾部附近迅速胶着,每一秒钟,都有数人的身体被刺穿,数人的脖颈被砍断,殷红色的鲜血喷薄而出,不甘心的灵魂迅速脱离**,或下地狱,或上天堂!

    “噗!”大刀横扫,红光四溅,跟王希声捉对厮杀的日本军曹肠穿肚破,狼心狗肺流了一地。

    ”呀呀呀……” 两名鬼子兵嚎叫着从背后扑向王希声,刺刀追着后者的脊梁画影儿。李若水在旁边看的睚眦欲裂,脑中蓦地闪现出破风刀诀的前两句:“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随即一个跨步扑过去,双手持刀凌空划出个“十”字,立时将其中一名鬼子兵竖着劈成了两半,随即又将另外一名鬼子当场腰斩!

    “呀呀呀……” 看清了他身上的团长军服,一串小鬼子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抱着寒光闪烁的刺刀疯狂冲至。

    “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 李若水脚步也陡然变得飘忽,他轻轻让到一边,又猛地加速前冲,同时将刀身倒拖,“嘶——!”,将冲到近前的第一名鬼子兵直接砍成了瘸子。

    ”啊——“ 断了腿的鬼子兵倒地,在血泊中翻滚呼号。其余几名鬼子兵身体受阻,攻势猛然停滞。李若水趁机扑过去 ,挥刀四下狂剁。转眼间,又将另外一名鬼子兵送上了西天。

    他自己也陷入了敌军的包围,身边明晃晃的全是刺刀。趁着自己还没被刺中,他猛地挥刀向前力劈,将正对着自己的鬼子兵劈得踉跄后退。紧跟着快步前冲,躲过两把刺刀,脱离围困。然后斜向跨步,来到一名鬼子兵身后,挥刀横扫,”噗——“ 砍飞一颗丑陋的头颅。

    一把刺刀悄无声息地捅至,刺透军服,贴着他的腰留下一道血线。李若水疼得冷汗直冒,咬着牙转身,秋风扫落叶,将失去重心的刺刀主人开开膛破肚。

    另外三把刺刀相继捅来,李若水招架不及,只能踉跄着后退躲避。另外两名鬼子兵看到便宜,也立刻放弃了各自的对手,咆哮着去封堵他的后路。”乒——“ 冯大器及时在远处开火,将一名鬼子兵当场狙杀。“杀!”王希声如猛虎般扑至,大刀片子上下翻飞,将正面追来的三八刺刀,全都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身边只剩下了一名对手,李若水的大刀,顿时就又活了过来。咬着牙迎上去,一刀,两刀,三刀,劈断步枪,劈碎鬼子兵的肩甲骨,劈下一颗带着肩膀的头颅。

    蘸足了血的大刀,舞起来周身红芒闪烁,令他看上去活像一个人形绞肉机。他咆哮着冲向王希声,与后者并肩而战,将另外三名鬼子兵相继砍成了尸体。

    ”轰隆——“ 耳畔传来一声巨响,经跟着,热浪翻滚。

    李若水心中一痛,随即再度举起大刀,扑向下一组敌军,如虎入狼群。

    爆炸声来自晋造手榴弹,不用问,他就知道是一名袍泽在临死之前,拉燃了绑在他自己腰间的手榴弹引线。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再度接连而起,周围的世界忽然变暗,随即,有一道火光扶摇直上。

    是一名袍泽用绑在腰间的手榴弹,炸掉了鬼子的一辆坦克。尽管,在敌我双方身影交织的时候,坦克很难发挥作用。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街垒中,重机枪的咆哮声再起。是张笑书,为了减轻弟兄们的压力,主动开火扫射,将鬼子兵的后续部队,压在了战团五十米外。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连绵不断,火光闪耀,紧跟着,机枪声戛然而止。

    李若水心中又是一痛,眼泪瞬间淌了满脸。

    日寇用步兵炮对重机枪实行了压制,张笑书殉国了。这个年轻的高中生,半月前刚刚才过完十九岁生日。在李若水带过的学兵当中,资质、悟性都能排得进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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