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
永安十一年十月初七,迎春宫荣国夫人师氏,酉时,癸水至。
婉蓉肝肠寸断地捏着这样金箔似的纸张。心里一万条吐着黑色芯子的毒蛇,一点一点地将横亘在婉蓉心中那最后的坚守彻底腐蚀。
馥宁公主不幸落水遇难,婉蓉痛不欲生,她散尽自己所有的积蓄,秘密调查那日落水的真相。
那时制造那起惨案的太监,统统被婉芸灭口。
然而执行灭口的一个太监,却害怕被婉芸再次灭口,向婉蓉坦白了一切。
婉芸花重金从宫外请来一名木工高手,假扮成太监进宫,趁着夜黑人静的时候,对容亭的美人抱做了手脚。
那名木匠据说是鲁班的后人,事成之后,拿了重金后再也不曾露面。
婉蓉推测:多半也是遭了婉芸的辣手。
可是经木匠动过手脚的美人抱,外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消轻轻一靠,便会意外跌进水中。
谁也不知道,那个木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婉蓉的小馥宁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
婉蓉在孕中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小馥宁长大之后的样子,只可惜,所有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停留在万安二年的上巳节。
据那个吐口的太监说‘德妃娘娘的目标是皇太子弘治,并不是馥宁公主。’
婉蓉是馥宁公主的亲娘,她才不管婉芸是故意害死了自己女儿,还是无意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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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新人笑旧人哭
婉芸心里七上八下地揣摩着那张从天而降的彤史,也无心探视婉蓉。正好婉蓉睡着,她和茉儿急匆匆地离开慧芳宫。
直到午时初刻,婉蓉在梦中忽然想起,那张至关重要的证据,还揣在自己的领口。
想到这里,她一个寒颤从梦中醒来。
下意识地去领口里摩梭,却找不到彤史的踪影。
那张铁证,丢了!
“来人!”
铃音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娘娘,你醒了。”
“本宫丢了一张重要的纸,你帮本宫在屋子里找一找。”
“娘娘,是什么样的纸”
婉蓉将彤史的样子描述给铃音,铃音将五间房屋仔仔细细地找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那张纸的下落。
“可有人进本宫的寝殿”
铃音肯定地摇摇头说道:“没,奴婢就守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进来!”顿了一顿之后,她想起一件事儿,说道:“方才德妃娘娘过来了。”
婉蓉一下子慌了神,急急地追问道:“她进本宫的寝殿了是不是她拿走了本宫那张纸”
铃音笃定地说道:“没有,德妃听说娘娘在睡觉,还没走到厢房那里,直接就走了!”
“她没来本宫的寝殿”
“没有,奴婢可以作证。”
这就蹊跷了,难不成那张纸,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婉蓉的叹息就是事实!那张纸还真的就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
婉蓉半躺半坐在贵妃榻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慈爱且悲伤地问道:“孩子,你不愿娘和她恶斗,所以拿走了对吗”
肚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婉蓉落寂地躺下,眼角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
或许这就是宿命,死了的爹爹冥冥之中,不愿她们姐妹俩相互残杀。
婉蓉不甘心。她不相信一向作恶的婉芸会就此收手。
婉芸拿着那张彤史落荒而逃回到迎春宫。过了许久还是不能平复内心的恐惧。
一连饮了几杯茶,才稍稍压制住惊慌。
“快,赶快拿火石把它烧掉。”
婉芸催促茉儿赶紧‘毁尸灭迹’。
茉儿拿着那张夺命的‘彤史’,走到书案前,拿了打火石,又将放在床底的一个小脚炉拎出来。
当着婉芸的面儿,磨了几次,打火石都不出火。
茉儿细心地说道:“娘娘,打火石不好着火,茉儿使点劲儿,你到后面躲一躲,小心火星子溅到你脸上。”
婉芸惊恐疲惫地躺到床上。茉儿大了几下还是没打着火。
“娘娘,到了夏天,火石长时间不用,或许受潮了,奴婢出去找个好用一点的火折子。
婉芸等不了那么久,直接说道:“你把那张纸放的近一点,在试几次。”
茉儿照办,又拿着火石打了几次,许多火石的碎屑都掉落在上面。
忽然一下子,火打着了。
纸,灰飞烟灭。
毁灭了证据之后,婉芸躺在床上恶狠狠地说道:“一直以为婉蓉是个绵羊,没想到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茉儿背着婉芸,偷偷往自己袖子里塞了点东西,转身说道:“娘娘,你怎么断定是淑妃娘娘。”
“你看看咱们收到的那两封恐吓信,那明明是婉蓉的字迹,还有那信笺,分明是慧芳宫专用的东西。”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
婉芸嗤笑几声,说道:“就算是陷害,本宫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娘娘,玉席已经送过去了,咱们就别再出手了吧!”
玉席暴露之事,现在除了申若琳和婉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你没听铃音说‘今儿已经不出血了吗’”
“娘娘,昨天太医们折腾了一天,要是没点儿效验,还是太医嘛”
“不,本宫终究还是不放心。一条席子能要人命,本宫自己都觉得荒唐。”
“娘娘,你准备怎么办”
“本宫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大概的方向是有了。”
“什么方向”
“婉蓉若是命大,能熬到临盆,本宫就找一个产婆,在她生孩子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她。”
“娘娘,淑妃娘娘产子,宫里上上下下都有太医照看,恐怕不方便吧”
婉芸笃定地看着茉儿,说道:“太医是男人,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让进产房,就算让他们进去,男女之间尚又大防,他们还能查看婉蓉下面”
“要是万一败露了,那可怎么办”
婉芸白了茉儿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万一,就算有本宫也不允许!”
“娘娘,都是一家子姐妹,收手吧!”
“你傻了!本宫放过她,她能放过本宫尤其是今天见了那张纸,本宫更不会让她活着!”
“娘娘,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这张纸已经几年了,淑妃要是想陷害娘娘,早就拿出来了。”
“这才是她恶毒的地方,从小到大,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
“……”
“你忘了,是谁让咱们弄死刘昭仪你忘了是谁把婉蓉弄进宫”
“淑妃……娘娘……”
婉芸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茉儿说道:“这才是婉蓉的真面目,平日里看着软绵绵,实际上却是棉里藏刀,是要人命的。”
“娘娘,这东西若是淑妃的,为什么淑妃会在自己的宫中扔到咱们的脚下淑妃难道不知道咱们知道之后的后果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婉芸根本不理会茉儿的揣测,信誓旦旦地坚持,“肯定是婉蓉,她活不成了!”
“
第447章 视如己出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晨光从窗台上照进书案,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晚风牵着手拖走。
落日前,一只健壮的西瓜虫爬上窗沿,左顾右盼,然后在窗户的缝隙中,找到了自己孩子的下落。幼小的西瓜虫看到气冲冲的母亲,立刻缩成浑圆的小豆,僵持了许久,还是跟着母亲乖乖回家。
趁着夕阳中最后一缕暮光,西瓜虫妈妈带着它那一群淘气的小崽们,浩浩荡荡地从婉莹的面前爬过。
婉莹空荡荡的目光,一路追随这一群西瓜虫,却在夕阳和暮色的缝隙中,瞧见芸娘带着一个体面的宫女过来。
宫女形容身段和衣着打扮,像是孟贵嫔宫里的宜兰姑娘。
芸娘从窗口看见婉莹,背靠着唾手可得的暮色,轻柔地说道:“小姐,这是华清宫宜兰姑娘。”
宜兰手提着一个红漆食盒,亲手撩开了竹帘,让芸娘进屋之后,自己也进来。
“师娘娘,这是我们家主子给娘娘送来的。”
宜兰只是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将食盒放在破旧的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菜品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
婉莹借着微弱的目光,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菜式,四件儿成窑的彩碟里,装着四样精致的小菜。
四喜丸子,清腌乳瓜,葱烧鸡片,红烧猪蹄。
婉莹心中一暖,感慰地说:“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宜兰暖心一笑,收拾好食盒,然后又鞠了一躬,回复道:“师娘娘,华清宫里还有活计,宜兰先走了。”
暮色完全倾泻下来,昏暗的屋子里,除了四面八方的风声,再无其他。
婉莹起身,将窗子关上,轻轻地说道:“孟贵嫔的好意,趁着暮色,咱们吃饭吧。”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听见芸娘的声音说道:“娘娘,孟贵嫔昨儿已经是孟昭容了。”
一段来历不明的风声,试图从窗缝里往里挤,温柔地拍打在婉莹的脸上。
“孟昭容是圣人之后,又是王府里的老人,当得起昭容这个位份。”
“咱们跟昭容向来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儿想起来送这么几道菜过来了”
暗黑中,婉莹无比动情地说道:“我原本还担心成儿,如今也不必担心了。”
“小姐,孟氏无子也无宠,有了成儿傍身,也算是功德圆满。”
芸娘这句话说的十分晦涩,婉莹不费吹灰之力听出话中的深意。
婉莹起身拿出那盏舍不得用的油灯,小心翼翼地点燃,昏黄的屋墙上,立刻倒映出婉莹的轮廓。
“视为己出。”
婉莹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摇曳的灯光里,飘飘渺渺地说了这四个字。
芸娘看着婉莹,大惑不解地问道:“小姐和孟昭容素不相识,怎么知道他会对咱们成儿视为己出”
“红烧狮子头,清腌乳瓜,葱烧鸡片,红烧猪蹄。可不就是视如己出嘛”
“前三道菜我倒是能解出来,这红烧猪蹄真猜不出意思”
“这就是孟家小姐的好处,猪脚用绳子捆绑,这是象形字‘豖’的出处。这四道菜合在一起,正是‘视如己出’的意思。”
“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真。”芸娘掏出棉帕子,擦了一双木筷子,放在婉莹手边。
婉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鸡片,送入嘴中。香糯的鸡肉瞬间在舌尖幻化成两行清泪,窜进眼眶,一股脑奔涌下来。
“如今我落魄至此,孟氏仍能以礼相待,这份情意,我此生定然不会忘怀。”
“小姐,这几日粗茶淡饭,我看你一直也没什么胃口,今儿好好吃两口。”
婉莹点了点头,又加了几块乳瓜放进嘴中,细嚼慢咽咽到肚子里,盯着芸娘说道:“我吃不下不是因为饭菜粗糙。”
芸娘一下子明白婉莹这句话,放下手中筷子问道:“小姐不会是”
婉莹眨了眨眼睛,坚定地说道:“大约是真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未至了。”
芸娘几乎欢喜地要跳了起来,拉住婉莹的手说道:“我还以为咱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咱们眼前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
婉莹撸掉芸娘的手,站在灯光的光晕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若是想要迎刃而解,咱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孩子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境,皇上心里的心结,终究要他自己想明白。”
“娘娘,咱们住在这里,粗茶淡饭,与肚子里的孩子无益啊,娘娘跟皇上置气,犯不上让肚子里的孩子受罪不是”
婉莹痴痴地笑了几声,转身说道:“我怀着治儿和成儿的时候,咱们几天几夜吃不上饭,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苦,我这些苦都是为了皇上,他可知道”
芸娘不再劝说,比起先前的苦难,眼下不知道好多少。虽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终究还能填饱肚子。
想当年往福建逃难的时候,不仅吃不上饭,连性命都可能朝不保夕。
“两个哥哥都能承受的苦,妹妹也能承受。”
芸娘不禁笑了一声,打趣道:“才两个月,你怎么知道是个公主”
“我梦到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白日里的苦难和纠结中暂时解脱,相互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挪移到婉莹平坦的小腹上。
“哎呦呦,这日子竟比本宫在问仙宫里还要惬意呢”
两人正沉浸在暂得解脱的欢愉中,不想,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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