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生为何如此抠门

    事实上，他忧心到不行。

    他的学生签证，一年后就到期。如果在此期间找不到一份可以为他提供工作签证的公司，他就只能被迫回国。

    那是1996财务年的年初。在国内，人们更习惯拿它当1995年年尾。

    1995财年结束时，按照当时克林顿总统提出的预算，美国需要提高财政赤字的最高限额，众议院议长对此表示拒绝，总统反过来又否决了国会提交的削减版预算法案。

    总统与国会之间的博弈，导致在1995年与1996年交接的时间里，联邦政府两度关门。不过，即使如此，1996年，美国通货膨胀率依然下降到2.1%，为30年来最低水平。就左庸的亲身经历看，美国从富强正走向更富强。

    左庸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可惜，是不成规模的小公司。这家公司是检测氡气体的小公司，小到只有老板和左庸一名员工。当业务来的时候，老板员工齐上阵。

    这位老板似乎非常喜欢身穿化工服，手持仪器，像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雄赳赳踏入被检测地区——通常是有钱的住家或者福利好的公司。

    氡是一种放射性的气体。美国小镇上的居民房，直接建于地面，地下水、土壤、部分装修石材都可能释放氡，造成氡污染。讲究的人家做氡检测，并不稀奇。

    这位大大咧咧的老板，看上去开公司纯属个人爱好，招员工只为了必要时给自己搭把手。在他的公司里就职，没有压力，当然也没有“职业发展”可言。

    &




第76章 放弃常春藤名校
    派吉来自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却不算城市人。他家在贝尔格莱德最南端，接近老山山脉的延伸舒马迪亚丘陵区。

    那里是城市的阴影地带，只能嗅到繁华的余味。贫困与疾病，与人如影随行。

    只需要寥寥数语，同样来自欠发达国度的左庸便能想象出那种情景下的生活。5年前他离开时，上海的人均住房面积约为4.5平方米。当时的上海人把这种逼仄的居住状态戏称为“猴子玩把戏”。

    派吉的父母均是当地医生，他的志愿，也是从医。

    派吉告诉左庸，在美国从医太繁琐了，需要花太多的时间。他等不及。所以，一直存着回国的打算。

    同在留学生圈，左庸很轻易就打探出派吉的学习成绩。令左庸异常吃惊，那个高头大马的塞尔维亚人，几乎门门是a。要知道，他学的是生物！对左庸来说，难如天书的生物！

    塞尔维亚民族以其热情好客而著称，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成是好武爱斗。那些派吉的同胞，各个富有攻击性，连小个子也不例外。派吉是个十足的例外，他温和到令人心安。

    听说塞尔维亚人若喜欢你或将你视为好友，第二次见面后，就行吻面礼，而且是塞尔维亚的典型方式——吻面三次。派吉从未给过左庸吻面礼。不过，这不妨碍左庸日益把他看得很重。

    大四下半学期的期中，左庸刚换好一份新工作。那是一份在滑雪场上班的工作。公司相较前一个，规模大很多。可惜，仍旧没有能力为员工签发工作签证。

    左庸为此沮丧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他重回游泳池，一连几天，都看不到派吉的身影。一打听，吃惊地听到派吉已回国的消息。

    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明明是你生活中的过客，却给你留下莫大启示。也许派吉从未拿左庸当朋友，但左庸却从派吉身上领悟到很多。

    左庸想，派吉各个方面都比他优秀很多，派吉回国后的生活状态又比他差很多，派吉都能回国，凭什么他不能

    听说派吉回国时，校方怜他是位人才，三度出面挽留，还允许他直升本校含全额奖学金的研究生。这些都不能留住一位爱国青年热血报国的心。

    左庸想，他或许不是爱国热血青年，但他至少应该敢于直面原本属于他的生活。

    拐过思想上的这个牛角尖，左庸面对他未知的前程，变得坦然起来。继滑雪场的工作之后，他又找了一个更大规模的公司——ups。

    毕业季，就体现出文科生与理科生的就业区别了。一定是云泥之别！

    当初一位读工科的中方留学生，读书时经济窘困到吃饭都成问题，大有活不下去的感觉，几度在左庸的寝室，一边蹭饭一边崩溃大哭。

    临近毕业，那位哥们儿摇身一变，成了周薪最高的人。得意之情油然而生，攒了3个月的工资，马上贷款买了一辆新车。

    一毕业，他成了昂贵的脑力脑动者。

    读教育学的左庸，成了标准的……体力劳动者。

    ups上班的前三个月，需要下到分拣工作间分拣包裹。那时候，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快递承运商与包裹递送公司，也没有自动化分拣这些系统，仍需要人工分拣。

    前辈向左庸介绍怎样分拣包裹。前辈介绍得很慢，并不停重复，专注的目光直视左庸的眼睛，确保他跟得上他的思路。

    左庸内心哑然，这么简单明了的工作，还需要这般郑重其事介绍

    第一次下工作间是夜班，第二天，前辈看到左庸的工作



第77章 恐惧使他成为那1的人
    “为什么发誓离开家就再也不回来”

    孙清娜问。

    长时间蜷缩在软吊椅里轻轻晃动，使她的声音也软糯起来。午后的太阳斜斜地照亮了半个阳台，在地上画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影分界线。

    拖了把仿藤塑料椅子，左庸坐在软布兜吊椅旁，轻轻摇孙清娜。他们并没有视线交接，一度，他差点以为孙清娜睡着了。听孙清娜开口这样问他，左庸不禁噗嗤笑出声。

    大概是被自己疑心她睡着蠢笑了。

    “还能是为什么！为了躲开我爸爸，再也不被他喜怒无常的坏脾气打扰呗。清娜，你知道吗肌肉是有记忆力的，而且，它们的记忆力，很顽强，大脑也难控制。

    离开上海前，就算我已经18、19岁，就算我爸爸已经从三天两头打我，变成了三天两头骂我，看到爸爸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肌肉发紧。

    我是被他打怕了。

    所以，那个家，有机会离开时，我是再也不想回了。”

    孙清娜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左庸。她的目光里，有怜悯在流淌。

    “我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从来没有。有一次，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结束，我爸爸决定把我从村小学转到镇小学。他带着我参加转学考试，得知我因为嫌题太难，干错空了一片，他气得握紧了拳头。

    我以为他要打我了，结果，他只是把我的书包扔到了地上。

    后来我才知道，只是个蔗农的他，托了两层关系，低头哈腰陪了好多好听话，又送了一大袋家里产的红皮小花生，才得到那么一个参加转学考试的机会。”

    炫耀什么的，太肤浅。孙清娜只是有感而发，为自己有那样宽厚仁爱的父亲感到自豪。

    左庸准确地get到她的点，点头赞许道:“将来我也要做一名不对孩子动粗的好爸爸。”

    孙清娜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笑得那样生动，已经突破五官，变成耀眼的存在。左庸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

    浅吻变成深吮。待到情难自禁时，左庸缓缓推了一把孙清娜，使难分难舍的两个人终于分开。孙清娜看着呼吸急切的左庸笑起来，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是胸口波澜起伏。

    正如左庸准确地明白孙清娜的讲述重点一样，孙清娜也明白他忍住不进一步动作，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他怕初孕的她，在激烈活动中有什么不测。

    双方都不想惹火上身，又无他事可做，于是，过去的故事，继续讲起来。

    5年前，左庸从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起飞；5年后，左庸从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降落。

    超大容量的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那时尚未开工修建。如果记忆没有错误，浦东机场的通航，是在1999年的9月。

    飞机落地那天，哥哥左宇开车来接。

    左宇在结婚伊始，就对余薇薇许诺，要尽早让她开上私家车。

    那时候普通家庭拥有轿车，感觉就像如今普通人家拥有私人飞机一样遥不可及。他们夫妻收入虽丰，却因为左宇投资股票的缘故，手头一直不真正宽裕。

    到1996年的头上，左宇在股海沉浮多年的资金终于解套。加上他又找到了薪水不错的报纸广告设计的工作，夫妻俩一合计，买了一辆奥拓。

    带空调的全新奥拓，花了71000块。基本上花光了所有的储蓄。

    也许，是没有小孩，且不打算要小孩，给了他们这样大手花钱的底气。

    &n



第78章 改革开放第二个十年的成果
    左庸知道，不管售货员内心怎么想，退仍是会退的。

    就这样，花了2个月的时间，来往于各个百货公司，共退了一千多美元的货物，相当于一万余人民币。

    他并没有从中感到巨大喜悦，反而有一种忧伤。

    不过，他承受得住那股子忧伤。

    对贫困生活的恐惧，促使他抛开颜面做那个他其实也不愿意做的1%的人。在行将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生活面前，容不得他矫情。

    如果有可以窥视精神状态的第三只眼，或者精神可以物化，人们可以轻易看出，左庸真的是提足了精神，全力以赴要应对归国后的莫测生活。

    左宇不愧是左庸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哥哥，简短一句话就推出了全部的内情。他开怀地笑着擂着左庸的胸口:“真有你的。是得好好薅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羊毛！”

    左庸勉强笑了笑。

    左庸与余薇薇的关系向来有些不对头。

    在左庸最依恋长兄的时候，长兄陷入热恋而无暇顾及弟弟，所以左庸从来都有些敌视余薇薇。这是左妈的解释。

    左庸自然不这么认为。他承认他不喜欢余薇薇，但那只是因为余薇薇在他眼中是自私、脾气不稳定、没有明显优点、不聪明又待人不和善的缘故。

    谁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审美标准。谁都有权利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不论这个是亲人朋友，还是仇对敌方。这是左庸的看法。

    因此，他也从不勉强自己对余薇薇笑。

    余薇薇还以为5年的阔别、美国的历练，会带来一个不一样的左庸。然而，见面不超过2分钟，她就死了这条心。

    余薇薇坐在副驾驶位上，百无聊赖看车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听车内兄弟俩的聊天。

    主要是左宇在说，沿途热切地介绍上海的变化，甚至绕弯专门开远路，就为了让弟弟亲眼看一眼他所说的变化。

    左庸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符合两句。

    从机场出发，还没有到家，左庸原本暗淡的双眸和消沉的心，便开始明亮和轻快起来。他清晰地感受到:上海在变化！

    政府提出改革开放，是在1978年。

    左庸清晰地记得，1978年，他在上小学一年级。老师常讲，到2000年我国将实现“四个现代化”。

    2000年，对于6、7岁的左庸来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四个现代化”又是那样神秘。

    那年他父母的工资加在一起是90元人民币，按照当时的官方牌价，三点六元人民币换一美元，辛苦一个月兑换二十五美元。

    小学三年级时，有位同学问他，他们这一生中有无可能拥有一辆汽车凭印象他父母的工资加在一起是120元人民币。按照2年2人合计30元的涨幅，他很快给出他的运算结果:不可能。

    当左宇的奥拓车开过锦江乐园附近的一号线时，左庸动容了。

    上海，也有了地铁！上海轨道交通1号线于1993年1月10日南段站至徐家汇站上行线建成。此后，先后开通南段线路、南延伸段、北延伸段、北北延伸段。

    不仅拥有了地铁，还拥有了高架、过江大桥！

    1994年10月全线通车的上海内环线高架路，威武漂亮地矗立着。它由连续49个缓和曲线段和直线段组成的一个环形高速道，道板由2500余根深达30余米的砼立柱支撑……绝对的大工程！

    1991年12月通车运营、总造价8.2亿



第79章 11.11光棍节是个好日子
    “如何不期待，改革开放的第三个十年！”

    孙清娜两样放光地看着左庸，品味着他的期待。

    云南生、云南长的她，不像一线城市生活的左庸那样轻易看到城建的变化。她能感受到的，是乡政府一改从前放任的态度，开始引导当地农民种植甘蔗。

    当绝大多数的土地都种上同一种植物时，种什么，都蔚为壮观。当种的是甘蔗这种密密匝匝、根状茎1粗壮发达、高大3-5米的农作物时，更是震撼。

    云南的纬度，适合甘蔗种植。云南，也是中国南方5个主要种植甘蔗的省份之一。这种广泛种植于热带及亚热带地区的禾本科植物，生长期为10～16个月，长的达18～24个月。生长期越长，产蔗量越高。

    非常幸运，临沧的德永县土壤与气候，天生适合种植甘蔗，产蔗量高，蔗茎的蔗糖分和纤维分高，非糖分低，完美符合制糖原料甘蔗的首选。

    “左庸，你知道吗甘蔗一经收获，便开始失水减轻重量，蔗糖逐渐转化为还原糖，蔗糖纯度下降。因此，甘蔗不能贮存，应尽快送糖厂加工。

    普遍的说法是，甘蔗收获后，不超过2天即加工为宜。”

    孙清娜托着下巴向左庸介绍。左庸不时点头。

    不知不觉，孙清娜说了很多的甘蔗。等她意识到时，才猛然发现，耳染目睹的力量多么强大。她的所有跟甘蔗有关的知识，无不来自自家爸妈。

    “清娜，我觉得11月11日是个好日子。”等孙清娜告一段落，左庸慢悠悠说道。

    “11月11日，光棍节是个好日子”

    “方便记！确保以后不会错过结婚纪念日！”

    孙清娜猛然意识到，他在求婚！

    “你是在求婚吗”孙清娜嘴角噙笑。这么久以来的想出，她早已明白，左庸面前，适合有话直说。

    “不……不是今天，等我准备好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