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座奈何桥

    左边传来李缨源翻书的声音，陈西芝没有转头，知道他还在看书。

    刚刚尼玛又睡着了但是没理由啊！

    怎能会睡着呢

    “我……咳咳……是一个……咳……清洁工……咳咳咳咳……”

    还是那个调子，老生常谈的唱词，粗糙浑浊的嗓音，搭配着咳嗽声，真是难听极了。

    陈西芝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的心中全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儿又走来了，走来了，场景又变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抱不抱，不抱我走了。”陈西芝看着磨磨蹭蹭的老头儿，心里没来由一阵火气，直接大骂出声。

    老子一个主角，已经放下身份和你做这事儿了，你个死龙套，还摆架子。

    “唉，算了，不抱了……到底是老了，力不从心了，抱不动咯……”

    老头儿哀叹一声，莫名有种夕阳西下的沉重感，老夫不再当年勇了。

    “你……”陈西芝一滞，被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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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老头儿的故事上集
    粥被陈西芝放到了老头儿面前，忘川河水煮出来的黑米粥，陈西芝取名为“忘忧粥”。

    其实在这儿，任何一种给亡人的粥，都叫忘忧粥，喝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只是在这个大的基础上，再分成各种类别，随他们挑选，或者陈西芝按自己的心情做。

    黑米粥很粘稠，米粒都煮碎了，外面是黑的，里面的白的，整体呈现着紫红。

    “喝了，就啥也忘了吧”老头儿看了看粥，抬起头，看着陈西芝，问道。

    陈西芝坐在了他的对面，没有回答他，反问了句:“你说呢”

    老头儿有些讪讪，拿勺子搅了搅粥，默默无语。

    “我来这儿，就是替人来传个话，有人让我告诉你，你安逸的日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老头儿没看陈西芝，只低着头说话，说完直接开始喝粥，不再啰嗦。

    “噗嗤噗嗤噗嗤……”

    老头儿喝粥的有些粗暴，他是直接端起碗往嘴里拨，像个要投胎的饿死鬼。

    看得出来，粥还是一样的美味，他也和之前的那些亡灵一样，喝起来就啥也不想了，一直到全部喝光。

    最后，将碗放在桌上，抬起头，看向陈西芝，眼里一片茫然。

    他已经什么都忘了。

    陈西芝也没有多说，坐在原地抬了抬手，心中默念召唤奈何桥的口令。

    场景瞬间切换了。

    吴满仓在幽冥路上监工，黑白无常在蠕动着拖地，老婆子坐在路边看着他们。

    工作分得清楚明白，井井有条。

    “喲，大老爷！”

    吴满仓回了下头，发现了站在桥边的陈西芝，刚打算跑过来陈西芝就制止了他。

    陈西芝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想被舔，不然搞烦了，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把他们几个全丢进忘川河泡个澡，然后再捞出来丢过桥去。

    吴满仓也乖巧，看时机不对，就乖乖在那边呆着。

    做舔狗，也是门技术活儿，他是深谙此道！

    挥了挥手，他也懒得再搭理这个糟老头子，不耐烦地说了句:“过桥去吧，上桥莫回头！”

    老头儿闻言茫然地点点头，踩着步子上了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一个橙色的背影，他穿的依然是那身清洁服，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一个通道出现，将他吸了进去，通道上方顶着三个大字。

    老头儿去的，是地狱道，这虽然有点出乎陈西芝预料，但他也明白，其中必然有原因。

    如今他也不再像送那条土狗时那般无知，他知道任何一种结果，都有它的前因。

    老头儿完全消失了，接着就是投影出来的光幕。

    里面播放的，是老头儿的故事。

    凌晨四点钟，一个穿着橙色清洁服的老头儿，推着一个垃圾车从一处老屋出发了。

    一个簸箕，一个扫把，一辆垃圾车，还有旧布包里的干粮馍馍，一瓶茶水。

    这就是他的行头。

    在路灯下，他清理着分给他的路段，这儿是一个车站，所以人流量很大，垃圾也很多。

    零食包，塑料袋，易拉罐，塑料瓶，纸屑，以及随处可见的烟头。

    这个车站，最多的是摩的司机，他们每天在这里等客，蹲在哪儿就在哪儿抽烟，三五成群，一人一根，吞云吐雾。

    他们生活在最底层，每天凭运气挣着那么点钱，生活压力大，这些老头儿都知道。

    他也是底层，他也在那般生活，他也晓得生活不容易，他也年轻过，他也养过家。

    抽烟可以解压，可以放松，他也知道，他身体好的时候也抽烟呢，这没啥，真没啥。

    但是，咱抽烟就抽烟，为啥要随地丢烟头呢

    车站是一个城市的门面，单位对于这一块的卫生问题格外重视。

    平时，这里的地上最多的就是烟头了，上周单位又有了新规定，谁负责的区域发现烟头，就扣谁的钱，一个烟头七块钱，直到一天的工资扣完为止。

    他一天有多少钱呢一个月三千块，一天也就一百块，十几个烟头就能扣完，禁不住扣的。

    看着地上的那些烟头，老头儿心头都在滴血，那是他们的血汗钱，也是他的血汗钱呐！

    扫完了垃圾，他



第二十六章 老头儿的故事下集
    按照官方程序，人死后，多半会直接走黄泉路，下地府，然后在地府将阳间上一世所做的事儿清算一番，最后该当畜牲的当畜牲，该当恶鬼的当恶鬼，该做人的，还是做人。

    而那些逗留在阳间，无法下地府的，则多是冤死横死的，不是正当死亡，他们就只能或消散于人间，或化为冤鬼厉鬼，或停留于执念之地，终日过着短暂的时间轮回。

    老头儿已经死了，尸体在白天就被火葬场的灵车拉走了。

    他的后事，应当是由单位和那个肇事司机负责的，但那都与现在的他无关了。

    他飘荡在街上，扛着一个扫把，提着一个簸箕，这两个物件是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放在他身边的。

    用习惯了，就随手拿起来了，他也没有细想为什么他能拿起来。

    他能感受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受到，那是一种牵引。

    牵引着他，一路向西，他能猜到，那应该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召唤。

    活着的时候他还能对鬼神保持怀疑，但是现在已经死了，他已经成了鬼，已经成了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至于为什么他能确信他是鬼

    这事儿，随便换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拉走，无论自己怎么呼喊那些人都听不到，这还不是鬼

    哦，或许也有可能不是鬼，做梦嘛，老头儿也想，要是梦，那更好。

    把自己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在“梦里”都给做了，岂不美哉

    于是他就想开了，管他什么牵引，随他什么召唤，都与自己无关。

    他走在街上，看到有垃圾就顺手扫了，清洁工作干的久了，他好像有了强迫症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点儿垃圾。

    他就这样游荡，一直游荡。

    他在一个小区门口，看到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垃圾。

    小男孩跑到垃圾箱旁边，把袋子里的垃圾分类丢进垃圾箱里，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干垃圾，湿垃圾……

    他分得很仔细，将它们按各自的类别丢进了属于它们的地方。【￥ ……最快更新】

    最后搞完了，他还将垃圾箱旁边的一个易拉罐捡起来，扔进了可回收垃圾。

    老头儿笑着看着他，眼里有着欣慰，他本想摸摸小家伙的头，可那小家伙动作太快了，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并没有看到老头儿。

    老头儿继续前行，没有人看得见他，他却能看见所有人。

    这时，他能看到所有人的丑态。

    在闹市区，他看到一个男人走过了一个女孩的身边，从她的兜里顺走了手机，而那女孩毫无察觉。

    在公园里，他看到长凳上坐着一对男女，女人妖艳骚气，男人臃肿富态。

    女人穿着裙子，坐在男人怀里，做着不可描述的事儿。

    他在他们身边站着看了几分钟，等他们完事儿了，就默默走开了。

    他走啊走，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事，都是活着的时候很难见到的。

    原来死了，可以见到那么多稀奇的事儿，老头儿感到很有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儿死了有好多日子了，他走到了一处学校附近。

    在学校高墙的外面，一处巷子里，他看到几个男生，围着一个男生，在殴打。

    那个被打的男生只是捂着头，趴在哪儿被动挨打，不敢还手。

    老头儿感觉有些气愤，有些同情，但是现在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然后他就一直跟着那个被打的男生，他见证了那个男生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正常，到最后的疯狂。

    在学校的厕所里，男生最后一次挨打，老头儿就站在一边。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些能力，可以改变某些东西了。

    比如，帮助那个被打的男生坚强起来，对他的心智做一些改变。

    这是他遇到的一个死去很久的鬼教他的，效果还不错。

    然后，那个男生就依照老头儿的心愿，其实也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捅死了他最恨的几个人。

    老头儿有些开心，他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很有成就感。

    最后，老头儿依照那个鬼的要求，将当场死去的两个男生，送到了一个粥铺，他自己就转身走了。

    他还是在到处游荡，不过与刚死去时不同了。

    这个时候，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不下一手之数了，但是那些人，都是老头儿觉得该死的人。

    有车站上的摩的司机，有偷窃的盗贼，有给别人卖毒的毒品贩子。

    他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做着正义的事儿，做着活着的时候自己不能做的事儿。

    但他从未想过



第二十七章 中考日记
    时间就那样慢慢，慢慢地过去了。

    高考已经在十天前结束了。

    和往年高考一样，今年高考那天，冀城也下雨了，雨没有很大，也就只是洒洒水，降降温，压一压浮尘，让空气变得清新了，天气变得没有那么炎热燥裂了。

    只是今年的高考，注定少了那么几个人。

    少了个品学兼优，本可以上一本甚至重点的农村娃，也少了三个在一中臭名昭著的二代。

    有消息称，最后死在医院里的，是那个叫周涛的家伙，这让陈西芝有些意外，那家伙当时只不过被捅了一个肾，按理说摘了还是可以活的。

    但是偏偏死的就是他，可能是运气不好吧，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反正对于如今呆在监狱里的朱子文来说，这个结果还是挺令他满意的。

    至于那个官二代曲龙，最后好像是下肢瘫痪，痛到脊柱，伤了脊髓和神经，虽然没致命，但是真的难受。

    不过这些，都不瓜陈西芝的事儿。

    他们的事件，也确实引起了轰动，在网络上，冀城市好好刷了一波存在感，但也仅仅如此。

    高考不会因为他们而有所改变，依然如期而至，他们的事儿，也只能算高考前的调剂，给冀城人民和网民的茶余饭后增添了一丢丢谈资。

    有人欢喜有人愁，几个人的死亡与失败，于这个大世界而言，根本就是芝麻绿豆。

    今天是6月18日，冀城市中考的最后一天。

    陈记粥铺有些热闹，因为粥铺在冀城一中附近，所以有好些个等待孩子考试的家长在店里乘凉。

    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最后一堂英语考完，中考也就结束了。

    店里乱糟糟的，李缨源坐在柜台后面，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古籍，书名《脾胃论》。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下身是牛仔五分裤加拖鞋，还是**丝装，穿在他身上，还是有难以压制的气质。

    人群中，他就是那样惹人注意。

    纵然任你如何吵，他自岿然不动，坐在那儿，融入自己的世界，看书，有无限的乐趣，其他人感受不到，他自得其中。

    与他相比，陈西芝就差了一些，坐在一群人之间，和他们推着麻将，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五条……”

    “三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