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财主

    “地八亩九分。”

    “鸡三只半。”

    “猪一头。”

    ……

    云雀懵了下，反应过来后一个打滚爬起来，把脑袋伸到帘子外，“小五！”

    云立德和连氏被她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小五，谁教你算数的”云雀像发现宝了似的，看着他两只眼直冒光。

    小五趴在床沿上，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那我再问你，有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数头三十五个，数脚九十四只，鸡和兔各多少”

    这个源自《孙子算经》的经典问题很有趣，也很容把人绕晕。

    “啥鸡啊兔啊头啊脚啊你俩要馋了，就让你爹得空去趟后山。”连氏就完全不知所谓。

    “嘘——”云雀比了噤声手势。

    小五漆黑漆沉静眼睛微垂，一根手指有节奏的轻敲床沿，只片刻，嘴角便似有似无的扬了下。

    “兔十二，鸡二十三。”

    云雀激动的赤脚扑过去狂捏他脸，“小五，小五你是个神童呀！”

    小五被揉成了包子，依旧波澜不惊。

    云立德挠了半天头，这会儿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看小五的眼神儿激动又惊喜。

    小五不傻，他唯一的儿子不是傻子，甚至比别家孩子更加聪慧，这让他胸中的抑郁顿时消散大半。

    ……

    云雀像挖到了宝，兴奋的睡不着觉，躺在窄床上一会儿一个翻身，扰的云雁也不安稳。

    “你干啥呐半夜三更的。”

    “姐，如果小五去读书，肯定比大伯和云墨哥有出息。”

    “……”

    “就是将来不做官，考个功名傍身也挺好的。”

    “……”

    没两句话，云雁的呼吸渐渐平缓。

    云雀望着从窗外流淌进来的一丝月光，沉下心来，慢慢整理思绪。

    分家。

    赚钱。

    从这个院子里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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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狗啃那啥
    分家前的最后一顿早饭吃的异常沉闷。

    特别是朱氏，脸都快掉到桌子上了，碗筷摔的哐当响，逮着陈氏指桑骂槐的骂了半晌。

    一直到老爷子拍桌，才算稍稍消停。

    吃完饭，收拾停当，不用人开口，云雀自觉的牵着小五，去请王里正来做主持。

    “往后咱家就自己过了，小五，你高兴不”

    清早的田间地头，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晶莹的晨露，清脆的鸟鸣，云雀第一次打心底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还不错。

    小五重重的点了下头。

    “等姐想办法赚点儿钱，就送你去读书好不”

    小五脚步略微一顿，迟疑的仰起脸。

    “你肯定比大伯有出息，到时候考个举人，再考个进士，说不定还能中状元，眼馋死他，哈哈哈哈……”

    云雀说着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好像小五明天就能金榜题名，红袍加身似的。

    ……

    有云老爷子压着，云立孝虽然还是那副骂骂咧咧的德行，但终没翻出个浪花儿来。

    家分的还算顺利，田地，禽畜，粮食，还有鸡蛋，妥妥的都到手了。

    云雀喜不自胜，等送走了王里正和村里几个辈分高的老人后，便抱着簸箕来找朱氏。

    鸡蛋平时都是朱氏收着的，或者给大房和云秀开小灶，或者攒够了换钱，反正她是从来见不着。

    老太太瞪着云雀，眼里恨不得长出刀子来，“家里哪有鸡蛋整天就知道张嘴吃，讨债鬼！啃了我这把老骨头算了！”

    在对付朱氏这一点上，云雀深得陈氏的精髓，不怒不恼，五雷轰顶也能岿然不动。

    “奶，要是没鸡蛋就杀只鸡，我分一半儿。”

    朱氏噎了个倒仰，嗷一嗓子，拍着大腿就骂，“小崽子心尖儿淬了毒啊！——”

    云雀听的惯了，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扭脸儿就走。

    朱氏以为她服了软，更是不依不饶，唱大戏一样的骂声响彻整个院子。

    一转身，云雀径直进厨房，从砧板上拎起那把沉甸甸的大铁菜刀，大步往鸡圈奔。

    “雀儿，这是干啥”云雁吓的够呛。

    “杀鸡。”她杀气腾腾的盯着那几只咕咕叫的老母鸡，“咱挑只最肥的！”

    “死丫头，你干啥！”云秀拎着把扫帚气势汹汹的从上房冲出来。

    云雀不管不顾，拉开鸡圈栅栏一通乱赶，十多只鸡，扑扑腾腾的满院子跑。

    “姐，抓只肥的，咱晚上吃肉！”

    “我打死你个贱丫头！”

    “呀！雀儿，小心！”

    云秀杵着扫帚冲云雀就打，云雁去拦，结结实实的挨了下，被推的一屁股摔到地上。

    朱氏叉腰跺脚的骂，“小兔崽子要造反！二郎，三郎，按住她！往死里打！”

    三郎和他爹一模一样的无赖尿性，抱着膀子嘿嘿一笑，“奶，你把那二十个鸡蛋给我，我和二郎就替你教训那丫头。”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生下来就该扔尿盆子里溺死——”老太太直岔气儿。

    云秀穿着襦裙，又是小脚，根本追不上撒欢兔子似的云雀。

    “姑，别把你衣服弄脏。”云雀故意溜她，调头往臭烘烘的鸡圈里蹿。

    云秀气急败坏，哪还顾得这些，刚踩进去几步，就被脚下突然横出的食槽绊住，直直趴了个狗啃那啥。

    被黄白相间的鸡屎糊了满脸，云秀疯了一样尖叫，“啊——！！！！”

    朱氏大嚎，“杀人啦——！”

    整个院子鸡飞狗跳，好巧不巧，这会儿有人上门儿，跟赶着看热闹似的。

    何丫头一进院儿，迎头就见一只花母鸡扑腾着翅膀过来，他就手一抓，“雀儿，你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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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一哭二闹三上吊
    云雀信奉‘懒惰是人类文明进步的真正动力’。

    果然，因为她不想洗衣服才捣鼓出的东西，刚过去一天半就受到了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的追捧。

    “连方秀才都夸你聪慧过人。”说起方秀才，何丫头的眼神儿就闪闪冒光。

    方秀才大名方子蕴，比她年长三岁，今年十五，已经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偏偏这少年不止是怀才，还生的唇红齿白，目若寒星，不知把多少姑娘都迷的五迷三道的。

    云雀幽幽的望了眼何丫头，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弯了吧

    ……

    朱氏休息了会儿，缓过劲儿又继续连哭带嚎的骂，云雁把鸡一只只赶进圈，又赶紧麻利的收拾院子。

    不消片刻，云老爷子，云立德还有连氏就从外头回来了。

    “雀儿！”

    一进门儿，连氏就被满院子狼藉吓了一跳，赶紧拉过云雀左右看了个遍。

    “是鸡血。”花母鸡已经死透了，被扔在厨房门边儿。

    连氏这才松了口气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哐当——！”

    云老爷子把手里的锄头一撂，满脸乌云密布，瞪了云雀一眼，“就没有半刻消停！”

    云雁打发走了何丫头，小心翼翼的替云雀求情，“爷，雀儿不是有意的……”

    “小崽子就是成心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心毒啊，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老爷子刚迈进上房，朱氏忽然换套路了，从中气十足的骂变成有气无力的哼哼，一只手捂着心口，“哎哟，这气儿上不来，活不成了，让我死了干净……”

    云秀哭哭啼啼，指着云立德的鼻子，“都是你养出来的贱丫头，你现在就打死她，给咱娘赔罪！”

    云立德紧紧握着拳头不吭声。

    云雁抓着云雀，手都在发抖，她可清楚的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因为不小心洗坏了云秀的新衣裳，那一顿毒打……

    “愣着干啥前脚分家后脚就不认娘了是吗好，你舍不得打，我替你教训贱丫头！”

    云秀气急败坏，这会儿又有了撑腰的，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就要冲云雀身上抽。

    云雀本来想躲，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实心眼儿的云雁给抱在怀里护住了。

    “啪！”

    “看我不打死你！”

    连氏不敢拦，就哭着往俩闺女身上扑，“别打了，别打，让雀儿给她奶认个错儿——”

    “呸！你们一窝子没个好东西！打死也是活该！”

    云秀恶狠狠的扬起鸡毛掸子，专挑要紧的地方招呼，眼看就要抽到连氏脸上了，云立德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他五大三粗，从过军上过战场，又常年劳作，手上没怎么使力，云秀却吃痛的嗷嗷直叫，“松开！你个吃里扒外的！帮着外人欺负我，欺负咱娘——”

    “住嘴。”云立德双眼发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云秀一怔，发疯似的挣扎，“爹！救命啊！——”

    连氏把云雁和云雀拉到墙根儿，像母鸡护崽一样，把两人护到身后。

    “老二！你想干啥！”老爷子没发话，朱氏猛的站了起来，闷头就往云立德胸口撞，“打吧，连我一块儿打死算了！反正你心里也没我这个娘，养了头狼崽子啊！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老太太这一撒泼，云立德顿时不知所措，躲也不是，推也不是，一身气性不过眨眼，又变成了头傻杵着的狗熊。

    见云立德无动于衷，朱氏变本加厉，一手撕扯他的衣襟，一手抡起，卯足劲儿“啪啪啪”就是几耳光。

    “天打雷劈啊！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恨不得我死！不孝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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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少年
    西厢房。

    云雀乖巧的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到云立德面前，“爹，我错了，你消消气。”

    “爹，是我不好，没拦住雀儿，她还小，不懂事，你别怪她。”云雁低着头，十指相缠。

    小五睁着漆黑沉静的眼睛，“是我想吃肉。”

    三个孩子乖乖的站成一排，个个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云立德心一软，神情松动。

    他的脾气秉性云雀摸的透透儿的，糙汉子，吃软不吃硬，心里边疼媳妇儿孩子，就是嘴里说不出。

    缺点嘛，也很明显，太老实厚道而且不是一般的愚孝。

    不过人无完人，把云立忠和云立孝拉出来一比，云雀觉得自己这便宜爹还算不错，有药可救。

    “孩子们有啥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护不住崽，让老太太和秀儿一口一句的骂……”连氏低头抹了把眼泪。

    云立德沉默。

    他老实，孝顺，但不至于分不清是非，可一边是贴心的妻儿，一边是生养他的父母……

    他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愧疚，粗糙的大手抚了抚云雀的头，站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弩。

    “娃儿们想吃肉，我上山去打点野味儿。”

    云雀一听，眼睛立马闪闪亮，“爹，我也想去！”

    “你去干啥后山路不好走，再给磕着碰着。”连氏阻拦道。

    “我就跟在爹身后，保证不到处跑，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娘——”云雀拉长尾音，扯着连氏的袖子撒娇。

    “整天上蹿下跳的，没一点儿闺女样儿，瞧瞧你姐，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性子咋就差这么大呢……”

    “娘，你最美，你最好，你最疼我了，娘，娘，娘，娘——”

    云雀仗着自个儿只有十二岁，声音嫩，长得又水灵娇憨，卖起萌来毫无下限。

    连氏耳根子软，被她磨几句就受不住了，眼泪刚抹干，又噗嗤笑了出来，“你说你，咋这么难缠，也不知道随了谁……”

    “长得好随娘，性子好随爹。”

    云雀马屁拍的贼溜，把心情阴郁的云立德都给逗乐了，无奈摆摆手，“好了，走吧。”

    “可得跟紧你爹，别乱跑！”

    ……

    白溪村两面环水，一面靠山，是块适宜居住的好地方，村里人耕种为生，像云立德这样会用弓弩打猎的极少。

    “后山草林子密，蛇虫鼠蚁多，当心着点儿。”云立德从怀里掏出个粗布荷包递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