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风情画

    在陈维云看来，这种剪辑手法很老套，把贫富城景交汇，作直接对比，其实感染力并不强，但这个年代的观众不一样，草根阶层看了这些画面会触景生情。

    “清霞，这首歌相当不错，听起来朗朗上口，是那个大陆仔编的”

    施楠生单手拍在膝盖上，嘴里轻轻附和《一起走过的日子》的节拍。

    她是新艺城的艺人，原本不该捧场其它公司的片子，但是林清霞打电话让她陪着参加首映礼，她不能拒绝林清霞的面子。

    “好像是他。”林清霞最近与陈维云通过几次电话，得知这部电影的一些情况，“我以前只知道他会编剧本，不知他懂得谱曲。”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心得，“还谱这么好。”

    “这么全能，岂不是又一个陈勋旗”施楠生侧目过来，“但是他比阿旗犀利多了，敢抢新艺城的档期，本事大着呢。”她的笑容不是称赞，像是在埋汰。

    “他不是抢。”林清霞马上纠正，“阿姐，他打电话对我讲过，是你们雷老板心甘情愿让给他的。”

    “听你的口气，你们关系相当不错。”施楠生略有吃惊，表情变严肃：“你准备接他的片约”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林清霞摇下头，“他是大陆人，他的电影公司说不定有大陆背景，如果我接下他的片约，那我以后就回不成台岛了。”

    “不接他的片约，也不接台岛的片约，你现在是失业状态，天天待在家里打麻将，有意思吗”施楠生的口气难得严厉一次。

    “正是没意思，所以才来参加首映礼嘛。”林清霞呵呵笑。

    “你讲实话，你赖在香江到底有什么目的”施楠生一直想不通这件事，林清霞与秦香林已经分手，她在香江又不工作，呆在这里作什么

    “我哪里有赖，真是的！”林清霞嗔怪她一眼，“我在这里购有房产，自己房子不准住吗！”她心里其实很苦涩，她现在无处可去，还真是赖在这儿。

    她原本想飞美国，结果得知另一个秦先生在那边等着想见她，她刚刚和秦香林解除婚约，不想再传绯闻，台岛又不敢回去，她只能呆在香江避难，最近她手上接到不少剧本，不止陈维云一家，她目前在考虑是不是先接一部戏拍拍。

    这时电影出现一个小，观众的笑声扰乱了她们的对话。

    片头曲结束，镜头直接进入董彪与肥姐的小家庭里。

    他们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去参加亲戚的婚宴，新郎新郎邀请宾客合影，合影顺序非常搞笑，贵亲排在前面，贵友排在中间，贵同事排在后边，个个珠光宝气，引来董彪夫妇寒酸式的羡慕，他们等着去合影，却迟迟等不到。

    最后连抱着狗的佣人都被邀请，还是没有他们的份，他们被亲戚无视了，这段情节把小市民的心态与现状描绘的真实有趣。

    其实这部电影的吸引力正是诠释小市民的境况，草根阶层可以从董彪家庭看到自己的影子。

    随着情节深入，笑料包袱抖的越来越多。

    电影的前半段，主要展现董彪小家庭的温馨与困顿，中间出现一个大转折‘天降横财’，沈殿侠是彩票迷，买中一千九百万巨奖彩票，这一家人的生活从此被改变。

    董彪有钱后想换老婆，做梦的时候要杀妻，拿手枪开轰沈殿侠，结果沈殿侠变身神奇女侠，刀枪不入，反扁他一顿，这段剧情把观众逗的前仰后合。

    戏院的笑声很大，伴随有绵延的掌声。

    陈维云享受这样的场面，但他对电影提不起兴致，他参与了剪辑与配乐，熟悉这部电影的每一个细节，笑料无法导致他的开怀大悦。

    旁边的陆元亨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因为他外甥女曾嬅倩出镜率很高，只要这部戏大卖，曾嬅倩的走红完全可以预见。

    “阿云，tvb正和阿倩谈，给她准备了一份五年合约，她问我的意见，我觉得约期太长，我让她等着这部戏落画，到时再考虑签约的事情，你公司签演员吗”陆元亨问他。

    “签是签，但我不敢保证一定有戏拍




34、墨镜王
    ‘梆梆！’

    办公室里，陈维云正在处理文件，新招募的前台刘怡美过来敲门，“老板，刘镇韦先生要见你！”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韦哥到公司，让他随便出入。”

    “他带了一个人，我不敢让他进。”

    “不管他带谁，你以后都不要阻拦。”

    “得！我知了。”

    陈维云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准备签约刘镇韦，今天要洽谈这件事，他不知刘镇韦带着朋友过来做什么。

    等刘镇韦进来，他看到旁边那个青年，立刻猜到刘镇韦的用意，这是要夹私货，往他公司里塞人。

    “阿云，给你介绍一个大才子，他叫王佳卫，才华横溢无人能及！”刘镇韦心情上佳，《富贵逼人》大卖，他已经走红了，这几天的报纸天天吹捧他，他出道这么久，第一次上娱乐版头条，搞的他心花怒放。

    他把王佳卫推到陈维云面前，又指着说：

    “论艺术，我在佳卫面前甘拜下风，唯独阿云你，才能稳压他一头。”

    推荐人才是一种技巧，刘镇韦使用最有效的一招，拍马屁！

    陈维云近距离打量王佳卫，他颇多吃惊，这是一个巨人，穿着皮鞋差不多有一米九三，估计是本港娱乐圈第一高度。

    王佳卫身材凶猛，面相却腼腆，他目前也没有戴墨镜，墨镜王的外号要等几年后才会传开。

    “陈老板，冒昧来访，请多包涵。”王佳卫斯斯文文打招呼。

    他今年二十五岁，入行只有两年，81年在tvb做编导，被新浪潮代表人物谭佳明提携挖掘，开始编剧本，去年谭佳明执导刘镇韦监制的《烈火青春》，由谭佳明牵线介绍，王佳卫与刘镇韦成为好朋友，这段友谊会促使两人变成黄金搭档，十年后两人会合伙开公司。

    陈维云和王佳卫握了手，问刘镇韦：“签约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

    “还用说，我必签！”刘镇韦哈哈大乐，

    “《富贵逼人》单日破百万，直追《最佳拍档2》，阿云，你马上要变成千万富翁，跟你混，有前途！”

    陈维云去一旁的酒柜取酒瓶酒杯，背着身说：“公映才三天，不要过早下结论，说不定今天票房会扑街。”

    “扑街”刘镇韦切一声，

    “我来的时候走的是弥顿道，途径金公主几家戏院，专门去里边看了，上座率不低于八成，今天的票房会继续破百万，这一周过去，《富贵逼人》可以迈过一千万关口，假如迈不过去，阿云，我把手斩掉送给你，以后再不拍电影。”

    “我要你的手做什么”陈维云把酒杯摆在茶几上，指指他的手腕，“我只对你的劳力士有兴趣！”

    刘镇韦与王佳卫一块笑起来。

    陈维云给王佳卫倒了一杯酒，他知道这位艺术家的底细，笑着问：“佳卫，你现在是不是在永佳上班”

    “年初才过档！”王佳卫可能觉得回答太笼统，又补充一句，“年初三月份，我在永佳任编剧。”

    从今年开始，王佳卫会一直跟着陈勋旗混，混到1986年，然后加盟新艺城。

    陈维云偶尔走神，想起平行时空一个段子，话说王佳卫在新艺城任职时，天天躲在家里不开工，有天负责行政的施楠生要签支票发薪，发现王佳卫几个月不到公司上班，于是找到老板黄柏鸣，王佳卫是黄柏鸣签进公司的，他把王佳卫叫到办公室批评。

    王佳卫骚包的说：“我需要安静，不见人也不做事，这样才能写出一个伟大的剧本。”

    “伟大”黄柏鸣瞠目结舌，他感觉这货读书读傻了，“给你三个礼拜，必须拿出一个剧本，不然我炒你鱿鱼！”

    三个礼拜后，黄柏鸣打电话询问这件事，结果被属下告知，王佳卫上交的剧本是废纸一沓，黄柏鸣二话不说立刻开炒，让王佳卫收拾东西滚蛋。

    这堆废纸叫做《旺角卡门》。

    陈维云想起这件事，忍不住百事可乐，“佳卫，你最近出剧本了吗”

    “出了一部《空心大少爷》。”王佳卫是感性的艺术家，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略有愤慨的说：

    “我想进剧组监督我的剧本，不让他们乱改，结果他们不甩我，陈勋旗还想署名编剧，这是在羞辱我，所以我想跳槽，陈老板，我今天来是面试的。”

    “不用面试，韦哥



35、违约选择
    签完约，把刘镇韦与王佳卫送走，陈维云离开公司前往金公主院线旗下的戏院。

    他不是去观影，而是要了解上座情况。

    金公主十六家戏院他会全部走访。

    假如上座率低于预期，他会在明天采取相应措施拉观众。

    其实这个工作可以派公司宣传部的属下来办，但是陈维云不放心，《富贵逼人》是他的第一部戏，宣传这个环节他非常重视，不准出纰漏。

    今天晚上，各家戏院都会映两场，陈维云调查的结果，上座率保持在九成五，这么高是有原因的。

    《富贵逼人》的观众群体集中在25岁到45岁之间，基本都已经成家，买票时拖家带口，一米以下的儿童不在少数。

    儿童是免票的，却占了一定比例的位置，把上座率提了上来，上周日公休假期，龙头戏院都买不到票。

    这就是合家欢电影的优势，观众基数大，通杀男女老幼，家庭一块观影的时候，首选必是合家欢，假如陈维云不搞媒体宣传，只在各大戏院外边张贴海报，这部电影的票房都未必会亏本。

    他走访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他打车回家睡大觉，次日票房结果他一点都不担心。

    接下来他每天都会下戏院，等这一周过去，他获得了大丰收。

    宣传工作他已经停下来，因为媒体开始自发报道《富贵逼人》掀起的票房狂潮。

    “本港暑期影市最大黑马出现，《富贵逼人》5号上映，截至昨日14号，十天内累计卖票1298万港币，目前位列今年票房榜第二位。”?——《香江商报》列出的资料。

    第一是《最佳拍档2》的2327万，平行时空的第二名是《五福星》，结果被陈维云搞垮，位置被占，不要小看这个榜单，关系到日后的外埠盈利，电影在港卖的越好，外埠片商越中意购买。

    “沈殿侠因《富贵逼人》身价暴涨，邵氏开出片酬15万，聘她出演新戏《富贵年华》！”——《明报》是在给邵大亨打宣传。

    一看就是跟风，而且这只是开始，等到电影落画，《富贵逼人》票房闯进2000万大关，跟风之作会像雨后春笋。

    1983年8月17日，这天是周三。

    陈维云在办公室凝眉沉思，对面站着法务部主管林敬业，正手插裤兜望着他。

    他手上拿着前几天的票房数据，《富贵逼人》的总票房已经累计到1521万，上周日的票房是117万，这周周一直接跳到97万，跌幅将近20%。

    这一周的单日票房会持续下跌，宣传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半个月下来，该看的观众都已经进了影院，观影人次不可避免会减少，等到下一周，跌幅更会惨不忍睹，到时单日票房有可能被腰斩，跌破50万。

    按照目前的走势，《富贵逼人》在这周末就要落画，因为公映前陈维云与金公主院线签订有协议，单日总票房有限额，低于这个数据电影必须下画。

    他计算过，《富贵逼人》最终成绩应该是1900万左右，假如没有限额，让他延长一周放映时间，应该有机会超过《最佳拍档2》。

    “大卫，我们的违约金是多少钱”陈维云抬头问。

    “老板，如果你要违约，每增加一天放映日期，需要支付给金公主院线50万港币。”林敬业把五十万咬的很清晰。

    陈维云单手支起脑袋，这个数据肯定是被金公主院线算好的，是根据《最佳拍档2》的单日票房曲线图算出来，影片放映到第四周，单日票房会低于50万，陈维云延期一天会亏一天。

    协议没有陷阱，却能阻止《富贵逼人》超过《最佳拍档2》的票房。

    “老板，我建议不要违约！”林敬业缓慢的分析，

    “1900万这个数字是我们推算出来的，万一接下来单日跌幅过大，我们可能只能收获1800万，或者1700万，到时再违约，我们赚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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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公关危机
    随后几天，陈维云频繁出入位于旺角荔枝角道的雷氏总部大厦，主要是给《富贵逼人》落画作准备。

    落画日期定在8月22号。

    21号早上他赶到公司，一桩有关他的新闻导致放映日期的延长。

    这件事让陈维云相当意外，也很迷惑。

    起因是《天天日报》的一篇报道。

    标题是这样写：

    “本港影业创办者陈维云身世揭秘”

    内容占了二分之一娱乐版。

    从陈维云大陆老家的地址，走签证抵港的经过，办理居民身份证的时间，在陆元亨玩具厂打工的职位，借宿陈宝仔家的原因，一条条详细列表。

    把陈维云身世介绍完毕，此报编辑提了一个问题，

    “陈维云资金来源在哪里”

    编辑又自问自答，“很可能出自大陆的秘密资金，陈维云是隐藏的左派人士！”

    这位编辑收集的资料九成九都是正确的，唯独资金来源出了错，香江赛马会注重客户，不会向任何人提供中奖者信息，所以陈维云资金来源只有赛马会知道，但是赛马会不会替陈维云证实，他没有这个资格。

    刚刚进入公司大门，林樰慌慌张张迎上来，“云哥，出事了！”

    “出什么事你的妞怀孕了”陈维云笑着打趣，这几天他心情都很好，主要是《富贵逼人》的总票房超过预期，明天落画后他的首部电影能挤入2000万大关，这叫超级开门红。

    “我还没有妞！”林樰没有心思开玩笑，他把《天天日报》递上来，

    “这家报社不是东西，他们秘密调查你，把你的底裤都给爆了出来，云哥你讲一句话，我晚上去烧他们家报馆。”他表示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