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水缘

    您若是不信，剧院中尚有几百正在看戏的人，您大可以找人问一问当时的情景。

    大人要封在下的剧院，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总还得有个大面上说的过去的理由不是？”

    知府听了谢漫洛话，便把目光看向盐铁副使，似示在征询。

    “巧言令色，你的人打伤了官府的人就是以下犯上的铁证，说破天去，你也抵赖不了。”盐铁副使冷笑道，“知府大人，根本就不用跟她费话，直接让人把他抓回去就是。”

    之前那个官员也在一旁附合，显然是一样的意思。

    知府官职更高，还是一府主政之人，不知为什么却隐隐以那个盐铁副使马首是瞻。

    谢漫洛后悔没有把他们的从属关系搞清楚，想着赵若飞在工部就职，肯定会明白里面的门道，等这件事了了，好好向他问个透彻。

    谢漫洛脑子在忙活的时候，知府后面的那些皂吏也开始逼近谢漫洛，李昊和黑子都迅速站到她的面前，护住她。

    “好徒儿，放开手脚打，打坏了也不怕，有为师担着呢。”一声轻笑后，暗一从里面走了出来，翘着腿坐在知府对面的一个凳子上。

    “你是谁？”看见暗一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坐着，而且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峙的双方，知府问了一声。

    因为这个变故，那些逼向谢漫洛的人，也齐齐停下了脚步。

    “你问老夫吗？哦，我就是个闲的无聊，出来看热闹的人。”暗一笑道。

    “师父，什么人都可以打吗？”李昊听了他的话，面露喜色，扭头问道。

    “当然，不管是谁，都可以。”暗一回答李昊问题的时候，目光却从知府、盐铁副使和那个官员身上掠过。

    他如此狂妄的话，还真的把知府三人吓住了。一时之间都在猜测他的身份，但是看清他只穿了件非常普通的灰色长袍，头上也只插了支竹簪，面上就再无敬畏之意了。

    “还打吗？不打就给弄玉公子赔礼道歉，然后带着你们的人滚蛋。”暗一冷声说道。

    “何大人，我们不能被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吓住了，要是传出去我们官府还有什么威信，以后谁都来这么一句，我们再也不用办案了。”盐铁副使在知府大人的耳边轻声说道，“弄玉公子的身份，我也打探过了，就是京城来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仗着和王家嫡子交好，张狂无比。但是王家嫡子已经很久都没和他联系了，听说去年连年礼都没有送来。这样身份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厉害人物罩着，不过就是想要哐哐我们罢了。”

    知府大人一听，觉得确实是这个理，道：“这位老丈，还请快快离开，不要影响官府办案，要不然连你一起抓回去。”

    “还要打呀？那我就在这里看看热闹，你办你的案。弄玉公子，老夫口有点干，可是年纪大了，不想动，能不能请您把旁边的茶壶送过来一下。”暗一心里暗骂知府冥顽不灵，嘴上却说着玩笑话，还一本正经地抱住双手，翘起二郎脚，做足看戏的模样。

    谢漫洛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站在他旁边，把位置让给李昊打架。

    赵若飞说他功夫极高，想来是极自信的人，但是和官府对上，毕竟不是好事，以后会惹来没完没了的麻烦。

    谢漫洛让黑子把茶壶送给暗一，自己则往里走去，想要让佟公出来帮忙说和。

    那些皂吏想要拦住谢漫洛，但是李昊阻住他们，让他们不得不让开路。

    知府没有下死命令前，他们可不想拼命。

    而知府看见暗一摆出这个架势，心里反而疑惑起来了。

    显然这个老者真的是不怕事的！能在官员面前这样镇定自若的人，不是不怕死的，就是有背景的，只是不知道他属于哪一种。

    可偏偏，暗一是两种都占了的人，巴不得把事情搞大一点，好给谢漫洛出气。

    佟家豪今天也陪着佟公过来看戏，只是他们先进来了，没有撞到那两个官员找茬的那一幕，后来从隔壁的谈话中听说了这件事，就一直留意着外面。

    这会又有人来寻衅，他就赶紧搀着佟公出来，谢漫洛还没有走入门口，他们就从里面出来了。

    颤巍巍的佟公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请知府看在他的面上，把这件事了了。说让谢漫洛除了赔偿医药费外，再送几坛好酒给大家赔罪。

    知府猜疑暗一的身份，有心想要找个台阶下，但是看见盐铁副使冷冷的目光，马上就变脸了：“佟公，要想说合，你的身份还不够。”

    “那我的身份够不够？何秋明？”

    知府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让他无缘由地打了寒颤。等他转身看向说话的人时，马上吓瘫了，额头冷汗直冒，幸好是暗一速度快，马上就把他扶住了。

    “明……”他颤抖着想要下跪，却被暗一拽住了，在他耳边严厉警告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若是赵公子的身份和行踪泄露，我会让你家三代顷刻间灰飞烟灭。”

    新知府何秋明颤栗着说道：“赵公子，原来……是……您，您……当然够！”

    “事情弄清楚了吗？”赵若飞问道。

    “清……清楚了，就是……一场……误会。”何秋明觉得自己脖子冷嗖嗖的，简单一句话，似乎拼尽了他的力。

    “既是误会，就带着人离开，别吵着我看戏。”赵若飞不带丝毫表情地说道，眼神像把刀子一样刺进何秋明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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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慌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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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若飞身穿一袭紫色长袍，背着光，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却让何秋明感觉得是在面对千军万马。

    “赵……公子，您见谅，……马上离开。走！”何秋明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自称，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赶紧招呼手下人离开。

    “安吉，你怎么出来了？”谢漫洛看见赵若飞，很是意外。

    “既然遇到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想给我找麻烦？”赵若飞寒着脸，带着怒气反问道。

    谢漫洛确实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所以准备瞒着他的。这会听到他的责备，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佟公人老成精，马上让佟家豪搀着他走过去。“弄玉，听说你的朋友远道而来，难道就是前面的这位公子？”

    “对对对，这就是我的朋友安吉。安吉，这是佟公，我的父亲曾受佟公大恩，如今在这边居住，也受到佟公一家许多关照。”谢漫洛很感激佟公为自己解围，微笑着介绍双方认识。

    面对佟公，原本面色难看的赵若飞马上换上如沐春风的笑颜，上前施晚辈礼，还说久闻大名仰慕的紧等等。

    佟公虽然早已致仕，后辈也没有人愿意为官，但是他们一家门风清高，行事有方，得到不少人敬重。不但如此，赵若飞早已知道他们一直为谢漫洛打掩护，照顾她，自然对他们很有好感。

    “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让知府大人如此敬畏，想来必是人中翘楚，弄玉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老夫都替他感到庆幸。”佟公对谢漫洛朋友自然是多了一份留心，不动声色地打探赵若飞的底细。

    “在下不才，得父辈余荫，在工部行走。至于刚刚那个知府，曾得到我家恩惠，所以投桃报李罢了。”赵若飞笑道，回答的是佟公的疑惑，却像是给谢漫洛的解释。

    谢漫洛见赵若飞吓走了那个知府，也是大感惊奇，原本是想找机会询问的，听他说那个知府曾受他家恩情，觉得说的过去，便打消了疑虑。

    “佟公，安吉想把我编的戏看一遍，要不我们到你的雅间继续看？”赵若飞出来了，但是里面的戏可不会停，谢漫洛想起他们来这边的目的，建议道。

    “你们快进去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反正这戏我也看了很多遍，出来就回家歇着去了，下次再过来。”佟公不知道赵若飞知不知道谢漫洛真正的身份，担心自己在她身边，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拒绝了谢漫洛的提议。

    赵若飞便很识趣地说，到时和弄玉公子一起去上门拜访，请他老人家好好保重身体。

    终于离了谢漫洛酒楼范围的何秋明，终于感觉自己能喘气了，扭头看后面没其他人跟来，才放缓了脚步，拍着自己的胸口暗自庆幸捡了一条小命。

    赵若飞十二、三岁就已经杀伐果决，让敌人伏尸千里，借此树立了威信。

    这些年协助太宗处理政事，看着温和，但是发起狠来，能让朝堂都抖三抖。不动声色地处理了不少连太宗都头疼不已的事情。朝臣们佩服他的才干，也由衷感到敬畏。

    更何况何秋明这次出任江宁知府，还是赵若飞指派的。

    他本是观文殿大学士，官居三品，但是因为交友不慎，卷入到一个案件中，不但被太宗贬官，还打算给他安排个小闲职。赵若飞觉得他只是被牵连，同情他，所以外放到江宁府。

    没有想到，自己来这边屁股还没坐稳，就撞到虎口上了。

    假若明王追究自己为官能力不足，那就真的完了。

    何秋明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掺到这件事情中去。原本是想着巴结巴结身为云家嫡子的盐铁副使，没有想到没有巴结成，反而踢到了厚的不能再厚的铁板。

    想着暗一在他耳边的警告，他就汗毛倒竖，决定再也不能行差踏错，免得家死无葬身之地，成为家族的罪人。

    “何知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畏惧那个年轻公子如虎狼？”盐铁副使和先闹事的那个官员追了上来，面色不悦地问道。

    “你们，你们两个，差点害死我了。”

    自己这样，都是云彪和他的同窗害的！

    何秋明指着盐铁副使和闹事的那个官员说道，脸上的怒气喷薄而出，双眼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

    “何知府，还请您给个明话，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盐铁副使见何秋明是真的怒了，赶紧上前伏低做小。

    “别怪我不给你们提醒，那个弄玉公子，不是我们能惹的，就是你们云家，也不行。以后凡是和他有关的事情，我们要力帮忙，就是不能帮忙，也不能挡他的路。”

    何秋明看见云彪这样，心里的火气下去了几分，冷哼一声，提醒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云彪惊讶地问道。

    “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他身边的人来头很大，就像是那个老者说的，他们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白死，还会连累家人。”何秋明说道。

    他不敢泄露赵若飞的身份，但是却能用弄玉公子的不明身份来引起他们的警醒，也避免他们追问赵若飞的身份。

    “他们家是九卿？还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那几家公候？”云彪睁大眼睛问道，因为他们云家得罪不起的人，似乎也就只有这几家了。

    何秋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很想说比这还厉害，但是却不敢明说。

    云彪看何秋明害怕且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畏惧，想了想后说道：“都怪我们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原来这个人真的身份特殊，难怪这边的知州和通判听说有关饕餮楼的事，马上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躲了起来。何知府，我们这算是得罪弄玉公子了，得想办法补救，要不，我们准备一份厚礼上门赔罪？”

    云彪的同伴一脸后怕，使劲点头，同意云彪的提议。

    “我们想送，人家未必会收？你们随本官到知州那边去探探情况。也怪本官自大，在京城为官久了，看不起这些地方的官员，以致闯祸。”

    何秋明想着自己一开始就看不起这边的知州，到苏州城来也没有事先通知他们，要不然这里的知州看自己是上司的份上，怎么也会提醒几句。

    但是事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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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想要制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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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雅间，赵若飞搬了一个绣墩，坐到离谢漫洛远远的地方，专心看戏，还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

    谢漫洛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知道他还在生气，赶紧挤了一杯桔子汁给他顺毛。“安吉，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是觉得你年轻，担心给你惹下麻烦，与你官途无益。”

    谢漫洛今天男装装扮，浓眉大眼，方唇挺鼻，赵若飞看着这样的她，觉得很是碍眼。

    看过女装的谢漫洛，到底还是更喜欢看她精致小巧的如玉脸庞，赵若飞瞄了瞄她捧着杯子的白皙柔嫩小手，继续不说话。

    “我这个假身份虽然也会和官府的人偶尔打打交道，但是不和他们过多接触，就是担心有这样那样的纠缠。不说官官相护，但是趋利避害他们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我这饕餮楼，这边府衙也占了一份股，可是这次有人寻衅，却没有一个人出面说情。是他们不知道吗？根本不是！是因为他们觉得这几个人得罪不起，所以做了缩头乌龟。

    他们尚且这样，我怎么舍得让你卷进去？我说过，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义。

    朋友就应该想着怎么才是为对方好，难道我做错了？”

    谢漫洛把杯子中的果汁塞到赵若飞的手中，说道。

    赵若飞的嘴角扯了扯，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生小女孩的气，确实很不像话。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漫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能与你共同面对所有问题。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比你大八岁，理应成为你的依靠，所以我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我。”

    “知道了。你别再生我的气了，赵大公子！”谢漫洛想了想后，点头道。

    看着她如清水般的目光，赵若飞越发觉得她该恢复女孩面貌。“如非必要，你以后在我面前还是穿女装吧，不用装的那么累！”

    见谢漫洛还皱着眉头，又说道：“你不用再担心那个知府找你麻烦，他不敢。他受了我家的大恩惠，你以后有事尽管去找他，报我名头就行。”

    “盐铁副使很厉害吗？我看那个何知府捧着他，之前那个官员也以他为友而自豪。是什么情况？”谢漫洛想起何秋明他们对那个盐铁副使的态度，困惑地问道。

    “盐和铁都是朝廷必须控制的东西，盐赋更是国库的重要收入，盐铁转运使实际上手握重权，不但掌管着各地的盐引，也把控铁的分配。不管是文武官员都要巴结他们，想要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所以，他们的重要程度远超他们的官衔。”赵若飞解释道。

    “你先看戏，这一场还剩下一刻钟了，你看完，我们再说话，我有很多疑惑要问你。”谢漫洛见赵若飞一边和自己说话，还一边瞄着戏台，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