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

    周长河与赵虎虽然恨透了日本人，但小田的诚恳，却让他俩心里生出一丝儿苦涩的感动。如果小田不是来自那个滋生强盗的国家，不是野兽般强盗群里的一员，他们也许真的会成为朋友。遗憾的是，他们做不了朋友。

    摸清了敌人据点里的情况后，周长河一直为没有兵力而犯愁。真是天意相助，大当家的这样慷慨，立刻使他精神一振。有了大当家的一百多个弟兄，他的计划有望实现了。

    第二天下午，松树屯的几个窝棚里又冒出缕缕吹烟。那个死了又活过来的老抗联，又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赵虎家的院子里。对面山头上的放牛娃看到这些，箭一般地离开山头，消失在莽莽密林中。躲在暗处的周长河看到这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三河镇据点里出动了大批鬼子。除了留下几个哨兵看家，他们倾巢而出，虎狼般地向松树屯扑去。




二十八 穷孩子罪有应得 大汉奸一命呜呼
    几天后，对面山头上又出现了那个放牛娃。放牛娃先是站在山头向山下望了一会儿，然后坐下身来，拿石块砸着他捡来的几个野核桃。他一边“啪啪”地砸着野核桃，一边把砸出来的果仁送进嘴里“呱叽呱叽”地嚼着，一副大功告成、悠然自得的惬意样子。

    正在放牛娃得意地吃着野核桃时，突然，他看到四只大脚出现在面前。他抬头一看，见是两个大汉站在他身边。他不认识两个大汉，又做了亏心事，心里虚得很，不知道两位大汉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要干什么。做贼的心虚，他怀疑两位大汉，用那种瘆人的眼神看他，是因为给鬼子提供情报的事。想到这儿，他拔腿就跑。

    赵虎眼明手快，向前一把就把放牛娃抓了回来。“跑什么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赵虎问放牛娃。

    “……”放牛娃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用带有敌意的眼神看着赵虎。

    “小兄弟，你是哪个屯子的”周长河平静地问放牛娃。

    放牛娃回答说:“八道沟的。”

    “八道沟八道沟离这儿很远，你为何舍近求远，到这儿来放牛”

    “……”小孩子不会撒谎，但也不肯说实话。

    周长河说:“你不说，还是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来盯着松树屯那个瘸子抗联什么时间回来，然后再去报告给鬼子，让鬼子来抓他，是不是”

    放牛娃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听。”说完，扭头又跑。

    “哪儿跑”赵虎说着，箭一般地冲上前去，抓住放牛娃挥拳便打。“叫你听不懂，叫你听不懂，现在老子就叫你懂。你说，是不是你给鬼子送的信”赵虎边打边问。

    身小体瘦的放牛娃，哪儿经得住赵虎的打，他被打得满脸是血，发着杀猪般的嚎叫。

    “先不要打了，我来问他。”周长河制止了赵虎，对放牛娃说，“我就是鬼子们要找的那个瘸子抗联，你看，我的腿早就好了。你看到的那个瘸子，是我故意装给你看的。是让你去把鬼子们骗来，我们好消灭他们。怎么样我的话你听懂了吧你说，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周长河的话，放牛娃像是没听见，他不哭了，但也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死。

    赵虎看着这个罪孽深重的小畜牲，想用装死来蒙混过关，扑上去双手掐住他的脖颈狠狠地说:“说不说不说我就掐死你！”

    放牛娃被赵虎的大手掐住脖子，不一会儿就翻起白眼来。“大叔你……松开手，我……我说。”放牛娃被掐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哀求道。

    “好吧，要说实话，有半句假话老子不饶你！”

    放牛娃看着瞪着血红眼睛的赵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我东家让我干

    的。他让我紧盯着松树屯，特别是盯住那个瘸腿的抗联在不在松树屯，每天把这儿发生的一切向他汇报。他是不是把这些情况报告给鬼子，我就不知道了。”

    “你东家是哪里人他叫什么名字”周长河又问。

    “我东家叫叶瑞卿，就是八道沟的。他是村里最大的地主，儿子还在县城当连长。”

    周长河听了放牛娃的话，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看来你没说假话。”说完，他看着放牛娃在出神，他不知该怎样处置这个身上背着上百条人命的穷孩子。【！ &！最快更新】

    赵虎见事情已经弄清楚，这时该轮到他了。他对放牛娃说:“小兄弟，你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受别人指使，本不该杀你。但你身上背的人命太多了，不杀你，我对不起松树屯一百多名乡亲。不杀你，对不起我的亲人。不杀你，天理难容！”不等周长河反应过来，猛听得“当”的一声响，放牛娃从山巅上翻着跟头跌下山谷去。

    杀了放牛娃，除掉了敌人的眼线，周长河心里并未轻松，没有那种报仇雪恨的满足感。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放牛娃，在半空中翻滚着跌下山去的样子，心里就隐隐作痛。那种复杂悲哀的心情，搅得他坐立不安，躺在大山里直到黄昏才起来。

    周长河躺在山里睡大觉，赵虎当起了放牛娃，两个人在大山里直挨到太阳落山才动身。他们要去找那个叶瑞卿，为松树屯的乡亲们报仇。

    俗话说:“老马识途”。其实，老牛的记忆力要胜过老马。老牛行走慢，把路上的一切看得仔细并牢记在心里。周长河与赵虎，在一群老牛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八道沟，并找到了大地主叶瑞卿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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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侄女送上门 老爷子哭昏了
    早在抗战胜利时，周长河曾经回过家，但他家里空无一人。父母早亡，哥嫂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唯一的亲人就是侄女了。可侄女为躲避战火，早随学校逃到关内不知去向。来到关内后，他多方打听侄女的下落，但一直没有线索。多少年来，寻找侄女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已经失去信心，不指望这辈子还能见到侄女了。想不到今天足不出户，侄女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老爷子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周海阳买菜回来，见台湾来的老太太，依偎在老爷子怀里痛哭流涕，老爷子也是老泪纵横。看到这儿，周海阳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台湾来的老太太，怎么会同老父亲一起啼哭呢

    正当周海阳茫然不知所措时，老爷子突然喊他说:“海阳，快过来，她就是你大伯家的你英子姐呀。”

    “英子姐”是老爷子想侄女想疯了吧，台湾来的老太太，怎么一会儿就变成姐姐了

    老爷子因为找不到侄女，懊恼了一辈子，儿子心里最清楚。周海阳也为找姐姐找了多少年，但姐姐就像在地球上蒸发了那般没有一点儿消息。老爷子硬是把台湾来的老太太认作侄女，是否想侄女想得发神经了他愣愣地立在那儿，不敢相信老爷子的话。可又一想，难道这周老太也疯了，她为何也在哭呢

    周翠英只管哭，没有发现一边站着的周海阳，是老爷子的说话声把她从激动中惊醒了。她回头看着傻了般的周海阳说:“周副局长……不，是弟弟，我是你姐啊。”

    “啊……噢……姐”周海阳看着这个自称为姐的周女士，又看了看老爷子，见他们不像是疯了，不是在说胡话。这才相信周女士，就是他们爷儿俩寻了大半辈子、一直没有寻到的他那个姐姐。

    “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周海阳把买来的一包小菜扔到一边，一下子扑上去抓住周翠英的手摇晃着说，“哎呀姐姐，今天总算找到你了。爹——”周海阳兴奋地对老爷子喊，“这一下，您的病该好了吧”

    老爷子神经衰弱睡不着觉，总说是想侄女想的，说找不到侄女，他的病这辈子好不了。

    周海阳看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姐姐十分高兴，他把姐姐扶到沙发上坐着，掏出手帕来试图给周翠英擦眼泪。他边掏着手帕边说:“姐，不哭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

    周翠英推开他的手说:“我不是哭，是高兴的。做梦都想不到叔叔还活着，我们爷儿俩这辈子还能见面……嘻……”周翠英说完，破涕为笑了。她笑着打量起弟弟周海阳来:中等个头、一身旧军装，浓眉大眼恰到好处地分布在黑中透红的脸上。可能是因为她的到来，满脸的胡须被刮得干干

    净净；青青的嘴巴，像是抹上了蓝颜色没有洗干净。以前，她不曾对这位副局长仔细打量过。现在角度变了，他由公安局长变成了弟弟，她要好好看看这个弟弟。若不是上了年纪，她真想把弟弟抱在怀里亲一亲。【￥！ &#最快更新】

    最高兴的要数老爷子了。老爷子兴奋的几乎是手舞足蹈，他大声笑着说:“哈哈……找到我闺女，去见马克思也无憾事了。海阳，拿酒来，我们要为找到你姐姐这件天大的喜事干一杯，好好地庆贺一番。”老爷子大声喊着，兴奋得像个孩子。

    周海阳图省事，一桌子菜肴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小凉菜。他懒得做，平时爷儿俩都吃这样的饭。但今天，用这样简单的饭菜招待姐姐，他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所以，一定要重新买办，要做一桌像样的饭菜招待姐姐，被老爷子制止了。

    老爷子对周翠英说:“英子，今天就这样将就着吃吧，你弟妹不在家，海阳毛手毛脚的做不出好东西来，改天再说吧。”

    尽管饭菜简单，酒也平常，但老爷子吃得又香又甜，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汗来，话也多了起来。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介绍了自己的经历，还拿出已故老伴的照片给侄女看。

    听了叔叔传奇般的经历，看了婶婶的照片，周翠英感叹一番后，破例喝了一杯酒。

    老爷子则喝得喜怒无常了。讲起他那传奇般的历史，高兴时哈哈大笑，伤心时呜咽落泪。这时，他又大声喊着说:“海阳，快把你姐带来的酒打开，咱们尝尝你姐的酒是啥味道，那可是我女儿的酒啊。”老爷子激动得说话声带有哭腔了。他一生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老伴在世时，为没有女儿揪心了一辈子。临终时，还为没找到她那个从没见过面、却被她视为亲闺女的周翠英，遗憾得闭



三十一 祸从天降 老特务看上周翠英
    在杜新宇夫妇的帮助下，周翠英过上了安稳平静的生活。虽然没有男人的家庭格外冷清，但她早就习以为常，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后洗衣做饭、照顾儿子。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每逢周末，她都带着儿子去狱长家串门。去狱长家跟虎子玩，是儿子最开心的事。所以，儿子天天盼周末，她在这儿无亲无友，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狱长家。

    又是一个周末，周翠英带着儿子去狱长家，当娘儿俩刚刚来到狱长家的大门外时，就听到狱长家的楼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喧哗声。听到喧哗声，周翠英猜测，可能是狱长家里有客人，所以，她扭头便往回走。可是。没走出多远，发现儿子不见了。原来，儿子早就跑进狱长家找小伙伴虎子去了。这可怎么办她历来不愿意在生人面前抛头露面。再说，人家或在谈什么事，自己夹在中间多不方便不进去吧儿子已经进去，狱长夫妇看到儿子，一定知道自己也来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张淑芹已经迎出门来:“翠英，翠英。”张淑芹早就把“大妹子”的客气称呼改了，她觉得叫着妹妹的名子更亲切、更像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到了门口又想溜”

    “姐姐，你们里家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明天我们再来。”周翠英对张淑芹说。

    张淑芹把头一扭不耐烦地说:“什么话，有客人你就不能来”她又小声说，“不碍事，也是来玩的。我正忙不过来，走，帮我做菜去。”说着，张淑芹一把把周翠英拉进家门。

    张淑芹说，客人是一对夫妇，丈夫是个什么局的副局长，他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监狱里服刑。他那个亲戚身体不好，杜新宇帮他办了保外就医，夫妇两个今天是特意来致谢的。

    看样子，张淑芹早有准备，一些儿食材准备得井井有条。她掌勺，周翠英打下手，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肴就摆满了桌。

    客人是一对夫妇，男的模样有些儿奇特:大脑袋小身子，一双猴子般的小眼睛，很不对称地挂在大脑袋一端的额头上。眼睛虽小，却很有神，说话时，小眼睛总是“骨碌骨碌”不停地转。妻子恰恰与他相反，细高个儿曼长脸，大眼睛高鼻子，虽说算不上漂亮，但比起丈夫来，已经胜过天仙了。

    宴会的气氛异常热烈，宾主们频频举杯，恭维话、奉承话你唱我说。“乒乒乓乓”的碰杯声，仿佛给他们操着的官腔敲着鼓点。在一片祝福声中，宴会很快结束了。宴会结束后，客人被一辆吉普车拉走了。周翠英帮张淑芹打扫完“战场”后，也同儿子回了家。

    涛涛直怨妈妈常说的那个老天爷，把他刚刚换上的一身新衣服弄脏了。就在他跟妈妈离狱长家不远时

    ，阴霾的天空中，突然“嘎啦啦”一声惊雷响，金钱大的雨点儿自半空中摔了下来。突然遭袭的娘儿俩拼命地逃，但还是晚了一步，只逃到离狱长家的大门还有丈把远时，娘儿俩全身上下，早就被雨水淋透了。

    张淑芹怕周翠英与儿子着了凉，忙找出自己和儿子的衣裳给她们换上。

    这也是个周末，张淑芹又在家里织毛衣，周翠英在一边给她理毛线。看起来，这个周末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可周翠英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似乎不正常。淑芹姐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一副无忧无虑地样子。可今天，姐姐表情冷漠、少言寡语地是怎么了看到这里，周翠英马上警觉起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她仔细回忆着连日来与姐姐家的交往，没有想起哪儿有过错，便试探着问张淑芹:“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张淑芹头也没有抬，表情冷淡地回答。

    “那……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姐姐不高兴了”

    张淑芹没有回答周翠英的问话，只是冷漠地摇着头，闪烁的眼里含着泪花。

    周翠英看到这里，更加糊涂了。“姐姐，”她放下手里的毛线，双手抓起张淑芹的手使劲摇晃着说，“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能跟我说吗我与姐姐形同亲姐妹，如果遇上什么事，我虽女流之辈，无力与之分担，且能与之分忧。能与姐姐分忧，也是妹妹的荣幸。”

    “唉——”张淑芹长叹一声说，“翠英，姐对不起你呀，那个姓邓的副局长来的那天，你走了就好了。是姐把你拉回来，是姐害了你呀。”

    那次来狱长家做客的人，名叫邓晓飞，是“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原保密局）里的一位副局长。邓晓飞有个大舅哥，是个**团长。当年**从大陆逃跑时，团长的妻儿回原籍为老母祝寿去了。当解放军天兵神将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惊呆了，哭爹喊娘地像一群兔子逃到这群海岛上，把妻儿落在大陆上。

    当年海岛上男女比例本就失调，一夜间涌来几万条光棍，女人成了凤毛麟角。甭说一个小团长，师长也得打光棍。多少年来，团长的妹妹——邓晓飞的夫人，绞尽脑汁想为哥哥再找一个，但一直没找到。那日在杜新宇家里得知了周翠英的情况后，邓夫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回到家里，邓夫人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丈夫邓晓飞。邓晓飞稍加思索说:“嗯，挺合适的，抽空我给老杜打个电话，只要他肯帮忙，事情就有希望。不过……不过我们对那女人不了解，这样吧，我先找江一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几天后，邓晓飞亲自给杜新宇打电话，开门见山地要求杜新宇做

    媒，把那个丈夫留在大陆的周翠英，嫁给他的大舅哥郭大川。并吹嘘说，他大舅哥人才如何好，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将



三十二 要塞司令被软禁 大炮不打共军打自己
    邓晓飞想快些替大舅哥把周翠英弄到手，免得夜长梦多，频繁地电话，火烧屁股般不停地催促，把杜新宇搅得魂不守舍、坐卧不安。邓晓飞听说周翠英的丈夫钟大林要来台湾，已经到了金门那边的一个小岛上，顿时紧张起来。若是钟大林来到台湾，大舅哥的婚事就没戏了。连日来，他忙得晕头转向，除了与那边的季丰存密谋陷害钟大林，还加紧了对杜新宇的攻势。邓晓飞认定，事情成败，全系在杜新宇一个人身上。为逼杜新宇就范，他与江一民密谋，再狠狠地敲打杜新宇一顿。

    “鸿门宴”在一家大酒店里如期举行，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军情局副局长邓晓飞，一个是杜新宇的顶头上司江一民，他们是东道主，客人只有狱长杜新宇一个人。

    宴会开始不一会儿，一番官腔打完后，话就很快转入正题。“杜老弟，那位周女士的态度有转变吗”邓晓飞手托酒杯，有些儿发红的小眼睛看着杜新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