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九孔
吴三品站起身来,高声宣旨,只是被这些小瀑布的啪啪声一犹,显得有些听不清楚。围观的人群只看见他的嘴在动着,却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只见最后吴三品面色一肃,厉声大喝道:斩!
围观的百姓听清楚了这个字,马上兴奋了起来,乱糟糟的喊叫一番,便往前挤去,想离木台近些好欣赏这种难得一见的刺激和热闹。
木台上的刽子手啐了一口唾沫。抹去脸上的雨水,将大刀背至身后,一脚向前,伸出左手轻轻摁了摁第一位犯官后颈,砍认了骨节的位置,然后大吼一声,刀光一闪!
刀落之时,像是利刀斩入猪肉一般发出声闷响。
刷的一声,鲜血从那无头腔孔里喷射了出来,溅得老远。那名犯官的头颅颓然落到木台之上,似乎还在恐惧着大隋朝廷这把大刀,咕隆咕隆地滚了起来,竟是借着雨水流势,一直未停,滚到了木台边,落了下去。
看见一个睁眼惘然,满是血污的头颅落到自己脚下,先前还兴致勃勃的京都百姓们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头颅滚动之处,留下一道血痕,只是被雨水一冲,迅疾淡去无踪。
直到此时,观刑的百姓们才发出一声喝彩,但叫好的人并不怎么多,也不怎么整齐,显得有些廖落。高台之上,坐在吴三品旁边椅子上监刑的御史大夫苏威和大理寺卿郑青面上露出了不豫之色。
紧接着刽子手又是一刀,又是一个头颅落地,又是一道血光上天,又是一阵惊呼,又是一条性命从世间消失。执刑的刽子手一共有五个,不过片刻功夫,十九名犯官便被齐齐斩首,只留下满地污血与尸首。
随着斩首的进行,围观的人群渐渐胆大起来,喝彩的声音也是一声高过一声,最后那位礼部一名官员的头颅终于惨然离开自己身躯的时候,那听好的声音更是震天一响,落在台上一众官员耳中极不是滋味。
几位刑部的衙役在人群里忙着找先前落下的犯官头颅,却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一会儿之后,一条黑狗从人群里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头颅,锋利的牙齿咬着那头颅上的耳朵,一双狗眼四处瞥着,狗眼里的光芒却无来由让人感觉一片阴寒。
汪!黑狗屁股上挨了刑部衙役一刀鞘,吃痛松开嘴里叼着的头颅,哀鸣数声,蹿进了大雨之中。
各个门阀世家因为侯官府手握实据,而且天子下手并不是太狠,虽然有十九名犯官被砍头,但杨坚选择这十九人是下了功夫的,分摊下来,每个门阀世家损失也就一两人,再加上其它原因,所以并没有抱成一闭,为此事公然与皇帝作对。
但所有的门阀世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本身是皇帝对他们门阀世家的削弱,这让他们对皇帝警惕大增。
对门阀世家削弱与反削弱,对朝堂的控制与反控制,直到最后达成一种默契的平衡,是大隋自立国以来,朝廷这二十多年来不变的主题,只不过这一次皇帝力度大了一些,而且以皇帝胜利为告终而已。
次日清晨。
天空东侧有了点微光,而西半边的天空却还是一片墨蓝。
沉默的车队离开了京城的秦安侯府,沿着东西大道往西城门行去,深秋的凌晨寒意如刀似剑,宽阔的京城东西大道,只有寥寥数人,远处隐隐可见城头上巡逻的士兵。
提前算好了时间,车队到西城门前,刚好城门大开,车队本可以不用停顿直接出城,但此时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从城门司阁楼里面钻出来一群人,却是房乔一行十三名寒门官员。
或许也想到将他们派往外地当官恐怕难以活着走到地方,所以杨坚考虑在三,最终将他们全部留在了京城,并且都在三省六部为官,这对房乔等人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
按照王君临的意思,与这十三人建立亲密关系,形成一种默契,但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京城的仇人都是厉害角色,稍稍动动手指,这十三个人便会很惨,他不想这十三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家伙还没等成长起来,便稀里糊涂消失了。
但这十三个寒门新贵表现的倒是有情有义,提前打听到恩公今天便离城,担心错过相送时间,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等候在这里。
骑在因为要出城而兴奋莫名的血鬃马上,旁边是同样雀跃不已,已经长的跟只成年豹一般大小,看起来神骏之极的猞猁毛毛,王君临远远的向房乔韦云起一行十三人拱手道:王君临累各位久候了。
这是十三人第一次正式与王君临见面,王君临表现得极为平和,言行举止既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也没有丝毫恩公的神态,完全就是平辈之间见面的样子,让最近到处碰壁,被排挤被鄙视的十三人感动的一塌糊涂,有几个感情丰富,年龄相对较小的家伙,眼睛都湿润了。这是王君临之前没有想到的,心中不由有些惭愧,毕竟他最开始帮这十三人一把,是存在私心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王君临最后的大礼
十三人远远的在门洞下深深行礼,然后便在房乔和韦云起的带领下迎了过来,有几人被猞猁毛毛气势所慑,心中畏惧,但依然强忍着走上前。
只是走天跟前,房乔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王君临微微一笑,目光如电向四周扫了一眼,他知道各个势力定是派了不少探子在附近盯着,所以率先大声说道:房乔韦云起李丰赵士冈是我王君临的兄弟,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里,谁若是敢谋害他们,便是与我结下死仇,我当与其不死不休。
王君临一一将十三人的名字说了一遍,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重视,让十三人激动的不行。而紧接着王君临江湖味道很足的几句话,更是让他们热血沸腾和发自内心的感激。因为王君临这一席话分量太重了,王君临的毒名和凶名实在是太甚,就连杨素这样的人物在不能保证一击必杀的情况下,都不敢轻易对王君临出手,就是担心王君临不顾一切的来个不死不休。
可以预见的是,王君临今日将这几句话撂在这里以后,各个门阀世家出身的官员会排挤欺负房乔等十三个寒门官员,但绝不敢害死他们。当然,这不光是王君临威慑如此厉害,而是为了小小的一个寒门官员与王君临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太过不值,也就是说只要王君临一日不死,即使如杨素于仲文这样与王君临结下死仇的人也不会轻易对房乔等人出手。
感谢恩公!我等房乔韦云起等十三人感激无比的再次向王君临恭敬行礼。
但不等他们将感激的话说出来,王君临便挥手打断:说道,你们不用客气,我还要赶路,诸位保重,好好为陛下当官吧!
说完,也不等这些人再说什么,或者再做什么,便骑着血鬃马向城外走去。
房乔韦云起等人措手不及,只能再次深深一礼,大声说道:恩公一路顺风。
刚出了城门,一名护卫骑马上前,王君临认出此人是长孙无忌的亲随,此人上前恭敬抱拳说道:侯爷,我家公子和裴将军已经在十里铺备下酒菜。
王君临心中感动,说道:劳驾你们公子和裴将军了。
王君临一行抵达十里铺时,跑边搭设一个凉亭,里面放着一桌酒席,长孙无忌和裴元庆早已经等候在这里。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古时交通不便,一别之后,再见便难知时日。但王君临长孙无忌和裴元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春秋正盛,都是能力出众,胸怀大抱负的年轻人,彼此相信很快就会见到,所以并没有十里相送的惆怅,只有预祝王君临一路顺风的欢快。
越国公府书房的书桌上,已经被一幅八尺长四尺宽的熟宣所占满。用明矾蜡过的上等宣造,衬在幽沉黯哑的漆工桌面上。纸面中的楼台亭阁花石人物,为工笔素描,各个鲜明无比,惟妙惟肖。
杨素一身青布道服,发髻上只插了根木簪,单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乡儒,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很难想到他就是当今大隋第一权臣越国公杨素。
自从两个孙子因为王君临死于非命,一个孙子被王君临砍断了手,他心境一度被仇恨所影响,为了不被仇恨影响自己决断,他最近有意识的用书画来陶冶和调节自己的心境。
此时他站在桌前,手执兔毫笔,盯着画面聚精会神。书房中的火炭烧得并不旺,但杨素的额头上却细细密密的尽是汗水。一旁磨墨添水的漂亮可人的侍女,屏声静气,墨块研磨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一幅《菊酒忘归图,杨素从动笔开始,到如今已经超过了两个月。一遍稿,二遍描,刚开始的一个月虽然事忙,却很快的画完了大半,但越到最后,越难静心,特别是每一次王君临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很难再静下心再画下去
不需通报,越国公府首席幕僚张思众轻步走了进来,径直走进杨素的书房,先横了磨墨的侍女一眼,示意后者离开,而后低声向杨素禀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
亲信幕僚的声音入耳,杨素低头仍看着画卷,头也没有抬上一下,但身体却有刹那间的停顿。
片刻之后,方将画笔饱蘸了浓墨,在画卷上添了几笔,寥寥数笔,又是一名憨态可掬的醉客跃然纸上。放下手中兔毫,杨素才回头笑道:王君临今天上路,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不说这个了,思众,你来看看,这画还有哪里须改的?
张思众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杨素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他却已经看出来,后者的心情并不像此时所表现出来这般平静。
两个嫡孙被王君临害死,这种深仇大恨,即使是杨素,忍了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说实话,之前麦铁杖出手失败之后,若非是在京城,有太子和皇帝的存在,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否则早就不顾一切再次的出手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眼见张思众半天没吭声,杨素叹了口气,最后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
张思众很识趣,告辞了就自顾离开,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杨素一定另有安排,只是不想让他参与,甚至知道而已。
张思众离开之后,杨素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一双眸子充满了仇恨的火焰:这一次一定要杀死你。
世外的山谷,古老的宅邸,深沉的庭院,凄冷中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神秘之意。
秋菊万朵,旧屋几楹,庭台楼阁,夹杂其间,一个寂寞的老人,独坐在廊檐下,仿佛与这个世界已经隔绝很久。
并不是这个世界要隔绝他,而是他要隔绝这个世界.
一个和他同样有头银丝般白发,高大威猛的老人,用一种几乎比狸猫还轻巧的脚步,穿过了满是落叶的小院。
脚踩在落叶上几乎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第三更送上,还有第四更————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尸(第四更)
高大威猛的老人来到那寂寞老人面前,忽然间仿佛变得矮小了很多,神态举止之中有着发自内心恭敬和畏惧。
宫主,那位疑似春秋使者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大隋京城。天鹰宫的天鹰老人和墨门的田襄子也都离开了老巢,很有可能是去找这个年轻人了。
去带那个年轻人来见我。寂寞的老人,浑浊的老眼中忽然有了光,田襄子和天鹰小儿若是敢和我们抢人,就和他们拼命,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那个年轻人带回来。
渭河岸边,秦岭脚下,正是关中通往雍州的官道所在。沿着渭水河谷向雍州天水郡的官道,曲折绵长,如一条玉带,穿行于秦岭陇山群峰之间。夜色将临,夕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只能从山巅上,看到最后的落日余辉。
踏着渐临的暮色,在这段官道的中段,一处年久失修的驿站前,王君临一挥手,车队停了下来,展鹏带领百名全副武装骑兵装束的护卫簇拥在车队四周,牛进达和鱼子默骑着高头大马一左一右跟在王君临身后,整个车队其实就两辆马车,本来其中一辆是给王君临乘坐的,王君临让沈果儿坐在了上面,而另外一辆却是给一个见不得人的读书人乘坐的。
沈光不在其中,他和他建立的鬼眼隐在暗中,化身为各种身份一同前行。
整整走了一天,速度不快不慢,走了九十里,眼前再走二十多里路便抵达河池郡的宝鸡县。
渭水北面是雍州的平凉郡,在平凉郡和河池郡交界的山谷中穿行四百里后,便可到达天水郡境内。位于渭水北岸的官道从地理位置上看,应该属于河池郡,但由于陇山阻隔的关系,河池郡无法直接进行管辖,实际上是被平凉郡和河池郡两家各管一半,各自派出巡检在路上维持治安。
驿站的位置依山傍河,接天连地,山河有龙蛇之相。此地风水甚好,埋下棺木,便能旺家。因而这座合口驿站,破落得像座老坟边的旧祠堂,王君临却也是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是在京城或者州城中,驿站便是雕栏画栋,重楼叠翠,比县衙还要气派三分。不过既然是山沟子里的驿站,设施便简单了很多。这座名为石家坪的驿站,房顶上能看到茅草挺立,而后院的一侧厢房,甚至塌了半边都放在那里没有打理。
这多半就是祠堂改得。王君临心中想着。
一百多人纵马而来,动静不小,可是驿站里面没有人出来迎接,距离驿站十多步时,毛毛突然冲着驿站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吼叫。血鬃马也扬起了前蹄,一声嘶鸣,几乎同时,王君临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几乎与此同时,王君临忽然听到了驿站内传出一声惨呼。
惨呼声的意思就是一个人的呼声中充满了凄厉恐怖痛苦绝望之意。所以,惨呼声是绝不会好听的。
可是包括王君临在内所有人这一次听到的惨呼声,却已经不是凄厉恐怖痛苦绝望和不好听这种字句所能形容的了。
这惨呼声给他们每个人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血肉骨锦肝脏血脉筋络指甲毛发都被撕裂。
因为所有人此时听到的惨呼声,就好像战场上的击鼓声一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王君临眼睛眯了起来,不用他吩咐,牛进达已经带着十名护卫,钢刀出鞘,钢弩上弦,一脸警惕的走进了驿站。展鹏则接连轻声下令,其余护卫迅速四散而开,搜查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并占据有利地点。
被关在屋子里面三个多月,几乎已经憋坏了的鱼子默和急于证明自己厉害的猞猁毛毛一样,一脸的跃跃欲试。
王君临安抚了一下毛毛和血鬃马,阻止了想要纵马冲进驿站的鱼子默,然后也背着手走进驿站。
驿站门是开着的,一行人进去,前面两间用餐的大厅中没有看见任何人,穿过这两间房屋,后面是一个小院,院中有鹅卵石铺的小路和一株老梅孤零零地开在小院里。
王君临不顾牛进达的反对,加快步伐和牛进达并列走在了前面,四周是十名护卫。
王君临迎着傍晚的冷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
他的呼吸戛然而止,瞳孔微缩。
因为他忽然看见那株老梅树的枝叶中,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在看着他鬼笑。
眼前突然露出了这么样一张笑脸,而且正看着你笑。
你会怎么样?
牛进达反应很快,后退一步狞腰,冲天跃起,左手横胸自卫,右手探大鹰爪,准备把这张苍白的脸从梅树中抓出来。
但他这一爪没有抓下去,因为王君临伸手牢牢的将他的胳膊抓住了。
王君临前世后世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人的笑脸,但如眼前笑得这么歪,笑得这么邪,笑得这么暖昧可怖的笑脸,加上眼前这一张,却只见过十一张。
其中九张笑脸是年初时在沙州城外祁连山中被西域马贼王杀阡陌请去,后者以九尸迎宾相迎,当时那九具尸体的面容就是这样九张笑脸。而第十张笑脸则是近两个月前他在新府邸中与天鹰宫的天鹰老人夫妇打赌过程中,对方杀了他的一名护卫,整出这么一张笑脸,并且扬言那是第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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