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逢生

    世人只知妖王暴虐，却无人知道，风垚的在乐曲方面的造诣如此了得，一曲之中，百转千折。

    东篱本是敲着指节，打着节拍，却听乐调逐渐昂扬，身体不禁随之律动，舞至中庭之内。

    妖族善舞，作为天下最好玩乐的东篱更是如此，在入宫之前，哪一场的“群妖夜舞”没有她的身影

    东篱的舞姿，静如流水，动如风雷，虽以人形在舞，身后却不时现出真身，一只棕色的狐狸伴着她的舞姿，乍现、消失在巨大残月之前。

    逢生主曲，妖王伴奏，王后起舞，此景便是各族至尊，也不曾见过，圣古是这万年来，唯一有此殊荣之人。

    他几乎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完了整曲，而蹲在逢生身旁的小黑，却只专注地看着她灵巧的手指翩飞，庭中东篱欢畅淋漓的绝美舞姿，对它而言如同无物。

    曲舞方毕，圣古忍不住站起身来为他们鼓掌，他不知道该夸谁，逢生的琴，风垚的笛，东篱的舞，他都想以最华丽的辞藻夸奖一遍。

    “好了，别拍了。”风垚又变回了他一向的慵懒模样，歪着身子撑着头，手里稳稳转动竹笛，“若是墨麟还在，便有人为我们击鼓伴乐，这首曲子，当增色不少，你说是不是”

    他细长的眸子从东篱看到逢生，不知道在问谁。

    好久没有起舞的东篱刚刚尽兴，一看风垚又要开始阴阳怪气，连忙拉扯起逢生与圣古，落荒而逃。

    小黑敏捷地跳上了逢生的肩头，跟着她一起离去。

    风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的表情，闭上双眼，孤身面对这片空旷大殿。

    繁华之后，更显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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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圣古想了许久，终于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逢生也抬起埋在书里的头，犹疑着点了点头。

    “这书。”圣古指了指逢生身边额外放着的一堆书籍，“这是妖王额外送你的，对吧。”

    逢生看向身旁的书，确实如此。此前送来的书，在她的记忆中都有记载，只有这些近百年来出现的书，没有存在她的记忆中，对她而言才算新鲜。

    “这琴。”圣古又转头看向窗前案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七弦古琴，“这是那日妖王要送你的那把吧。”

    逢生点了点头，有一日圣古被东篱拉出去后，风垚亲自送来的。

    “你。”圣古直视逢生的双眼，“你自从那日与妖王合奏后，就心神不宁。”

    被看出来了。逢生的目光有些闪躲。

    那首《风月》，是她脑海中为数不多的曲谱之一，应是万年前的初代逢生所作，这首曲子，从未流传世间。

     




第七章 鬼市
    “想你了”月人半真半假地说道，一边四下观赏了一下他们的住处，“你们这半年就在这里待着啊，人间那群小家伙可担心得很，你们半年没有音讯，还以为你们已经被妖王处死了呢。”

    “说来话长。”圣古抓住四处乱走的月人的手腕，担心道，“王宫被妖王下了禁制，出入的生灵都会被感知到，你就这么闯进来，没人发现吗”

    “那妖王不过活了五百年，我的妖力可远非他能比，只要我不想被发觉，谁能发现我”月人莞尔一笑，话说的嚣张。

    “那你还被妖都流放”圣古不给面子地反问道。

    “流放我的是四代妖王，他的话，我还是要避着些的。”月人卷着头发坦然承认。

    月人与圣古这边正说着，东篱的声音从回廊传来:“圣古，逢生，我来找你们玩啦”

    圣古急忙让月人隐了身形，月人嚣张地等到了最后一刻，才发动妖法。

    “你在看什么呢”东篱走到圣古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一面空墙看去，“这墙上有什么吗”

    “没有。”圣古说起谎来丝毫不心虚，迅速恢复了常态，对东篱怨道，“你这一天要来多少回”

    “不多呀，一天一次而已。”东篱理直气壮。

    “一次起码半天。”圣古捧起书，斜眼看她。

    东篱尴尬地摸了摸脸，随即放开道:“哎呀无所谓啦！逢生呢”

    圣古想快些把东篱打发走，便扯谎道:“她说，在王宫里转转，然后找个机会出宫玩。”

    “什么！”东篱果然如圣古所想的炸了，“她出去玩竟然不带我！”

    “她刚走不久，你去找找，也许还能抓到她。”圣古说的一本正经。

    “我这就去！”东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你这就是在欺负逢生不说话了。”月人坐在圣古身边，宠溺地笑着道，“来跟我讲讲，你们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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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圣古是为了引东篱离开，在撒谎说逢生出宫了，但巧的是，他的胡言乱语说中了逢生的所作所为。

    逢生在这宫里绕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以引起她记忆的线索，便一纸‘匿形’阵符，出宫去了。

    她的记忆中，关于自己先祖与妖都的信息十分少，她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妖都其他的信息来推出他们潜在的关系。

    鬼市，是妖都出了名的鱼龙混杂之地，在这里打探消息最为合适，她准备随便逛逛，然后在天黑前回来。

    就在逢生低调地走在王宫通往鬼市的道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似曾相识的话，出现在她身后。

    “本王今日闲来无事，出宫寻乐，没想到这么巧，还能在这儿与天下第一族的逢生偶遇。”

    是啊，好巧。逢生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想去哪”风垚从逢生身后绕了出来，侧低着头，问道。

    “鬼、市。”逢生也不隐瞒，抬头看他，如实相告。

    风垚愣住似地盯着她，逢生也肆无忌惮地观赏他漂亮的脸，她怀中的小黑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小幅度地晃了晃低垂着的尾巴。

    看了半晌，风垚笑着道出一句:“原来，你真的会说话。”

    先前他一直以为逢生是个哑巴，所以有人告诉他，逢生其实能发声时，他还有些不信，毕竟一个能说话的正常人，为什么整日不开口

    风垚对她伸出手:“让本王带你一程。”

    妖王狐族，因御风之能，拔出于众妖之中，故名风狐，以风为王姓。

    风垚等不及逢生慢半拍的反应，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二人身边狂风乍起，像腾云般，于空中穿行，不过会，便到了鬼市。

    落地瞬间，风垚施法消去雍容外形，变化为一个简单衣着的平凡棕毛狐妖。

    “



第八章 流言
    “你不知道想必是远地方来的吧。”那个妖怪惊讶道。

    “是啊是啊。”风垚随口应付。

    “你可不知道，这妖都近几年来啊，发生了好几十起神隐事件，本来好好在家待着的妖怪，说没就没了，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生不见妖，死不见尸，估摸着，是东边的仙下的手，所以这不，大家都来这买平安来了。”

    “我说这事都是妖王不对！”他身边的另一个妖怪附和道，“这事本应上报给我们妖王，可是自从他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后，那叫一个一蹶不振啊，这几百年来，妖都大小事都不管了！”

    “小声点，万一给传到妖王耳朵里，不得被他切碎了泡酒”先开口的那只妖怪连忙劝阻道。

    “咱们王上才不管这事呢！”那妖怪不以为然道，“据说他已经几百年没出宫了，哪能那么巧，今天就到这鬼市里来。况且，今天聚集在这参加拍卖的，都是不指望妖王的妖，不会乱讲的，你说对不对，兄弟！”

    那妖肘了肘他的“兄弟”风垚，一脸“你懂的”表情。

    “是啊是啊。”风垚强压住怒气，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吐出来，转头看向一旁听完一出好戏的逢生，斥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逢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得低下头，眼见表情不太挡得住，便举起小黑，一头埋进它的绒绒的毛里。

    被强行举起来的小黑，无奈之下，对上了有气没处发的风垚，被按着脑袋一通乱揉。

    “狐狸不发威，他当我是兔子。”风垚站起身来，就想自曝身份，却被逢生抓住腰带，一把拖了下来。

    “干什么”逢生看着瘦弱，力量却大，这一拉之下，险些把他的腰带扯断。

    只听逢生低声道:“等。”

    “等什么不管是什么，本……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等。”风垚收回就要脱口而出的王称，愤然道。

    逢生对他竖起五根手指，缓慢地收起了一根，似乎是在倒计时。

    风垚虽只生了五百多年，却有妖族王血加持，妖力远非一般五百年之妖可比，他静下心来，也很快发现了会场之外的异族气息。

    “那便看看，这场子上卖的驱仙神器有多厉害吧。”风垚索性瘫坐下来，胳膊放在桌上，撑着自己的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气息即将现身的地方，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样。

    在该场拍卖的主人上台介绍、还未开口之时，他身边的鬼火映出了他身后入侵者的庞大身躯:一只足有两百年妖龄的虎妖之灵。

    会场顿时陷入混乱，那台上的妖还没来得及使出法宝，就被虎灵一口吞入体内。

    虎灵体魄透明，被吃掉的妖怪起先还能看见，随着他进入虎灵的体内，身躯就像被溶解了似的，一点点消失了。

    “啊——”逢生与风垚身边立刻被尖叫声淹没了，小妖怪们落荒而逃，稍微有些能力的大妖怪且战且退。

    像是回应尖叫声一般，虎灵长大血口，发出了一声冲天的咆哮，气息包裹着鬼火，烧灼了一条大道。

    这声之下，再也没有妖怪想与它对战了。

    “兄弟！你还不快走！”之前在风垚耳边大骂妖王不是的妖怪，看一旁的风垚还撑着头看热闹，忙对他道，“打不过的！我们的妖力对它根本没用！”

    风垚听了，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无动于衷，那妖怪也急于逃命，管不得风垚了。

    逢生伸手推了推动也不动的风垚，示意他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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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黑兽真身
    “本王还没问清楚。”风垚对她自作主张的行为感到不满，皱着眉头看她道。

    逢生摇了摇头，艰难说道:“不、必，我、知、道。”

    “你知道。”风垚上下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可你说得出来吗”

    逢生张了张口，算是被风垚说中了死穴，一时哑口无言。

    风垚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发泄后消了气，知道为难逢生也没什么用，强行让自己平心静气，他无奈地看着明明会说话，却活得像个哑巴一样的逢生，无奈道:“你能说多少说多少，本王猜猜看。”

    风垚召来路旁还未被击碎成木块的矮桌，跷着腿坐了下来，抬头看逢生道:“别看本王这样，本王还挺擅长猜你们这些话少的心思。”

    逢生点点头，指了指虎妖消失前的地方，道:“身、体，通、道。”

    果真难猜。风垚一阵无语，低头回想起刚刚被吞掉的妖怪消失时不寻常的情况，风垚好像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你是说，刚刚那虎妖灵魂的身体，是一个通道”

    逢生激动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仙、境。”

    风垚这回猜得容易:“被他吞下去，消失的妖，都去了仙境”

    猜对了。逢生忍不住在心中给风垚贴上一个聪明的标签。

    “看来这便是妖都神隐事件的源头了。”风垚想象力不差，联系妖都近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已然清楚，“仙境是长胆子了，竟敢觊觎妖都”

    还不是仗着你妖王沉迷酒色不问事逢生的表情忍不住把自己心里所想露了出来，被“聪明”的风垚一眼识破，回了她一个“你在想什么本王都清楚”的表情。

    众妖远远见到虎灵消失，试探着回到了原地，只见满地鬼火包围之中，一名红衣长袍男妖镇定坐在废墟中央，身边站着黑衣黑发、快要融入黑夜的侍卫……

    这正是传说中妖王的形容啊！

    风垚注意到他们围了过来，目光扫过妖群，找到之前那两个堂而皇之在他耳边传他流言的小妖，开口道:“你们两个，既然清楚本王的规矩，那就老老实实跟本王回宫，自己切碎了躺酒里吧。”

    逢生忙把风垚拉扯过来，拖着就走，靠的太近，满鼻尖都是风垚身上的香气。

    “干什么”风垚停了脚步，刚要说些什么，只见逢生转回过头，满脸认真地对他说道，“别、闹。”

    别闹。

    这两个字，算是风垚与墨麟相识以来，他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逢生此时的表情，三分责怪，三分认真，四分无奈，都与他很像。

    风垚笑了一声，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罢了，这次，就听你一回。”

    他反拉住逢生扯着他的袖子的手，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回宫。”

    风流聚集，成为一柱龙卷，直上云霄，鬼市之中，已不见他们身影。

    临死得生的两个妖怪，满脸冷汗地跪倒在地。

    回到王宫，不过黄昏。

    逢生匆匆与风垚分开，往自己的殿里赶去，她有事情要告诉圣古。

    她本就怀疑，凶兽为多个种族的混种，只是不知混了哪些、主使为谁，刚刚鬼市那一出，倒是让她寻到了踪迹——兽灵为仙族所创，且同凶兽一般，妖力于它无物。

    由此可知，扰了血池多年的凶兽，幕后主使，应是仙族。

    此前在湖边，牛灵出现时，风垚轻而易举击杀了它，便没有多想，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