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如画

    陈清溪看了古雁一眼，神色有点为难，顿了一下说:”拜师乃是大事，需得择日祭过天地和祖师，行过正式的拜师之礼后方能算数。如今便唤师父师娘过早了，不太合适。“

    孟云婳闻言更是奇怪，这听着怎么像是要反悔然而拜师之事不能强求，如今陈清溪夫妻形象狼狈，却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便规规矩矩行了礼后告退了。

    孟云婳他们走后，古雁关上了医馆的门，沉默地给陈清溪避开伤口擦洗身体，然后给伤口消毒上药，换上干净衣衫，扶陈清溪躺下休息，再去烧水做饭，神情一直恍惚，表情忽尔忧伤忽而愤怒。陈清溪默默地看她忙碌，并不急着说话。

    古雁此时的心里天人交战，极为矛盾。初时听到孟岳峙名字时的愤怒仇恨，转念后想到孟岳峙父子救了自己夫妇的恩情，再想到武威郡亲眼所见被凉国蹂躏过的土地、痛失家人流离失所的难民的惭愧，又再次想到自己惨死的亲人和覆灭的母国的痛苦。古雁按着胸口的故国遗物，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简直一颗心碎成无数片，头痛欲裂。

    晚上熄了灯，躺到了床上，陈清溪方才轻轻地抱住古雁，柔声说:”凉国年年侵昊，孟大将军作为昊国的军人，保家卫国、消除隐患是他的天职。他是凉国人的仇人，也是东昊人的英雄。非特意与凉国百姓为难，唯立场不同尔。不管是将军，还是普通士兵，还是裹挟在里面的百姓，都不过是掌权者的一颗棋子。两国征伐，你打过来，我打回去，恩恩怨怨何时能了。不管谁胜谁败，总归是要有个结果，幸存的百姓才能过上安生日子。你我这等芸芸众生，担不起太大的仇恨，能有一日安生日子过，便已是幸事。不管过往如何，能放下，便放下吧，我不想你一直痛苦，纠结。至于收徒的事，你不愿意，我就不做。即便孟家与我家有恩，我也不能让你痛苦为难。孟家的恩情，我另外想办法再报答便是。你若是怕孟家那孩子纠缠，我就把着祖屋卖了，你我换个城市住便是了。“

    古雁感动，回抱住陈清溪，心里却暗自苦涩:孟岳峙并非普通兵士，而是东昊领军大将。她能原谅普通兵士，却不能原谅孟岳峙和东昊皇帝。若是连他们都原谅了，数典忘祖，百年之后自己有何脸面去见亲人。同样，自己不是普通凉国百姓，而是凉国皇室，如果陈清溪知道给东昊百姓带来深重灾难的，便是她的亲哥哥，陈清溪还会救她、爱她、护她么人生在世，立场所限，有些事却是无可选择，不得不为。只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陈清溪知道这事，更不能连累陈清溪。

    古雁暗暗下了决定。稚子无辜，自己夫妻是孟云影请他父亲救的，这笔恩情记在孟云影身上，两相扯平，自己不恨孟云影便是。但孟岳峙的仇却不能不报。而收徒，是个接近孟岳峙的好机会。她只是一个需要隐名埋姓的平民百姓，除了这条路之外，她




第二十一章 青岚的担心
    转眼已是永乐八年，孟云婳十三岁，齐青岚十二岁了。

    云婳因为常年练武，个子比一般同龄女子要高。现在看起来已经和一般的成年女子差不多高了。小的时候男孩子长得比女孩子慢。青岚比云婳小一岁，向来个子比云婳矮小很多，去年开始抽条，然而如今也还是比云婳略矮一点。

    这年夏日的一天，尚书房放学后，大家都快快地收拾东西走了。天太热，谁也不想冒着大中午的暑气行走，是以都早早地找凉快点的地方吃饭午憩去了。孟云婳磨磨蹭蹭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就是赖着不走。

    齐青岚理好自己的东西，等着孟云婳。今次孟云婳却没有跟他一起走，反而是不耐烦地挥手赶他。

    齐青岚担心地看着孟云婳，今天孟云婳好像身体不舒服，上课的时候趴不是趴，坐不是坐的，眉头皱着，脸色有点苍白。问云婳，她只说没事，让齐青岚先走，自己屁股却坐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青岚放心不下，想拉云婳去看御医。云婳不耐烦地说:“我就是医生，看什么御医。我师父的医术可比御医高明多了。我也不差。说了我没事就是没事，用不着你操心。”今天云婳肚子不舒服，心情也特别烦躁，连带着看齐青岚也不爽，巴不得他快快离开。

    拉拉扯扯中，青岚一声惊叫:“云影你流血了！”

    孟云婳一阵惊慌羞恼，这该死的齐青岚，叫他走不走，现在被他发现了。今天这月事来得突然，她没有准备，正想着找什么办法掩饰过去，结果却还是被齐青岚发现了。

    孟云婳掩饰说:“没事没事，昨天，嗯，昨天跟人打架，受了点小伤，许是伤口又破了。我回去包扎一下就行。”

    青岚急道:“你怎么又跟人打架了，还打这么厉害，流了那么多血。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回孟府还有点路程，到得孟府再包扎，不是血都要流光了！不行不行，得先找御医帮你包扎一下再走。”

    云婳暴喝一声:“我说不用就不用！”

    青岚被云婳喝得一愣，云婳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太不够淡定了，这个样子容易引起怀疑。于是勉强压住慌乱说:“小爷打架打输了，没面子得很，所以不想让人知道。我这伤真没事，破了一点皮而已。你看我早上来的时候不是走路还稳的么。”

    青岚想想觉得有理:“但是就算伤不厉害，你穿着染血的衣衫在皇宫行走，也是不便啊。须得换件干净衣衫。”

    云婳想了想，原来打算拿书箱遮挡的，不过书箱挡在后面，也是多有不便。既然已经被齐青岚看见了，不如干脆让他去拿件替换的衣衫来遮盖一下。于是便指挥齐青岚去拿衣服。

    待青岚回莱芜宫取来自己的衣衫给云婳穿好后，云婳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青岚说:“我打架都打出血的事要是传到我娘的耳朵里，我会被罚禁闭半个月的，说不定就再也不让我出门了，你也见不到我了！所以这事你谁都不可以说，懂



第二十二章 英雄救美
    不用去尚书房上学云婳很高兴，但是只能以女子身份呆在内院且行动不便的那四五天，就让云婳感到很是无聊。

    孟李氏倒很是为此高兴。因着愧疚，她不是很能约束这个活泼外向的独生女。云婳那大大咧咧男孩子似的言行，总让她很担心云婳以后恢复女儿身，嫁不出去。如今孟云婳被迫呆在家里，正好让她学点做女子的规矩。

    于是每个月那几天，云婳便呆在内院，一身闺阁淑女的打扮，被孟李氏教着按女孩子的样子说话、行礼、坐立、走路，并且学习女红、厨艺等女子必备技能。琴棋书画，贵族男女都是学的，云婳往日也都学过，只是她并不是很喜欢，所以水平都很一般而已，因此倒也不必特意再学了。

    按女子的言行举止要求生活，让云婳很不自在，但是为着娘亲慈母的一片殷切之心（其实是在孟李氏眼皮底下没法翻花样，不然云婳一不好好学，孟李氏就愁眉惨目唉声叹气，这个最让心软的云婳受不了。关键是这几天没地方好躲，反正也就没几天，忍就忍了。），云婳还是认认真真学了。

    至于女子必备技能么，女红她看着喜欢，但是并没有耐心好好做，也只能做到补个破洞，绣个三两朵四不像的花而已。厨艺倒是深得她的欢心，作为一个吃货，花心思弄几样好吃的东西出来倒也颇有乐趣。

    于是，经过半年的训练后，站在孟李氏跟前的，便已是一位容貌俏丽、亭亭玉立、举止端庄、谈吐优雅的少女了，孟李氏看着很是欣慰。

    通过孟李氏的考核后，孟云婳暗地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装嘛，谁不会，凭我这么聪明伶俐，还不是手到擒来。早点装得好完成任务，早点就能被放出去。孟云婳一向觉得识时务是自己的优点。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末，又是轮到孟云婳随陈清溪学医的日子。离云婳到尚书房上课还有五天的时间，趁着好春色，陈氏夫妇二人带着孟云婳去了东都附近的昊山摘草药。

    这日陈清溪正在一条偏僻些的野路上教云婳辨认草药，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尖叫呼救声。师徒三人楞了一下，性格同样利落爽快的云婳和古雁二人首先反应过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陈清溪也赶紧收拾东西跟了上去。

    奔近一看，却是三个山野汉子正在调戏一位十三岁左右的美貌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绢衣，皮肤细嫩，樱唇娇艳，姿容秀丽，身材窈窕，真是比这满山的各色春花还要娇艳。

    如今少女被困在一块岩壁前，吓得花容失色，正一边尖声呼救，一边拼命踢打反抗。三个汉子一脸色眯眯地围着少女，眼看少女无处可逃，猫抓老鼠似的并没急着一拥而上，围看着少女惊慌的样子颇是得趣。

    领头一个魁梧的大汉正一手抓着少女的手臂，一手摸着少女细滑的脸蛋污言秽语地调戏，少女的踢打对他来说完全造不成任何影响。旁边一个猥琐的瘦小汉子听到动静转头，看到赶来的古雁二人，见一个是美貌女子，一个只是瘦瘦的少年，兴奋地喊:“老大快看，又来了一个漂亮女人！”其余两人闻声回头一看，也顿时两眼冒光。

    孟云婳看见少女被辱，本就愤



第二十三章 闺蜜
    孟云婳回到孟府，吃过晚饭，下人来报说姜尚书携着妻儿过府拜会来了。孟云婳尚未将昊山上的事告知父母，孟岳峙听得姜朝阳是携着妻女来访的，有点莫名。因有女眷来访，孟岳峙便带着孟李氏和云婳一起迎了出去。

    孟岳峙一家在大门迎接了姜朝阳一行人，相互见礼后，将姜家人引到了客厅。

    孟云婳看见跟在姜夫人后面的姜洇墨，偷偷朝她眨了眨眼，姜洇墨见了，脸上顿时飞红。这一幕却被姜敬宗看个正着。姜敬宗飞了一个促狭的眼神过去，云婳回个鬼脸。因孟云婳是姜敬宗的同窗，因此除了姜洇墨外，姜尚书把姜敬宗也带了来。

    上过茶水、宾主寒暄后，姜朝阳示意孟岳峙屏退下人，让姜敬宗奉上厚礼，方道明来意，姜家人一起向孟云婳施礼表示了感谢。孟家人赶紧一起回礼。姜洇墨随即单独上前，再次向孟云婳盈盈施了一礼，表达了感激之情，孟云婳回礼。

    听清姜朝阳来意后，孟岳峙自是一阵客气，表示路见不平仗义援手乃是正直之人应有之举，些许毛贼，对犬子来说不在话下，举手之劳，无须介怀云云。

    随即孟李氏便把姜夫人和姜洇墨一起带去花厅喝茶了。

    姜朝阳与孟岳峙同属军队一系，一个主管行政，偏文；一个统领军队，偏武，同僚关系融洽，配合默契。两人儿子都在皇宫读书，如今孟岳峙的儿子又救了自己的女儿，那关系更是好上加好。

    姜朝阳一边向孟岳峙夸赞孟云婳，一边仔细观察着孟岳峙身旁垂手侍立的孟云婳，暗自点头。

    姜朝阳含蓄地对孟岳峙说:“小女只是被几个无知山民讨了几句口头便宜，未遇上什么其他麻烦。然则传扬出去，以讹传讹，众口铄金，到最后却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白白令得小女的名声受累。”

    孟岳峙会意说:“圣寺附近，有神佛看着，谁敢乱来！令爱只是迷路受了些惊吓，无甚大碍。犬子自不会与他人胡说。朝阳兄放心。”

    这边厢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厢姜夫人却向孟李氏问起为何不见云婳侄女。孟李氏告罪说:“小女自小身子弱，不能见风，是以深藏内帏，甚少见客。今日正好身子不适，所以不能出来拜见，还望贵客见谅。”

    姜夫人可惜道:“听说云婳侄女与云影贤侄是一胎双生，云影贤侄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云婳侄女定也是端庄美丽我见尤怜。可惜今日却来得不巧，没能见到。你我夫君是同僚，儿子是同窗，如今云影贤侄又救了洇墨，两家人实在是有缘。他日让洇墨多来你处走动走动，若能和云婳成为闺中好友，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孟李氏笑着说:“小女深藏闺中，无甚朋友，洇墨侄女文秀大方，若是愿意来与小女作伴，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小女身体时好时差，却不是能经常见客的。日后但凡小女身体好一些，我便打发人来通知洇墨侄女，你看可好。”

    姜夫人笑着应了。姜洇墨闻言心里很是高兴，若能常来孟府，那应该也能多见到几次孟公子吧，想到这里，姜洇墨羞红脸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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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莫名的醋意
    姜洇墨拿着云婳的荷包笑道:“马上就是七夕了，七夕斗巧，你就拿着这个荷包交差啊。”

    云婳满不在乎地说:“做得好不好有什么相干，我又没人好送。”

    姜洇墨说:“你可以送你爹爹、送你哥哥啊。”

    云婳做了个鬼脸说:“我爹有我娘送呢。我哥么………我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他还敢嫌弃自己妹妹的手艺”

    姜洇墨将云婳的荷包扔还给她，嗔道:“你哥哥也是经常出入皇宫的人，你让他用这个，不是害他丢脸么，你也好意思”

    云婳趴在榻上，双手支颐，先前竖在空中晃荡的双脚停了停，犹豫地说:“你说得倒也有理。那就不给他了，让他还戴以前娘给他做的那个就是了呗。”

    姜洇墨回忆了一下以前见过的云影腰上挂的荷包，犹疑说:“我记得那个荷包好像有点旧了，该换了吧。不如……”

    “不如什么”云婳抬头奇怪地看她。

    姜洇墨脸红了起来，强自镇定了一下神色说:“不如你拿我这个荷包去应急吧。你哥哥救过我，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真的呀！”云婳很高兴，从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拿过姜洇墨只需再装个吊坠就能完工的荷包左看右看:“你这个荷包做得真好，我早就看上了！额……我是说，我终于不用再为我哥哥的荷包发愁了。”

    姜洇墨飞眸横了她一眼:“你呀，总不能老是靠别人吧。还是赶紧再好好练练手艺吧。”

    云婳抱着洇墨的腰耍赖皮:“有你这个好妹妹在，我手艺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洇墨眼睛假意一瞪，云婳怕洇墨反悔，赶紧投降说:“我练，我练，我现在就练。”

    于是七夕那天，一个精致的已经完工的并蒂莲荷包就挂在云婳的腰上了。

    过了几天云婳回到尚书房念书，陈平首先发现了云婳这只新荷包。陈平问云婳要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称赞，连声问是哪来的。顿时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力。齐弘煊和娄敏之远远看了这边一眼，不屑地转回头去了。曹无忌、姜敬宗和齐青岚都围了上来一起看。

    曹无忌个子矮胖，脸皮微黑，今年已经十九岁，马上就能行冠礼了。这家伙常年与吴允他们带着齐弘煊吃喝玩乐，流连烟花之地，对风月之事最有心得。此时曹无忌看着这只荷包，两个小眼睛放出精光，眉飞色舞地说:“云影这只荷包不光做得精致，而且花色时新、大方，图案布局颇有雅趣，用料还考究，绝不是普通民女做得出来的。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位大家闺秀做的，而且是位精通书画的才女。”说完，斜着八卦调侃的眼神看云婳。

    姜敬宗默默地仔细看了两遍，才开口道:“这绣工、这风格看着眼熟，与我那幼妹洇墨的手法有些相似。”言毕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婳一眼。

    云婳腹诽姜敬宗的毒辣眼神，害自己想冒充一下自己“妹妹”手艺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只能讪笑着说:“无忌兄和敬宗兄好眼力。正是洇墨妹子做的。”

    曹无忌闻言大乐，八卦地说:“姜家妹子送你那么精致的荷包，肯定是喜欢你吧。”

    云婳困窘地解释说:“诸位不要胡说



第二十五章 表白、坦白
    回忆起和姜洇墨谈起“云影”时的表情、语气，再回忆起姜洇墨对“云影”的点滴事情的关注，云婳心里渐渐开始没底，头大起来。这要是姜洇墨真的喜欢自己怎么办，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娶她的，她要是开口，自己该怎么拒绝。要是她以后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她会不会生气不理自己。

    不过虽然心里乱糟糟的，充满了对这个好闺蜜的愧疚，但是对于连自己假扮男子都可能有女子爱慕一事，孟云婳愧疚里还暗暗藏着一丝得意。

    孟云婳胡思乱想的时候，齐青岚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表情纠结，问她道:“姜姑娘喜不喜欢你两说，那你喜不喜欢她呢若是你也喜欢她，两情相悦，孟姜两家又门当户对，当是一桩好姻缘。”

    孟云婳摆手摆得风车一样:“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不喜欢洇墨这样的。”

    齐青岚莫名松了口气，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孟云婳也是女子，也曾偷偷幻想过未来的夫君样子，此时听得齐青岚这么问，便扳着指头细数:“嗯，要好看、有气度、文采好、武艺好、会唱歌、会哄人、会陪我玩……哦，最重要的是，只能有我一个，对我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