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这碗孟婆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狐夫
直到昨天——
——唐琅朝老师磕了三个头。
学生拄着一支拐杖,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诨头跟着瘸子骂了一路,骂到他没了气力,骂得他口干舌燥。骂得这中年大汉有一种颓颓老矣的废命之感。
诨头开导着自己。
“以后,少一个人分钱,少一个人讲道理。”
九月二十三日。
诨头搞丢了这卷录影带,他不知道是怎么丢的。
每一天睡觉前,他都会把身边唯一的命契符篆藏在枕头里,将外障鬼的录像带扔进保险箱。
符篆没丢,录像带却丢了。
这代表着他的财路要断了。
他这疑神疑鬼的性格,想到的第一嫌疑人,便是学生唐琅。
可是,他将保险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从一沓沓现金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老骗子,迟早有一天你会遭天谴。】
【——叶北留】
诨头又怎么会不知道茶先生的大名呢
他从衣柜里拿出汽枪,坐在装潢华丽的卧室大床上,想了很久很久。
“茶先生一定也和我一样,找不到活干,要失业了,才会来眼红我的外障鬼。”
“一定是这样!”
“他给我留信,是找不到命契……受了外障鬼的毒,他现在一定很虚弱吧……”
“是个机会!”
诨头决定亲手终结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很快,他就能逃离窘境,逃离贫困,逃离压抑又落魄的人生。
……
……
叶北打开了茶罐,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外障小妹。
“你是长得凶了点儿,但也没到变成业障的份上呀,好好和你哥说道说道,受了什么委屈了”
外障女鬼浑身冒着黑气,本以恶咒制物而成,只要心头一动恶念,就会诞生新的鬼胎,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罐忘忧茶也喝得极慢。
“我……不知道。不记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臂,上边隐隐生出一颗颗细小的虫卵,让忘忧茶的效果洗过,变得光洁如新。
“我死之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闭上眼,看见的都是拍片时的镜头。”
她又抿了一口茶,
“我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快要出现幻觉,那是幻觉吗我不知道……”
她描绘着中咒时的感受。
“我翻开冰箱,看见的都是血淋淋的臭肉和内脏,我顾不上那么多,啃了几口……恶心地吐光了。”
“我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报警,可是怎么都打不通……我看见手机明明有满格信号,给我的朋友打电话,他们来看了我……”
外障女鬼扒开头发,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两眼血红。
“他们说我是妖怪……他们指着冰箱,说我是妖怪……我看见冰箱里的盘子都叫我吃掉了。”
“后来,我感觉身体很轻,飘到了这个盒子里……”
女鬼指着播映机,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绳从电视荧幕中,死死捆住了她的头发。
叶北皱着眉,灵体不在案发现场,巨门的科员会漏掉这宗超自然案件也在情理之中。
“你记得给你拍片的人是谁吗”
外障女鬼眼神带着慌张之意。
“我怕你……我怕那只猫……特别怕他。”
她指着陈小五,陈小五手里还握着把黑背玄色脊法器阔剑,一副超级记仇的模样。
“都避一避!”叶北招呼道。
穷奇扯着陈小五的裤腿,一人一猫避去偏厅。
“是……”女鬼表情频频变化,就像是刻入灵魂的诅咒不容许她说出那个名字。
“是……”
她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舌头流出黑色脓血,从中钻出无数鬼胎,虫卵眼看要往窗外钻。
丫头眼疾手快将窗户关上,抱着熟睡的阿西扑向一只只小虫子,看胆子比一般女生要大多了。
听数十声“噗呲”的响声,就像是电蚊灭蚊一样,丫头身上的灵场和阿西撞死了不少鬼胎。
叶北眼见大事不妙,用嘴怼上了这外障女鬼的嘴。
丫头看呆了。
穷奇从偏厅探出半个脑袋,眼神中透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
陈小五和穷奇大爷保持着一个偷窥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叶哥名不虚传啊。”
等外障女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叶北将含在嘴里的忘忧茶吐在盆栽里。
外障女鬼眼中有感激之意,一条烂舌头已经恢复如初。
“谢谢你,茶先生。”
叶北眼神冰冷,隐有怒火。
“这位大导演,应该就是害死你的人,暂且不提。说说其他的,说说开心的事。”
外障女鬼眼中淌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仇人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我……其实,我其实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职业。”
玲希踩死了最后一只鬼胎,接上话茬。
“姐姐!当演员不开心嘛”
 
第八十八章 我只是嘴甜,我心里没你
深夜。
农大家属区网球场不远的小花园里。
众多老年健身器材与幼儿游乐设施中,有一个小沙坑,沙坑里安置着两架秋千。
叶北坐在秋千上,诨头被叶北用藤条绑在另一架秋千上。
空气中有股浓郁的桂花香,是从远方大学城的观景树飘来的。
——还有血的味道。
“诨哥,你的故事我听完了。”
叶北的语气异常冷淡,他两手染上污血。
诨头眼神浑浊不清,双手被反绑于身后,其中一只手已经少了三块指甲。
“我全都告诉你了……我全都告诉你了呀,我没听过什么兰花夫人……真的,我只是个骗子,一个略懂一点风水的老骗子啊。”
“那我问你。”叶北用沙子将手上的秽血揉去,“你那学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
“你教的是话术,他从哪里学来的命术和咒术”
“我真的不知道……”
“你要你的学生,对普通人下咒”
“我活不下去了呀!!!——”诨头悲伧呐喊,一脚跺进沙子里,头发散乱,脏兮兮的道袍就像是他的心一样。“我没钱啦!活不下去啦!”
听诨头怄声怄气,反倒情理中有种委屈冤枉的感觉。
“没有鬼怪!要我除灵师有何用啊!!!”
叶北抓住诨头的下巴,此刻人情通透的叶先生不见了——
——他让这聒噪的叫鸡合上了嘴,一言一行中显得冷血无情。
“你还没死呢——”
“——可是有人已经死了。”
叶北凑到诨头跟前。
诨头却不敢与之直视,仿佛这古怪男人的眼中有一尊凶神,他努着身子,想要别过头,偏开脑袋,要逃得远一点,不愿去看叶北咄咄逼人的狼虎之相。
叶北:“是你自己说的,学生再三过问,此【咒】是否要成【物】,此事当真要做你说——”
“——做。”
是轻飘飘的一个字。
是沉甸甸的一条命。
诨头眼中频频闪过机警狡诈恶毒之色,他丰富的人生阅历要给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拼了命的想要示弱,要逃向活路。
叶北又问了一次。
“你不知道你的学生从何而来”
诨头脖颈压力一轻,反倒冷静了许多。
他动着快要生锈的脑子,费尽心思想要答出一个漂亮的答案。
“对!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他是个瘸子……腿被人打断了……然后……”
诨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突然记不得学生唐琅的样貌,就好像此人面相太过稀松平常,仿佛蒙在一层深深的迷雾之中。
“我记不清了,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他……难道他对我下咒了难道……”
在诨头喃喃自语之时,叶北低头看着罗盘。
四灾没有显化征兆,毫无动静。
细细琢磨诨头口中描述的“唐琅”,加以玲希口中描述的“快递员”,两人都无法清晰直观地描述出对方的长相。
叶北心中,对兰花夫人的回忆也是如此,他只记得兰花夫人很漂亮——后来他被打得几度失去意识,事后的回忆也渐渐淡了。
“还有一人!还有一人我也记不清了!”诨头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心中焦急万分:“是小兰……是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寡妇,为什么……为什么我记不得她的样子。”
“诨头。”叶北轻轻拍了拍这汉子的肩,“你被妖怪当做工具用了。”
“什么妖怪!我没见过妖怪!”诨头使劲摇了摇脑袋,神色恍惚,像是精神出了问题:“你……你骗我!叶北!你一定在唬我!我可是除灵师!衡阴市里百个千个香主都来伺候我!叫我侠士!喊我半仙……”
叶北一手微微抬起,伸出食指,示意噤声——光是眼神就让诨头闭上了嘴。
“你的证词可以说给天枢的警官听,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叶北没有什么妇人之仁——就算诨头有受害者的经历,也不能变成他成为加害者的理由。
“你他妈的……”诨头两眼一红:“放开我!你要是敢报警!我咒死你啊!谁都管不了我!谁都不行!”
叶北听着诨头自欺欺人的话,这位风水大师仿佛身负着杀神斩仙的大能。
“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动怒伤肝。”
他从诨头身上道袍扯下阴阳乾坤二卦,揉成布团,塞进了这疯子的嘴里。
叶北从诨头的贴身衣物中,搜出了一枚玄色石碑篆刻,上边的鬼符拓印以金粉做底,装裱华丽,正是外障女鬼的命契。
这种遣役鬼怪的咒术绝非是一般人能学到的。
——突然。
叶北眼神瞥向远处。
在网球场前的人行道的一座石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叶北的视力极好,他能看见这女孩身上的粉色裙装,手中捏着一根板糖,不时会舔上一口,长发及腰,眺望着叶北所处的花园位置。
本来叶北觉得没什么,因为农大家属区有很多这样的小朋友。
他沉默不语,看了许久,盯着那女孩子,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此时是夜晚十一点。
带着儿孙出来跳广场舞的家属们都早早回家,关灯休息了。
女孩身边没有任何玩伴。
女孩的脸上带着点点暖心的笑意。
女孩的手中,是一块粉红色的板糖,看上去像草莓味的,有一条条鲜红如血的螺旋纹路。
叶北直面女孩,稍稍确定了一件事。
“没错!她正在看着我!”
相隔百余米的距离,叶北将石碑上的金粉一点点抠下,抹在一张张【白形代】示踪道具上。
看五六个小纸人落地,齐齐左顾右盼,像是在搜寻着命契主人的踪迹。
其中一个纸人扒住了诨头的脚脖子。
两个纸人朝着叶北的新房而去。
剩下的,全都往那女孩子的方向跑。
叶北打开通讯,通报天枢总署。
“七杀组,10086号组员叶北发现灵灾。”
“灵灾目标正体不明,常态为三十到三十五岁的亚裔女性,初步判断为与兰花有关的妖怪。”
“——请求支援。”
挂断通讯,叶北当机立断,冲向了目标!
不过几秒的功夫,伥鬼之身让他奔袭至女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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