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在此,我不能不对阿礼国爵士的远见卓识表示由衷的钦敬。”
“在整个女王陛下政府中,乃至在整个大英帝国中,阿礼国爵士或许都是第一个觉察到中国正在发生魔术般变化的人。”
“是的,爵士,魔术般变化!而我想说的是,这个变化,不会仅局限于中国——爵士,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就要变了!”
“是的,就要变了——因为中国。”
“我说不好这个变化的具体内容;可我确定,这个变化必然会发生,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
“我们必须为这个变化做好准备。”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做准备了——不过,恕我直言,还不够。”
“我们一定要想清楚:我们在中国的最根本的利益是什么?我们的政策——包括同中国签订的各种条约,哪一些,符合这个最根本的利益?哪一些,可能同这个最根本的利益发生冲突?”
“我强烈建议:立即升级英国同中国的外交关系——由公使级升格为大使级。”
“我强调一遍——立即!而非等到中法战争结束。”
“如是,英国就是第一个同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国家——比美国和普鲁士更早。”
“至于大使的人选,我想,爵士,您一定同意——非阿礼国爵士莫属。”
“说到普鲁士,我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普、法之间的战争,会不会如中、法之间的战争一般——世人并不看好的那一方,却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爵士,您看,世界真的要变了!”
*
乱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红旗报捷
辰初一刻,亦即七点一刻——正正好是上海的白德文向北京的阿礼国和伦敦的古丹雷发送第一份关于苏窦山大海战的电报的时候——来自“关大营”的“红旗报捷”,进了紫禁城。
“红旗报捷”不是一个形容词——两名戎装马靴、短氅飞扬的轩军近卫兵,一手控辔,一手持一支红旗——三角形旗面,长二尺,宽一尺;一边疾驰,一边高声呼喊,“大捷!大捷!”
“红旗报捷”的花样,是乾隆朝弄出来的,乾隆朝的大征伐多——“十全武功”嘛,军队出征,打了胜仗,派专差手持红旗,急驰进京报捷,谓之“红旗报捷”——不过,并非定例。
事实上,“六百里加紧”——平洪杨的时候,更弄出了“八百里加紧”的花样——是可以跑死马的,几千里的路,要骑手一手控辔、一手持旗,还要不断高喊“大捷”,未免太过强人所难,因此,慢慢儿的,所谓“红旗报捷”,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形容词了——顶多在捷报的封皮上,贴一条红签或一根红色的羽毛,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红旗报捷”的景象,久已不现于四九城了,只有耄耋之年的耆老,才有关于“红旗报捷”的模糊记忆——轩军自己,也是第一次玩儿这个花样。
现下,报捷的“专差”,不仅手持红旗,而且,身上的戎装为“军礼服”——领口、袖口、对襟、帽檐、斗篷,都镶了金色的滚边,胸前还挂着一条金灿灿的穗带,极其醒目。
“关大营”所在的朝阳门内大街,距紫禁城不过五里之遥,快马疾驰,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但就是这短短一盏茶的光景,这两骑、两旗,已叫整个四九城轰动起来了。
“红旗报捷”由东华门入紫禁城,进门之时,只勒缰,不下马,守门官兵检查证件之后,信使再次催马,直到景运门外,方跳下马来,进了景运门,一路小跑,直奔军机处。
*
*
海战不比陆战,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尤其是现已进入蒸汽时代了,“效率”更高,只要交上手了,战况再怎么激烈、胶着,五、六个小时下来,也足够分出胜负了,因此,关卓凡预计,最早今天早上六、七点钟前后,就会有战报拍送过来,除非——
嗯,除非,第一,未在预定时间、地点同法国人打上照面;第二,全军覆没,无一舰逸回,因此,也就无法向北京传送失败的消息。
照关卓凡的本心,是很想在“关大营”坐等海战的消息的,可是,他是辅政王,是军机领班,是首相,国家大政,纷繁多端,他的职责,可不止于军事——再者说了,如果不先到军机处来打个转儿,直接就去了“关大营”,则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辅政王内心,其实是异常紧张的,如是,何以示天下以“镇定”呢?
所以,关卓凡还是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到军机处来“入直”了。
穿越八年,经历无数惊涛骇浪,登顶于现今之位置,关卓凡“养气”的功夫,已经练很好了,算是参差可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吧!可是——一般的章京、苏拉也就罢了,但他最重要的几位下属——文祥等几位大军机,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辅政王的异样。
进了军机处,关卓凡的神态,显得异常轻松,彼此招呼过之后,他指着许庚身的鬓角,先开了个“华发早生、光彩照人”的小玩笑,许庚身则笑着回道,“王爷说的是!——拙荆也对我说了:‘老爷这个白头发,虽然多了几根,可是,模样儿却更俊俏些了呢!’”
众人“哈哈”大笑。
笑声歇落,关卓凡又转向文祥,“夫人的心疾之症,好了些没有?什么时候,叫梅森大夫,过府上做个复诊?”
文祥的夫人有心悸之症,这些年来,多方延医请药,总无效用,为此,夫妻俩不得不分房而睡——文祥睡得晚、起得早,紧急公务过来了,夜半披衣而起,亦是寻常之事,但文夫人睡的本来就浅,若入睡之后,为人惊醒,更会心头狂跳,盗汗不住,严重的时候,甚至几近虚脱。
中医既无效,文祥就想着试试西医,但文夫人虽温柔贤淑,某些方面,却守旧的很——无论如何,也不肯看洋医生;文祥自个儿是办洋务的,夫人却连洋医生也不肯看,说出去,也算笑话一桩,为此,颇生苦恼。
这也罢了,关键是,夫人的身子骨儿,日渐衰弱,文祥夫妻情笃,忧虑日甚。
关卓凡晓得了,便埋怨文祥“何不早说?”并拍胸脯,“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他先跟三位皇太后打了个招呼,然后,以懿旨的名义,对文夫人“赐医赏药”——只是,赐的是洋医生,赏的是洋药。
文夫人当然不敢“抗旨”;而且,三位皇太后联袂下旨,“赐医赏药”,这个面子,何其之大?哪位大臣的家眷有过?真正叫“光彩照人”了!因此,感激涕零之余,对于洋医生,非但不再抗拒,反而心悦诚服。
不晓得是梅森大夫果然妙手成春,还是“慈恩”的心理作用的加成太大,服用“洋药”之后,当天夜里,文夫人便睡得很踏实了;接下来的几天,也是神清气爽,心悸之症状,竟是大大的减轻了。
感激涕零的,除了文夫人,当然还有文大人。
文祥早早的就上了谢恩折子,也当面谢过了辅政王的恩典;此时见关卓凡问起,先深深一揖,然后说道,“谢王爷的眷注!内子的犬马疾,已好了许多了!梅森大夫果然国手,妙手回春!”
顿一顿,“至于复诊——要看梅森大夫几时得空儿?不论梅森大夫何时拨冗——即我不在,寒舍上下,也一样敬谨恭候的!”
“好,”关卓凡微笑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顿一顿,“我叫他们安排——不过,还是要挑你在的时候过去,该交代的,向你当面交代,这样子放心些。”
“是——谢王爷!”
目下,辅政王最关心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文、曹、许、郭四位,无一不心知肚明——事实上,这也是他们目下最关心的一件事情;可是,辅政王到了之后,却有点儿“言不及义”,对着下属,又是开玩笑,又是嘘寒问暖的,这——
哎,偷偷的“腹诽”一句,辅政王介么做,有那么点儿“刻意”啦。
这反过来说明,辅政王对“那件事情”,其实是非常紧张的。
*
乱清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日放歌须纵酒
就在此时,军机直庐外,脚步声响起,关卓凡不由微微向右偏过头去——他此时面北,脚步声是从景运门方向——即东边儿传过来的。
脚步声十分急促,且一听就晓得是出自轩军的马靴;而此地为天街,如无紧要事项,任何人——包括驻防紫禁城的轩军,都不会随意奔跑。
十有八九——战报到了!
虽然关卓凡立即将头转了回来,但是,他这个小小的“失态”的动作,并未逃过几位大军机的眼睛。
这种“关心则乱”,在辅政王身上,是极罕见的。
嘿嘿,且不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这个“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嘛——就有点儿谈不上喽。
说话间,门外报名声响起——果然是“参临办”来人。
接着,帘子掀开,两名信使一前一后进来,立定之后,齐齐举手敬礼,然后,齐齐高声说道:
“报告!苏窦山大捷!”
五位大军机,五双眼睛,同时灼然生辉!
关卓凡浓眉一跳,扯的鼻翼都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憋在喉管里的那口气,轻轻“吁”一声,吐了出来。
先进来的那个信使,解开皮护书,取出两个大封套,双手递了过来——一个是奏折,一个是舰队给“参临办”的报告。
这两份东西,说的虽然是同一件事儿,但奏折和报告的性质迥异,修辞、详略,都有很大的不同,而后者是轩军的内部文件,不宜公诸于几位大军机,于是,关卓凡先拆开了奏折。
奏折分黄、白折,白折送辅政王,黄折送内奏事处——本来,黄折是给皇帝看的,不过,皇帝现在颐和园养胎,不看折,这个黄折,送到内奏事处之后,暂时就只有存档的价值了。
关卓凡拆开的这份,是白折。
信使随即退出军机处——他们两个,还要去一趟乾清宫,将黄折交内奏事处归档。
拆开封套、取出奏折之时,关卓凡的手,甚至有一点点发抖,看到一半的时候,才恢复了正常;不过,他眼中的光芒,却是闪烁不止,愈来愈是明亮。
上天!毕竟佑我中华!
上天!毕竟待关逸轩不薄!
看过了,略一踌躇,那个样子,好像有些没看够似的——
于是,再看一遍。
终于,抬起头来,长长舒一口气。
嘿,“早生华发”算什么“光彩照人”?辅政王此刻之面容,才叫“光彩照人”呢!
与之相较,就是三位皇太后联袂“赐医赏药”的恩典,也显得没那么亮堂喽!
“都看看吧——”关卓凡尽力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将折子递给文祥,“这一仗,打的不坏。”
文祥是最平和持重的一个人,可是,看这份折子,他也前所未见的“失态”了——看折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发出了低低的惊“咦”声;同时,细微的身体语言,亦表明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微微摇摇头,用力眨眨眼,然后,定睛再看。
看过了,脸色已是涨红了。
目光,更是亮的异样!
甚至,呃,那是……泪光吗?
这样的神情,在文博川,可从未有人见过啊!
曹、许、郭三位还没有看,文祥暂时还不宜表达任何意见,他透了口气,将折子默默的递给了曹毓瑛。
有关、文二人在前头“打底儿”,曹毓瑛的心理准备做的比较充足,可是,依旧不免于“失态”——
刚开始看折的时候,曹毓瑛是双手捧折的;看着、看着,两只手的拇指,便拢到了折面上,捏紧了折子;合上折子后,右手既腾了出来,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并下意识的晃了一晃。
同文祥一样,曹毓瑛的脸,也涨红了。
不过,关、文、曹看折的时候,到底还是默无一言的;而到了许庚身这儿,终于没有忍住。
看到一半,许庚身脱口而出:“好!”——声音还轻;再看,“好!”——声音提高了;最后,“好!”——声音高亢,而且,双手捧着折子,重重的抖了一下,那个样子,几乎就要“击节”了!
他的脸,也是红的。
郭嵩焘也没有忍住。
许庚身看折,拢共说了三个“好”字,郭嵩焘则“加码”,拢共说了八个字——
看过了最后一个字,还未合上折子,郭嵩焘便抬起头来,大声说道:
“当浮大白!当浮大白!”
曹毓瑛立即接口,“筠翁之言,深惬吾心!”
转向关卓凡,目光灼灼,“王爷,此刻不可无酒啊!”
郭嵩焘的“当浮大白”,其实只是表达心境的“形容词”,并非真要喝酒——这一层,曹毓瑛不会不晓得,然而,竟要“当真”?
关卓凡微微一怔,随即拊掌大笑,“好!”
不等辅政王进一步交代,曹毓瑛即站起身来,掀帘出门,左右看一看,对着一个苏拉招一招手,“老阎,过来!”
老阎赶紧趋步上前,“曹大人,有什么吩咐?”
“军机处的小厨房里,有没有酒?”
老阎一愕,啥意思啊?
“回大人的话,酒应该是有的,不过——请大人的示,拿来做什么用啊?”
“做什么用?”曹毓瑛笑道,“酒,当然是拿来喝的了!”
啊?
“呃……是晌午的时候……用吗?”
军机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有人在的——军机大臣不在,也有值班的军机章京在,因此,军机处的小厨房,得二十四小时“在线”。
小厨房的“出品”,大体还算丰富;不过,原则上,只在比较特殊的情形下,才会供应“酒精饮品”——寒冬夜半,滴水成冰,有时候,值班的章京需要喝点儿酒,暖暖身子。
除此之外,军机处偶尔会有“会餐”的情形。
或因为上午会议的时间太长,或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到了午饭的时候,各有本职的大军机——包括军机领班在内——一个也没有下值;而军机领班——当然是某王爷了——也乐意“与民同乐”,这种情形下,就会有“会餐”之举——除了几位大军机,在值的军机章京也会加入。
既“会餐”,就会多少喝点儿酒——不过,只系浅酌,绝不滥饮,每个人一、两杯,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会餐”的情形是很少的——毕竟,每一位大军机都是大忙人,军机处的事务一了,就得赶去处理本职该管的事务。
就有“会餐”,也仅限于午饭。
老阎以为今儿要“会餐”,才会问,“是不是晌午的时候用?”
然而——
“不是!现在就用!”
“啊?”
现在还不到辰正——喝酒?
您仿佛在逗我笑?
不过,曹大人虽然满面红光,但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若咱们的小厨房没有酒,就去跟御膳房打个饥荒——快着点儿!”
“是,是!”
老阎刚迈出一步,想起了什么,驻足回头,“再请大人的示下——呃,要备些下酒的果碟、小菜吗?”
“不必!一壶酒,五个杯子,足矣!”
空腹喝酒?
“是!是!”
老阎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想,“这是咋的了?——军机大臣喝‘辰酒’,传出去,可就成了大新闻了!”
*
乱清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保佑了他!也保佑了我!
这还真成了“大新闻”——不到一个时辰,“军机直庐那儿,辅政王和几位大军机,喝着酒呐”,便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当然,更大的新闻,也是真正的“大新闻”——苏窦山大捷——也同时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文华殿。
一个年轻俏丽的宫女,急匆匆的进了文华门。
文华殿既在外朝,又是本朝举行经筵之地,殿后又有皇家图书馆文渊阁,放在以前,女子出现在文华殿,基本上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对于这个小宫女,文华殿的人,没有一个表示诧异,更没人查问、拦阻,看见了她,反都含笑颔首,以示招呼。
小宫女一一陪笑点头,脚下却丝毫不停,绕过正殿文华殿,转过后殿主敬殿,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过了文渊阁前方池上的石桥。
阁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砗磲顶子的官员,一边儿满脸堆出笑来,一边儿却将手打横里一伸:
“哟!是银锁啊!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贵太妃可是交代过的,不到一个时辰,不许你再进文渊阁呢!”
银锁先瞪了他一眼,随即陪出笑脸来,“乌老爷,我有极要紧的事情给我们主子回,你别难为我!”
这个“乌老爷”,名叫乌赫,是内务府负责管理文渊阁的主事,之前在本书也是出过场的(详见第十二卷《干戈戚杨》第四十八章《天下第一书》),他拦银锁,本就是开玩笑,听她这样说,笑着侧过身来,将手一让。
银锁嫣然一笑,“谢乌老爷!”喘一口气,收摄心神,抬腿迈过门槛,进了文渊阁。
她先对居中的宝座福了一福,然后左转,直趋西尽间——那儿是楼梯间——一口气爬上了三楼。
文渊阁面阔六间,整个三楼,除了小小的西尽间为楼梯间外,其余五大间,完全打通,书橱林立,但皆不靠墙;同时,前后皆开窗——既十分敞亮,亦十分之通风透气。
五大间的中央,即“明间”的位置,有一架大大的四方形的书橱,两侧摆书,前后封板,分设御榻——封板即相当于御榻的靠背。
两个御榻,一朝南,一向北。
早、午、晚,乃至春、夏、秋、冬,光线照射角度都不同,有时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设置两个不同朝向的御榻,可以确保,坐在御榻上看书,不论啥时候,都有充足的光线可用。
既为御榻,自然只有皇帝才坐得,不过,这两个御榻,较为特别,皇帝颁过特旨,她本人之外,两位“帝师”——一位辅政王,一位婉贵妃——也是可以用的。
目下,朝南的御榻上,一位丽人正安坐把卷——正是婉贵妃。
银锁已在心里告诫自己,“这里是文渊阁,不能大呼小叫”,可是,说出话来,在旁人听来,依旧像是在“大呼小叫”:
“主子,主子!可出了大新闻了!”
婉贵妃放下书,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偌大一个外朝,不够你逛的?非得回来吵的我脑仁儿疼,才如你小姑奶奶的意?”
银锁嘟起了嘴巴,“主子,您这是假大方呢!外朝虽然大,可我能到处瞎逛吗?也就在文华殿边儿上晃悠晃悠吧!您真当我不懂规矩啊?”
微微一顿,“哎,不说这个了——主子,是真出了大新闻了!那个,哎,军机直庐那边儿——哎,辅政王和几个大军机,正喝着酒呢!”
婉贵妃一怔,“喝酒?这个时辰?”
“是呀!听说,是为了那个啥……”
银锁的话,刚开了个头儿,婉贵妃已是心念电转:
“……咱们打了大胜仗?”
银锁一滞,随即瞠目结舌,“主子!您竟是神仙!您咋晓得的?”
果然!婉贵妃目光一跳,“还能为了什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于此时、于彼处,浮一大白?”
说话间,她的心跳,已莫名的快了起来——“于此时、于彼处,浮一大白”——这得多大的胜仗?
“你快说——”她合上书,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透着急切,“咱们打了什么胜仗?”
银锁得意了,“主子,您不说我吵的您脑仁儿疼啦?”
见婉贵妃秀眉微竖,银锁赶紧收篷转舵,“是……呃,苏窦山!苏窦山大捷!”
略略一顿,补充说明,“苏杭的苏,那个……窦娥的窦!”
苏窦山?
婉贵妃虽然渊博,却也微微茫然,“苏窦山?哪儿的山呀?越南的吗?”
“不是!呃……其实,不是山,是个岛!咱们中国的岛!就在……上海、杭州那边儿的!”
婉贵妃目光又是一跳,“岛?这么说,是……海战?”
“是呀!这一仗,法国人出动了二十七条船!咱们呢,只有十六条船!结果呢?咱们打沉了他们十条船!捉住了他们十五条船!就给他们跑掉了两条船!还只不过是最小的两条!咱们自个儿呢?一条船也没有沉!甚至,连一条重伤的也没有!”
银锁一边儿说,一边儿激动的两只小手乱摇。
她的本意,其实是要拿十根手指头来比划相关的数字,但一伸出手来,便发觉两只手拢在一起,也不够用,于是,手上的动作,就只拿来做加强语气之用了,看上去,就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
银锁激动,婉贵妃更激动。
二十七……十六……十……十五……二……一……
这些数字,听上去,简直……不像是真的?
她微微有些昏眩,定了定神,透了口气,“你听谁说的?消息确实吗?”
“当然确实!”银锁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睁的圆圆的,“都这样说的呀!轩军的人也是这样说的呀!我专门跑到协和门那边儿问过轩军的人了,错不了的!”
顿一顿,“还有,主子,你仔细听!宫外头,现正热闹着呢!他们说,整个四九城都轰动了!都在摆香案、放鞭炮呢!”
婉贵妃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微微阖目,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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