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果然,虽然殿庭深远,但是,清爽的南风,还是送来了远处的隐约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那就是真的了!
婉贵妃以手抚胸,接着,双手合十,默祷:
感谢上苍!保佑了他!也保佑了我!
*
乱清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男师傅,女师傅
银锁在旁边儿偏着头,不错眼的觑着婉贵妃的神情举止,见主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双手合十也变成了两手交握,乃试探着问道,“主子,这个‘苏窦山大捷’,应该是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胜仗吧?”
婉贵妃听她一口气说了四个“很大”,不由微微一笑,随即正容说道:“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不过,确实是一个极了不起的胜仗!”
“嗯,我想也是!”银锁说道,“之前,那个‘北宁大捷’,主子您也高兴,可是,到底比不上今儿个的高兴呀!”
“北宁大捷也了不起,”婉贵妃点点头,“只不过,海上不比陆上——海上,到底要更难些。”
顿一顿,“你想啊,以前,陆上,咱们就算打不过人家,可是,无论如何,多少还能走上几个回合,实在撑不住了,才不得不认输;可是,海上,那是半个回合也走不下来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同人家对阵的资格!”
再一顿,“这一回,非但以少胜多,打的法国人几乎全军覆没,自个儿呢,还几乎一无所损!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主子,”银锁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您觉得像做梦,我觉得,更像是变戏法儿!好大、好大、好大的一个戏法儿!反正,咱们那位王爷,两只手一翻,啥戏法儿都变的出来!”
对呀!婉贵妃在心里说,真的像变魔术!他,真的就像一个魔术师!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说,”银锁继续说道,“这场仗,咱们同法国人……嗯,照您的说法儿,已经走了好几个回合吧?前头有‘北宁大捷’,现在,又有了‘苏窦山大捷’,那么,这场仗,咱们是不是……就算打赢了?我是说,法国人会认输吗?这场仗,还要一路打下去吗?”
“当然了!”婉贵妃说道,“海上,法国人还有好些船没过来;陆上,越南那边儿,他们也没怎么伤筋动骨,哪儿就那么快认输了?”
顿一顿,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不过,我想,这场仗虽然还要一路打下去,可是,最难的一个坎儿,咱们已经迈过去了!”
“啊!那就好!”银锁以手抚胸,“老天爷保佑!回到景仁宫,可得给观世音菩萨多装几炷香呢!”
观世音菩萨管这个事儿吗?
婉贵妃的目光转向窗外,初夏的阳光中,枝繁叶茂,绿荫匝地,主敬殿的黄琉璃瓦,熠熠生辉。
过了片刻,她轻声说道,“银锁,我的心,到现在还在怦怦的跳呢!”
主仆一时无语。
远处的鞭炮声,愈加的热闹了。
还是银锁打破了沉默,“主子,轩军打了这样大的一个胜仗,您是不是……该去给王爷道个喜啊?”
婉贵妃微微一笑,“怎么道?——人都见不着呢。”
银锁踌躇了一下,“是啊!皇上搬去了颐和园,战事也愈来愈紧,咱们这位王爷,军机处一下值,就去‘关大营’,‘关大营’一出来,就回朝内北小街——莫说不在乾清宫过夜,基本上,边儿都不沾了!——乾清宫也算他的家,可是,这个家,就只剩个名儿了!”
顿一顿,“想见他一面,还真不大容易呢!总不能,直接打上军机处的门儿?——‘哟,王爷,我给您道喜来了!’”
婉贵妃轻轻一笑,“可不是?”
银锁皱着眉头,“在颐和园那儿撞运气,也不靠谱儿!——等撞上了,说不定就是十天半月后的事儿了!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下一个什么‘大捷’都该出来了!”
所谓“在颐和园那儿撞运气”,是说,辅政王再怎么忙,也不能不常去看顾怀孕的皇帝,而婉贵妃因为要去颐和园给皇帝上课,因此,她和关卓凡两个,在紫禁城见不着面,在颐和园那儿,反倒见过两次。
只是,每一次,关卓凡都是来去匆匆,同自己的皇帝老婆都说不上几句话,同婉贵妃,更加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主子,打皇上搬去了颐和园,”银锁看着婉贵妃,慢吞吞的说道,“王爷是不是……就没正经给皇上上过课?”
婉贵妃微微一怔,“是吧?他每一次去颐和园,呆的时间应该都不算长,应该……没有给皇上上课的时间。”
“皇上是有两位师傅的,”银锁说道,“现如今,啥功课都压您一人身上了,这不等于只剩一位师傅了?”
说到这儿,“哼”了一声,“咱们这位王爷,做‘师傅’,可是不大称职啊!”
“你别在那儿腹诽!”婉贵妃笑嗔,“他忙啊!他有多少军国大事要办?目下,咱们同法国人的仗,正打到紧要关头,一时半会儿的,顾不到皇上的功课,也情有可原吧!”
微微一顿,“再者说了,皇上现在安胎,功课不重,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银锁“嘻嘻”一笑,“主子,我不是‘腹诽’,我是‘明诽’——您瞧,我想到啥就说啥,可不是只摆放在自己肚子里的!——不过,您放心,我只在您跟前‘诽’,出去了,我的嘴巴,比谁都严实!”
“你个小蹄子,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是说,”银锁说道,“没时间给皇上上课,咱暂且不怪王爷,不过,‘在其位、谋其政’,皇上的功课,他再忙,也不能撒手不管啊!”
顿一顿,“课,可以您一个人上,可是,教些什么,总得两位师傅在一起商量着办吧?这个,不能也都扔给您一个人吧?”
婉贵妃心中一动,“两位师傅在一起商量着办”,这不就有了见面的理由和机会了吗?而且,光明正大!
哟,原来,兜了这样一个圈子,小妮子在这儿等着呢!
婉贵妃心动了!
而且,她也确实有就皇帝的功课同关卓凡进行交流的必要。
婉贵妃有一个感觉,关卓凡对皇帝本人,当然是上心的,可是,对于皇帝的教育,其实并不算真正上心,但皇帝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皇帝,而既为皇帝,则不论有无实权,其三观何如,对他,绝不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
皇帝的三观,还未完全成熟,还在一个“塑造期”,作为“师傅”之一,婉贵妃是很乐意按照另一位“师傅”的希望和要求,来塑造皇帝的三观的,不过,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的“希望和要求”是什么呀?
一个人三观之成形,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两位“师傅”就此进行的交流,必须是细致的、不间断的——这不是仅靠大而化之的“默喻”就可以办到的呀!
目下,婉贵妃已开始有“无以为继”的感觉了——她能够教给皇帝的东西很多,问题是,教哪些?不教哪些?
中国的典籍太多了,现实中的任何观点,都能在典籍中找到“对应”——我们必须先确定下来:对于皇帝来说,“现实中的观点”,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我们要扬哪些?抑哪些?
因此,就不为别的,只为了皇帝的功课,她也有尽快同关卓凡见面并详叙的必要。
婉贵妃的心动和踌躇,都在银锁的眼里,“主子,我看,您给王爷写封信好了——也不用兜圈子,开门见山就好!——怎么,难道皇上的功课,真不干他的事儿不成?”
顿一顿,“至于忙不忙的,你就不必替他操心了!他是变戏法儿……变大戏法儿的人!一个、半个时辰的辰光都变不出来?”
说着,银锁“格格”的娇笑起来。
婉贵妃也笑,随即沉吟说道,“可是,信写了,怎么送给他呢?军机处、乾清宫,好像,都不大对……”
“主子,这个事儿交给我!”银锁一拍胸脯,“咱不用宫里头的人过手——我直接去找轩军的人,叫他们去送!”
*
乱清 第一百七十章 扫榻以待
婉贵妃偏过头,斜乜了银锁一眼,“哟,看不大出来,咱们家银锁的面子,还真是不小呢!”
她的话,带着一点儿讥嘲,但银锁照单全收,顺杆儿就爬,得意洋洋的,“那是,脸不大,面子不小!”
事实上,银锁不是在吹牛,这个小姑凉,在驻防紫禁城的轩军中,真的拥有很高的“人气”。
银锁的性格,属于天生“自来熟”一路,加上外形靓丽,若她有心拉关系、套交情,则几乎没有人会不对她留有良好的印象,而紫禁城虽大,她“拉关系、套交情”之首选对象,不是妃嫔、宫女、太监,也不是内务府大小官员,而是驻防的轩军官兵。
别的不说,每一个在咸和左门站过岗的轩军士兵,最后都和银锁成了朋友——婉贵妃住景仁宫,出景仁门右转,迎面即咸和左门,出咸和左门,即入东一长街。
“妃嫔劳军”一事上,银锁尤其起劲儿,上跳下窜,奔前忙后,可说是整个后宫“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而几乎每一个同她打过交道的轩军官兵,都记住了这个娇俏活泼、爱说爱笑、迥异于其他循规蹈矩的宫女的小姑娘。
银锁还有一个重大的“加分项”——在驻防紫禁城的轩军内部,流传着一个说法,这个小姑娘的未婚夫,是某师某团的一个排长,目下,正在越南前线。
因此,在轩军官兵眼中,银锁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好吧,”婉贵妃微笑说道,“既如此,我就沾一回银大小姐的光了——”
银锁福了一福,“主子可别这么说——奴婢怎么当得起?”语气却还是得意洋洋的。
直起身来,“文渊阁这儿,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要不,这个信,您现在就写?王爷许还在军机处,您现在写,说不定,赶得及在他出宫前就送到他手里呢!”
婉贵妃摇了摇头,“再急也急不到这个份儿上——”
顿一顿,“再者说了,他出宫,自然是去‘关大营’,刚刚打了大胜仗,奖励有功,抚恤伤亡,说不定,还要布置‘乘胜追击’什么的,多少大事要办?这个时候,咱们抢在里头,插一杠子,太不识眉眼高低了!”
“哦……也是……”
“信,”婉贵妃说道,“要等他出宫之后再送;还有,文渊阁也不是适合写这个信的地方——这个信,当然还是回景仁宫写。”
“呃……是!”
“对了——”婉贵妃沉吟了一下,“回到内廷,你先不必跟我回景仁宫——你先去一趟景阳宫,跟玫贵妃说一声,如果不打搅的话,今儿个的午膳,我和她一块儿传。”
银锁微微一怔,但这一回,她并不多问,只清清爽爽的应一声,“是!”
婉贵妃将书放回书架,转过身来,“走罢!”
*
*
传午膳之前,银锁便将信送了出去——送给轩军之何人、何人又将如何转致辅政王之座前,婉贵妃并未过问。
将近申正,也就是快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银锁来报,“乾清宫的黄公公来了!”
“黄公公”是乾清宫总管黄玉敬,婉贵妃不由微觉奇怪,“什么事情?传旨吗?”
“他没说,就说请见。”
那就不是传旨了。
那就——有点儿奇怪了。
黄玉敬的衔级,是正四品的“宫殿监督领侍”,在太监里头,这就是“顶衔”了,一般的传话、办事,不必劳他的驾,只有传旨——还得是比较重要的旨意,才会由“宫殿监督领侍”出面,可是,若“口含天宪”,则一进景仁门,就要表明来意,他既没说,那就不是来传旨了。
“请他进来吧!”
黄玉敬进了门,满脸堆笑的请下安去,待他站起身来,婉贵妃说道,“银锁,替黄公公看座。”
黄玉敬是宫里资历最老、衔级最高的太监,不论哪一个“主位”,对他都是很客气的。
银锁刚刚应了声“是”,黄玉敬便连连摆手:
“贵太妃太客气了!奴才这副草料,如何当得起呢?可折杀奴才了!就两句话,说过了,奴才就得回去了,可不敢多打搅!”
银锁还是搬了一个小马扎过来——太监衔级再高,也是奴才,不可以和妃嫔“平起平坐”,就算“赐坐”,也只能坐在马扎一类的物事上。
黄玉敬并不坐下,只垂手说道,“是这样子的——辅政王说,本来,他很应该登门向贵太妃请教的,可是,嘿嘿,到底不是那么……方便,这个,只好屈贵太妃的凤驾,移玉乾清宫,辅政王……扫榻以待。”
婉贵妃两只妙目,光芒一闪。
“王爷……回宫了?”
“是,王爷一出‘关大营’,就回宫了——刚到的乾清宫。”
好意外啊!
第一,没想到那封信如此之快就到了他的手上;第二,更加没想到——他竟如此之快就做出了回应!
而且,是以行动回应!
今天,他应该很忙才对啊!怎么能够抽得出时间——
婉贵妃的心跳,不由的加快了!
还有,黄玉敬那几句话,应该不少都是“他”的原话——“移玉”、“扫榻以待”这些词儿,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太监,应该是说不出来的。
还有,“扫榻以待”?听着,怎么,好像,别有——
婉贵妃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
这就是典型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扫榻以待”,一个很普通的对客人表示欢迎的词儿嘛!
幸好,黄玉敬说话的时候,照规矩垂着眼,应该没有发现“贵太妃”的“失态”。
婉贵妃定定神儿,用尽量从容的语气说道,“好,请公公先给王爷回一声,说我随后就到。”
“是!那,奴才就告辞了?”
“银锁,送一送黄公公——还有,拿……二十两银子,赏给黄公公!”
“哎哟!贵太妃赏的太多了!”黄玉敬一张老脸,笑的皱成了一团,再一次请下安去,“奴才谢贵太妃的赏!”
银锁陪着黄玉敬出去之后,婉贵妃强自压抑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脸上也重新的热了起来。
她移过一面菱花镜,镜中人红云淡染,光彩照人,连自己都隐有“美艳不可方物”之感。
要“大妆”吗?
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第一,没有时间了——他的时间,极其宝贵,能够抽出时间,第一时间,同自己见面,极其难得,自己这儿,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咦,这句话里头,好多个“时间”啊。
第二,我晓得他的——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女人“大妆”的!
简单修饰一下就好了——其实,就不修饰,镜子里的这个模样儿,也是可以见得人的吧?
她不等银锁回来,自己动起手来,描眉画黛。
银锁回来了,一进门,便嚷嚷开了,“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主子,王爷对您,可真是……”
话没说完,婉贵妃回过头,瞪了她一眼,银锁自知不妥,赶紧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滞一滞,还是忍不住,“不过——”
“不过什么?”
“主子!”银锁用埋怨的语气说道,“您怎么那么大方?一给就是二十两?黄玉敬又不是过来传‘恩旨’的,就算他是乾清宫总管,十两银子的赏,也足足够够的了!”
“给都给了,你还啰嗦个什么劲儿啊?”
“不能不啰嗦!主子,咱们可是‘皇考妃嫔’,除了分例和逢年过节的那丁点儿,再没地方生发了的!您这样子大方,过不了多久,景仁宫就得闹亏空!到时候咋办?向老爷伸手?哼,这个手,您伸的出去吗?”
所谓“老爷”,是指婉贵妃自己的父亲,即做过左都御史的奎照。
*
乱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跳
事实上,对于这二十两银子,婉贵妃也多少有点儿肉痛——不是她小气,而是手头确实不宽裕。
银锁说的不错,她是“皇考妃嫔”,既已无雨露承恩,那么,除了分例,以及逢年过节以皇太后“恩赏”的名义发放的“过节费”,确实“再没地方生发了”;而做了这个“师傅”后,她的开支,却增大了。
这是因为,做了“师傅”之后,婉贵妃“走出后宫”的机会,较其余“皇考妃嫔”,多了许多——譬如说,她要常去颐和园以及文渊阁、昭仁殿、摛藻堂这一类的皇家图书馆,这意味着,她给太监、宫女——主要是太监——打赏的机会,也要比其余的“皇考妃嫔”多了许多。
事实上,书中交代过,因为关卓凡和轩军的关系,“皇考妃嫔”们的待遇,比以前丰厚了许多,不过,这些“内廷供奉”,都是实物,不是现银,而给下人们的赏赐,却一定得是现银。
因此,“流动资金”一项,景仁宫的入项没有增加,出项却增加了,长将以往,确如银锁说的,非闹亏空不可。
妃嫔闹亏空,不是啥新鲜事儿,位份较高又不得宠的,尤其容易出这样的事儿,真闹了亏空,一般情形下,只有向娘家伸手;若娘家是小户人家,气力不够,帮不上什么忙的话,这位妃嫔的日子,就会过的很狼狈。
婉贵妃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做过大官儿的,正经的簪缨诗礼之家,当然不是“小户人家”,不过,她入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向娘家伸过手,现做了“帝师”,春风得意,连带着整个索绰罗氏都光彩了,反倒要向娘家伸手,不晓得这个口,咋开?这个手,咋伸?
还有,这个二十两银子的事儿——我不好只给十两啊!人家过来报了偌大一个喜信儿,不好只照常例打赏啊!
婉贵妃并未发觉自己的这个念头的不对劲儿,黄玉敬过来“报”的,是辅政王“扫榻以待”,并不是苏窦山大捷——呃,这个,可以算做“偌大一个喜信儿”吗?
“就你在那儿危言耸听!”她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哪儿就到了那个份儿上?”
“您别不当回事儿!”银锁有点儿急了,“等揭不开锅就晚了!”
微微一顿,“您去看看芸喜的那张小脸儿——看看她脸上的神气,好看不好看?”
芸喜是景仁宫负责管账的宫女,同银锁并为婉贵妃的心腹。
“好啦,好啦!”婉贵妃有点儿不耐烦了,“愈发说出好听的来了!”
顿一顿,口吻中带出了一点儿求恕的意味,“以后,我会留意的——打赏的时候,照常例给就是了。”
银锁犹自嘟嘟囔囔,“我看,还是芸喜说的对,做了‘师傅’,怎么也不给一份‘饭食银子’?‘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忒小气了!”
微微一顿,“我这是‘明诽’!”
婉贵妃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小财迷!——别再啰嗦了,赶紧过来帮我梳妆!”
*
*
婉贵妃带着银锁,出咸和左门,过东一长街,由龙光门入后三宫。
龙光门夹在北边儿的昭仁殿和南边儿的端凝殿之间,同后三宫南、北两头儿的热闹都隔开了;同时,昭仁殿、端凝殿两处,本身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因此,在后三宫开向东一长街的诸门之中,龙光门算是比较清静的一个。
然而,婉贵妃一进门,便是眼前一亮。
乾清宫东侧的阶陛下,一人满面春风,负手而立,却不是关辅政王又是哪个呀?
这相当于走出正房、站在院子里恭候客人了——甚至,因为龙光门并非由乾清宫独享的“院门”,所以,关辅政王的这个动作,亦可以理解为走出自家的院子,站在院门口“候客”了。
除了礼数的周全甚至“逾格”出乎意料之外,更叫婉贵妃“眼前一亮”的,还有关辅政王的打扮——穿的是便装,不是戎装,不过,这个“便装”,不是长袍马褂,而是西装革履。
这可是前所未见的!
婉贵妃极快速的转过了一个念头:
他早上入宫的时候,穿的自然是军装,不是眼前的“便装”,不然,宫里头早就当做大新闻传开了——对辅政王穿“洋装”,宫女、太监们一定比对“军机直庐那儿,辅政王和几位大军机,喝着酒呐”更感兴趣。
就是说,他是下午回到乾清宫之后,才换上的“便装”,也就是说,这个前所未见的“便装”,是——
专为她换上的。
看着迎上来的关辅政王,婉贵妃的心跳,加快了。
她强自抑制,尽量叫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最自然的笑容,走近了,站定了,从容敛衽为礼:
“王爷,大喜啊!”
关卓凡满面笑容,长揖到地,“同喜!同喜!”
只这一揖,婉贵妃就晓得——袍褂也好,西装也好——他为什么要换“便装”?
自己替他贺喜的这一福,较之平日见礼,蹲深了许多,此时,他若是穿着军装,只能够还以军礼,则这个味道,就有些“对”不上了。
婉贵妃直起身来,“真真正正是‘同喜’!不独王爷,亦不独我,但凡中国人,就是‘同喜’!——这是我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啊!”
这个话,有水平啊!
哦,对了,“四万万华夏赤子”,是对法宣战诏书以及辅政王祭阎丽亨的那篇惊世雄文里的话。
“‘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婉贵妃金口!”关卓凡目光灼灼,“我海军上下,皆蒙荣宠!”
说罢,侧过身,将手一让,“婉贵妃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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