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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可是,对同一向宗相关的抗租进行镇压,又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可能激起一向一揆。

    一向一揆起来了,是一个什么局面呢?

    本愿寺以布法的名义进行煽动,信众们不交租自不待言,非信众也在不交租的诱惑下也加入抗租大军,随着一揆声势的增加,一门家臣国人地侍也可能因为独立下克上增加知行等原因裹入其中;附近的大名,则打着剿灭一揆的幌子过来趁火打劫,侵占土地,甚至,直接灭国。

    如果一向一揆持续数年,别的不说,单说这一直收不到租子,这个日子,就没法子过了呀!

    因此,真正有远见有实力的大名,一向对一向宗采取压制乃至禁绝的措施,

    越前朝仓氏相模后北条氏越后长尾氏,都曾经这样干过。

    事实上,即便扶立了大谷本愿寺派的德川家康,也曾经镇压过三河的一向一揆,并禁绝一向宗,直到二十年后,才予以解禁。

    德川幕府算是日本最大的大名,本愿寺呢,则算是日本最大的教门,他们两家,本质上,针尖对麦芒,时机到了,或者自以为时机到了,再加上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本愿寺跳出来怼德川幕府,并不算太过出奇!




第三一二章 火山爆发
    事实上,同本愿寺关系真正好的,是被幕府架空了的皇室。

    战国时代,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天皇被这个幕府那个大名,倒腾来倒腾去,长年处于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之中,本愿寺看出便宜,主动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香火钱,向天皇进贡这笔钱,数目或许不是很大,但对于穷嗖嗖的天皇来说,已算得上雪中送炭了。

    于是,投桃报李,天皇锡赐本愿寺御门迹门主权僧正这成为本愿寺权力合法性的来源,以及进一步开扩展势力的最重要的凭藉。

    另外,既然土地人民都掌握在幕府大名手里,天皇只是一个空架子,本愿寺和皇室之间,便不存在任何前述大寺大名之间的那种利益冲突,彼此只有需求而无冲突,本愿寺的尊王,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门主同公卿之间的世代联姻,既是尊王之必然,同时,也反过来加强了本愿寺尊王的倾向,将本愿寺和皇室更紧密的捆绑在一起。

    而尊王和倒幕,在这个时代的日本,是有某种必然的逻辑联系的。

    靠

    关卓凡重重的透了口气,心说,原时空的倒幕,本愿寺似乎并没怎么掺和呀,本时空,怎么就跳了出来,还扮演了那种登高一呼的首义角色呢?

    他娘的!

    他不能不再次提醒自己埃姆斯密电一计未售之时便已意识到了的一个重大变化因为自己的介入,时迄一八六八年,本时空较之原时空,已开始面目全非了。

    自己这个历史投机者的储备,已经不够用了!

    譬如,关卓凡虽然晓得本愿寺在日本的势力很大,可是,这个大,仅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他无法确定,目下,这个大,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量级上?

    他关于本愿寺的储备,到德川幕府建立的时候,基本上就断篇儿了。

    如前所述,一向宗惯于在乱世末世兴风作浪,国家一统太平时节,大体上就消停了;而幕末虽然也算末世,但拢共没乱上几年,便尘埃落定,开始明治维新了这大约是本愿寺在倒幕中存在感不强的原因之一。

    非不为也,来不及也。

    另外,也是更重要的,幕末不同于日本历史上任何其他一个末世,新旧的斗争转化,前所未有,本愿寺自个儿大约也懵逼,搞不大清这个末世的状况,就有心再玩儿一次一向一揆,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如何措手?

    之后,明治政府大力扶持本土的神道教,打压舶来的佛教,本愿寺虽然顶着御门迹的衔头,一样在打压之列。

    不久,神道教便取佛教而代之为日本的主流宗教,本愿寺愈发没有多少声息了。

    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关卓凡关于本愿寺的唯一有点儿价值的储备,是二战的时候,本愿寺同军国主义混到了一起,提倡忠皇爱国,宣传护国,并身体力行。

    譬如,对战殁者的家庭进行慰问和援助;对伤残士兵进行救护;向前线派遣随军僧,在战地传教慰问士兵,并为阵亡者安葬和举行法会,等等。

    不过,那个时候,整个日本佛教,不论哪个派别,基本上都是这个德性,一向宗不过是表现的最积极的一拨罢了。

    这几年,关卓凡对日本的攻略和经营,颇费心力,也颇有成绩,然而,由始至终,从未想过要在宗教方面着力。

    唉,疏忽了!

    既对本愿寺的发难,出乎意料;又不真正掌握本愿寺的底细,于是,闻警之际,便有手足失措之感了。

    教训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教训归教训,这场乱子,若只是单纯的一向一揆,其实,并不足以令人真正失措。

    现在毕竟不是战国时代了,本愿寺呢,也毕竟是混体制内的,两百六十多年下来,如同幕府的暮气沉沉一样,现今的本愿寺,想来,也一定不比硬怼织田信长时的生龙活虎了,若只是本愿寺一家作乱,镇压下去,未必如何为难多半,德川庆喜自个儿就可以应付的来了。

    问题是

    唉!即便依据现有的有限的情报,裹进这场乱子里的,亦明显不止本愿寺一家啊!

    还有那一帮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维新志士啊!

    不论本愿寺一向一揆的能力有没有退化退化了多少,目下,日本遍地干柴,那个明如上人,点几个火头的能力,总是有的;待火烧起来了,维新志士顺风纵火,到时候,局面的麻烦,就倍于单纯的一向一揆了!

    关卓凡有些愤愤的:之前,老子也很有针对性的做了不少的事儿了,还是压不住这场乱子?

    掰掰手指头

    第一,本来,第二次长州征伐的兵费,幕府以日本海关税收,逐年向中美摊还,老子大手一挥,今天的兵费,暂时不必幕府还了往后顺推一年!

    就是说,今年日本海关的洋税,中美两国,暂且不分他的账了。

    为了这个,老子还欠了美国佬一个人情呢。

    第二,由庆记的庆和会领衔,官督商办,弄了一个青黄小额放贷专案,利息十分克己,低到不能再低,专门贷给农人和小手艺人,帮助他们渡过今年的青黄不接的关口

    哎,你们就算要一揆,也请往后推一年吧!

    据实操的情形看,这个小额贷款专案,效果似乎还不错,申请的人不算少,也很有些感恩戴德的声音出来

    既如此,这个一揆,怎么还是在今年就爆了出来?

    第三,帮幕府从越南进口了一批大米,又杀了十几个囤积居奇的米商,费了不少气力,总算将米价降了下来。

    当然,降是降了,不过,算不得什么大降,可是,好歹小民勉强能够喝口米粥了不是?

    大米是最紧要的民生物资,米价降了,其余紧要民生物资,如棉茶者,也多多少少的降了一些。

    既然饿不死也冻不死了,也能喝的起一点子茶了还要闹?

    哼!

    第四,庆记除了领衔小额贷款专案,还开办了许多善堂粥厂,恤老怜贫,施医舍药,据说,颂声一片啊!

    这个,对于化解社会的戾气,不是也该有些助益的吗?

    嗯,俺还做了些什么?

    对了,还向日本加派了两个营的轩军。

    原先日本那儿,已经有了一个特种合成营,加上这两个营,日本的驻军,就超过一个团了,真乱了起来,拿这一个团去平乱,自然不够用,不过,多少能收一定的震慑的效用吧?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起事之前,三思后行!

    不晓得人家有没有三思后行?反正,乱子是起来了。

    这个震慑力度不够?

    不,问题不在于震慑的力度够不够,也不在于自己做了多少事儿

    问题在于,第二次长州征伐之后,导致是次大乱的根本的深层次的矛盾,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解决,反而在不断的累积加深,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了。

    事实上,自己也是晓得的,这些矛盾,迟早有再一次爆发的时候而且,力度可能比上一次更加的猛烈。

    自己做那些事情,出发点并不是为了解决这些矛盾,而只是努力推迟矛盾的爆发。

    事实上,自己根本就不想日本真正解决这些根本的深层次的矛盾。

    因为,这些矛盾若解决了,日本也就脱胎换骨了!

    之后呢?

    到时候,不论当政者是谁哪怕还是德川庆喜,日本都会如原时空一般,掉头以中国为敌了吧!

    衰败的日本,才是好日本。

    可是,这个矛盾的爆发,犹如火山之喷发,这个推迟,犹如推迟火山之喷发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岂得控制自如?

    唉!

    该来的,总是要来。



第三一三章 萨摩狰狞
    本愿寺是个大麻烦,维新志士是更大的一个麻烦,然而,他们还不是最大的那个麻烦。

    最大的麻烦是萨摩藩。

    虽然,目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萨摩藩介入了这场乱子,但关卓凡可以百分百确定,萨摩藩绝不会放过这个兴风作浪的绝好机会,即便目下暂时按兵不动,但迟早而且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张牙舞爪了。

    甚至,说不定,本愿寺不过是个打前站的,真正的幕后**oss,就是萨摩藩!

    不然说不过去啊若没有雄藩的强力支持,老老实实的呆了两百六十多年的本愿寺,怎么会突然跳了出来,干造反杀头的勾当?

    何况,本愿寺要硬怼的,除了德川庆喜,还德川庆喜的保护人大清国的辅政王啊。

    这一层,那个明如上人,不可能想不到吧?

    长州血迹殷然,若狭沉铁未销,难道他都忘了?

    难道他以为,单凭一个本愿寺,就可以尊王倒幕?

    他年纪虽轻,可是,再如何血气方刚,也不至狂妄鲁莽到这个地步吧!

    因此,这个明如上人后头,一定还有人!

    事实上,虽然还算不得确凿的证据,但萨摩藩在后头搞鬼的迹象,已经颇为明显了

    那班维新志士,一直由萨摩藩庇护,此刻纷纷逸出,若说没有得到萨摩藩的允许至少是默许,哪个能够相信?

    虎兕出于柙是谁豢养的虎兕?又是谁将他们放出了笼子?

    车子晃动着,关卓凡微微闭上了眼睛。

    如果萨摩藩确实是这场乱子的幕后主使,那么,麻烦就真的大了!

    首先,此时的萨摩藩,方方面面,都已非二次长州征伐时的长州藩可比了。

    萨摩藩本就是日本第一个西化工业化的雄藩:藩政改革,卓有成效,为工业化积累了雄厚的资金;殖产兴业,确定了工业化的藩策;集成馆的设立,则正式拉开了工业化的帷幕。

    十数年下来,集成馆这个工业群里,出现了冶铁反射炉熔矿炉钻孔盘,出现了蒸汽机关制造所金属细加工所造船所造币所锻造厂玻璃工厂纺织工厂各种近代工业,粲然可观,卓然齐备。

    这个集成馆,同关卓凡在上海搞的工业园,颇为相像,不过,必须指出的是:

    第一,集成馆的设立,早了工业园整整十年不止。

    第二,目下,集成馆的国产率,要高于工业园。

    第三,若论及对国家的经济军事的贡献率,目下,集成馆更远远的高于工业园。

    譬如,关卓凡虽然已经开始和克虏伯在工业园合办工厂,但轩军目下装备的野战炮,却几乎百分之百是从普鲁士进口的;而萨摩藩军的火炮,超过一半,出自集成所的兵工厂。

    当然,威力孰高孰低,另说。

    又譬如,萨摩藩海军一半以上的兵舰,是由集成所的造船厂捣鼓出来的;而中国海军的军舰,除了福星等少数较小吨位者自造之外,余者全部进口自英国。

    当然,孰先进些,孰落后些,也另说。

    再譬如,萨摩藩军的制服,皆出自集成所的纺织工厂;而轩军士兵的身上,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初从美国扫回来的压箱底货呢。

    当然,论品质,萨摩藩军的制服,尤其是陆军的,较之泰西各国,还是逊色一筹,就像大久保利通抱怨的,软塌塌的,不精神。

    不过,制服虽然不精神,但士兵却是精神抖擞的。

    二次长州征伐之前,萨摩藩就开始西法练兵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多多少少,还保有一些日本特色。

    二次长州征伐,轩军的武备和战力,长州藩军和诸队的惨败,极大的刺激了萨摩藩;一俟二次长州征伐结束,中国人还没有离开日本,萨摩藩军就开始了进一步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全面西化。

    同时,扔掉了杂七杂八的前膛枪,换上了一水儿的后膛枪同火炮一样,一半购自洋商,一半集成所自造。

    萨摩藩的舰队,也已成军,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总吨位并不在幕府舰队之下;船有新有旧,但全部都是蒸汽船,其中的新船,大半由集成所的造船所自造。

    讽刺的是,萨摩藩的海军,也是师从英国,请的也是英国的教习。

    当然,这些教习,都是退役军人,没有现役军人,不过,同英国政府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若明若暗若有若无的关系

    当初,为萨摩藩聘请海军教习往来奔走的,是一个女王陛下政府雇员英国驻长崎领事馆的书记官萨道义。

    因为有了这一层的渊源,乔百伦柯烈福狄克多等中国海军的英国顾问,对萨摩藩海军的战力,便有了较为切实的了解。

    据乔柯等人说,萨摩藩海军规模虽然有限,可是,一切一切,都严格按照现代海军制度办理,训练亦十分之勤奋刻苦,经已具备了相当的专业水准,可算一支短小精悍的准现代化海军,其战力,未可小觑!

    英国人的这个话,应该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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