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春梦关情
湖州在齐州的西南方向,一行人踏着旭日东升从齐州南城门出城时,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等出了城门,黎晏打头的马车停了下来,后头魏鸾不明就里,打发了尤珠去问问,只是尤珠连车都没来得及下,赵隼的声音已经在魏鸾的马车外响起了:“殿下请二姑娘过去一趟。”
魏鸾暗吃了一惊,便掀开了帘子去看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赵隼摇头说不知道,很快便又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唯恐与她四目相对:“大约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二姑娘,自然是没有跟奴才说的了。”
“我大哥知道吗”
得,这话问了就多余。
魏鸾一咬唇,恨不得把这愚蠢之极的问题收回去。
黎晏叫停了马车,没人敢越过他的车,自然她大哥的车也是停了下来的
魏鸾心下便叹气,只怕黎晏多半是故意的,这是做给她大哥看,更是为了气她大哥的。
刚出了城门就叫停下来,这会子还叫她到前头去
魏鸾无奈的摇头,刚有了动作,那头尤珠就往她手腕上一扣,愁容满面的冲她摇了摇头。
她反手去拍尤珠手背,示意她无妨且宽心,一面又起了身,猫着腰钻出了马车来。
赵隼是引着她到前头马车去的,这趟出门,黎晏的马车打了头,魏子期坐的那辆是在最后,正好把魏鸾放在当间儿,防着路上出什么变故,也好护着她。
先前魏子期也推拒过,哪里有叫齐王府的马车打头的道理呢可后来连魏鸾也跟着黎晏去劝他便是齐王府的马车走在前头,寻常宵小之辈才不敢打他们的主意,毕竟没有人会活得不耐烦,把心思动到齐王府身上去。
魏鸾在黎晏的马车外停下脚步,扭过脸来看赵隼,脸上倒是有笑意,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隼便冲着她一颔首,算是做了个礼出来,之后便掖着手退出去大半步。
直到他远离了黎晏的马车,魏鸾才抬着手拍了拍马车。
黎晏掀开帘子那会儿是拧着眉的,明显带着不悦:“怎么不上来”
魏鸾抬头看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却没叫人听清楚。
他揉了一回耳朵:“说什么呢”
她便顺着他的话就摇头说没有,又撇了嘴:“我明知道你故意气我大哥,还上你的马车,这不是上赶着给他添堵吗”
魏鸾一向与黎晏说话时,都带着七分的娇俏,即便不是撒娇,听来也像是在撒娇,倘或怄一怄气,便更要再多出些嗔怪意味。
黎晏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我故意气他。”
她没接这个话,只是朝着他丢白眼过去:“但我好奇的是,你怎么又突然和我大哥置气呢”
突然
黎晏心下冷笑。
这可一点也不突然。
昨儿后半天,赵隼来回他话的时候告诉他,魏业之所以会对孙昶的命案,说白了全是为了魏家,早几个月前他动了心思,要做茶叶的生意,可湖州的茶叶是大梁境内最好的,每年产下新茶时,多少人抢破了头也要到湖州去收。
往年有和陈家交情不错的,大多在茶叶生意上赚了个大富大贵出来,至于那些陈家不肯松口的人家,眼巴巴的干看着,就是没办法。
黎晏听来倒也不觉得新奇或是震惊,谁叫那是人家家的地界,除去几家生意还算不错的茶商,还有些自己手上有些良田的茶农,剩下的茶叶,不是几乎都攥在陈家手上吗
他也打听过了,孙家去年去收茶,收的也是那些散户茶农手上的,只够维持一两个月的生意,如果赶上收成好,大约能支撑上三个月,要是逢上收成一般,那些茶农手上的新茶,归拢起来,也不够维持半个月茶叶生意的。
从前陈家做事儿给人留了余地,底下的散户茶农他们是不管的,但去年孙家尝到了甜头后,今岁又到湖州去,陈家便不同意了。
这里头多半还是有魏家的缘故至于魏业,他想的就更好了。
魏家如今瓷器生意有,香料的生意做的更是厉害,但即便如此,魏业仍旧不足意,在茶叶生意上动了心,那不就得想法子同陈家打好关系吗
然而昔年争皇商结下旧怨,这次又一出孙家的事儿,魏业立时就想明白了,要想和陈家握手言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人家不贪图他的瓷器和香料生意,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惦记着人家的茶叶生意,如此一来,焦心难耐的便是他魏业。
所以他想插手孙家的事儿,想叫自己走一趟湖州,还带上魏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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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知会我一声
?第135章知会我一声
这话戳心窝子的叫人痛。
魏鸾长了这么大,从没有人与她说过,爹是不爱她的。
她觉得难以置信,可偏偏这样的话,又是出自黎晏之口。
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再愚笨一点,那该多好呢
至少糊糊涂涂的,对什么都是懵懂无知的,那黎晏此时说出这番话,她便听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而糊涂的人,往往把日子也过的稀里糊涂,遇上任何的事情,都懒得去计较个清楚,是以她便更不会追问,不会叫黎晏解释清楚。
“你是说”魏鸾攥着芙蓉木簪的手微微颤抖着,一开口,连声音都是打颤的。
她在害怕,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那日在爹的书房,大哥说的那些话,她又不是听不懂。
爹想做茶叶的生意,早几个月前就动了这个心思,想和陈家打好关系,只是一直都苦于无从开口罢了。
偏巧目下出了孙昶的事儿,叫爹一下子醍醐灌顶,清醒过来,原来昔年旧怨,一直都是陈家的心结,从来都不曾真正的解开过。
既然如此,那他要还想做茶叶的生意,想要满足自己的贪心和,就只能让陈家再不能一手遮天,最好是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
魏鸾眼皮一抖:“你说我爹他利用我”
黎晏见她这幅模样,自然是于心不忍的,可话已经开了口,就是覆水难收,再没有收回去的余地。
他沉闷的点了点头,想了很久,才又续道:“我起先也不懂,为什么非要把你带上呢你爹他这些年,态度其实是暧昧不明的。我每每往你们府上走动,他不冷不淡,不过分的亲近,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早些年咱们在京城的时候,皇兄打趣过那么一两回,他也是不卑不亢。反倒是你大哥”
说起魏子期,他心情便不大好,于是收了声索性不说,省的给自己添不痛快。
黎晏自己转了话锋,再不去提起魏子期那一茬:“这回你爹他一反常态,突然一定要你跟着我们去湖州,你那天一说起,我就觉着事情不大对劲了,只是有些话不好说,有的事儿我也没想的这样复杂,那时候也不大知道,你爹动了茶叶生意的心思。”
他一面说,一面不由自主的摇头:“你爹当年是白手起家的,魏家的家业做到如今这地步,他仍旧不知足。倘或有三分你外祖父的闲散安逸,他今次决计不会叫你跟着我一起到湖州去了。”
他解释了很多,魏鸾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其实是不知道的,只是看着她脸色仍旧惨败一片,便蹙拢了眉心:“我知道要你心里别不受用,你也听不进去,只是阿鸾,要我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你爹他其实有很多事,你觉得他很宠着你,纵着你,实则你回过头来想一想,只怕都未必。不牵扯到魏家的利益,你是他亲生的女儿,怎么折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要是如同今次这般,真的关系到他自己的野心时,又怎么样呢”
他实则是有心提点她上回挨打的事儿的,可是又实在不敢明着说了。
魏鸾心下一沉,却是立马就想到了。
那件事,她后来从大哥口中听到过几句,是他无意说漏了嘴,她又追问,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敷衍了过去,之后任凭她再如何的追问,他却一概不肯再说,问得多了,就板着个脸训斥人,她不爱听他教训,自然也不会再问。
现而今黎晏这样隐晦的说起,分明是有意叫她去回想往事。
爹如果真的是把她放在心尖儿上,捧在手心里的,有很多事,就容不下。
魏鸢现在忌恨她,其实以前也说过羡慕她这样的话,可大多的时候,都还会为她着想,要成全她一个好名声,为她将来能顺顺利利的嫁入齐王府而铺路。
但是爹又在做些什么呢
“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魏鸾面沉如水,眸中也是一汪深潭,然而却波澜不兴,是一片死寂,“也许他们不敢,也许他们无所谓,只有你会这样说,也只有你说,我才会静下心来听一听,想一想。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其实要这么说起来,我爹又何止是在打压陈家的事情上利用了我呢”
她哂笑,带着十足的自嘲意味:“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你瞧,你心里都明白,我为人如何,处事又如何。即便陈家做错在先,也得到了惩罚,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表哥一条命,或许我们心里会难过,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也会觉得委屈得很,可于我而言,这并不委屈,谁叫他错手杀人呢再是错手无心,总归杀了人,他手上沾了一条人命,拿命去抵,这不是应当的吗但这些,我爹好似全都不会理解。他从没有真正懂我,是从来没有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过往的一切宠溺都只是敷衍,明里我是魏家最受宠的孩子,实则如何,也许到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了。”
黎晏也是长叹息一声:“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想想你爹要真是这样做的,我又觉得气愤不已。”
“气什么呢他毕竟是我爹。”魏鸾略低了低头,一眼扫到那芙蓉簪头,“其实有些时候,也还算不错,至少这回我装病,他仍旧信了,那套扎眼的玉带,不是见过大师之后就即刻拆了下来收到了库房里,再没拿出来过吗这或许不牵扯魏家利益,却实则关乎他的脸面。分明这一场病来的古怪,要细细推敲,也有许多疑点”
“你从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黎晏眉头紧锁,打断了她的话。
她那些话,叫他听来心里实在堵得慌。
她在努力的替魏业找借口,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他一向自诩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如何看不穿她眼下是什么样的心思和心境呢
于是黎晏扬手,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头顶,带着安抚的抚了几下:“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如果觉得难受,或是想哭一场,都没有外人在,我也不会和任何人说。”
她却摇头,只是没躲开他的手:“你太了解我,那也该记得,我不爱哭。人家说姑娘家掉一滴泪,那是金豆子,不过从小的时候,齐娘就教过我,金豆子偶尔掉一掉,惹人心疼,那是最值钱的,掉的多了,招人厌烦,自然而然就不值钱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
黎晏眼中写满了心疼。
她不爱哭,是因为没有亲娘在身边。
魏鸢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小时候哭闹起来,又有谁哄她呢只有齐娘而已。
但在魏家,齐娘终究也只是个奴才,在她房里哄哄她倒没什么,走出去了,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难道齐娘还能替她出头吗
所以她不爱哭,遇上事儿也坚强,其实都是不得已的,即便是有他在,也没叫她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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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难言之隐
?第136章难言之隐
原本是没有谁抛弃了谁这一说的,黎晏自己动了心思,又实在看不过魏业所作所为,才越发坚定了这份心,同什么舍弃都无关,况且要说为了湖州陈家就抛弃了魏鸾,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无奈的摇头,深觉魏鸾此时的情绪十分的不好,唯恐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解释或是劝说,便越发把语气放柔和下来,再不似先前那样,这会子平白生出了十分的讨好意味:“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呢再者说了,你爹也未必就想到这许多。我起了兴致要做茶叶生意,自然是找上湖州陈家,难不成去找你爹吗我倒是有银子给他糟践,可他也未必有门路去糟蹋。这里头的道理,他比你更明白。”
魏鸾当下便是一怔。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爹的心里头究竟会怎么想,谁又说得准呢更不要说黎晏口口声声说他说的是,爹所有的疼爱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在爹的心里,最爱的只有他自己和魏家,他的几个儿女,其实都无足轻重,必要的时候,也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甚至是舍弃的。
魏鸾觉得鬓边突突的跳,一时头疼不已。
芙蓉木簪攥在她左手的手心里,她手臂一动,似乎感到那小小的木簪竟有千斤重,低头去看,眼神复杂起来,这才换了右手,在太阳穴上压了压,又揉了两把。
“头疼不舒服吗”黎晏拧眉问她,“要不叫周谌来看看”
她说不用,丢了个白眼过去给他:“是你说的这些事我爹的事,已经足够我心里不舒服,你还要与我说后面的。”魏鸾深吸了口气,喉咙处自然也就跟着滚了两滚,“我要说你最好别这么干呢”
黎晏眉峰渐次平缓下来,但面皮还是紧绷着的,他就那么肃容盯着魏鸾看:“你真的咽的下这口气吗那虽然是你爹阿鸾,也许你有的只是难过,可你难过了,我就不想叫他有好日子过。明知道他的那点心思,我倘或成全了他,这辈子都要怄死我自己。”
他见魏鸾面色略有舒缓,方暗暗的松了口气,其实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我先前跟你说了,要是别的什么人,有丁点叫你不顺心的,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可这个人是你爹,我左右为难我心下生气,可更怕下手重了,连你一并伤了,叫你在家里不好做人。阿鸾,如果你真的要我咽下这口气,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此算了,我也不是做不到,这世上,原就没有什么,比你更要紧。”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魏鸾目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动。
这个难题,是黎晏抛给她的,是黎晏加诸在她身上的。
其实她内心矛盾又挣扎,经过前世,她再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活着,即便是那些最丑陋的真相,她也愿意去面对,去看清,哪怕会遍体鳞伤,也总好过活的不明不白。
如果真的是这样想来,她该感谢黎晏。
但爹要是
魏鸾鼻尖一阵酸楚泛上来,眼眶几乎同时就湿润了。
她忙低下头,不想黎晏看到眼中去:“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心里想要做的,我全都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也该感念,你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高兴,也不是为一己私欲,全都是为了我。或许你说得对,我爹未必想到这些,更不会怪到我的身上来。”
是啊,黎晏已经亲近了陈家,爹如果还想和齐王府拢近关系,不仍旧要靠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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