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春梦关情
于是黎晏略翻了翻眼皮:“案子了结,我以为你该开心的。”
魏鸾又摇了摇头:“这种案子,我怎么会开心呢表哥得救是不错,但人心——”
她拖长了尾音不再说下去,只是目不转睛的望向黎晏。
自古难测是人心,可怖可敬的也从来是人心,她今日所见所闻,全是人心险恶,一时难免伤怀罢了。
……
第二日众人皆起了个大早,昨夜里黎晏就让赵隼把许恭送进了府衙大牢,又交代过杜启崖,今日一早是要升堂问案的,其余一概不与杜启崖多说。
大早起来他又打发了人到陈家去知会陈正廷,要他到堂旁听。
这会子从客栈出门时,魏子期下意识的就拦了一把:“今日结案,仍旧叫我们兄弟去旁听,殿下这……”
“一次是听,两次也是听,有什么不妥的吗”黎晏翻了个白眼过去,对魏子期这样的小心谨慎很是不满,“事情始末缘由,我昨日已经都与你说了,子期,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今日陈正廷堂上会如何失礼失态吗”
魏子期心下咯噔一声。
他自问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昔年京中与陈家的隔阂和矛盾,一直到今天,他都没能忘记。
能亲眼看着陈正廷倒霉,那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可是黎晏这样阴阳怪气的说出口,他心下难免一阵不痛快。
魏鸾略扯了扯黎晏,又往魏子期身旁站过去:“大哥,都到这时候了,你纠结这个做什么上次黎晏要我们去旁听,你也是这样,可你瞧,这几天过去了,外头也没见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就别瞎操心了成不成”
她有心说和,就是怕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一会儿又上了头。
其实黎晏真不是有心刺激他,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而已,当下听了魏鸾这样说,自然也不多说什么,目光闪了闪,便迈开步子不再理会身后的魏子期。
及至于府衙大堂时,杜启崖早就候在了堂上,而陈正廷也为提心吊胆而来得早,只是他们进门时扫过陈正廷面上神色,见他又撑着镇定,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即便知道了陈正廷的真面目,这会子也不是要立时与他撕破了脸。
反倒是陈正廷瞧着魏家兄妹又跟上了堂来,脸色稍稍有变。
黎晏已在高台宝座上坐下,瞧见了陈正廷的面色,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啧了两声:“是我叫他们一同来的,说到底,这案子涉及到孙家人,陈老爷能旁听,他们自
第三百三十九章:赔给孙家
陈正廷那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许恭到底还是……
如此说来,今天一大早黎晏让赵隼到陈家去,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的。
黎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缘由,可偏偏又像是丝毫不知内情一般,眼看着他提心吊胆,等着看他丑态百出。
那感觉……那感觉坏透了,就如同当年在京城时,他等着看魏家出丑丢人,是一样的。
那时候他继承了家业,也已经在京中经营了些许年头,而魏业呢
小门小户小家底,凭什么和他一争长短呢
彼时他觉得魏业不自量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也认不清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非要在京城分这一杯羹,到头来只能是丢人闹笑话罢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魏业真的能成事,能挤走他们家……
眼下的齐王殿下,又是否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看待他,看待湖州的这个案子呢
不自量力。
是了,就是这四个字,陈正廷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四个字,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昱明也还关在府衙大牢之中,他想办的事儿,一件也没能办成,其实真的是不自量力,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以为他能做好一切罢了。
人心、官场,他懂了几分
陈正廷心头一阵怅然,而那边黎晏已然拿了许恭和张氏问了不少话,只是陈正廷分了心,一个字也没听清楚而已。
不过他听不清,杜启崖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且越听越是心惊胆颤的,那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扫向了陈正廷坐着的方向。
陈正廷冷眼看着,黎晏上下嘴唇动了动,往一处一碰,好像叫了谁一声,可他再扫视这大堂之上,又无一人有所动作。
直到杜启崖冷着嗓沉声叫了一回陈老爷,才算是彻底拉回了陈正廷的思绪。
他有着恍然,眸中闪过茫然和疑惑。
黎晏嗤了一声:“许恭方才所说,陈老爷,都没听见了”
许恭啊——对了,许恭出卖了他的。
黎晏果然是在等着看他笑话的,可是堂堂齐王殿下,又何必这样对他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魏家阿鸾。
陈正廷深吸口气,那口气是彻底吸进去之后,又长长的吐出来,如此反复三五次,黎晏也没有再催促他,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魏家兄妹还坐在这公堂之上,他不愿给魏家人看了笑话,更不想叫什么人小看了他。
陈正廷沉思再三的想过,缓缓的站起身,又一点点的挪步至于堂中,在许恭与张氏二人的身侧站定住。
他低头看,许恭瑟缩着肩膀,没有抬头,更没有看他,但大抵是能察觉到他的气息,他靠的越近,许恭的姿态便也就越谦卑恭顺。
出卖自己的也是他,如今又做这副模样,叫人不齿。
陈正廷冷笑着,把长袍下摆处一撩,双膝并拢,跪了下去。
他朝着黎晏的方向再三拜过:“其实殿下您什么都知道,早在赵隼到陈家叫我至公堂前,您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不是在问,平静的语气只是在淡淡的描述着事情的真相:“殿下想听我说什么呢这么多年,许恭跟在我身边服侍,他做的,就是我做的,即便我说与我无关,殿下也未必会信。况且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推诿不认的呢我说不是我,只会更让殿下觉得,我实在是个小人,心肠歹毒不说,还敢做不敢认——”
陈正廷把尾音拖一拖,又叩首拜一礼出来:“殿下问什么,我都认罪。”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该辩解或是无需辩解时,也绝不会多替自己说半个字。
黎晏松了口气,其实原本也怕陈正廷当堂不认,说许恭和张氏两个人在出事之后,合起伙儿来栽赃他,无非是想减轻他们自己身上的罪责,叫他陈正廷把所有事情都一肩扛了,要这么着,委实麻烦些,少不了他们还要再辛劳一阵,总归要找出令陈正廷心服口服的证据,叫陈正廷再无话可说才行。
眼下他说什么罪都愿意认,这边是最好的结果。
黎晏那只手在惊堂木上又过了好几过,到底是没再将惊堂木甩响。
他本有很多话想问个清楚,可陈正廷真的认罪了,那些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问什么
父子一场,他同几个儿子,就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了
还是问问他,陈家这么多年,到底还有没有干过这样买凶杀人的勾当呢
都不必了。
这一切,都和他们再无瓜葛了。
他们到湖州一趟,想办的事,至此,全都办完了。
惊堂木是被黎晏轻轻放回去的,杜启崖横过来眼看着的,随着惊堂木闷声一响,他的那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去。
“杜大人。”
黎晏话音落下,杜启崖便已站起身。
他稍稍侧身,面朝着黎晏的方向,毕恭毕敬的口称殿下,又把头低一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黎晏一直都觉得杜启崖有古怪,他越是在自己面前谦卑有礼,便越像是做贼心虚,可是许恭说杜启崖和此案是无关的,眼下陈正廷愿意认罪伏法,也未曾攀咬杜启崖分毫……
到底是杜启崖太会办事儿,把自己的尾巴藏的过于好,还是从一开始就真的是他疑心太重,错怪了杜启崖
黎晏沉默了好半天,杜启崖一直没能听见他后头的吩咐,这才略一抬头:“殿下”
杜启崖的尾音是往上挑的,透着十足的疑虑。
黎晏猛然回过神来,哦的一嗓子,尾音也照着他那样子往上挑,又拖长:“案子的来龙去脉,你如今也知道了,许恭和张氏的证词也都在,人证物证俱全,陈正廷又当堂认罪伏法,至于之后要怎么定这个罪,那就是杜大人你的事情了。”
“是,下官明白。”杜启崖再躬身下去,黎晏分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他的眼中,他立时就明白过来,忙收回目光,只当什么也没瞧见,又接上自己的前话,“此案真相既是如此,那当日孙昶便算被冤入狱,现在案情明了,真相大白,殿下您看,孙昶是不是,可以放回滨州去了呢”
黎晏一挑眉:“我不是说了,之后如何来定这个罪,就是杜大人你的事了。我呢也不是干刑名的人,这陈昱卿的死虽是陈正廷有心设计,但毕竟也是孙昶醉酒之失,他能不能和周余一样,无罪释放,我是不大知道的。”
杜启崖面色一沉,心跟着一块儿往下沉。
这位齐王殿下不好打发,是个难缠又精明的主儿。
想从齐王嘴里套出一句话,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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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挖出的死人手
第240章挖出的死人手
一转眼就要入十月了,这时节天气也凉爽起来,秋风飒飒,带得屋外桐树一阵阵的响,不多时那枝头颤巍巍挂着的树叶子,打了个璇儿,径直往地上砸下来,偏偏落地时又没了分量,轻飘飘的,一挨着地面儿,又腾地弹了那么一下子,扑腾不高,可看着就是那么的喜人。
秦昭坐在月窗下的罗汉床上,双腿叠在一块儿,两只手是分摊开来,一个膝头上放了一只。
他静静地看着那桐叶顽皮,面上却毫无笑意。
郑归站在他身后,脚边儿还跪着个什么人,低眉顺目的,也瞧不清楚,只是一身绫罗绸缎裹着,他好似浑身都不自在,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又扯扯那儿,不时的扭扭身子,别扭极了。
他跪在地上不老实,再三的动,郑归瞧着轻咳了一声,好心的提醒着他。
但就是他这一声轻咳,拉回了秦昭的思绪来。
秦昭稍稍侧身,眼角的余光能扫过地上跪着的人,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你从前在京城,也是个富贵有福的人,十几年不见,反倒穿不惯这绫罗绸缎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平平,不带着一丝温度,原本秦昭这样子说话,该是吓人的,但他有心收敛,地上的男人听来,便只是觉得眼窝一热,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就簌簌的掉下来,他身前的那块儿地,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了湿润。
秦昭见不得男人掉眼泪,觉得委实没气性,一时见了这样的,先把眉头拢到了一起去:“好好的我问你几句话,你这一言未发,反倒先哭起来也是七尺男儿,说出来是顶天立地的,可这眼窝怎么就那么浅”
郑归知道他主子心里急的是什么,眼下有正经事儿要问呢,可容不得这样子耽误时间。
于是他轻声开口劝了两句:“胡大夫,快别这么着,有天大的难处也都过去了不是你瞧,你如今不又好端端的出现在京城了吗过去的,都过去了,当着殿下的面儿,可不敢这样。”
是了,那地上跪着的,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秦昭一眼的男人,正是当年入了魏府为孙氏看顾胎像,而之后又被人追杀数年之久的胡泽霖。
胡泽霖是听完了郑归的话,才稍稍把头抬一抬。
当初他在京中成名时,便已四十有一的年纪,这一路奔走逃命,十四年过去,如今的胡泽霖,鬓边早已生出华发,加之他多年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眼角的纹路便较寻常老翁要更重,面色也更显得苍白无力。
秦昭目光所及,心下一颤,忙摆手叫郑归:“扶他起来,叫他坐着回话。”
胡泽霖听来无不感动,这些年不论他走到哪儿,都再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了。
十四年前他是京中名医,人人敬着他三分,可过去的十四年间,他就算是行医问药,也不敢那样大张旗鼓的,更不敢露了名在外头,生怕惹上杀身之祸,连隔天的旭日东升都再也瞧不见。
日子过的最艰难的时候,甭说叫人家高看他一眼了,那会儿穿的破衣烂衫,摇着个破铃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给人家看病,遇上个疑难杂症还不敢看,就怕经年的旧疾给看好了,那是要招人留意的,好些时候被当地的百姓当江湖骗子,挨过骂,也挨过打,勉强赚些个碎银子,够自己的吃喝,顾得住自己罢了。
现如今广阳王府的大总管亲自上手来搀扶他,他哪里敢生受。
胡泽霖双手在地上一撑,下意识的躲开郑归那双手,自己个儿撑着用力,慢腾腾的站起了身:“不敢劳郑总管……”
“你还认得郑归”
他话音未落,秦昭咦了一嗓子:“离开京城十四年之久,过去的旧人,你都还记得”
胡泽霖面露苦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跪的久了,站不稳。
郑归看他一个踉跄,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忙就上了手,一把稳住他:“胡大夫,都这把年纪了,我搀一搀你,也没什么,快坐着说话吧。”
他这样说,胡泽霖也不好再推辞,不然反倒显得矫情了。
那头胡泽霖往官帽椅上坐过去,稍稍正了正身子,才点头说个是,算是回了秦昭先前的话:“十四年如一日,草民一日也不敢忘记那些旧人,还有那些旧事,就怕再识人不明,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他说识人不明……
秦昭眯起眼来:“你所说的识人不明,是说魏业吗”
提起魏业的名字时,胡泽霖猛然打了个冷颤。
那种害怕,是发自肺腑,早已经入了骨髓,不受他自己控制的。
那几乎成了一种本能,根本就不必见到魏业这个人,只是听一听这个名字,便已如临大敌了。
见此情景,秦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面色铁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魏业要杀你们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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