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洛少琛
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旁观者,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惊叹绽放于天际的星海,却不永远都不可能触碰那些辉煌。
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华丽。华丽过后,他们的生活依然继续。
但是对于那些发动政变的人来说,这是最后的舞台,要么蜕变成永远横亘在天际的星河,要么燃烧变成灰烬随风逝去,总之他们的风骨是不甘腐朽于泥土。
药叶儿仰头看着夜幕,好像开始明白了什么,那东西宛如一滴雨水,滴进她的心里,润进她的世界。
在邵子牧清理命人清理战场的时候,青龙帝已经悄然回了王城。他枯坐在寝殿的软榻之上,回想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许多年不曾牵动的心弦,再次被人拨响。
凝月,我们的孩子很优秀,优秀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我可以安心的把帝王之位交给他了。
凝月,你不会怪我罢我穷尽一生想要摆脱的枷锁,我最终还是把它给了我们的孩子。给别人我不放心啊。邵天翊阴毒、邵天启贪婪,其他的皇子还没有长大,而我
二十八、将死(22)
那两个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双手伸向西方,邵天翊逃走的方向,“父亲救我——父亲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但,那里终是一片寂静,只有夏木反射着光,在那里沉宁。
邢武不忍心再看,挥一手,示意善后的龙影们撤退。
此时,邵子牧已经进了王城,青龙帝的那道谕旨,已经先他一步送出了王城,他来不及阻拦。
青龙帝的书房里,邵子牧看见了那个昨夜还意气风发、威严凛凛的父皇,今日就变得如同枯木一般苍老。
云景静静地在青龙帝面前行完针,收起药箱,向堂下的邵子牧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青龙帝扶额,一脸沧桑,那两鬓、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严冬初雪落地,根根银华,半真半掩、若隐若现。微微下陷的眼窝两侧印刻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他轻出了一口气,幽幽道,“子牧。”
邵子牧上前一步,“父皇。”
“你果然不负孤的期望,靠自己的实力夺下了龙城。也不枉孤如此费心栽培你多年,你如你母妃一样,坚强果敢。”青龙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如神明一般的儿子。
邵子牧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之情,“父皇,你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三哥府中的女眷和他的孩子吗”
青龙帝沉吟许久,道,“你什么都好,唯有这点,让孤不能不替你多操心一点。”
“子牧不认为他们以后会有实力来夺权……”邵子牧还没说完,就被青龙帝厉声打断,“孤不是来跟你讨论孤的处置对不对的!”
邵子牧颔首,不在言语。
青龙帝看着邵子牧如此,心中不忍,放缓了语速,“准备下罢,三日后,孤将准备对全国下诏谕,封你为青龙帝国的君储,下个月初一进行册封大典。成为君储,你就可以代孤全权处理朝堂之事。孤会替你择几门婚事,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操心了。”
“父皇!”邵子牧猛的抬头,“我……”
青龙帝抬眼,看见邵子牧眉头紧皱,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有事便说事。”青龙帝拿起手边的一盏茶,拿起茶盖轻轻刮了刮浮在上面的茶叶。
邵子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向青龙帝表明他心有所属,那时的青龙帝虽然松口,但是最后药叶儿终究是没有跟他在一起。
现在,时过境迁,他要如何跟他的父皇再说这件事
求青龙帝,让他把药叶儿赐婚给他就算帝君肯,药叶儿又怎么会肯
她昨日应该已经被玄沐、金芯两人救了出来。
玄沐那个人,阴险诡诈,睚眦必报,他用药叶儿这一颗棋子破了他在玄武帝国摆的局,他一直怀恨在心,昨日那么好的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
恐怕,他利用荀药谷养两万流民换军队的事情,已经被玄沐给捅了出去……
想到这,邵子牧心口宛如被利刃狠狠的插了一刀那样痛的真实——这件事,他辩无可辩!
当初他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才去找药叶儿,他总觉得这件
事其实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哪怕最后与邵天翊翻脸也是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沾到药叶儿一分一毫。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邵天翊居然不惜牺牲青弥的性命为代价,不择手段的想要擒住药叶儿威胁他。
一旦药叶儿落入邵天翊的手中,那么这件事,就跟药叶儿有关系了。
若不是她警觉,早早的用计安插了暗芯在邵天翊的身边,若不是她早就修炼成血毒禁术,让邵天翊动她不得。
昨日那一战,就算他早就埋伏了两万军
二十八、将死(23)
青龙帝沉默许久,道,“你放不下那个名叫药叶儿的女子,是吗”
“不……我能放下,请您……给我一点时间……”邵子牧额头碰着地面,伏着身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有一种被车裂一般的疼痛感,疼到骨子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硬生生的从他的血肉里被拔出来。
每说出一个字,好像都要花掉他全身的力气一般。
他不敢抬头让青龙帝看见,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他的眼里早就泪眼婆娑。
他不惜让自己心被撞烂了、踩碎了、揉拧了,烂在肚子里,也要对青龙帝承了这一诺。他知道只要他不再挂念她,青龙帝就绝对不会对药叶儿起杀心。
这是他能做到的保护她的唯一方式。
青龙帝看着邵子牧,这孩子,说话从来都是留有一线余地,从来都不会把话说满,今日他肯在他面前承诺这件事,那就代表着他一定会去做。
青龙帝怎么会不知道,此时邵子牧心已经被自己撕扯的鲜血淋淋,要把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从自己生命中剔除,是需要多大勇气与决绝!
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帝王罢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啊!他们父子只有在这一点上,出奇的相似。
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生下的儿子,青龙帝又怎么会不心疼,他放缓了语气,说道,“抱歉,子牧,让你生在这帝王家。”
邵子牧收敛了心思,抬起头,淡然回道,“父皇,不必道歉,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亦如我们的一生。”
龙城天牢里,邵天启坐在枯草之上,看着头顶一尺见方的铁窗,一株青苗,迎着曙光,舒展着身躯。清风拂过,它晃了晃那娇弱的身躯,而后静立无声。
“两百四十八次……”邵天启数着这些日子里,清风流淌过的寂籁。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他还可以有如此心境,去计数这些往日他想都不曾想的问题。
“你终于肯来了。”邵天启眼睛依然看着铁窗,耳朵听见有人缓步而来的声音,“昨夜邵天翊谋反,应该被你给镇压了吧怎么他没有被押到这里来还是他已经被你给一剑了结了”
“呵,邵子牧,我就知道,你远没有你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人畜无害。”
“你既然连邵天翊都能杀,今日来送我上路又有何难”
“得到君储的位置,感觉如何我跟邵天翊争了十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如今让你渔翁得利。”
“这些天,我坐在这里好好的想过了,我为什么会失败……”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对我不可能触碰的东西,心存太多的幻想。”
“每每朝着那个名为‘权力’的东西,多走一步多看一眼,我就会无法自拔、不可救药的深陷下去。”
“对于王族来说,金钱、权力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天下苍生。”
“而你,恰恰是为了苍生而生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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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天时地利人和,自然都站在你那边,我又如何能斗得过……”
邵天启缓缓地移动目光,最后落在牢笼栅栏之上,身子猛的一怔,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喃喃道,“父……父皇!”
牢笼里从天窗上射下的方块型的光,有一半印射在青龙帝的脸上,他负手而立,眸光淡然的看着这个喊着他父皇的孩子。
青龙帝微微侧目,看着身后跟着的锦公公,锦公公很有眼力的对后面随驾的人挥一挥手,随架的人全部退出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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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总以为,或许时间长了,你就会有所改变。孤给了你很多机会,让你放手去磨练。但事实是,你让孤很失望。”
“你的五弟——邵子牧,是孤最疼爱的孩子,孤不想他如我这般生活在抑郁之中。”
“孤送出去,让他在孤的故乡长大,孤想让他变成一个心胸宽广的孩子。子牧最像孤,所以,孤不忍让他跟孤一起承担这么重的职责。”
“孤是真的希望他就那样驰骋疆场,无拘无束。”
邵天启苦笑摇头,原来他这个不是亲生的父皇,是真的想让他来继承帝位,他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父皇,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面对您的时候,我总会患得患失。”
“您的喜怒哀乐从不利形于色,我只能从您的语气里判断您的喜好。”
“若是我提一个建议,您语速变快,那便是认可我的举动,我的心底会暗暗的松一口气。”
“若是我提一个建议,您沉默不语,我便会坐立不安,不断的去揣摩您的心思。”
“父皇……这些年,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我变的更容易恐慌,我想把更多的东西握在手上,这样我才有真实存在的感觉。”
青龙帝亦是轻轻地叹一口气,“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邵天启点头,“抱歉,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
“这不怪你,”青龙帝微微抬起头,“我们之间的身份、所处的坏境就注定了我们不会真正了解对方。”
邵天启抬起头,“我知道五弟他一直尊我是他兄长,刚从西境回来的时候,他亲自上门来见礼,我没有见他,他也丝毫没有怨言。”
“那段时间,他列位朝堂,也从不对朝政指手画脚。”
“但是,越是看他这样淡然无谓,我越是生气。他那样就等同于告诉我,我这一生追求的东西,在他邵子牧那里一文不值!我惊叹他的胸怀,妒恨他的才华,畏惧他手上的兵权,羡艳他的财富。”
“我知道,若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易如反掌。”
“我不想、也不愿意如此,所以,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他不仅全单收下一言不发,为了让我放心,他还以西境似有动乱为由,避了我两个月。”
“他所做的隐忍,我都知道……只是,我那时候已经心魔入体,不管不顾,一再咄咄相逼,才让他下定决心要踢我出局。”
青龙帝缓缓地看向邵天启,“子牧与孤很像,若是为了这天下太平,他可以舍弃自己,成全任何一个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若是动了他心中牵挂之人,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邵天启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原来如此,是因为我宫宴之上企图拉那个名为药叶儿的女子下水吗”
“不,是从你派人,在他从荀药谷回来的路上,派人企图刺杀她开始,他就已经
动了杀心。”青龙帝轻笑,“只有这一点,孤最满意,为了保全自己心中所爱,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他自己。”
“一个合格的帝王杀伐决断、精于谋略,那远远不够资格成为帝王。他还要心中必须有柔情,只有经历这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彻心扉,他才会有普渡众生的慈悲——一个无情的帝王,是不可能名垂青史的。但一个心中有情却敢为了大义而放弃情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我青龙帝国天际,那永不坠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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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帝缓缓地站起身,声音在黑暗中消散,“孤的一生映射着子牧的未来,为人父,孤是不是太过残忍”
身后的邵天启,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问题是青龙帝质问自己的。答案只有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
这个问题,几个月前王城的御书房之内,他也这么问过药叶儿。
那一日,青龙帝招出龙影试探药叶儿,药叶儿下毒把所有龙影迷晕。在书房里那一场一对一的对话,除了他与药叶儿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药叶儿毫不费劲的把所有的龙影都迷晕在地,却依然淡然的站在原地,让青龙帝手中暗握的匕首,松了一松。
药叶儿一脸淡漠的笑意,如初夏和风,却不带一丝杀意。
青龙帝打量了药叶儿半天,似乎才想明白,“你早就知道孤会试你”
药叶儿点头,“是。”
“你明知道,还跟着来,迷了所有龙影……是有话跟孤说”青龙帝不傻,若一个人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必定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药叶儿明显是带着目的来找他的。
药叶儿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放在了身前不远的地上,然后撤回原来的距离,“这些时日,邵子牧布的局已经准备收网。不过多久就会开始行动——他会把邵天启与邵天翊的势力、党羽一一拔除。”
“天翊手中掌控龙城的御林军,若要谋逆,只能是兵乱。如是他失败,不是被伏杀,就是会逃走,绝不可能被你们抓住下狱。”
“但邵天启,事情一旦被揭发,他只能入狱等死。”
“知道,你与邵子牧都不希望这场多嫡之争流太多人的血,所以,特地送来了这瓶药,给邵天启吃。”
帝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为何要救邵天启”
“又为何留着萧帝后”叶儿抬眸。
青龙帝身形一怔,眉头缓缓蹙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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