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洛少琛
朝阳跃出地平线,清晨的凉意已经逐渐散去,邵天翊眼中寒意却越来越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眼眸里混沌瞬间散尽!他厉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一声如惊雷,震醒了方才还在马背上失落的战士。
邵天翊调整姿势,右手紧握缰绳,左手拿着马鞭,“还不到沮丧的时候!往西十里,乾山,先甩掉身后这些追兵再从长计议!”
身后随行的人,纷纷对视一眼,似乎看不见前路希望,又垂下头。
邵天翊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好像知道身后那些人的表情一般,“邵子牧为人正直,不会为难你们的家人,最多就是流配边境。”
“我们先撤到乾山阻断追兵,利用乾山里的地利,休养生息。待我们养好了伤,再去打听你们家人的下落。”
“所以,你们一定不能死在追兵的手里!”
这话一出,仿佛一针强心剂,让身后跟随邵天翊出逃的人们又恢复了生机,方才一个二个还面如死灰,现在居然都调整好骑马的姿势
,手里扬起了马鞭。
“驾!”众人一甩鞭子,骏马吃痛,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一瞬间,就把身后追兵落下十几丈!再一鞭抽上去,只见漫天灰尘,纷纷扰扰,尘埃落定之时,只有路尽头的苍山,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
跟在邵天翊身后追击的影袭看见前方乾山,立即手攀树枝,转了一个圈,回身稳稳的落在了高耸的树枝枝上,单膝盖跪在树枝上,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
三十、无妄之海(1)
穿门而过,眼前突现数十座奇峰参差耸立于墨绿深涧之中。但见石峰攒簇,涧水萦回,古木参天,盖天铺地。
石峰成百上千,高的入云,矮的卧地,大起大落,相映生辉!
前方,又是一川瀑布直冲壁下石坎,水珠飞溅半空后复跌落谷底,洒落几丈开外,声如闷雷。水中天虹,轻风拂过,便见金光万点,飘飘洒洒,如六月飞雪,迎风而舞。
王双洲看着眼前的景象,居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愣愣的跟在邵天翊身后——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非青龙王族不可入的圣地!
石丛小涧、银瀑高泻,又有竹林繁茂、苍松垂壁,若不是这里集聚天地灵气,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宛若梦幻一般的仙境!
无论随行之人多么感慨,邵天翊始终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前方,这仙境一般的地方,在他眼里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瀑布之下的水潭周围,有一大圈白色的石滩。邵天翊带着王双洲他们来到这里,较为干燥的地方,才下马,把马儿放在树林之间,让它们自己去吃草。
邵天翊从马背上取下干净的衣服,直直的走向深潭。
这些马本就是做逃亡准备,每匹马的马背上都背着一些应急用的东西。
王双洲也从马背上取下医药包,脱下衣服开始认真的清理自己腰伤。其他随行的人,也纷纷来到潭水边把脸上的、身上的血水给洗了下来。
邵天翊洗完身上的血污、换完衣服,直直的走向王双洲,与他一起坐在潭边的巨石之上,看着水潭中正在清洗身上血污,随着他一起出逃的这些王姓将领。
王双洲处理腰伤,奈何暗芯下手太狠,虽不致命,但伤口很深,他自己处理起来有些费劲,擦一擦停一停。
邵天翊实在看不过去,便把药与药布都接了过来,替王双洲清理伤口。
“抱歉……”王双洲盘腿而坐,邵天翊在他身后细细的替他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为何要道歉”邵天翊声音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王双洲低着头,“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会让暗芯伤我至此。”
“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你不必跟我道歉。”邵天翊拿起缝合伤口的银针,递给王双洲一根树枝,“伤口太深,必须缝合,现下没有麻药,你忍着点。”
王双洲接过树枝咬在嘴里,邵天翊开始用银针缝合伤口,速度快如舞剑一般。王双洲闭着眼睛,嘴里死死的咬着树枝,额头渗下细细的汗,却丝毫不毁将门风范,不曾发出一声。
暗芯的小断剑本就较一般剑窄一些,所以这伤口也就窄一些,邵天翊只封了三针,便开始上药。
王双洲甚少如此跟邵天翊相处,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殿……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即离开了那个地方,就没有皇子的身份,你不必再如此唤我。”邵天翊淡然置之,却也没有停手。
王双洲倒是无所适从了,他生下来从懂事开始就唤邵天翊“殿下”,唤了二十多年,这会让他忽然改口,还真的有些不适应,他咳了一下,“那,我唤你主上罢。”
邵天翊淡淡道,“龙城的事情,你不必自责,最后那一战,就算没有荀药谷,我们也不可能赢邵子牧。”
“他一早就布好了局等着我去跳,他利用金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拔了我费尽心思才得到的黑金市,寻了我刺杀他、勾结外敌的证据,逼我造反。”
“我早该想到,他不会做没有无准备之事,却也没有想过他居然可以用流民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在这件事情上,终究还是他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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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无妄之海(2)
王双洲皱眉,“主上的意思是,单清雪在邵子牧那里以某种方式得知了无妄之海的秘密”
“没错。”邵天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笑意,“邵子牧以为跟单清雪揭发了我想谋害她与她肚子里孩子的事情,单清雪会心灰意冷为他所用,任他摆布。”
“呵,邵子牧太不了解单清雪了。单清雪从小就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无论破旧成什么样,她都舍不得丢弃。”
“所以,只要她喜欢我,无论我怎么伤害她,她都会义无反顾的为我去做任何事,包括替我去死。”
“那日我看见单清雪跟来,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果然啊,安插这个女子到邵子牧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邵天翊看着手上沾染着单清雪血迹的纸,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哈哈哈——”
王双洲皱眉,原来单清雪才是邵天翊最后的退路。
“主上是打算按照这纸上的所写,去无妄之海打开封印”王双洲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这可是封印这黑暗一族的地方!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黑暗一族是什么,万一我们打开封印,放出来的是一个祸害……那,那天下的黎明百姓……”
“天下的黎明百姓与我邵天翊何干!”邵天翊眼睛瞪的浑圆,狠狠的打断王双洲的话,“现在的我,如果不借助黑暗的力量,凭什么夺回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前去无妄之海,我释放的是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那东西能满足我的愿望,我就愿意为之奉献出一切,包括我自己的生命!”
“你疯了!”王双洲伸手就要去夺邵天翊手上的那张纸。邵天翊眼疾手快“哗拉”一声带着纸收回手,一脚踹在王双洲的腰伤上。
王双洲一声闷哼,侧卧在地,刚刚才包扎好的地方又印出殷红的血迹。
邵天翊斜视冷笑,“呵,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死心塌地的追随我这个人。”
“王双洲,我从小看你长大,你这个人心里想法,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若你不是王家长子,肩上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你恐怕在事发之前就带着暗芯远走高飞了吧”
“我就不信,你与暗芯相处的这些日子会没有察觉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你故意放任她在你身边,打探消息。说到底,在你心里,你根本就不希望我起兵造反,是不是!”
“是!”王双洲攒了一股力量,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邵天翊,“你们谁去坐那个王位我都无所谓!我本就是被逼的!王家家族所有的叔叔伯伯都想倚着你,成为青龙帝国位高权重的门阀,但是我只想游画山水,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共度春夏!”
“胸无大志!”邵天翊一声怒喝,一个箭步上前,扬手给王双洲一巴掌。
王双洲被打的头一偏,啐了一口血出来,他呵呵一笑,“什么王族、什么家族、什么权力,我受够了……我生来就喜欢书画,却被父亲硬逼着在演武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生来就被告知,我是长子,我要肩负起光耀王家门楣的重任。”
“呵呵……生在这种世家,到底有什么好!不能娶心爱的女子,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能纵情与山水之间,不能同享天伦之乐!”
“一旦谋权失败,就如现在这般!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
三十一、家人(1)
金芯下车,直直的走向泉州小馆的帐台,放了一锭金子,“掌柜,这店,盘给我可好”
那正在帐台算账的中年男子听到的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以为是哪个人不知好歹与他玩笑,心中不烦,抬起头怒目而视,只是这一看,满眼落尽了这世间一切风华。
那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由原先的愤怒变成了惊讶,又由惊讶变成了惊艳,他的目光落在金芯这张妖孽凝聚了天地间所有华彩的脸,然后才看见的是金芯手下那金灿灿的金锭子,目光再往下移到金芯的腰带之上,那一方刻着“金”字的紫金牌还在微微晃动。
掌柜立即明白过来眼前站的人是谁,笑盈盈的从帐台上下来,抱拳,“金方公子。”
金芯只是淡然的点点头,把金子用扇子推过去,“考虑下”
那掌柜额头直冒汗,金芯看中的地方,要盘下,他敢说不嘛商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金方公子办事的一贯风格——先礼后兵。
若是他好声好气的来跟你谈生意,你不趁他面子,不知好歹,那么不仅这笔生意做不成,你以后的所有生意都别想做成。
这掌柜的虽然有些舍不得这经营了多年的居馆,但是金方出手很大方,这锭金子,别说盘他一个店,盘下五个这个大的店都绰绰有余。
掌柜的暗自在心里打了一个小算盘,立即点头同意,“行。”
金芯收回桌上的金子,放下一小锭银子,“明日,会有人上门与你到官衙走手续。这锭银子,你拿去喝茶罢。今日这店,就不要开了,人留下几个做饭、打杂。其余的都遣了罢。”
“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着人办。”掌柜的收起那一锭银子,立即一路小跑的去吩咐这最后一单的生意。
药叶儿下了车,看见金芯居然随手就盘了一个居馆,忍不住摇头,却又不好说什么。钱是金芯赚的,怎么花是他的自由,当初出谷之前,这是药叶儿与金芯的约定。
金芯回头看见药叶儿,目光又忍不住的往药叶儿身后扫去,她身后除了马儿在原地踢着蹄子、琴胤收拾马车上的东西,却再也没有人下来,不由的眸光一沉。
药叶儿轻笑走过来,挽住金芯的胳膊,“别看了,暗芯姐姐去收拾沿途的埋伏去了。晚饭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金芯没拿话噎药叶儿,他只是皱眉微微侧目,这一垂眼,仿佛万花凋零一般凄美,如云霞之上流光散落人间一般易碎。
药叶儿甚少看见金芯如此落寞到妖艳的神情,心中暗叹,不得了啊!这前任的凤城第一公子,摆出这样一副样子,哪个女子谁受的住啊举手抬眸间,便轻而易举的收敛了这世间万种光华!
若是说,玄然那逆天容颜宛若出鞘利剑一般锋利邪恶,这金芯这幅天姿就如天际云雾一般一般缠绵轻柔。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绝尘之美药叶儿仰头叹息,果然,男人要是柔美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吧
“丫头……”金芯喃喃而语,药叶儿居然听不真切,她下意识的回道,“什么”
“你说……”金芯似乎是在犹疑,有些话到了嘴边,居然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药叶儿盯着金芯,等他说后面的话。
金芯只是敛了敛目光,“没什么。”然后直接进了居馆的后院。
药叶儿眨了眨眼睛,伸了下手,似乎想拉住金芯,在那一瞬间,她脑中窜过无数个念头,终于
三十一、家人(2)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下,只是认真的挖着,渐渐的那个坑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知道金芯认为可以了,他才停下手。
药叶儿跑过去,心疼的捧起金芯的手,替他擦去手上泥土。暗芯拿来一壶水,浇在金芯的指尖上,凉水让他指尖的伤口不断的收缩,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药叶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身上药囊中拿出纱布、药,仔细的给他涂抹好,缠上纱布。
金芯看着药叶儿,摸了摸她的头,“每次都是这样,我受伤,你替我疗伤。不管是手还是这里。”金芯把药叶儿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药叶儿心疼的看着金芯的手,“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爹娘在天有灵……看见了,会心疼的。”
“好。”金芯摸着药叶儿的脸,“我答应你,丫头说的要求,我都答应。”
“我帮你把七彩流韶摆好罢”药叶儿抬头看着金芯,金芯点点头。
“吱呀”一声,药叶儿打开那两个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一个托盘,七彩流韶在晨光之中,居然显出了彩虹一般的耀眼光晕!
药叶儿倒吸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惊叹,不愧是瓷器大师林染的绝世之作,任何时候拿出来再看一眼,都能有让人炫目的钦佩。
这黄土之下的白骨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创作出了这套杯子
一想到这套不出世的杰作,将要永久的被埋在这座青山之上,药叶儿竟然觉得十分可惜。但这始终是林染送给金恕鸳的定情信物,她只能贪婪的看了又看,终究站起了身。
金芯伸手把泥土全部都推了下去,终于有关于林染的这最后一道传奇,也被泥土掩埋。
回道泉州小馆中,金芯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都没有露面。
暗芯坐在屋顶上,看着金芯的屋子,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日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终于在日落之前,暗芯站起了身子,从房顶上落了下来。
轻手轻脚的绕到窗户处,想要推开窗户的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谁知手还没有碰到窗户,窗户居然自己开了。
暗芯惊讶的看着推开窗户的人,身披着白衣,白衣裹着他慵懒的样子,露出半个胸膛,头发微湿披散在胸口。下巴精致的弧线微微扬起,灿若星河的眼眸如中秋之月一般清雅,如春晓之花一般朵艳。
他看见暗芯这幅惊讶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这笑宛若四季轮转,轻薄了春夏秋冬。暮色下的金芯,身印绯红,妖艳的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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