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这孩子似乎能听懂一般，点点头，药叶儿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药叶儿看着这孩子骨瘦如柴的身体，有些感慨，大病，不能大补。

    喝完了药，这孩子轻声说道，“谢谢。”

    药叶儿温婉一笑，“何必言谢，我很早之前就是想试试治天花。若是治不好……”

    那孩子接过话，“若治不好，是我的命数如此。”

    药叶儿看着他如此懂事，说话也是彬彬有礼，被送到官牙子那里之前，应该也是出身不低罢，便问道，“你，有名字吗”

    那孩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

     




十六、初夏（3）
    栾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栾得天花的第十二日，身上出疹子的地方没有化脓，就开始结痂脱落，变得痛痒难忍。

    药叶儿交代又交代，万万不可抓挠，否则身上会留下疤痕，栾很克制，极力忍耐。药叶儿拿来一秘药，每日细细的给栾出疹子的地方抹上，凉凉的，减轻了他不少的痛楚。

    栾看着药叶儿手中的秘药，从未见过，心中又是一叹，这应该是他们家的不外传的秘药了罢

    第十五日，栾身体上的痂已经脱落干净，原以为自己脸上会有许多痘疤，不知是药叶儿给他涂抹秘药的关系，还是调理得当的关系，脸上居然光洁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这一日早上药叶儿如常来摸栾的脉，她脸上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栾看着药叶儿，思绪恍惚，这一恍惚，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许久，药叶儿才松开手，抬起眸子，露出迷人的微笑，“恭喜你，捡回一条命。”

    栾回过神，淡淡一笑，“多谢……恩人。”

    他从未问过眼前这个少年的名字，一直以恩人称呼她，世家之子不是他能高攀的起。就算知道名字又如何，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得了天花还能活着，而这个少年，十五日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居然真的治愈了他身上的天花！

    十五日、两张药方、二十八味药材，闻所未闻的蜂蛹膳食调理，就这样治愈了这片大陆无人能治愈的绝症！

    如此手法，若是让这圣手城里的人知晓，怕是也是封神之作罢。

    栾想到这里，看向药叶儿，药叶儿正在把一桶一桶的热水倒进沐浴的桶里，不由的痴笑——可是这个少年，似乎从未想过要把治愈的药方公诸于世。只是口口相传与他，她不知道，他也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是她独独开给他的方子，他早已铭记在心。

    “栾，去洗一洗罢。我给你调了一副药浴。”药叶儿指着屋里的木桶，这是他这是几日来第一见她如此高兴。

    栾点头，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起身，得了天花的这些日子，他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下过床，他躺在床上，没有衣服可穿。

    药叶儿见栾面露难色，心中了然，轻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你先穿我的罢，可能有些小，我去给你买几身衣裳。你先洗。”说罢便跑开了。

    栾刚想说话，药叶儿已经跑下了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披起药叶儿的衣服，一阵淡淡的药香在他身边萦绕——是她的味道。栾不禁多闻了几下，脸却刷的一下红到耳根，这个医术高超的少年，好似如同这若隐若现的药香，飘进了他的心里。

    栾退去衣衫，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缓缓的进入木桶，在木桶中坐下，这才发觉，她给他配置的居然是黑枸杞药浴。

    黑枸杞是难得的药材，珍贵程度一点都不亚于紫金粉玉。而这少年，居然给他准备了一桶黑枸杞的药浴。若是放到市面上，价值几何！

    栾皱着眉，这恩情，欠的太大了。

    那个少年，从未跟他提过任何要求，也未问过他的身世。只是一心一意的为他治病，想着如何才能让他的身体好转。

    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单纯的人吗

    栾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屏息之间，他觉得身上正在上涌着一股热气。

    “栾。”药叶儿声音从后面传来，栾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奇怪，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栾脸被药浴泡的通红，药叶儿来到木桶边上，轻声说，“你才生了疹子，这枸杞药浴可以润肤使肌肤光泽，活血通气。栾生的俊俏，若是让天花毁了，岂不是可惜。”



十六、初夏（4）
    药叶儿听见脚步声，看见栾穿上了她买的衣服，“嗯，正好合身。栾……我没有发现，你换了衣服，细细整理一番，好似世家之子。”药叶儿眼睛打量着栾，“倒有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栾低头，不想让药叶儿看见他的神情，“恩人说笑了，我怎么能跟你比。”

    药叶儿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名字总是恩人恩人的叫我。”

    栾眼睛看着地面，回道，“恩人不是也没有问我的名字。”

    “嗯”药叶儿觉得这段对话颇有深意，虽然只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但心智却是早熟的。两人互不试探，也不想知道对方身世。

    她从未见过他笑，总是皱着眉，一脸愁容。

    药叶儿心里一阵担忧，心病，怕是不太好医。她就在这里养病半年，若有太多交集，日后离别，怕是难过的紧。

    药叶儿不在询问栾，也不再计较栾叫自己什么。

    就这样，栾每日陪着药叶儿读书、游玩、听医、琢磨药方。他偶尔自己看一些书，也会问药叶儿一些有关医术的问题。药叶儿都一一回答，毫不保留。

    每每看见书桌前，认真看书的栾，药叶儿心中有些欣喜，这人算是救对了罢，他果然是识字的，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贵气。

    他没有刻意隐瞒，教养极好。

    只是有时候问的问题，连药叶儿也要寻思半晌。药叶儿总是忍不住的想，若是把他带回谷里，调教一番或许也是一个医学天才也说不定

    这一日深夜，栾起夜，路过药叶儿的房门前，听见药叶儿门里传来呻吟之声，栾大惊，顾不得礼仪推门而入，只见药叶儿跪在地上，手捂住胸口，不断的大口喘气。

    栾见状，心中大慌，上前几步跪在药叶儿身边，手足无措，他不敢轻易挪动她，“恩人，你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药叶儿看都没看他，一把把他推开，咬着牙，艰难的说道，“出去……”这句话说完，她便大口大口喘着气。

    “让我看看……”栾伸手要去摸药叶儿的脉。

    药叶儿甩手，差点打到他的脸。

    药叶儿抬起头，皱着眉，目光犀利，大声呵斥，“出去！咳咳咳咳……”药叶儿捂住自己的嘴，压低自己咳的声音。

    栾一愣，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

    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就算是笑，也是浅浅一笑。而现在她的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折磨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他想帮她，但是却无从帮起，她似乎是受惯了这种折磨。

    栾心里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划过，心痛无比，此时哪怕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是慢慢起身，退了出去合上门。

    刚一出去，就听见屋里书架被推倒的声音以及她大声咳喘的声音。

    他回头，又忍不住想开门去看，但是想起她锐利的眼神，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是不想让他为她担心，才大声呵斥他的罢。

    这一夜，他蹲坐在药叶儿的房门前，抱着自己的腿，守了一夜，他怕她撑不住，昏死在里面。听着药叶儿断断续续的呻吟了一夜，他心如刀割。

    她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好似在他胸口狠狠刺了一刀一样疼。

    他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懂。他只知道，他担心她，不敢睡去。

    第二日，药叶儿面色苍白，拉开门，只见栾坐靠在走廊上，栾见她开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想上前，步子终究停在那里。他的目光穿过药叶儿，看着屋里一片狼藉，轻声问道，“你还难受吗”

    药叶儿摇摇头，“你为何不回屋里睡你身子没好多久，夜来受凉，再生了病，不是又要遭罪”

    栾见她关心自己，心中一动，轻声说道，“我担心你。”

    药叶儿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偏过头似乎并不领情，“老毛病了。”

    “有法子治吗”栾忙问。

    这时的药叶儿，对感情这一



十七、旧恨（1）【重要大章】
    此时，药叶儿走远了，见栾没有跟上，便回头看着栾，“可是见我到太激动，忘记了路”

    栾收敛着心思，走上前去，如同八年前一般，轻轻拉住药叶儿的手，走在她的身前，“这边。”

    ——叶儿，你走过的路，便是我的路。

    栾牵着药叶儿，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许多人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栾与药叶儿，有些窃窃私语。

    药叶儿看着前面拉着她的栾，恍惚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带着她四处疯跑的少年。不由笑出了声，“栾，你还是如八年前一般，喜欢拉着我去这儿去那儿。”

    “在我眼里，你依然是十岁的少年模样。”栾轻声回答道。

    路过医馆，沿路的老者笑吟吟的与栾开玩笑，“难怪栾公子推了那么多说媒的人，原来早已心有所属，找到了心爱之人。哪日娶亲，记得请老夫喝一杯喜酒！”

    药叶儿看着那些医者，也不辩解，甚至有些欣慰，“栾在圣手城也算是有名气了。”

    栾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府邸，院子并不大，但是很素雅，栾拉着药叶儿进了大门，院子里种着各种草药，各种颜色，装点着这个院子，甚是好看。

    药叶儿大步向前，蹲下惊奇的四处翻看，“栾，你种的这些好些都是稀有的药材。”

    栾看着药叶儿在那里翻看着土地里的药材，笑着说道，“叶儿若是喜欢便摘走吧。”

    药叶儿摇头，“荀药谷不同于你们这些在圣手城的医师，我不经常给病人看病。这些药材给我，我也没处用。”

    药叶儿站起身，来到栾府的大厅，只见大厅的桌子上、地上散乱的摆着各种各样的医书，几乎无处下脚。

    栾慌忙的前去收拾，“我……我平日里甚少收拾。有些乱，叶儿不要见怪。”

    药叶儿笑着，绕过地上满地狼藉的书籍，走过去，“不用收拾，免得你翻得时候不方便。我的书桌上，也经常是这样。这样才像是个医者。”

    药叶儿摸着桌上的书，回头看着栾，“可是，栾，我很好奇，听闻你从来都不去医馆坐诊，但是这几年医术进步神速，你到底是如何精进医术的”

    栾走过来说道，“圣府里，总有一些患了疑难杂症求医的病人，我主要的工作是代替圣冼给那些人看病。一个病例治上几年也是有的。”栾随手捡起一本手记递给药叶儿。

    药叶儿接过栾的手记，翻开，是栾的笔记。上面记载的栾医过的病症及其治疗方法，药叶儿仔细的看着。

    栾在边上看着药叶儿，这幅神情……多久没有见过这幅神情了——那日她带他回荀金药房，把他轻放在她的床榻之上，自己前去书架上抽出厚厚的医术，小小的身体，举着厚厚的医书翻看着，皱着眉，神情严肃、认真。

    栾的眼里一阵柔情，他与她相识的半年里，她医好了他身上的病，她给他取名，他与她在城里四处游玩。

    他还记得她离开圣手城的那日，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他心痛的几乎窒息。他无法阻止她离开，却也不敢上前去道别。

    她走前，留给他一些碎银子，让他好好的生活。

    他以为她是哪个医学世家的公子，生来富贵，而他只不过是人牙子都抛弃的病童，高攀不起。

    她给他看病分文未取，教他医术，给他调理身子。

    当年，因为她一句戏言，他努力至今。

    想到这里，栾眼中透出一丝疼痛，那晚她疼痛的在地上翻滚，而他只能无助的在门外听着她的呻吟。不知道她身上的顽疾，他是不是已经可以医治了呢

    “圣手城第一医师实至名归。”药



十七、旧恨（2）【伏笔章节】
    药叶儿摇头，“你受的是圣手城圣冼的指导，不知道这病原因很正常。况且这病确实不多见。但是以你现在的医术，确实让多数医者望尘莫及。”

    “叶儿要我转达什么”栾问道。

    药叶儿把青龙帝的病理与栾说了一遍，把控制的方法也一并说了，栾皱着眉，“原来如此。这么说这病圣手城确实治不了，不知病因如何能治。我之前的只能根据病案，暂缓病情而已。”

    “青龙帝的事情还是需要你抽空去一趟王城，帮助调理才是。这算是绝症，可是调养的好，寿终正寝，也是有的。”药叶儿说道。

    “好，等这次医学会结束，我便去王城……叶儿不留下来看看医学会吗明后两天在圣家医药堂，有一些医师的言谈会。圣冼主持，我也受邀出席。”栾说道。

    “若是有机会我自然去看。栾，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药叶儿看了看栾，问道，“圣冼的手脚，你可看过有法子治吗”

    栾神色黯然，“我并没有很好的法子，手脚筋尽断。圣冼帮我这么多，我却没有能力帮他。”

    药叶儿点了点头，“明日医学会之前你带我去见见圣冼罢，让我看看。”

    栾心里有些吃惊，莫不是药叶儿要治圣冼看着药叶儿坚定的表情，他开口问道，“怎么，叶儿有办法”

    “如果与我想的一样，应该不太难，我花些功夫，圣冼受些罪而已。”药叶儿认真的说道。

    栾看着药叶儿如此神情，心中无比欢喜。当年她治愈他身上的绝症之时，就是如此神情。

    沧海桑田，她始终如一。

    若是这次她真的治好了圣冼，那她就又一次让自己名震圣手城了。只是这个淡漠名利的女子，怕是又如八年前那般，一心只为治病救人罢。

    栾轻声道，“我想看你治圣冼。”

    “可以，我的医术，你随便看就是。你若学会，也是造福一方，我没有不教的道理。”药叶儿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