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栾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皱着眉，“秋雨微凉，叶儿还是不要出去了罢”

    药叶儿笑着，从门边拿起雨伞，“我不走太远。”

    说罢便撑起伞，拎起裙角，出了门，药叶儿站在院子中，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缓缓的走了几步，变换了位置，似乎在观察。栾不放心药叶儿，回头看了看哑公，哑公自然明白，手里比划，栾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哑公点头。

    栾也撑了一把伞，跟着药叶儿出来，“叶儿，在看什么”

    药叶儿说道，“看看附近有没有埋伏。”

    栾走过去，轻叹，“抱歉，叶儿，本应该是我的问题却让你如此费心。”

    药叶儿牵起栾的手，目光捉住栾的目光，“栾，我不是圣者，灭门之仇，我不会劝你放弃。只要你坚定做的事情，请你一定不要怀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栾心里一震，看着药叶儿，她虽然是医者看病救人，但是对于想要迫害她的人，她从来都不手软。

    如此性情，若是知晓十八年前的事情……

    栾眉头微皱，“我不喜欢你这样……”

    药叶儿知道栾想说什么，打断他，“栾，人是会变的，而我，不讨厌这种改变。”

    或许药叶儿体内的帝王之心已经开始慢慢觉醒了，淦祈说得对，她是要当帝君的人。若是回去，没有这种警惕的心思，如何能叫他放心。

    栾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暗芯他们能进来吗”

    药叶儿点头，“夜晚应该能迷了山门的守卫进来。”

    栾抬头看了看这细雨蒙山，“既然这样，那夜晚之前，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再来几次那日的刺杀，怕是凶多吉少了。”

    药叶儿回头看了看阁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音问栾，“在阁楼里，就安全了吗”

    栾一愣，皱起了眉，“叶儿，何出此言你……是怀疑哑公……”

    药叶儿淡淡的回道，“若是我多想，那是最好。只是当年他们对你们玄家赶尽杀绝的手段，你不是没有见过。居然会给你们玄家留下‘亲信’，莫不是他们转了性子”

    栾语塞，自进玄城之初，他心中不是没有提防。只是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追忆经年，让他防备之心变得薄弱。

    现在仔细想来，玄家得祸的八年时间，自己的二叔还能如此自如的出入玄城，说是有玄然护着，但是玄然毕竟长时间在边关带兵打仗，若是能苟活怕是……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

    药叶儿说的没错，在玄城，玄然与他有绝对的利益关系，药叶儿则是与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除了这两个人，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原来她不止怀疑哑公，她是怀疑他身边所有的人。

    药叶儿见栾不说话，又低声说道，“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你既然来了药山必然会来这阁楼。不然他们也不敢放任你在这深山里溜达……若是刺杀，我们少不得又有一场恶战。”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敲击声，栾回头，是哑公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敲了门，哑公见栾回头，用手比划着，少爷，吃饭了。

    栾轻轻说道，“吃饭罢。”

    药叶儿也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左侧的山林，便回头走进阁楼。药叶儿站上阁楼屋檐下，收起雨伞，掸了掸身上的雨珠，看着衣角已经浸湿。栾拉起药叶儿的手，上了楼。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她放在床上，“换好衣服，下来吃饭。”说罢，便先一步下了楼。药叶儿摸着他准备的衣服，心中一暖。

    初见他，他




二十六、恶战（6）
    栾松开她，拿起碗筷，递给药叶儿，“好了好了，不闹了，吃饭罢。若是难受跟我说。嗯”

    “嗯。”药叶儿乖巧的接过碗筷，栾甚少看她这样安静，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药叶儿习惯的闻了闻手上的饭菜，瞬间眉头紧皱。

    栾见药叶儿如此反应，下意识的摸着自己右手手腕，“是饭菜里被人做了手脚”

    说罢也凑过去闻了闻药叶儿手上的饭菜，许久，才隐约闻到了一股药味，他抬头看着药叶儿，压低声音说道，“软经散”

    药叶儿点了点头，又闻了闻其他的菜，也压低了声音，“每一样菜，分量极少，多吃几口，怕是要出事。”

    栾手握成一个拳头，神色凝重，他闻药辩药没有药叶儿灵敏，方才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提防。

    药叶儿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银针，递给栾，“你先解罢。”

    栾接过药叶儿的银针，在自己手背上外关穴下针，目光如炬，“若是下药，那说明下药之人甚是忌讳我们，莫不是与上次剑阵刺杀之事有关他们前来刺杀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回去，连尸首都没留下。”

    药叶儿吃着饭，“嗯，不留尸身就无法验尸，他们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死的，对我们颇为忌惮。用药之人，目的倒是很明确，只需要让我们手脚有所麻痹便可，不需要太重的药量，此人很是小心。”

    “哑公……”栾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虽然之前回玄城，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建树，虽然栾的心里默认回了玄城是独身一人，什么亲人都不会存在。但是当玄二叔、枝子、荔枝一个一个出现，勾起他的回忆时，他内心深处还是柔软的，想要接纳他们。

    如今面对亲近的人反叛，胸口闷闷的，心里堵得慌。

    药叶儿看着栾满脸愁容，自然知晓栾此时此刻的心情，安慰道，“他……未必就是真的哑公，精通易容之术的人太多了。”

    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有些小习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方才他摆放碗筷的位置，筷子放在我的右手边。

    在这里，吃饭的桌子很小，我惯用左手，吃饭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碰到其他人。

    所以我十岁以后，只要是在这种小桌上吃饭，我便刻意改了右手吃饭。

    易容之人或许知晓我的习性，但是绝对不会注意到我只有在特殊地方才会出现的小习惯……哑公一直在这里照顾我，我的小习惯，他一清二楚。”

    药叶儿听着栾这么说，才想起来，来这之前，在玄城，她宴请六童、琴胤、淦祈，九个人围桌而坐，一桌子坐满了人，栾确实用的是右手吃饭。当时她还奇怪栾何时改了右手，原来这是他的小习惯。

    像栾这种医学世家出身的子弟，很少有机会与这么多人一起或者是在这种小方桌上吃饭的。若不是亲近的人，的确不知道他在特殊的地方有这些不易差觉得小习惯。

    “或许他有苦衷也说不定……不要想太多。”药叶儿轻声说道。

    栾看着药叶儿，眼睛里浮现出说不清楚的情愫。

    药叶儿吃完，栾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便交代药叶儿，“你既然不舒服，吃完了便歇着罢。等到明日我们再出去寻找最后一味药，有荀药谷的暗童跟着，我放心一些。”

    药叶儿点头，不再多言。三两口便把饭菜全部吃完，放下碗筷，抽出银针解了毒。

    饭后，药叶儿躺下，闭上眼睛，还没入睡，便听见一声巨兽的咆哮。药叶儿没有睁开眼睛，心头一震，心中有些奇怪。上次听见霸下的咆哮，是通过囚牛。怎么这次，没有囚牛，她也能听见上古神兽的咆哮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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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恶战（7）
    囚牛闭上眼睛，从他身上发出一个光圈以极快的速度扩大，而后收回，他把手指向药叶儿的额头。囚牛神力指引下，药叶儿看见自己的视野从阁楼出发，一路向北的一处大树之下，那树无比巨大，整个树冠就几乎把睚眦的身形盖住，睚眦蜷缩在其中的黑暗之下，看不清楚样子。

    它似乎有所察觉，忽然猛的睁开自己暗红色眼睛，凶光乍现，直勾勾的盯着药叶儿，几乎把药叶儿震慑住。

    囚牛察觉出药叶儿似乎被睚眦震慑住，收了手。药叶儿猛地回过神，大口大口的喘气。

    心中一阵发憷，那就是龙二子睚眦……这是何等的威压，目露凶光，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残暴至极。

    药叶儿低头，心里盘算着，看来要支开暗芯、琴胤、栾独自一人前往。他们没有神力护体，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啊，可是要怎么支开他们呢

    囚牛见药叶儿不在与他搭话，便把药叶儿送出了神识之潭。

    霸下等着药叶儿消失，直接用神识与囚牛沟通，“汝何时开始，如此在意一个凡人。”

    囚牛缓缓回道，“与人待久了，便会感染人性。汝在叶儿身体里，没有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吗人类活的比神精彩多了。”

    霸下淡淡回道，“其，命中多喘，汝乃神族，能知六道命数。神族修行不易，切莫因小失大。改天换命，‘他’尚且做不到。”

    囚牛眯着眼睛，身形一换，恢复了真身龙颜，不再言语。霸下也恢复了真身，沉入神识之潭底部。

    药叶儿睁开眼睛，屋内昏暗，外面的天色也是昏昏沉沉的，她睡了一下午药叶儿撑起身子，见屋内空无一人，心下一惊，栾呢

    掀开被子下地，走到到楼梯口，便看见栾从门口而入，外面依然飘着细雨，他的衣衫有一半已经湿透，身后的药篓里，装满了药材，哑公跟在他的身后收伞。

    栾把身上的药篓卸下给哑公，上楼去迎她，“醒了”

    药叶儿转身去衣柜里翻出来一身衣裳，“自己身为医者，夏秋交替，却不注意……还不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栾从身后抱住药叶儿，轻笑，栾嘴里轻语，“许久没有人如此责备过我了。叶儿。”

    栾这句话里透出无限的寂寞，药叶儿不由的把声音放缓，“栾在圣手城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的呢”

    栾微微一笑，“忘记了。”

    药叶儿皱着眉，“忘记了是自己在屋里病着，病就自己好了吗圣冼不派人去看你吗”

    “左不过就是一些伤风，就算是低烧……”栾慢慢说着。

    药叶儿回头，摸着栾的脸，“不许这样了。身为医者若连自己的身子都调理不好，如何让你的病人相信你。”

    栾看着药叶儿眼睛，垂眸一笑，“好，以后我若病了，第一个就麻烦你。”

    栾接过衣服，把身上淋湿的衣服换了下来，药叶儿把窗户合上，免得栾受凉，栾换衣服的时候，屋外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因为下雨的关系，天比平时黑的快。

    “谷主。”

    “丫头。”

    琴胤与暗芯同时传音。

    药叶儿听见琴胤与暗芯的传音，手里捏诀，“东北方向，峭壁之上的两层阁楼。”

    “是。”琴胤与暗芯收了声。

    栾看着药叶儿手，知道是荀药谷的千里传音，“是暗芯他们来了”

    “嗯。”药叶儿点头。

    栾问道，“中午的时候，你出去，可是发现了什么看你好像有在意的东西。”

    药叶儿若有所思，抬起头，四处张望，说道，“栾，这里一直都有这么多虫子吗”

    栾顺着药叶



二十六、恶战（8）
    琴胤眯着眼睛，看着楼梯口，只见哑公慢步上来，他看见屋里多了两个人，便用手比划着问栾，这两个是何人。

    栾想起之前饭菜里的软经散，便对哑公说道，“哑公，这是与我们一起参加试医会的同僚。”栾有意隐瞒琴胤与暗芯的身份。

    哑公点点头，过来把烛火点上，然后颤颤巍巍的又下楼去了。

    琴胤压低了声音对药叶儿说道，“谷主，这老人你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吗”

    药叶儿听琴胤这么一说，便问，“你是指什么”

    琴胤略微思考了一下，轻声说道，“你不觉得这老人身体状态不太好太瘦了些。”

    药叶儿听琴胤这么说，便说道，“嗯，从面相上来看，应该是肺部有虫，不舒服。应该是淋了雨，秋日寒风，入了肺生了虫，大体都是这样。我没有把过脉，只是猜测而已。”药叶儿说罢，看向栾。

    栾见药叶儿看他，他摇摇头，“叶儿熟睡的时候，确实见哑公咳得厉害，觉得是受了风寒，想帮他把把脉，可是哑公不同意。我便没有强求。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讳疾忌医。”

    药叶儿想了想，说道，“给哑公喝一碗乌梅汤罢。”

    栾不解的看着药叶儿，药叶儿解释道，“是民间流传的偏方，以前在谷中，谷外的村民经常吃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身体里有些寄生虫。

    不乏这些肺里生虫的，虫子作祟，疼痛难忍，他们便去采一些乌梅吃便能缓解，也没有人教他们要这样做，只说是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做的。我想应该是虫子比较惧怕酸味的东西，所以当他们吃了酸的东西便潜伏了起来，不在作祟。

    若是哑公肺里有虫子，喝了乌梅汤，情况应该会缓解。若是缓解，那便是证实了我的猜测。不用把脉，也能知晓。”

    栾轻轻一笑，“每次与叶儿在一起都获益良多，方才我去外面采药，离这不远处便有乌梅，我去采罢。”

    暗芯摆摆手，“我去罢，天黑了，你们俩现在谁落单都太危险。”

    药叶儿点头，“那你小心，我们现在在明，他们在暗处。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

    此时药叶儿最担心的倒不是玄兮或者薛范两家的事情，她最担心的是睚眦。上次在堰洲城外与虺一战，差点让荀药谷六童折损四人。若不是水芯修为尚浅，怕是后果不堪设想。神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不可估量，她万万不会再冒这个险。

    药叶儿想起在意识神潭里，囚牛用神力让她窥见睚眦，睚眦那凶狠的眼神让她惴惴不安，她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叶儿，你在想什么呢”栾手里拿着一杯热水，递给药叶儿。

    琴胤与暗芯已经不在屋里。

    药叶儿回过神，摇摇头，栾看着奇怪，“叶儿，怎么感觉你最近怪怪的。若是有事你可不许瞒我。”

    药叶儿喝了一口热水，“我当然有事。不然你这么费劲心思照顾我是干嘛”

    栾走过去抱住药叶儿，“明日我随琴胤去找最后一味药材——蜂蜜，你身子不舒服，在屋里休息罢。嗯”

    此时药叶儿又听见了一声睚眦的咆哮，心里一震，连忙摇头，“不……我随你去找。”栾看着药叶儿没有说话，药叶儿似是解释一般，“……好不容易来到玄武帝国的皇家药园，我自然是想去看看还有什么稀奇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