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洛少琛
二十六、恶战(13)
药叶儿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床上,身子已经被人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她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咧嘴,“疼……”
浑身上下疼,左边肩膀疼的最厉害。
嗄,玄兮下手真的狠,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药叶儿心里暗自想着,又得庆幸,因为杀痋人用的火毒,是之前囚牛帮她积攒的,所以这次她只是体力不支,累晕了过去,并没有动用许多内力,睡了没有一日便醒了。
药叶儿看着四周,栾背对着她,正在吹药,她看见栾手边上摆着银针,各式各样的药瓶,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药味。
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想说话,觉得舌头下面压的有东西,她挪动右手,拿了出来,原来是人参片,栾想尽了法子帮她吊着元气。
她轻声唤道,“栾……”
听见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她走来,而后一个憔悴的面容探了过来,声音自责到了极致,“叶儿,你醒了……哪里难受”
药叶儿闭着眼睛说道,“我没有力气……”
栾轻轻的抱她起来,让她靠在墙上,“睡了一天,没有吃东西,可不就是没有力气。肩膀与手的伤口还疼吗”
药叶儿轻轻的点了点头,栾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说道,“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我去给你端。我约莫着你马上就该醒了,早就吩咐暗芯备下了。等我一下。”
“嗯。”药叶儿轻声回应着。
栾转身下了楼,不一会便端上来两个菜一碗粥,一盘是香菇,一盘是木耳,一碗米粥。
药叶儿看着栾,问道,“都是有利于伤口愈合的食材。栾特地出去给我寻的吗”
栾点头,也不多话,端起碗喂药叶儿吃饭。药叶儿看见栾的左手居然有药布,药布上有血迹。她眉头微皱,“玄兮伤到你了”
栾轻声说道,“我不能替你分担痛苦,但是可以跟你一同承担。”
药叶儿有些生气,“你惯用左手行医,伤了左手,如何是好!”
栾拉起药叶儿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叶儿,昨日你与玄兮一战,让我自责不已。八年前,我的父亲兄长,就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死于剑下。而今我又重新经历一次……”栾说着,便哽咽了,一滴眼泪居然滑落在药叶儿的手上,“我,用左手疼痛起誓,我绝对不会再一次让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哪怕用我的生命,我也要保护你!”
药叶儿听得心中一颤,果然不能让他知晓她还要去与睚眦一战。
“我饿了。”药叶儿看着栾。
栾收敛住情绪,拿起碗,喂药叶儿一口一口吃着,才吃完。琴胤上楼来,端着一盆水,水还透着热气,放在栾的身边,栾轻声回道,“多谢。”
琴胤欠身行礼,便下了楼。
药叶儿闻着那一盆水,闭着眼睛说道,“嗯……蒲公英、苦参、黄柏、白芷、木鳖子、连翘、金银花、赤芍、牡丹皮、生甘草十味药材调和的熏蒸水。是要给我擦伤口的吗”
栾点头,“是……蒲公英清热解毒,苦参清热利湿,木鳖子消肿散结,黄柏降火,牧丹皮、赤芍活血化瘀。每日熏洗一次,有利于伤口愈合。”
“让你费心了。”药叶儿看着栾,他对她的伤如此费心。不管是饮食,还是外敷的药水,他都如数去做了。
栾端来一碗药,“来,把这药喝了,我放了蜂蜜,一点都不苦。”
药叶儿喝了一口,还是觉得有些苦,笑道,“是血汤啊……川当归、熟地黄、白芍药、川芎、人参……”
栾皱着眉,自然知道这汤药苦,药叶儿不想喝,但是还是厉色,“不要打岔,一口喝了。”
药叶儿见栾如此,便一口把药全喝了,一脸温柔——麦门冬要去芯,杜仲要酒炒,他为了给她配这幅药
二十六、恶战(14)
药叶儿穿上衣服,来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晨光撒入楼阁,温暖而轻挑。药叶儿站在楼上,看见栾一身青衣,低头站在一个土包前,那土包前插着一块木板,木板前面放了一束野花。
药叶儿下楼,扶门而出,来到栾身边,轻声道,“抱歉,见到哑公的时候,我应该坚持给他把脉,若是能早点诊出他身体里有虫,或许,他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栾摇了摇头,“他们留着哑公,就是为了在我们来药山的时候,利用潜伏在他身体里的痋人刺杀我们。
朱雀帝国的邪术……不是我们这些医师靠把脉就能救得了的。
暗芯来同我说,她检查了哑公的尸体,是他自己一刀摸了脖子……哑公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所以选择了自裁来保护我们。
痋人的寄主一旦死亡,体内的痋人也就死亡了。不然那日与玄兮一战,我们要面对的,应该是两个痋人……”
药叶儿听了心下有些吃惊,一个痋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两个痋人……那她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药叶儿轻声道,“饭菜里的软经散,应该是凌音操控的虫子掉落到饭菜里……与哑公无关。抱歉,我怀疑他……”
栾回过身子,轻轻拉起她的手,“叶儿,你不需要同我道歉。这是我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来帮我,我真的是应付不来……”
药叶儿情绪有些低沉,心里似乎非常自责。栾看在眼里,话题一转,“救玄兮的是谁……叶儿心中可有眉目”
药叶儿听栾这么问,才想起来,她与玄兮一战,最后眼看嗜血藤种要缠上玄兮的时候,有人来救走了玄兮。
是谁救走了玄兮,是玄兮的亲信吗药叶儿目光微垂,看着地面,好似在思索什么。
微风阵阵,吹得密林之中的叶子,微微颤抖。
“咳,打扰二位的清静了。”范潋的声音从树林一处传来。
栾松开药叶儿的手,看着范潋来的方向。药叶儿听见范潋的声音,嘴角露出微笑,好似等到了什么一般,侧目看着他一人从树林里走出,“范少爷居然会来玄家阁楼,真是稀客。医官出的题目,看样子范少爷都已经全部制好了罢。范家制药当真是无人能比……”
范潋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看着药叶儿左手吊在肩膀上,左手有伤,栾的左手也有伤。微微一皱眉,“连采药都能让你们伤成这样,你们到底是怎么通过之前的考试的”
药叶儿与栾相互对看了一眼,他不知他们为何而伤
许久,药叶儿微笑,回道,“是呢,我怎么这么幸运啊,试医会第二轮测试怎么会都让我侥幸通过了呢有些人忙活半天,没让我落榜,很不甘心啊。”
“你!”范潋自知被药叶儿小瞧了,很气愤,却又不甘心。
在玄武帝国试医会几轮测试中,药叶儿与栾所表现出来的医学天赋确实在他与薛承之上,每次测试刻意刁难,他们俩总能轻松破解,这样让他如何甘心。
二叔看不上他的资质,把毒术尽数传授给他二姐,已经让他心怀不满。
那日配药,又说他的资质要追这女子差了十年,范潋气的手蜷缩在袖子里颤抖,努力平息着自己心中的怒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药叶儿笑得好看,“什么人如你所见,一个懒散,混吃混喝的医师而已。”
“我承认你有一些本事,但是医术这么严谨的事情,容不得你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范潋瞪着药叶儿,仿佛觉得她这种人,就不应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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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恶战(15)
药叶儿眼神锐利看着范潋,慢慢的走到他的身侧,侧目而视,“你总以为他人比你医术高明,是天赋使然,你却从未想过是不是别人比你更努力!你真的以为有人生来就会行医治病,不需要努力便可以成为医届传说吗!”
药叶儿的这句话,好比一道闪电,猛的刺穿范潋的心脏,他的心头被人重重的敲了一击,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他只是觉得栾与薛承从一开始学医便是信手拈来,却从未想过,他们是不是也如同他一样,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取得的今天的成就。
药叶儿眯着眼睛看着范潋,正声说道,“栾自懂事开始每日都要捣一样药材,每日要背十几篇医书。哪怕是流放玄武帝国南境,他也从未放弃过学习医术。在圣手城学医几年,更是医了许多疑难杂症。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钻研着医术,从不懈怠。这些年看的病例,一点都不会少于我看的病例。而你,你又医了多少病例呢”
范潋被药叶儿问的手不由的攥的更紧了。
药叶儿淡然的看着范潋,“毒师,本就是医师分出来一只旁门,你们范家成日里不好好钻研医术,用这些旁门倒是得心应手。你在这样的一个居心叵测的家族里,又如何能够成长你们范家与薛家当然不如玄家,因为玄家从始至终都只效忠医术而已!”
栾看着范潋,亦轻声说道,“医术本就不应该是给人带来权钱富贵的东西,若是强行使然,必会有后报。”
范潋沉思片刻,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玄栾,你说这话不觉得非常可笑吗你现在做的事情与我范家何异进了御医院,你敢说你就不会替玄然做事!”
栾丝毫不在意范潋嘲笑之声,淡淡的说道,“即便是为了给我玄家翻案,我也不会用医术以外的手段。我会用我毕生所学,正大光明的与你们决一胜负!”
范潋没有想过,栾会想放弃玄然这个靠山,正大光明与他一较高下,但是栾说的话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之前试医会上三番五次的刁难,栾确实用自己的高超的医术化解了所有的难题。
现在他才是那个害怕栾、不敢与他正面一战的懦夫。
他在害怕栾吗他的手与腿都在微微的颤抖,手心不断的往外冒着汗,这种心虚的感觉,没有来由。
正如药叶儿所言,栾的医术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丝毫没有懈怠,努力钻研的结果。
那么,自己真的努力钻研医术了吗
还是自己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装出一副努力钻研医术的样子给别人看呢
药叶儿看着范潋抿着唇,不说话,便从随身携带的小药囊中,拿出印有“药”字的鉴函递给范潋,“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不知道何时能交到你手上,我便随身带着。而今应该是个好机会。”
范潋不解的看着药叶儿,“这是什么”
药叶儿解释道,“这是荀金药房的委任书,你拿着这个委任书,去找玄城荀金药房的金方公子,他会安排你在幽荒大陆内的所有荀金药房内轮诊……
你来寻我们,不就是因为心中有疑惑吗
为什么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个名为玄栾的大山,为什么栾的医术如此精湛,为什么我如此懒怠的一个医师可以如此顺利的通过试医会一次又一次的考验
我想这些疑问的答案你需要自己去寻找,或许……当你同我们一样,摸过十五万例的病例时,你心中所追寻的答案自然知晓。”
范潋伸手接过药叶儿手中的鉴函,看着她,“你为何要如此……我再三为难你。”
药叶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得好看,“在这片大陆上,医学之所以繁盛,就是因为那些改革者有你这样的不甘心情。我们医师每一次的成长,都会伴随着死亡。
每一次执针,心中都会有无法言喻的恐惧。正是因为这些恐惧,让我们不断的精进自己的医术。敬畏死亡,应该是每一个医者的本能。
你看不惯我懒散的模样……我认为这样,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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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恶战(16)
栾甚少看见药叶儿如此落寞,走过去,同她一起坐在苑中的草地上,“叶儿在想什么”
药叶儿捡起一片树叶,左右翻折着,“栾,你说医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是要上黄泉路。既然医术只能给他们须臾数年的生命,为何人们还要苦苦挣扎的活着呢”
栾仰头,看着头顶漫天星海,轻叹,“叶儿,人是一种很贪心的动物。美好的事物总想一直留在身边,不想放手。
那事物,可能是权力,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爱人。
淦祈活着,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心中存有希望。
琴胤活着,是为了代替暮夕去看尽这四国风景。
圣冼活着,是为了圣家那庞大的家业。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守护的东西,所以我们很贪恋生命。
我那便是为了你,我想尽可能的活着,与你在一起,共度剩下的光阴。”
药叶儿转头,看着栾,“哪怕我只有十几年的光景吗”
栾收回目光,看着药叶儿,眼睛里透出溺爱而又悲痛的情愫,“哪怕只有十几年的光景。”
“为何要帮他”栾揽过药叶儿,脸颊靠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药叶儿靠着栾的肩膀,“他只是个痴迷医术的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级,正是行医学医的好年纪。不要让他荒废在了这权力之争里罢。
父辈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牵扯到后辈。而且从他白天的表现来看,薛承应该没有完全信任他,范潋对玄兮与薛家的勾当,应该一无所知。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栾回过身,亲吻着药叶儿的额头,“你总是这么心善吗你是怕东窗事发,范家薛家会被满门抄斩。你想用荀药谷的势力护着他,对吗”
“范潋的天资不错,只是不得正路。调教一番,收为己用,不失为上策。虽然我有心护他,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若是想要继续留在这里,谁也救不了他。”药叶儿想起白日里,范潋离去时最后的眼神,是那么坚定。
人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偏执,这样才能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叶儿真是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解了范潋心中的执念。说得差点连我都信了我当真天赋异禀呢。”栾打趣着药叶儿。
药叶儿抬起头,“你不是吗栾应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吧……不然玄家暗门中,几百册的手稿,七天之内,你怎么可能全部都背下来。这都不算天赋异禀,那怎么才算”
栾失笑,“能过目不忘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你与圣冼不也是吗。若我是天才,那叶儿应该是鬼才了罢。我很羡慕你呢,叶儿。四岁开始行医,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解释的事情。”
“行了,你俩就别相互吹捧了好吗给我们这些凡人一点活路好吗”暗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栾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问道,“暗童们死伤严重吗”
暗芯点点头,“玄兮的玄影也好不到哪去。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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