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圣冼坐回轮椅上，看着药叶儿还在发愣，说道，“姑娘不想去应酬，便好好歇着罢。”

    药叶儿回过神，表情很是无奈，说道，“玄月是来找你的，但是玄青应该是来找我的。我不去，她应该不会轻易被你打发了。”

    圣冼笑了笑，“如此，便一同过去罢。”

    药叶儿跟着圣冼来到玄府会客大殿，枝子已经奉了茶，圣冼见到二位公主，稍稍行了礼，“见过玄青、玄月公主……不知二位公主来寻我……所为何事”

    玄月的手指缠着身上的衣服，来回往复，似乎很不好意思开口，圣冼看在眼里。药叶儿只觉得奇怪，玄月平日里见到栾都是一副高兴的神情，今日一见，怎么觉得她似乎不是很关注栾。

    玄月不开口，圣冼与药叶儿也不敢开口问话，最后还是玄青清了清嗓子说道，“月儿是来寻药姑娘的。”

    “嗯”药叶儿倒是觉得稀奇，玄月居然会主动来寻她，莫不是……药叶儿转念一想，轻声道，“玄月公主可是来寻我看病的”

    玄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药叶儿心下了然，立刻对玄月玄青行了礼，“抱歉，二位公主，我现在还不是御医，没有资格给王族看病……若是让他人知道我不知好歹，怕是会招来祸事。”

    玄月看着药叶儿，似乎快要哭出来了一般，又求救的看向圣冼。圣冼自然知晓，若是女子来寻女医师看病，八成是不方便让男医师看的病。虽然医者不分男女，但是玄月毕竟还小，而且喜欢栾，这病应该是不会让他瞧了罢。

    圣冼倒也不强迫药叶儿给玄月看病，不管怎么说，药叶儿都是他的主上。

    圣冼试探说道，“玄月公主，介意我来帮你看吗”

    玄月听见圣冼这么说，连连摇头，圣冼无奈，看来他猜的不错，这病玄月确实不会让他看。

    玄青见药叶儿如此有原则，笑道，“药姑娘，月儿来寻姑娘瞧病，必是苦楚难忍。医者仁心，总不能见死不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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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入局（7）
    药叶儿皱着眉，没有说话，但是背在身后的手，确是攥紧了拳头。

    此时琴胤推着圣冼，端着一盘点心回来，圣冼看见玄月手上的药瓶，轻声说道，“按照叶儿的医嘱，玄月公主的病，定会好转。”

    玄月看着圣冼，忽然小跑两步，扑向圣冼就哭了起来，圣冼本能的接住玄月，任由她趴在自己腿上哭泣。圣冼有些不解的看向玄青，玄青轻声说道，“父皇，想要玄月去白虎帝国和亲。”

    玄月听到玄青如此说，哭声更大了，圣冼淡淡回道，“如此，便恭喜玄月公主了。”

    玄月听见圣冼如此说，猛的抬起头，看着他，“栾，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圣冼看着玄月清秀的脸庞，“我玄家虽然获释，但也是罪臣之身。如何高攀得起王族……”

    玄月眼泪一直在流，“栾，你有法子让我得病避婚的罢”

    圣冼沉默不语，微微侧目。

    药叶儿见状，在一边冷言冷语说道，“我们是医者，既然是医者如何能用药让人得病。再者，既然玄武帝已经动了送公主去和亲的心思，就算得病也会寻御医来给你医治。栾就算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骗过御医院那么多御医的眼睛。病迟早会好，公主迟早要去和亲，又何苦让自己心存幻想”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栾。我要跟栾在一起……”玄月几乎是耍无赖一般的抓着圣冼不松手，都快坐到圣冼的腿上去了。圣冼手上没有劲，也拉不住玄月，最后还是玄青一掌打晕了玄月，才让她消停下来。

    玄青背着玄月离开了玄府，圣冼轻叹了一声，药叶儿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圣冼，看的圣冼浑身发毛，圣冼小心翼翼的问，“怎么这么看我。”

    “你是不是看上玄月公主了”药叶儿眯着眼睛看着他。

    “嗯”圣冼一脸莫名其妙，“这话怎么说的”

    “玄月公主说是来找我看病，其实是来见你的，你没看出来吗我是看见刚才有个人，一本正经的说，‘我玄家是罪臣，如何能高攀王族……’你说，你是不是见玄月公主好看，心生爱慕啊”药叶儿一脸坏笑。

    圣冼似乎没法往下接话了，这话接不接都是错，于是他站起来，拉起药叶儿的手，把她逼在桌前，用柔软的声音说道，“我的心里装着谁，叶儿不知道吗嗯”

    药叶儿打死都想不到一本正经的圣冼居然会如此一本正经的跟她开玩笑，她连忙侧过身，躲过去，抽出自己的手，“我错了……你离我远点。面对你这张脸，我怕我把持不住。”

    圣冼忍着笑，坐回轮椅上。

    看着药叶儿离去的背景，嘴角的笑容变淡了，方才玄月来似乎说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薛贤真似乎从来都不会认真的给王城里地位不高的王子公主看病。

    王城里后宫帝妾有得宠的就有不得宠的，总有风水轮转的时候，他这趋炎附势的态度，居然多年一来一直盘踞在院首的位置。

    如此说来，薛贤真是帝后的人

    三日后进王城的马车上，药叶儿靠着马车闭目眼神，圣冼亦是端坐闭目调气，忽然圣冼与药叶儿坐的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一起睁开了眼睛，马车外传来城门守卫声音，“站住！可有通行证”

    圣冼撩开帘子，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牌子，递给城门守卫，那城门守卫看了看牌子，对圣冼抱拳，“原来是栾少爷与药姑娘，请二位稍等片刻，稍后会有公公带二位去御医院。”

    “多谢。”圣冼点点头，下了车，琴胤把圣冼的轮椅搬下来。药叶儿也跟着跳了下来，手背着后面慢慢抬起头，看着天家威重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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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入局（8）
    “哦当真有此事”玄武帝目光投向圣冼与药叶儿，圣冼行礼回道，“回帝君的话，确是有此事。当时情况紧急，四皇子是王族之身，我等一届白衣，诚惶诚恐。”

    圣冼说话虽然极其恭敬，不讨功，但是也没有妄自菲薄，不卑不亢的言语，让在座的御医们都为之一震。

    玄武帝看着圣冼，说道，“当年你玄家因误诊一事发配边疆充当军医，边陲战事凶险，玄家仅凭一己之力，有恩于上万名边疆战士，功过相抵，理应给你玄家复位。”

    圣冼垂目，“帝君言重了，行医救人是我医者本职，不论是在王城给各位上殿看病，还是在边疆给各位将士治伤，都是医者应该所为，不足以让帝君垂恩。如今君恩浩荡，让我玄家得以回玄城，玄栾再无奢望。”

    圣冼这话说得极其漂亮，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玄武帝露出满意的神情，不愧是赐了国姓的御医世家，经得起盛世荣耀，也能经得起寂寂无闻，荣辱不惊。

    难怪玄然这从来不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的人，也特地替玄家求了情。

    玄武帝目光左移，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圣冼的边上。玄武帝眼中透出一丝惊讶，自从试医会开始，就从来没有过女子通过测试的情况，这个女子能站在这里倒是有些过人本事

    玄武帝指着药叶儿问薛贤真，“这女子，也通过了测试”

    薛贤真回答，“回帝君，是的。”

    玄武帝说道，“抬起头来。”

    药叶儿抬起头，看着玄武帝，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畏惧，玄武帝看着药叶儿的眼神，心中一震，到底有多久他没有见过如此淡漠的眼神了。

    上一次看见这个眼神，还是遇见玄然生母之时。而今再见，居然格外的想念，玄武帝眼睛扫过玄然，玄然那出挑而绝世的容貌，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药叶儿不清楚为什么玄武帝看见她，便开始暗自神伤起来，在一边的玄然倒是看的清楚，玄武帝最后把目光投向玄然，眼神里满是哀伤，玄然心里居然不耻的笑了，若是玄武帝在壮年，他是绝对不会流露出如此神情。

    他果然还是老了，居然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而觉得伤感。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爬进御医院，站在玄武帝身边的公公眉头一皱呵斥道，“这是哪个殿里的丫头如此不懂规矩，不知道帝君在此吗”

    帝君眯着眼睛看了看，“你是简帝妾宫里的侍女”玄武帝似乎是想到什么，有些慌张，“孩子生了”

    那侍女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帝君，简娘娘昨儿半夜就开始肚子就开始震痛，到现在已经疼了三四个时辰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留守的御医没有办法了，让我来请薛院首去看看……”

    薛贤真一听是难产，连忙对玄武帝行礼，“微臣这就去看看。”说罢领着御医院所有的御医匆匆的向简帝妾宫殿走去。

    玄武帝一听简帝妾难产，也没有心思在这里，连忙起驾去了简帝妾宫里。

    玄然倒是没动，坐在位子上慢慢的喝茶。季丰羽也拿了药箱，准备去简帝妾宫里，路过药叶儿的时候，拉起药叶儿，对她说道，“丫头，你也来看看。”

    药叶儿有些惊讶，被季丰羽拉着，连连说道，“要我去”

    季丰羽一脸认真，“御医院里如今就一个女医师，你不去谁去”

    “喂，我还没正式进入御医院呢……”药叶儿还要说什么，季丰羽根本不听她说话，自顾自的拉着她除了御医院的门。

    此



二十九、入局（9）
    药叶儿皱着眉，这么久都生不下来，应该是胎位不正，就算是用催产的汤药，也应该于事无补。

    可是很奇怪啊，薛贤真应该是一早就知道简帝妾胎位不正罢

    为何不行针，用药物调理，让孩子胎位正过来呢

    药叶儿正想着，圣冼也到了外面，圣冼站起来，慢步走到药叶儿身边，低声问道，“要治吗”

    药叶儿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你居然问我‘要治’吗，而不是‘能治’吗……”

    圣冼轻笑，“我知道你有办法。这应该是胎位不正，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难上加难，但是对于你来说，应该就是剖腹取子这种事了罢。”

    “救是能救，可是我们现在还不是御医院的人，如何能操刀，而且还瞒着这些御医剖腹取子呢”药叶儿认真看着圣冼，说道，“他们应该是不会让我开腹取孩子的。”

    “嗯嗯，我可以帮你啊。”季丰羽在药叶儿身后冷不丁的出声，吓了药叶儿一跳，药叶儿闭着眼睛，“你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

    季丰羽倒是一脸正色，“你方才说可以剖腹取子，那简帝妾也应该不会有事的对吗……”

    药叶儿倒是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说的方法。”

    季丰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胡子，“其实，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事情以我的能力还没法解决，所以只是想想罢了。比如剖腹了以后大出血要怎么解决，缝合以后万一感染要怎么解决……方才听你说可以剖腹，你应该是能解决大出血以及日后的感染罢。”

    “你打算怎么帮我”药叶儿对季丰羽眨了眨眼睛。

    季丰羽却说，“你先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大出血的问题。”

    药叶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囊中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递给季丰羽。季丰羽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还吃了一小口，而后一脸惊奇的说道，“这是传说中的造血丹用一百种药物配比而成的！”

    药叶儿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吃惊，一个常年在混迹在御医院的御医，居然知道江湖上流传的丹药。

    季丰羽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难怪你敢说开腹取子，若是有了造血丹，确实不怕大出血的问题……”

    “羊水破了！羊水破了！”产房里传来接生婆的声音。

    “催产药还没来吗”薛贤真声音响起，“去催！”

    圣冼听着里面声音，低声对药叶儿说道，“没时间了……”

    “季老……想办法，我要进去。”药叶儿皱着眉，看着季丰羽。

    季丰羽耸耸肩膀，走到薛贤真面前说道，“让她进去。”

    薛贤真看着药叶儿，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居然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了，只是说了句，“她是自己溜进去的，我没有看见。”

    季丰羽对着薛贤真笑了笑，对药叶儿说道，“你还需要什么”

    药叶儿用薛贤真能听见的声音说，“让他们都退出来，包括里面接生的人。并且我不出来，他们不能进去。”

    薛贤真对身边的一个老者使了眼色，屋里所有的医师包括接生的人居然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圣冼，季丰羽与药叶儿。

    药叶儿长叹了一口气，对圣冼与季丰羽说道，“帮我准备一些汤药罢。养血解痉汤、养血疏通汤、养血宣寒汤。”

    “嗯，你去罢。我们在外面守着。”圣冼点头，给药叶儿一个放心的眼神，药叶儿便进了简帝妾的房间。圣冼转身对琴胤吩咐了些事情，琴胤便出去了。

    圣冼看着屋里隔断屏风，缓缓开口说道，“季老，薛院首是觉得叶儿救不回来，才让她去的罢。”

    季丰羽的眼睛也看向那扇屏风，轻叹，“这次若是她救不回来简帝妾，你、我、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的命在她手上。”季丰羽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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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入局（10）
    药叶儿轻声问道，“孩子抱出去洗了”

    “是，季老跟着。必不会给薛贤真机会做手脚，孩子天生可有什么缺陷”圣冼问道。

    药叶儿摇摇头，“很健康，这孩子恐怕薛贤真不想让简帝妾生下来。所以才没有帮她行针正胎位。季老应该知道这件事，只是简帝妾不是他接手，他没资格过问这件事情。”

    圣冼轻声应着，“方才薛贤真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同意你进去接手，应该是觉得你不可能救回来。”

    “我知道。”药叶儿眯着眼睛，“没想到刚来御医院便接了一个难产的孩子，这下留在御医院应该不是难事了。出去罢，屋里还需要人来收拾。药先准备着，等简帝妾醒了，才知道用什么药。”

    圣冼点头，起身推开了门，站在外面的御医们清一色的回头看着圣冼与药叶儿，药叶儿身上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药叶儿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女说道，“你们进去收拾下罢，简帝妾若是醒了，去御医院寻季御医。”

    “是。”外面的侍女鱼贯的进入房间。

    薛贤真看着药叶儿，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这一手医术，确实让他望尘莫及。

    这时玄武帝身边的公公带着一个侍女手上捧着一身衣服，来到药叶儿面前对药叶儿行了一礼，“药姑娘，帝君召见姑娘与栾少爷。这身衣服还请姑娘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