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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澎湃二十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司马白衫
重生澎湃二十年
作者:司马白衫
【阅文·安之杯网络文学擂台大赛·创新创业】参赛作品



第1章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秦湾,南河镇。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象要崩塌下来。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于混沌苍茫之中。

    “轰隆隆”——

    一声闷雷伴随着闪电,照亮了一座二层小洋楼,彭湃从睡梦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电风扇转动的“吱嘎声”不断响起,一个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今天13时左右,长江九江段4号闸与5号闸之间决堤30米左右。洪水滔滔,局面一时无法控制。现在,洪水正向jj市区蔓延。市区内满街都是人。靠近决堤口的市民被迫向楼房转移……”

    长江决堤

    彭湃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了柜子上的笨重的象方盒子一样的康佳彩电,看到了电视中的洪水肆虐,也看到了身着绿色迷彩服的解放军。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已没有了油腻的小肚腩,几块腹肌青春洋溢地展示着它们的存在。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终于明白,历尽千帆,自己已然重生归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1998年8月7日星期五!”小妹彭冰正端着碗看电视,她起身走到月历牌旁,大声念道,“戊寅虎年,六月小,宜祭祀,沐浴,破屋,坏垣……哥,你睡了一觉糊涂了还有一个月你就要上大学了!”

    彭湃定定地看着肤色黝黑的小妹,她大约才有**岁的样子,对,1998年她刚刚上小学二年级,这一个暑假下来,在大街上瞎跑乱蹿,被晒得象个小黑人。

    彭湃倏地记了起来,这个日子正是九江决口的日子,国人对九八年那场肆虐了大半个中国的特大洪水记忆深刻。

    时间是一个轮回,没想到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吸了吸鼻子,熟悉的皮革味,胶水味混合着油漆味再一次钻进他的鼻孔,他起身走到窗前,后院的车间里,二十几个工人正在埋头制鞋,设计、选料、制帮、跑帮、排钻、扣底等三十多道工序就在这个狭窄的车间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轰隆隆”——

    夏雷阵阵,彭湃脑里也是电闪雷鸣,对,也是那个雨天,就象大堤决口,镇上的南光制鞋厂也被倒闭的洪水冲跨,作为厂长的父亲在这一天黯然下课接受调查。

    后世,无论酒酣耳热还是孤灯对座,他都会感叹家国一体,国家有难的那一天,自己家也遭受了重大变故。

    “哥,哥,你在想什么哎哟——”

    小妹彭冰端着饭碗,那种画着一串葡萄的大碗,又凑了过来,可是却不提防彭湃冷不丁捏住了她的小脸。

    “是重生了,不是做梦。”听着彭冰的叫喊,彭湃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手里全是王炸,忧的是家里既将面临变故,但是这一场夏天的雷暴,他不会也不想再轻轻地放过。

    “什么重生,哎,哥,你到哪去”大雨中,彭湃拉开门沿梯而下,雨伞也没有拿一把,彭冰赶紧放下饭碗,跟在哥哥后面跑进了后院的“工厂”里。

    南河,交齐铁路、南烟铁路在此相接,齐秦高速公路穿境而过,优越的交通条件为南河镇制鞋业的提供了便利条件。加上上世纪80年代初有很多村民坐火车去秦湾鞋厂打工,这些人学成手艺后都选择了自已单干,小型鞋作坊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彭湃记得,到了千禧年的时候,南河的皮鞋年产量达到1亿双,每十三个中国人,就有一人脚穿南河的鞋。

    自己家里也是这样的小作坊,把家里的院子上空盖起来,一台制鞋机,三五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小厂,算是中国式“车库创业”。

    在这样的作坊里,老板就是员工,老板娘就是财务,在小作坊里把样版、款式打好,再拿到市场上,给别人看样订货。有了订单,拿回来再做。

    “老陈,你看“富贵鸟”这款套包鞋,卖得很火,我们能不能改一下”母亲姜黎说话慢条斯理,在彭湃的印象中,她好象从没有发过火,即使自己两兄妹上房揭瓦,捅破大天,母亲的脸上也永远那么平静。

    她的身份首先是这个镇驻地村的赤脚医生,而鞋子设计师、制鞋师都是她的第二职业。自己家的二层小楼,一楼就是村里的卫生室兼自家的客厅,二楼是卧室,后院才是工厂。

    “嗯,怎么改”一个中年工人手拿皮料和黄胶,穿过一堆模具和纤维板,经过几台削皮机、打磨机,顺手把铅笔夹在耳朵上,拿过母亲手里的图纸。

    “套包鞋现在只有男款,我们与其在套包男鞋市场抢一口饭吃,不如把它改成女款,你看怎么样



第2章 惊雨奔雷
    镇里的这家南光鞋厂,原来是给秦湾五星鞋厂做鞋帮配套的,1995年完成了其历史使命,更名为南光鞋厂。作为从秦湾鞋厂下派到厂里的技术工人,父亲彭长远被聘为这个镇办企业的厂长,更名当年,企业红红火火,一派繁荣。

    彭湃记得,鞋厂第二年进行了第一次改制,可是改制很不彻底,经营两年,鞋厂就已经面临倒闭,巨大的变化让工人的工资和股份都没有了着落。

    现在看来,虽然十四届三中全会提出建立“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但是产权不清,政企不分仍然是企业的通病,健力宝就是这类企业的典型,南光鞋厂也是。

    李经纬说过,“健力宝这张桌子,始终有一条腿是行政上级,另一条腿是军心不定,行事涣散的中层,这两条腿很容易垮……”

    南光鞋厂现在也这样个子,虽然也进行了改制,但是看到企业红火,镇里立马控制了企业的投资决策、收益分配、人事任免、资产处置等大权,但却不承担任何的经营风险,对企业的经营后果不负任何责任。

    按照父亲彭长远的想法,还是要打响南光的牌子,可是镇里的党高官崔裕禄却想走oem代工的路子。

    不能不说崔书记也很有想法,但是,现实很残酷,别人在这条路上走得通,南光鞋厂却没有走通,鞋厂的管理层到这个月已经10个月没有发工资,工人已经13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南光鞋厂上下哀嚎一片,可是镇里此时却当起了甩手掌柜,把这口锅直接扣到了彭长远的身上。

    ……

    “欠了我们13个月的工资,我们的股份也打了水漂。”

    “闺女上学的钱都没有了,买菜的钱都没有了。”

    “给我们发工资,发工资!”

    ……

    “妈。”大雨中,彭湃搂着彭冰站在了自己母亲的身后,一儿一女在无声地表达着对母亲的支持。

    车间里的工人不时在朝这里张望,可是这位女东家不发话,这始终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不便掺合。

    “没事,你们到楼上去吧。”母亲也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自己的儿女,面对群情汹涌,她自己已经能够感受到步步惊心的危险。

    当她转过脸去,彭湃却紧紧地搂住了妹妹,一步不挪地坚定地站在母亲的身后。

    “南光是镇里的企业,你们的工资不归我们家管。”母亲姜黎的声音仍很平缓,但不容反驳。

    “南光是镇里的企业不假,可是厂长他姓彭!”

    “你们家的厂子红红火火,是不是把厂里的订单都给你们家了”

    “对,肯定都给你们家了,你们家就得给我们发工资!”

    …….

    这都是什么逻辑,彭湃不由气笑了,父亲彭长远虽然是镇上鞋厂聘任的厂长,可是家里的作坊由母亲一手操持。

    “说是打品牌,可是品牌不当饭吃。”

    “对,你弄品牌,你看南河几千家鞋厂哪个有品牌品牌好,为什么这么多人反对”

    大雨中,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杂乱而响亮,无序而粗糙,母亲再也插不上话。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姓陈的技工看到东家落了下风,带人走了出来。

    “满厂的人谁不是这么想的”

    “这话还用人教吗,但凡是个人就明白。”后面的一个大痦子很是嚣张。

    彭湃知道,后世父亲对自己说过,这是镇里有人发动工人到家门口逼宫,而这个大痦子就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人家的厂子生意好,是人家头脑好,”姓陈的技工忍不住发声了,“你们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们不能跟女人家这么说话,人家男人是厂长,这样做不好。”另一个自己家的女工人也帮腔了。

    “你们就是彭家的一条狗,吃着彭家的饼子,替彭家看门护院!”大痦子放肆地吼道。

    “这是人说话的地方,没有狗插嘴的份儿!”他的胖老婆立马应和了一句。

    这就是侮辱人了,姓陈的技工脸色涨红,可是手哆嗦着还是忍了下来。

    “别听他的,今天彭家不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就吃在彭家,睡在彭家。”

    “对,我们不走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工资我们什么时候走。”

    ……

    “彭厂长回来了。”群情激奋中,有人高喊了一句。

    彭湃马上抬起头,大雨中,一辆桑塔纳停了下来,刚才还叫得正欢的工人立马闭了嘴。

    看着年轻时的父亲从车上走了下来,彭湃感觉泪花在眼里打旋,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桑塔纳上面写着的两个大字——检察,还有大雨中闪烁的红蓝色的顶灯。

    这是检察院的车,姜黎的脸上明显怔住了,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正由两个身穿黄绿色制服的人“陪同”下走了过来。

    人群中自动闪开一条道路,彭长远一脸冷漠地看着工人,慢慢走进自家院里,“我跟检察院的同志商量了,有几句话嘱咐。”

    姜黎一愣,



第3章 给自己一次机会
    远亲不如近邻,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是正确的。

    大雨中,周围鞋厂的老邻居手持锤头、钳子甚至刀片就冲了出来,与作坊里的工人一前一后,竟把这几百号人围在当中。

    “光天化日之下,我看谁的胆子这么大!”

    “私人的厂子与公家的厂子不能混为一谈!”

    “彭厂长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你们不能混水摸鱼!”

    …….

    这就是**裸的混水摸鱼,趁火打劫,上一世的二十年前,家里损失惨重,但是在崔书记包庇下,这口气彭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咽在心里。

    现在,几百号人虽然手里没有家伙事儿,可是受了一年的委曲,他们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找到发泄口了,这洪水开闸,虎兕出柙,谁人也甭想把他们阻挡!

    “拼了,抢了!”

    人群里已是响起**裸的叫喊,看着三群人扭打在一块,钳子、锥子、刀片横飞,母亲姜黎脸色煞白,几欲站立不住。

    彭湃记得,自打这天起,母亲就受了惊吓,身体每况愈下,父亲半年后从检察院出来,人瘦了十多斤,头发据说一夜间全白了,更令人心痛的是,半年时光他的牙齿已经全部坏掉。

    这得上多大的火,遭多大的罪!

    ……

    惊风密雨,疾电奔雷,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喧哗,吵闹、叫喊,咒骂、哀嚎…….响彻了整个南河镇的上空。

    这种声音,清楚地留在了彭湃与彭冰的记忆中,一辈子无法忘记。

    现在,也许是老天爷重新给自己一次机会,来拯救这个家庭、来补偿自己的父母吧,彭湃悄悄从地上拿起一把锤头,重重地敲在朱红色的铁门上。

    砰——

    “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母亲姜黎也反应过来,以为他想拼命,她苍白着脸上来就想拉走自己的儿子,重新把他护翼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大家都住手,南光制鞋厂一个月后重新开工,大家先发一个月的工资!”彭湃轻轻地甩掉母亲。

    “大湃!”浑身上下湿透的母亲脸色更加煞白,手都颤抖了,她知道,堵门抢劫背后是有人支持,这个冲在前面的大痦子黄鹤只不过是一个小喽罗而已,真正的主角还没出场,彭长远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自己这个还没有上大学的儿子。

    但是,话说出来就象水泼出去,是没法收回来的,如果一个月之后,南光鞋厂没法开工,工人拿不到工资,那么后面那些人吃了他们母子的心思都会有!

    “他还是个孩子。”

    “大湃不是考上大学了吗,那他不算孩子了。”黄鹤立马在人群中喊道。

    1998年,秦湾市职工月平均工资627块钱,南光鞋厂工人的工资却已达到了780多块,熟练的扣底工人甚至一个月能拿到两千块钱,先别说工厂开工,就是要解决这三四百人的工资,也得三十多万。

    一个毛孩子,毛没长齐就敢夸下海口,黄鹤幸灾乐祸,一个月后真拿不出钱来,工人们就敢把这家人扫地出门!

    他就怕事情闹不大,现在蹦出一个更不怕事儿大的主儿,乐得他的痦子在脸上上蹿下跳。

    “这谁啊”

    “彭厂长的儿子,今年刚考上大学。”

    “老子都没有办法,儿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浑身上下湿透的彭冰又从前门跑了回来,彭湃顺着她的手指,这才看到母亲姜黎已经瘫坐在地上。

    “大湃,别说了。”母亲的声音很虚弱,“大冰,拉你哥上楼。”

    “哥,求求你,别说了。”兄妹联心,彭冰的小手拉着哥哥,死命要把他拖到楼上去,雨水顺着她的小脸不断在往下滴。

    “大湃,你安心读你的书,在南河谁不知道彭厂长,会没事的。”姓陈的技工大声喊道,对彭湃也对外面的众人,可惜,他当时就在彭湃家干了三个月,以后就不知音信了。

    嗯,今生,此等重情重义之人一定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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