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姬朔
有主子在前身先士卒,剩下的侍卫们也重新燃起斗志,怒喝着杀了上去!
姜羲被计星保护在身后,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从计星背后钻出来,把那个矿工任子的身体拼命往回拽。
“九郎!”计星来不及阻止,最后只能帮着姜羲拖拽。
任子被带回来其他同伴中间,他眼睛半睁,气若游丝,竟然还没有彻底死去。
姜羲以为他还残留一线生机,当机立断要为他拔箭医治。
“不,不用了。”任子艰难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但是……谢谢你……我从不后悔……跟你走出……那个牢笼……我找到了……自由……和希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呼吸逐渐消失。
有几个跟任子关系好的矿工,有的不忍心转过脸去,有的不禁红了眼睛。
“连黑水都逃过了,怎么就……”他们觉得特别不甘。
但是任子死的时候,脸上却是挂着笑容。
他说,很感激姜羲。
他说,是姜羲带着他走出了牢笼,找到了自由和希望。
可听着这些话的姜羲,心下却是一片迷惘。
她真的值得这份感激吗
她迷茫而失去方向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看向远方,她看到叶诤领着侍卫与人拼杀在一起——他的身躯在她的视线里并不高大,数十人的混战之中,他也不过是数十分之一而已。但是,他怒目而眦,挥动寒剑,以双手扫荡心里的愤怒与不甘,以双手改变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他在改变这一切,靠着自己的力量。
哪怕这份力量很弱小,但他仍然逆水而行,奋勇向前,谁敢说他无能
而她呢
姜羲自从来到大云之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成了漂泊在迷雾重重的大海上的一叶小舟,随波逐流,就是找不到自己要去的彼岸。
 
第144章 苍生之舞
就在斗篷人悄然离去的时候,若有所感的楚稷,侧头望向那幽幽深林,入目之处一片漆黑。
他直觉有人在暗处窥伺,但是放眼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存在。
是错觉吗
楚稷思忖之时,浑身浴血的叶诤已经走到他身旁。
那边的混战虽然还没有结束,但任谁都能看出,杨志源的人手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需要叶诤继续持剑抵抗了,那些将士宁愿看到四皇子退到边上,也不愿意他继续奋战在前线增加不必要的危险。
叶诤心领神会,干脆来找楚稷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翻盘无疑让叶诤大为精神抖擞,眉宇间都是快意,伸手就要去拍楚稷的肩膀——
楚稷往后侧了侧,避开了他泥乎乎的手。
叶诤笑容一僵,顿生气恼,跟孩童似的非要扑到楚稷身上,让这个爱洁的龟毛家伙好好感受一下泥土的芬芳!
楚稷不慌不忙地又退了几步避开叶诤的扑抓,没等叶诤继续扑过来,苍术已经默默上前挡住了叶诤的玩闹。
叶诤知道苍术是个石头性子,只听他家主子的话。
“没意思。”他撇嘴。
“心情好些了”楚稷从苍术背后走出。
叶诤苦笑“你看出来了”
他的玩闹,只是在借机发泄心头郁结之气而已。
也可以说,是一种逃避。
叶诤笑容淡化,回头去看那被泥土掩埋的矿山,语气不免怅然“这一次是我鲁莽了,如果我能谋定而后动,好好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实施,就不至于会死这么多人了。”
他带来的几十个侍卫,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还皆身负重伤,一人垂死。
叶诤不禁想,若是他能按照楚稷的计划好好来,是不是就能避免现在的惨痛局面了
按照楚稷预先的计划——叶诤以身为饵,入华方山将杨志源的人逼出来,顺便引得杨志源主动攻击他们,等撑到天亮,楚稷会以杨志源刺杀皇子的名义搬来兵马,并带着人从华方山外围攻杨志源的人,两面夹击,确保杨志源再无翻身可能。
他们手上并无陛下给的密令,又不能把证据递出去,要调动兵马,又不至于让叶诤回到长安之后受人猜忌陛下怀疑,就必须师出有名。
这个名便是——杨志源在樟州作恶,事情败露后竟然刺杀四皇子,冒犯皇家威严,其罪当诛。
计划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唯一的难处,就是楚稷要怎么劝说附近州府的刺史,让他同意调动兵马了。
叶诤没想到,楚稷没遇到难处,反倒是他,一时热血上头,打乱了节奏。
他不由得有些丧气。
楚稷瞥了他一眼,难得安慰道“这世上并未完美无缺的计划,若不是你选择贸然行事,那些矿工,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叶诤咦了一声“你知道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才刚来”
“大致推断。”楚稷扫了叶诤一眼,这种事情还需要了解现场局面已经把事实摆得明明白白了好吗
叶诤笑了“也是,你这个家伙,还有什么能不知道的。”
就像这次让楚稷亲自去求援,也就只有他能做到,就连叶诤心里也没有底气,他孤勇直入华方山,靠的全是一腔对楚稷的信任。
没想到,楚稷不仅按照计划来了,还比计划的时间来得更早。
对了,他怎么来得这么赶巧
没等叶诤把疑惑问出口,楚稷便已开口道
“况且,我也预料按照你的性子,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行事。”
楚稷语气淡淡又透着强大的全局掌控力,让叶诤不免钦佩之余,又生出些疑惑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楚稷哼了哼,不可置否。
两人说话间,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了,眼看着他们要留两个活口下来严加拷问,那两个俘虏却口冒鲜血倒地死去了。
“又是死士”叶诤皱眉,怎么杨志源这么多死士
而且杨志源都死了,这些人竟然还愿为他去献出生命
“罢了,反正杨志源罪证确凿,且这么一大座矿山摆在这里,都是实打实的明证,他想抵赖也抵不了!”叶诤恶狠狠道。闪舞
他突然听见身旁的楚稷发出疑惑的声音。
叶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远方那片像是搅毁乱成一团的水墨画般的狼藉中,靠近大树树干的位置,一个泥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杨志源!”
杨志源还活着——他命令手下,以身体和性命为自己筑成人墙,背抵着大树,拼尽全力才侥幸逃得一死——像是奇迹。
不是上天给杨志源的奇迹,而是上天为了那些无数枉死冤魂而给出的奇迹!
死得干净利落,实在是太便宜他,他应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千刀万剐不足以解其恨!
叶诤立刻叫人把杨志源抓了起来,他身体也到了极限,发怒吼了两声就晕了过去,估计暂且不知自己已经全盘皆输。
叶诤一改郁色,大为畅快。
“对了,姜九郎呢。”他突然想起了某人。
叶诤顺势往矿工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神情迷茫无措的计星。
叶诤和楚稷走了过去。
“计星,你家九郎呢”
计星的眼睛不再平静如湖,而已波澜滔天“……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叶诤一口气哽在心口,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羲不见了,难道是杨志源手下的漏网之鱼抓走了她
叶诤大怒,就要派人搜寻的时候,楚稷却伸手拍拍他。
“看。”
看谁哦,计星!
叶诤便看到眉头紧皱的计星,忽然看向某个方向,然后大步跑了出去。
“看来是找到人了。”楚稷说。
……
姜羲没有被人抓走,她只是太茫然,太茫然,茫然到迷迷糊糊间起身往外走,不自觉走出很远。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身在楠江临岸的一块陡峭碣石之上。
这块石头原本是山坡上的石头,如今下方的楠江江水涨起来,江水已经到了大石下方,水花拍打,溅起水珠冰凉了姜羲的脸。
她的思绪陡然清醒,抬头望天。
此时,四下阒然,静寂无人。
此时,天地之大,唯独有她。
她的目光不觉空寂,似乎看出了很远,甚至看到了洪水一路肆虐而去,民房被冲垮,百姓苦不堪言,尸横遍野苍生涂炭。
神啊神,你之怒火,为何牵扯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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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雨停江平
一开始,姜羲还牢牢记得前世练过无数次的巫舞动作。
慢慢的,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感觉到风吹过来,轻柔的力道拂过她的衣裙,抚摸她的脸庞,托起她的手臂自然而动。
她灵台放空,已经不需要去回忆,随心而动便已翩翩成舞。
不知何时,她的动作附和上江河浪花拍打碣石的节奏,又或者说,是江河在配合她。
哪怕无乐,她赤着的双足每每踏出一步,依然是踩着激昂的鼓点,风雨之中摇晃的树叶沙沙声则成了配乐,生灵之歌浑然天成。
在姜羲看不到的冥冥之中,自华方山脉生出缕缕光纱,朦朦胧胧又像是阳光的折射,飘忽摇晃地来到姜羲身旁,附着在她的身上,随她一起起舞,祈祷。
那是山脉的声音。
那是亡者的心愿。
姜羲一舞,申舒的是万众生灵之意!
慢慢的,姜羲开始觉得双臂沉重起来。
她知道,自己跳不下去了,这具凡躯强行跳动巫族神舞,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再下去就要折损寿命了,她还没打算早死。
她叹息着收回动作,像是徐徐绽放的千重牡丹又把花瓣重新合拢了来,盘腿在大石之上,凝神看向面前的楠江。
原本汹涌的江水,不知何时声势渐小,连撞碎在石头的浪花也没有刚才的气势汹汹。
姜羲不由诧异,再定睛一看,江水平静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因为江水还是那么多,水位也不见丝毫回落,与她前世跳完巫舞后立刻翻天覆地的场景完全是云泥之别。
算了,不是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吗
就当做这一舞,是为了灾难里死去的无数条生命祈祷更好的来生吧。
姜羲说不出的怅然,正打算捡回衣服往回走,心想着计星他们找不到她应该急了的时候——
江水突然翻滚,卷起一道高大的浪花,劈头盖脸地落在姜羲所在的大石上面,整个人都看懵了的姜羲,猝不及防地被一道浪花卷进了滔滔江水之中。
……
计星冲到这附近的时候,刚好看见一袭白衣的姜羲被江河浪花卷走的那一幕!
他一路跑来,心口疯狂跳动,像是揣了什么东西,不断地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挣脱桎梏然后破茧而出。
而当他看到姜羲落水的那一幕时,这种躁动骤然停止。
他毫不犹豫,飞身跟上姜羲。
随后也落入了茫茫楠江,不见了踪影。
……
就在两人接连落入江水之后。
楠江浩荡之势逐渐趋于平静,虽然水位没有落下,却没有再往上涨了。
视线拉远再看,楠江下游被滔滔江水冲垮的堤坝边缘的那些村庄,那些浩浩荡荡冲进来肆虐的洪水也没有再嚣张,而是灰溜溜地退走了。
视线再升入高空,接连被乌云遮蔽了大半个月的江南之地,豆大雨珠变成了细毫牛毛。厚厚黑云也缓缓淡化散开,几缕明媚的阳光像是珍贵碎金,钻破云层,遍洒大地。
楠江平息了。
大雨也停了。
阴雨连绵下都快霉得发臭的江南,久违地迎来了阳光。
这场雨对上层的高官贵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看上天脸色吃饭的寻常百姓来说,天气是晴是雨,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更关乎他们能不能维持生计。
现在雨停了,满大街都能听到欢欣的笑声!
樟州街头上欢笑的人群里,并肩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银丝厉目、全身裹着黑衣的阿婆,一个是博冠儒雅、浑身出尘气息的文士。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偏偏站在了一起,周身裹风带雪,说不出的凛冽冰寒之气。
相比起四下一片热闹的温暖,他们不仅是神情,还是模样,都显得格格不入。
“天象突变,奇怪。”说话的是阿婆。
奇怪的是,阿婆虽然面容苍老,发丝尽白,但是声音却婉转清丽如一汪泉水,听得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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