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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再堕轮回

    这人几乎全身,多处血肉模糊,亦有多处似被烧焦样的伤患。不过他手中却仍死死抓定一支禅杖,杖上的一只青环叮当跳跃不止。此人手舞中蹈了一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抹了抹脸上的黑灰,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庞来,正是鬼哥无疑。

    “无量众生!”麻衣僧低喧了一声,“住!”

    这声喧喝传入鬼哥之耳,他蓦然间呆住,直过了半晌,才有些惊疑的问道:“这是……我又回来了”

    麻衣僧摇摇头道:“是,也不是。你还没有全回来。”

    鬼哥凝眉苦思,却如同被什么遮蔽了灵智,一时难得其解。于是他接着问,“是前辈救我”

    麻衣僧道:“谈不得救。你我有因在先,便缘定于此。这一面既非见不可,所以我须破戒出手。但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凭你自己一样回得来,只是须多耗时日罢了。”

    鬼哥点了点头,再问道:“前辈可否为我解惑”

    “或可,或不可。”麻衣僧似是惜字如金,指指西垂之日道:“止于日落。”

    鬼哥问:“敢问前辈境界……”

    “很高。”他话未问完,麻衣僧便已经答应。

    很高是个什么境界鬼哥一时有些懵,说实施他此时灵台虽似清明,可有些识忆仿佛凭空失去一般,想要与认知对照答案之际,忽然发觉找不到,只是认为自己似乎应该知道的。

    一时想不通,可暂且不想。他转而又问:“我之前所在之处是何地”

    麻衣僧想了想道:“那是道劫之间的一片浑沌,若强名之,可称虚界。此界亦在有无之间,去了便有,不去便无。”

    “我那个敌手可还活着”

    “虚界之事,与实界离断,非我可知。想来一颗极英,不可于虚界生存。”

    “那前辈又是如何救我出来的”

    “我知你,非知虚界。以你我因果为循开一扇门,你自会出来。”

    “我与前辈之因缘,由何而起,又如何而终”

    “你我之因亦不在此界,不可复言。你我之缘,在于你身上的那柄剑。”

    麻衣僧虚虚一指,鬼哥果见身后有一柄黑剑,他眼中惊色一闪,忽然间此剑由入他手开始的一连串记忆尽数惊醒。

    “此剑予我,那串念珠作为交换。”

    “这串念珠……”鬼哥又有些迷茫,他本能的认为自己不该答应,可同时又觉得事情理应如此。

    “这串净念禅珠与你此时有归魂神效,亦是圣门信物。那柄剑一时间于你却已无用。”

    鬼哥觉得头有些疼,他有些挣扎。他已经想起了这柄黑剑有辟易夜谛叉威能的神效,已经数次救下他的性命。可面对这个麻衣僧,他就是提不起拒绝的念头。

    于是他犹豫的问道:“这剑我要是不给你,会怎么样”

    麻衣僧不答,反而闭上了眼睛。鬼哥觉得他像是忽然从世间消失一般,一下子让他觉得十分空虚。

    不过麻衣僧此时又睁开了双眼,“那就算是借的好了,我可以再为你出手一次。”

    鬼哥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前辈名号。”

    “小西天,大慈。”麻衣僧几乎有问必答。

    小西天大慈鬼哥脑中如同亮起了一道道电光,他蓦然想起了那位大拙的一番故事。面前这位大慈,似乎与大拙都是大字辈,修为应该还要在大拙之上。按他自己说的‘很高’,也许远在大拙之上,于金原竟然从未闻其名。

    “请问前辈,极英玄华之上,可……还有境界”

    “元神以下,修行之始,婴儿长成。元神以上,知术学技,至玄华而极。再其上参悟大道至理,是为道境。踏道而行,明生灭劫数,是为劫境。盖世诸帝,便皆在劫境之中,惜乎无一可以出脱。”

    “劫境……亦可出脱”

    大慈顿了一顿,“劫境之上,已非言语可说。”

    大慈说的不可谓不清楚。劫境之上暂且不论,单按其下四阶的说法,鬼哥此时不过刚刚走完第一步而已。然而俗语尚有云,行百里者半九十。修行之路会是一样的算法么

    鬼哥不知不觉间,将手中黑剑奉了出去。大慈接过黑剑纳入大袖之中,这便缓缓起身。

    鬼哥知其已然欲走,连忙快速又问道:“我胜了怀真子之后,金原诸事如何”

    “仙界有缺,问罪于斯。劫后余生者,四散离蒇。那一片残地,势将再重归纷乱,奈世上苍生何”

    “妖众为脱出囚笼,千族精英一朝焚尽。四宗为离仙界之阴影,百代传承亦全数葬送。几位仙君延绵十万年之恩怨,亦付之一炬。谁人胜了,又胜了什么”

    鬼哥被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一下子变得浑身无力颓坐下去。然而眼前忽然一暗,原来是太阳已落过山头。他惊觉大慈的身影已经迷糊,伸手便去拂那片薄雾。怎知一触之下薄雾便如镜般碎散,对面已是一具腐朽了不知多久的枯骨。

    天和地都换了一个颜色,石头仍是那块石头,却转眼已经生满




四六七章 东去梵山
    c_t;鬼哥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莽原之上。

    此时他已穿上了一套衣服,不过说是衣服,其实不过是草绳编结的一件大草蓑而已。他手拄禅杖,此刻又头顶光亮,看上去一个十足的苦行僧。

    他在努力回想那虚境中所经之事,却只有零星一闪的画面,数月过去仍是记不得。但他可以真切的感应到,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不完全的,那种缺失感让他一阵阵无比的失落。

    他伤的很重,所幸身体的恢复能力还过得去,总是一天天在好转。可是他的修为却一落千丈,无论身魂之力,直如被凭空剥去。灵气如今不过与炼气一二重修相仿,而视力就更惨,五七丈外便已不能清晰视物。

    就连一身阳骨的至阳之力,此际也几尽全失。虽然体骨坚韧之性尚在,可也不过比寻常人结实些罢了。只有在天日初升之际,天地间充斥的一些初阳之力,才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所以几乎双眼如盲而又极其虚弱的鬼哥,现今只能徒步向阳而行一路东去。于黎明之前打坐等待日出,直到正午阳气降转而前行,又至午夜至阴之期而止。

    鬼哥并不是每天都会向前走,因为天有阴晴。很奇怪,他所经之处阴雨天气非常多,所以他的身后渐渐有了人。几个无家可归的野民远远坠在他的身后,却并不敢靠近,只在下雨的时候又唱又跳,有时候还会一齐向他的方向嚎哭吼拜。

    起初时鬼哥听不懂他们的古怪口音,到后来听得多了,倒也明白了大半。原来这片莽原之上,水源极为稀少,近年来旱灾连连,就连一些原本可定居的水源也相继干涸,无数人都在干旱中死去。

    所以,当野民发现跟在鬼哥身后经常会有雨水喝时,那种失命而复得的心情,他真真的可以理解。所以,直至他身后聚集了一个大到数千人的游牧部落,他也不曾驱逐这些可怜的凡人。

    这些凡人将伏拜鬼哥当成了惯例,在他每个黎明吸取阳气打坐之时,一大片的身影便会远远的向着他五体投地。晴日来临,这个部落随之拔寨随行,风生云起,这个部落便开始各自安扎。

    有水却无粮,仍旧很多人死去。可是有了生存之道的人们,显然也仁慈了许多,他们不再将死者曝尸荒野,而是用草席卷覆起来,然后深埋土下。所以跟随鬼哥的,除了越来越多的活人,也有越来越多的坟墓。

    两年过去,鬼哥的身后的队伍已达十余万众。其中出现了亡国之君,也出现了经世智者,当然其中也出现了修士。这些人依然对鬼哥极其崇敬,却终于有胆量来与鬼哥交谈了。

    他们称鬼哥为上师,认为他是行走世间的大德圣僧,天地神明皆属意护佑,而他们仰承余泽,希望能派些人来侍奉上师起居。鬼哥拗不过他们一而再三四五六的苦求,到底还是答应了,并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法号,无遮。

    当鬼哥吃下他们进奉的第一颗草果之时,十余万人同声欢呼,竟然有许多人高兴得昏厥过去。祭拜的盛典持续了足有九日九夜,鬼哥已走出了百多里,这些人才又继续起程向东。

    鬼哥推辞掉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虽然貌美却太过脆弱了。即使有后方的供养,可留在他身边随做苦行,用不了十天半月便要吃不消,再接下来就会生病,然后就会死去。

    所以鬼哥只留下了四个精明强干的男性侍者,他们之中两个是百战之将,另外两个俱是修士,其中一个只有开元修为,然而另外一个却是个隐藏颇深的元神修士。

    这两人的修为,鬼哥并不是靠眼力看出来的,而是凭借经验猜测出来的,毕竟他的目力现在不大中用。不过他们既然不曾表露,鬼哥也便不去挑明。

    鬼哥现在的全部精神,都用在了吸取阳力之上。因为每吸收一缕阳气,他的身魂就会变强一分,这种感觉有些像一穷二白的重修,却更像是有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于从无尽遥远之处归来。

    在他东行三年有余的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上他的额头,他蓦然间感觉到脑海中有一片光亮闪烁,如同阔别许久后的重逢一般,大量断续的记忆从他脑海中苏醒。

    他将这些记忆整理接驳,总算是将自己的前尘记起了他七八成,虽然中间仍有很多缺失,可终归是充实了许多。尤其他的感应,一下子敏锐了无数倍。他能感应到自己所缺失的部分,不像是在原来想象的某个空间内,而像是散落在了过去以及还不曾到来的光阴之中。

    他甚至能感应到眼前的这片天地薄如轻纱,只需轻轻一戳,便可穿越其外。他试着抬手去试,但他尚触及不到这层薄纱,只是把握到了迎面而来的那缕阳光。

    黎明为之黯落下来,仿佛天地间的光明就被他捏在手心里。多半个时辰过去,直到他有所明悟最终摊开了手掌,这片天地才还复了应有的那种光彩。

    然而鬼哥这一举无意之所为,已经震惊了无数凡人。在刚刚的那段阴暗里,他们只觉天地之间的光明仿佛要被什么东西就此吞噬,极度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前方还有一位圣僧,这群免力求生的人很可能会就此崩溃。

    他们并没有看到这是鬼哥所为,但四位侍从却见到了。其中的两个修士看得更加清楚,那个开元修士只是不明觉厉,但那个元神修士之震骇却是不能自己。因为这等摄天夺地的大神通,他曾经是见识过的。而也就在他的震撼之中,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了鬼哥的面容。



四六八章 金身大德
    c_t;鬼哥确实是很失望。

    不单单是因为这二僧打扰了他吃饭,还因为这二僧一个仅元神修为,另一个也不过初步明实。这两人的修为也还罢了,可他们高呼梵山,身上却并无多少禅法修行的意蕴,只能说照葫芦画瓢略得其形。

    而从这二僧身上,鬼哥也并未看出什么了不得的因果。他们不过是梵门中的两个打手,整日里巡来游去,为的也仅是不许有旁门修士在梵门偌大山界使用神通法术。

    鬼哥这一身释门正宗的禅法,瞧不大上两个徒具皮毛的外道份属应当。他竟一点也不曾考虑,这二僧是否会一起怒起将他打杀于此,就好像这个可能根本不存在。

    而事实上这二僧也确实不曾起过这样的心思。见到鬼哥的第一面,他们便看到了其面上辉映的淡淡金色。二人都知晓,那是梵门中已经步入或者即将步入金身禅境的大德圣僧才能具有的金面禅相,于是二僧接下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跪拜。

    “小僧威广、威勇,拜见大德禅师!伏请大德尊号。”

    “二位不必多礼,贫僧行者无遮。”

    “十万梵山多年不曾有行宗大德莅临,无礼之处,还请大德宽恕。”

    “初到贵地,不知者不怪。二位还是起来说话。”

    说了几句话,这二僧仍是跪伏在地,到鬼哥第二次出言,这才相视了一眼依言站起身来,不过尽皆低眉顺目,不复有一丝方才耀武扬威的姿态。接下来的一番交谈,鬼哥总算明白了自己身处之处,以及这二僧的来意。

    他踏足的这片土地,已属十万梵山的地界。这一片极其广阔的山地之中,寺刹处处林立,僧众信徒无可计数。此处既名十万梵山,梵宗的势力自然十分之庞大,僧众几乎可达整个释门成。然而尽管如此,梵宗也并未自外于整个释门。

    太古帝释祖师座下,大梵天尊为首徒,后开创了梵宗一脉。不动明王尊为次徒,完好的继承了释祖经义。而三徒虚天藏虽是教外别传,却身体力行生衍出了另一门行宗修持之法。即使在十万梵山,释宗与行宗同样也有不少传人与信徒。

    时至如今,三脉宗徒经法理念上已经分途歧路,有些地方甚至产生了冲突,可有法论些亦相互借鉴补足,这等一脉相承的联系却是斩不断的。因此在十万梵山界,梵宗虽已掌握了极高的权柄,可释门中的地位却还是要以禅法来比较高下。

    就拿这金身来说,或许某些禅法极深者并不修此道,经过辩经大会由诸大德共同的考鉴,一样可以得获大德之称,梵宗中这样的大德屡见不鲜。可是承习正传禅法者能修成金身,非得禅体如一不可,那他便一定是大德。

    所以金身的全称,是要在其上再加两个字的,大德金身方是正谓。整个梵山界中,满释门中的金身大德加在一块或许都凑不齐十指之数,其地位之高那就更是夸张了。他们说的不是话,而是法,听者必得遵行。

    如此一来,鬼哥这位无遮大德根本不需要多解释。他也不知晓自己的金身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那位大慈给中他什么好处,也许是在那虚境之中经了什么异变,而他现在的确已几乎迈入金身之境。

    然而在威广讲到,因某位大德讲经说法时言及修士神通法术常大起干戈,不但祸及生灵且有违自然之道,亦大违释门慈悲之心。从那以后,十万梵山界便广为传颂,以至于再后来则形成了贯例常规其至愈演愈烈,有不少修士因违了此法而被处灭。

    鬼哥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案,突然说道:“一派胡言。”

    这一拍之下,威广只觉一身禅蕴几乎涣散,吓得连忙扑通跪倒连忙解释。

    “大德息怒,小僧并不敢胡说,也只是依律行事啊。”

    “那也是断经取义,曲解圣僧法理。那位大德曾教得你们以杀止杀这就是你们的慈悲若贵山那位大德真有如此高论,贫僧真不知他大德之号是从何而来。”

    见得大德震怒,二僧再不敢回言,只能是一个劲的伏地叩头。可鬼哥如此激动并不是因为生气,相反他此刻的喜悦无以言喻,因为他突然感应到了自己所缺失那一部分。

    就在威广言及帝释与座下三尊之时,鬼哥身魂便产生了奇异的震动,而这种震动在他初闻虚天藏之名时,达到了一种与他神魂交错的玄妙律动。就在这一刻,他感应到了自己与整个释门的大因果。

    这种大因果给他的这种律动,影响的绝不仅仅是他现在这副不完全的身魂,就连他遗失于虚境的那部分,同样也受到这股强大因果之力的律动。

    这正是鬼哥苦求而不得,以往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因为他不知晓虚境到底是何等样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遗失的那部分到底是圆是方,他描述不出来,自然也就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刚刚的这阵因果律动,让他清清楚楚的感应到,因果牵引像是一条线,直指自己的内心,直指自己数年来不曾感应到的魂。尽管仅仅是虚魂,尽管这种感应相当微弱,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紧密联系仍然真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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