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将军锦绣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影
危难之时,年轻胆大的老侯爷站了出来。
老侯爷连横了几个平日里支持他的部将,压下另外几个和他作对的部将,收拢北疆兵马,出乎意料地打了好几个胜仗。这之后,萧家就发达了。
老侯爷拼了命,匈奴被打退了,太子登基了,新帝以军功为老侯爷封侯,官拜从一品柱国。老侯爷也不辜负圣托,将妻儿老小一同带到北疆,一守就是十五年。可这封疆大吏并不好当,这十五年下来,老侯爷两个年长的儿子一个一个地战死沙场,连着老侯爷终于也死在了匈奴人发动的攻城中。
苗氏的小儿子萧云天继承了老侯爷的爵位和手底下的兵马,又在北疆守了几年。
承乾十六年的时候北疆大定。苗氏领着萧家唯一的骨血萧云天回京城。皇帝给了萧家无上的礼遇,并将老侯爷的妹妹加封为妃,宠遇优渥。
萧妃生得很美。京城达官贵人从没经历过北疆的风沙,不知道萧家把北疆守下来到底付出了什么。大家都说,萧家是外戚,如今能在京城里横着走都是因着那得宠的贵妃。
这不过是酸话了,真正的明眼人都知道,萧家能爬到这个位置,可是踩着死人骨头上来的。
苗氏从一个贫农的女儿骤然飞上枝头,成了赫赫威名的武安侯的太夫人,可以说是交了八百辈子的好运。然而,像她这样从山野村妇骤然成为豪门贵妇的典型,总是和人家真正世家望族里出来的千金不一样。
她不识字,没有礼数涵养,为人生性自私。而又因为曾吃苦受穷,后来一夜之间发达了,她对奢靡富贵有着无止境的渴求,对地位权势更是贪婪。
就好像是一个从没吃过美食的人,骤然吃到了,就拼命地吃、怎样吃都不够一样。
武安侯府里,唯有她的院子修建地富丽堂皇,花费岂止万金。她平日里吃穿用度比起宫中后妃都是能比的,她不懂得欣赏古玩玉器,却只喜欢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越是处在锦绣堆里,她越是忘不了从前在田里挥汗如雨的辛苦和当寡妇拉扯孩子时吃糠咽菜的拮据,那些渗入骨髓的痛苦让她牢记着:她前半生吃的苦太多了,后半生有了好命一定要拼命地享福,以弥补她前半生的苦难凄凉!
而若只是贪图富贵也就罢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堂堂武安侯府,还供不起她一个老太太真正折磨人的,是苗老夫人对下头伺候她的人的苛刻。
她当年身处人间的最底层,从来都是给别人下跪行礼,遇见村里的里正都吓得两股战战;后来做了寡妇,生计艰难,她还
第十六章:回门(3)
婆婆是长辈,她在傅老夫人手底下过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该怎样孝顺、恭敬长辈。她也自以为做得不错,端茶递水、捏腿揉肩,新媳妇该立的规矩她一样不少。然而……
不过是为了讨好丈夫,连着两天早上歪缠着,就起来得晚了,萧太夫人竟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狐狸精、不要脸……
话说,这京城的贵妇哪有这么粗俗鄙陋的人啊!就算对媳妇有什么不满,要罚要骂也不能这样吧!
萧太夫人的火爆脾气让傅妙仪受不了,她娇滴滴地长大,看过脸色受过委屈,可真没挨过这样辱骂。她嘟囔着嘴回了一句“不过是起晚了。”
然后萧太夫人就赏了她一耳光。
傅妙仪这辈子可真没挨过打!
傅妙仪眼睁睁地看着巴掌落下来,那一瞬间她真不敢看萧太夫人,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萧云天。结果——
萧云天干巴巴地站着。一个大男人,在母亲的巴掌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啊!
等着她结结实实挨了这巴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萧云天才敢过来扶她。把她扶起来了,还命令她跟萧太夫人道歉!
被打成这样,她……她还要低头认错
“快点认错!”萧云天急了,连忙怂着她的胳膊催促她。
傅妙仪捏紧了拳头。半晌,她咬着牙道:“娘,我错了……”
“给我磕头认错!”萧太夫人一声吼,吐沫星子都喷到了她头上。
磕……磕头
傅妙仪正发傻,结果萧云天就推她:“快磕个头!”
在萧家母子两人一软一硬的淫威下,傅妙仪泪流满面,最后还是给萧太夫人磕了头。萧太夫人冷哼一声,这才放下了那一只长满老茧、还留着一道深深的刀疤的手,斜眼睨着傅妙仪:“傅氏,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你这样痴缠男人的狐狸精!云天每日是要上朝的,前两日险些误了时辰,若再有下次,看我不砍了你的胳膊腿!”
“好了好了,妙仪,今日要回傅家,快回去梳洗!”萧云天连忙将傅妙仪拉起来,朝萧太夫人道:“儿子先回去吧”
“快滚!”萧太夫人赶苍蝇一样挥手:“你这死小子,前头那个大傅氏还好些,至少是个端庄的。如今这个小傅氏妖娆娆、娇滴滴的,我看你这一步是走错了!”
萧太夫人这一个评语不可谓不狠,萧云天却一声不敢吭,领着傅妙仪行礼告退。
“妙仪,别哭了,你不回娘家了吗”萧云天皱着眉头看着傅妙仪。
傅妙仪低头呜呜咽咽地。萧云天有点不耐烦了,看着前来打探消息的张大勇家的道:“你是傅家的下人,你快劝劝你的主子!”
张大勇家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劝
她劝什么自家娇养了这么多年的三姑娘,在婆家被打得脸都肿了!她难道要劝姑娘忍下这口气
萧云天只好接着劝:“妙仪,你看咱们今日在娘跟前已经耽搁了两个时辰,再不快点,难道要等到傍晚再去”
眼看傅妙仪哭得越来越伤心,萧云天眉头皱了起来。
他站起身,声色微冷:“也罢,误了时辰,索性就不回门了。我让郎中进府给你看看伤,你早点歇着吧。”
傅妙仪一怔,肿得发紫的脸就猛地抬起来了。
不,不回去了
这怎么行!三天回门是大规矩,出嫁的姑娘不回来,往轻里说,那是婆家故意踩娘家的脸面,她傅妙仪是要丢尽傅家的脸!往重里说,那就是她傅妙仪违背孝道,嫁出去了就不认生养自己的爹娘了,按照大秦朝律令足够她被官府流放!
“云……云天!”傅妙仪捂着脸,方才还伤心欲绝的目光中终于透出了软意。她声色中透着哀求,道:“这回门可不能作罢,我马上梳洗了,咱们一块儿回去吧。”
说着连忙吩咐身后两个伺候的小丫鬟去打热水。
萧云天的脸色缓和了,重新坐下来柔声安抚了她两句。
等武安侯府的马车到了傅家宅门时,已是临近黄昏。二门边上抱厦里的姊妹兄弟们早等得不耐,傅德明瞅了空子溜出了大门,傅嘉仪困得躲在里头藤椅上睡蒙了头,其余五姑娘、六姑娘几个和傅妙仪都不是一母同胞,哪会等她早各自抓了风筝、花签、投壶之类的玩意在二门后头的草甸子上耍着玩。
谢氏那边焦头烂额,竟也顾不上约束几个孩子,索性亲自领着仆妇在二门外头等。
她苦苦等着,先就瞧见了武安侯府挂着玄色幔子、坠着金铃的马车从巷口打头进来了。这马车可不是寻常大户里的车轿,乃是宫里头御制的,郡王、国公、侯爷、伯爷几个爵位,车辇都有规制,常人不能制的。这一辆车轿里便是坐着武安侯夫妇了,后头倒还跟着十几辆满载的马车,两边跟车的扈从也有上百了。
瞧着这般阵仗,原本等得心都凉了的谢氏脸色也好看了。她连忙吩咐仆妇们去将两个妯娌都传过来,再去把那几个不懂事的子女们揪过来,自个儿笑意盈盈地站在外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马车落轿。
谢氏眉里眼里都是笑,就算对误了时辰感到不满,可在武安侯面前,她却是绝不敢托大的。再瞧着自家女儿成了堂堂的侯夫人
第十七章:回门(4)
“侯爷辛苦了,快进屋坐吧!”她笑着朝萧云天道:“也是我家妙仪身子弱,这刚嫁过去,就得了敏症,真是……哎,里头老太太也等着呢,先进去吧!”
谢氏客客气气地将萧云天请进府门,里头筵席已经摆上了。
众人一路进了二门,从海棠影壁那儿穿过浮翠园,再往南边过一梅园便是傅老太太所居的景和院。出嫁的女儿回门,还是以武安侯夫人的身份回来的,这对傅家上下来说自是天大的喜事。只是……
这回门的大好日子里,总是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尴尬。武安侯萧云天从前可是傅家的大姑爷,如今成了三姑爷了;本应风头无二的三姑娘傅妙仪,此时举着团扇遮遮掩掩地挡着右侧脸颊,连头都不敢抬。
这……
端坐在正厅里,神色慈和的傅老太太瞧着傅妙仪的脸,眉头都几不可见地皱起来了。
门外傅萱仪和傅锦仪两人陪着大房的宝贝公子傅德明一同进来了,后头远远地又看见了七姑娘傅婉仪和六姑娘傅欣仪的身影。这几个不知晃到哪儿去偷闲的孙辈们都被谢氏手底下的仆妇们找着,直接叫了过来。
大家看向傅妙仪的脸的时候,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还是方才说的丫鬟,站出来将“敏症”的幼稚理由再次抛出,“成功”地蒙骗了众人。只是这种蒙骗,显然是建立在大家心照不宣的基础上。
目光锐利的傅萱仪和故作懵懂的傅锦仪,看着傅妙仪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
在武安侯的威名之下,自然没人敢戳破什么去触霉头。大家都殷勤笑着向她们那威名赫赫的侯爷姐夫萧云天见礼,萧云天也面色儒雅,携傅氏一同朝傅老太太跪安。若忽略那被众人围拢起来的傅妙仪遮遮掩掩的尴尬模样,这花厅里头可算是合家团聚的喜景了。
傅老太太瞧着傅妙仪脸上的伤,心里对武安侯府这门亲事是越发不满了。大孙女华仪死得急,她都没能查出什么,这三姑娘刚嫁过去,又一脸狼狈地回来了。唉,多少年前她就劝过守仁,侯府水深如海,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高攀的。偏偏守仁急功近利,不听她的话。
两个孙女都送进去了,华仪死了,这妙仪……
唉。
傅老太太心里烦闷,脸上就越发寡淡了。眼瞧着前头谢氏忙着张罗众人坐下用膳、丫鬟婆子们陆续捧了茶上来开宴,她闷闷坐着,兴致缺缺。
厅堂里的气氛是一种虚浮的、故作表象的热闹。
傅老太太面色不佳,谢氏和傅妙仪两人自然看得出来。傅妙仪肿着脸,里头松动的牙齿还没及时治疗,连端到跟前的美味佳肴都吃不下。她感受着四周那带着试探、嘲讽、疑惑等等情绪的目光直直定在自己的右脸颊上,颇有些如坐针毡。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至傅老太太跟前道:
“祖母瞧着是劳累了,不若孙女服侍您回去歇着吧”
傅妙仪是正愁不能脱身,想拖了傅老太太下去。傅老太太想着死了的华仪心绪不宁,倒也不愿多留。她点点头站了起来。
萧云天也连忙起身恭送。
“我陪着祖母回屋里,等会儿就回来。”傅妙仪行至萧云天身侧,温婉笑道:“待会子父亲也回府了,父亲说是吏部的几位同僚也要跟着回来,想见一见侯爷。”
萧云天自知傅妙仪羞于脸上有伤,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他从善如流地笑道:“夫人陪着老祖宗多说说话,也不必急着回来。”
傅妙仪捂着脸勉强一笑,搀着傅老太太出了屋子。不过片刻,前头又有小厮来禀道大爷回府了。萧云天好容易来一次傅家,可不是为了和谢氏一群女眷喝酒的,忙拱手朝众人辞别,前去迎接岳父了。
武安侯夫妇都一一告辞,厅堂里一群孙辈们可就没了约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都露出了或好奇或一知半解的神色。
甚至那胆子大的傅萱仪已经扯着七姑娘的袖子,低低问道:“哎,你看清楚了没三姐姐的脸肿得好吓人啊!”
“是啊是啊!”大房那寻花问柳的三少爷傅德敏也跟着道:“说什么敏症,肯定是挨了打的!侯府的家法真厉害啊,这是拿着板子才能打成这样吧上回老夫人传家法揍了我一顿,扇得我头都晕了,还没三姐姐肿得高呢……”
这俩人闲话起来,屋子里唯一主事的谢氏本已被女婿萧云天气了个倒仰,这回又差点被气得晕过去。她站起来,冷冷地盯着傅萱仪。
傅萱仪可不怕她,旁若无人地自个儿倒了一杯白梅茶。
谢氏气得嘴角抽搐。
傅德敏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还是嫡女傅嘉仪站起来呵斥傅德敏举止轻浮、庶出的六姑娘傅欣仪上来给谢氏揉着胸口,花厅里短暂的混乱才被压了下去。
“母亲,今日是三姐姐的喜日子,三哥口无遮拦,您别理他!”傅欣仪殷勤笑着,上前亲自为谢氏斟了一杯桂花酒。
六姑娘傅欣仪和三少爷傅敏德是一母同胞。
他们的生母安姨娘在七八年前就病死了。两人无依无靠地长大,傅敏德自幼惫懒,如今
第十八章:鬼影(1)
再次见到萧云天的傅锦仪,没有发疯,没有冲动,她面目平静地度过了一场家宴,最后在散席时一个人走了出去。
没有人瞧出什么异常。
她不由有些自嘲。在傅妙仪回门之前,她还一直有些担忧——她害怕再次见到那对狗男女,怕自己克制不住,提着剪子冲上去刺杀二人。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她……早就不是人了。她是恶鬼转世,没有心,没有情愫,她不会冲动。
她抚上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那里头什么都没有。孩子没了,不知那可怜的冤魂是否和她一样,能够转世。或许,这孩子正在天上看着她呢,看着她步步为营,最后将那些伤天害理的人统统打入地狱。
她出了花厅,却没有回浮翠园。
她提着裙子一路朝锦绣苑的方向去,过了抄手游廊,她往西边拐进了一处看上去精致考究、外头大门上却挂着一只厚重铜锁的宅院。院门之上悬一牌匾,上书“迎蓉院”。
傅锦仪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傅华仪住了十七年的屋子,身为府里的嫡长女,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尊贵的,宅院也修建地奢侈体面。只是终究……
傅锦仪扯唇惨笑。
因着是废弃的宅院,外头除了一把铜锁,倒是没有婆子守门。傅锦仪轻巧地绕道后墙,在墙根底下扒开了一丛长势茂密的蔷薇,露出一年久失修的角门。
一推,门扇的铁锈簌簌抖落,门跟着就开了。她转身进院,将蔷薇藤蔓再次遮掩上。
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只是,院子里她最喜欢的百合花儿无人打理,花圃中已杂草遍生;主屋的门扇上被飞虫戳穿了几个洞,无人修补;屋子里贵重的楠木座椅上铺着一层灰尘,摆在青玉案上的一套玛瑙笔砚也灰蒙蒙地,那原本鲜亮的颜色瞧着淡了许多。傅锦仪面目平静,伸着袖子轻轻拂去了砚台上的尘埃。
晶莹的玛瑙重新映照出火焰一般的光芒。傅锦仪瞧着,感觉自己的眼睛里也燃烧起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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