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析灵镜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堇骁
南城城主的半边脸都隐在黑影里,他的神色让人窥不清楚。
秋日的夜里,凉风瑟瑟不绝,汹涌的暗流轻易就被袭卷而上。
“算到此刻,大人,你们京城的贵人着实怪异,竟带着兵入别城待了整整两日。”
林深沉默地骑在齐猛的马上,一旁的冬歌心惊地盯着他看。
“大人。”那南城城主又开口,“你们来此,恐怕不是来做客的吧”
齐猛握着剑的手已经蠢蠢欲动,林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他轻轻点头微做回应。
“实不相瞒,伍帝的宠宦偷了一件贵重物件后从宫中出逃,我们是奉命来南城追踪的,这两日一直忙于追贼,多有打扰。”
林深毕恭毕敬地说完后,语气慢慢变了:“我们已传信于陛下,将未有突破的结果如实相告了,想来陛下应该知道我们不久便会回京。还请城主快将这城门开了吧。”
齐猛适时拔剑,金璃剑鞘擦碰铁剑,声音缓缓传开,南城城主知道这人此举的意味。
尽管知道这些人扣不得,南城城主还是拨了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大人可曾去过南山探查,兴许那罪宦逃到了我城南山。”
林深闻言故作惊惧道:“早听闻贵城的南山盗匪猖獗,想那狡猾的罪宦应该不会把自己往贼窝送吧。依我看,东城是他最可能去的地方。”
东城人口众多,百姓富庶,邑民生活安乐,市坊繁华,贼当然是往人多的热闹处走才容易掩身,这想来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既然如此,那,送
第四十章 留安池旁
“衍析!”
一袭明黄龙袍的伍虞姿态卓然地向衍析走过来。
本来晌午时听到门侍来报后奉命去迎接凌蓝和衍析的太监早把他们领到了京朝殿的偏殿——月露殿下,可等伍虞与一众谏臣议事完毕后出来时,却不见他们的人影了,只有几个宫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们说,圣上请来的两位贵客中的一位突然急躁地跑开了,还喝令不许她们任何人跟着他,另一位跟着去安抚他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常德问跪着的宫娥。
“回大监,似是向如海阁那边去了。”
“去如海阁。”伍虞淡淡开口。
“诺。”常德应道。
后来,伍虞转遍了如海阁附近都没有发现他们,倒是看守留安池的宫人说有人擅闯禁地,拦都拦不住。
于是,天麻黑的时候,伍虞在留安池旁找到了衍析。
衍析正站在池边对着空气说着什么,她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但脸上的神情却又如同在与人争执。
从侧面瞧着她的伍虞疑惑了一会儿便上前去了。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衍析惊得身颤了一下,猛然转头后看见来人是伍虞。
他的装束变了,明黄长袍上通身都有龙纹上下缝缀,与其他花样的锈纹错散嵌合。衍析不知他束发的玉笄的名字,只觉他的面庞光净了许多,气质也与从前全然不同。
在向衍析走去的短短一段路中,伍虞的目光一直紧锁着那张他做梦都想要见到的脸,一刻也不移开。
“在干什么”伍虞走到衍析面前停下,温柔地问她。
衍析下意识朝池子里指了指,脱口而出道:“凌蓝……”
伍虞疑惑地挑眉。
衍析愣住,边睁大眼与伍虞对视,边思考着如何圆过去。
“陛下!陛下……”一道急切的声音越来越近,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也跟着传来。
衍析暗暗窃喜,如果有人过来,自己就多了一分机会圆过去方才自己说漏嘴的地方。
“可能,在找你”衍析指着水池的手缓缓移向那道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陛下,陛下,衍析回味着这个称呼,突然反应了过来……
伍虞微笑着伸手制止欲行礼的衍析:“不必了,不必了衍析。”
“陛下,我冒失惯了,方才竟未行礼,还请您恕罪。”
“不要叫我陛下,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伍虞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清池微荡,晚风习习,伍虞没有感觉到凉意,只是心跳得愈加快了。
衍析的眉间带着不解,定睛看了脸色温柔的伍虞一瞬,她开口道:“这恐怕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伍虞还想再说什么,体态臃肿的常德大声喘着气过来了,这回还是他惯常的出场状态,人未到,声先至。
“——陛下,奴才可找到你了!”
伍虞转头看了眼那一群人后就转头看衍析,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握在衍析胳膊上的手。
衍析好笑地瞧着那个气喘吁吁的胖太监,后面的宫娥都是轻松的神色,看来她们都压着步子附随着那位衣着惹眼的太监。
多看了几眼那胖乎乎的太监后,衍析俏皮地冲伍虞眨眨眼,轻声打趣道:“伍虞,你们宫中的伙食一定很好吧”
话一出口,伍虞已经弯了眼。
“大胆,怎可直呼圣上名讳”那位方才还累到不行的太监突然变得气很足。
衍析默默哀叹,自己怎么又犯了忌讳了。
看到衍析的神情明显变了,伍虞不悦地朝身后道:“都下去!”
常德傻眼,这留安池可是宫中禁地,陛下不但不责打擅闯的人,竟还加以维护。
虽然因为被挡着了,都没看清陛下护着的那人,但常德一瞬就明白了,这人绝对惹不起,自己再多嘴一句什么可能就会被陛下惩罚了。
“诺,诺。”
于是,一群人静静地退远了。
“衍析,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你不用在乎任何规矩,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伍虞凝视衍析,“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千万不要拘束自己……”
第四十一章 青雨冬歌
凌蓝跑得欢脱,没注意到常德正朝这边来,在他后退着反跑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短截肉墙被自己重重地撞倒了。
衍析赶到时见凌蓝愣在一旁,她看清状况时也愣了。
那胖太监坐在地上涕泪交加,脸上是从没受过如此重创之意的表情,接连落下的泪无声地表露着他的委屈。
原本跟着他的宫娥都跟着伍虞去服侍了,只有他一人被吩咐来带路。所以,久久都没有人扶他起来。
其实他并非羸弱至此,只是凌蓝后摆的手肘撞到了他的鼻子。
好一会儿之后,感觉自己鼻酸的劲头下去了一些,常德慢慢站起,坚强地向愣神的二人行了个礼,强作气定地道:“二位,请跟我来。”
说罢,常德迈起他的小碎步,优雅地走了起来。
他本来还疑惑怎么突然多了一人,现在已经没有要问什么的心力了。
凌蓝心里是有歉意的,但又有些想笑。衍析睨了他一眼,拉着他跟了上去。
这边,林深和齐猛骑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冬歌在后面被人用简车抬着,她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
这架舆是林深奉托齐猛去御史府借的,原因是冬歌走到城南时就已经打盹儿打到忘乎所以,凭人怎么大声喊都喊不应,等她自己重重地把额头磕到马头上时,她才能清醒一段时间,然后又是如此循环。
快到城心处时,林深赶忙让齐猛去了御史府。
林深觉得冬歌有大勇,谋略也不容小觑,何况她还是控制如今南山主寨——青风寨的人柄,如果能把她留在京城为伍虞效力,那可真是一举多得。
最重要的是,从她把伍虞赐给林深的金甲要去穿了这一件事上,林深可以窥得,冬歌艳羡军卫之职且内心有志,所以他很乐意成全这个姑娘,更乐意为自己的君主觅个有用之才。
因着这种种,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人撞死在马头上,想来那人应该也不愿意以如此离奇的死法死在马背上。
总算到了宫门前,几乎所有的兵士都从城西绕回京城城北的营地去了,只剩林深和齐猛还有后面抬简车的几个小卒。
待齐猛一下马,守卫宫门的几人便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齐猛给他们应了声后就看向林深。
一从马上下来,林深转头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这次出征的兵士都不是皇宫的守卫军,他不忍让这几人为了抬车而进宫浪费太多时间以致要在皇宫的卫宿里挤一晚,或者再去更下等的房里。
“把她放下,你们快些赶回住的地方去吧。”
那几人得令照做,林深对他们来说,是此前并不曾晤面的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被他所率,客气的话还不太能习惯地说出来。
林深迟疑了片刻后,慢慢走到了冬歌跟前,他的双手同时向她伸去,齐猛忽地一惊,他以为林深要抱那个姑娘。
结果再仔细一看,原来林深是想要摇醒她。
“‘大将军’!醒醒!大将军!”林深喊得很大声。
齐猛听闻忍不住笑了,这金甲肥大又硬糙,李姑娘在简车上半躺着,整个头差不多都耸进了金甲的领口处,两肩还显得无比宽厚结实。
打眼一看就知道不合己身,她还不知羞臊地问林深要去给自己穿了,看来人人都爱好物,都长着识货的慧眼。
在林深高频且大力的摇晃下,冬歌总算睁开了她那上下难舍难分的眼皮。
“到皇宫了,自己下来走,咱们一起去复命。”
冬歌揉揉眼,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接着懵懵地点了点头。
那几位守卫眼神怪异地盯着随林深和齐猛走进宫门的、身穿金甲、作男儿装扮的俊俏“将军”,他们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冬歌突然转身给后方的几道目光回了个鬼脸,守卫的几人立刻慌神地看天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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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酒散青霖
伍虞在地上瘫坐着,上身趴伏在玉几上,双眼睁得老大。林深进去时,无法探察他是否醒着,就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于是他又轻脚走了出去,让齐猛进殿去。
“那我呢,我去哪里”冬歌一手拉住林深,一手指着自己。
林深看了看冬歌,然后吩咐常德:“常大监,烦请你带这位将军去我之前在宫里借宿的居处休息,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常德应承了,接着望了望齐猛,然后走了。
冬歌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与方才懒洋洋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深想和齐猛一起把伍虞扶到龙榻上去,没曾想到,他们俩才一走近,伍虞突然抬起了头。
许是饮了许多酒的缘故,伍虞面色泛红,双眼显着血色。
游离地看了几眼直直站着的两人,伍虞微微皱起眉头,不满地说:“坐啊,坐到这边来,站着干什么”
玉几上列放着三壶酒,林深不知伍虞饮了多少,听他说话来看,应该还没有到口齿不清的程度。
“坐啊!”伍虞急切地朝两人招手,“过来坐,快陪我喝一盅。”
齐猛见状,转而对林深合手弯身道:“林公子,你陪陛下坐吧,常德不在,我去外面把门。”
“你去吧。”
齐猛总是行为得体又思虑周到,林深习惯附和他。
伍虞安静地看着齐猛出去,良久不发一言。
林深缓缓踱步到他旁边坐下。
“南山的事解决了吗”林深方一坐好,伍虞便低声问他。
林深给自己往伍虞手旁的一个空置的酒盅里添了些酒,然后端起来一口饮尽。
“是啊,解决了。”
“解决了,很好。”伍虞说完仰头喝掉自己手里端着的酒。
林深静静地看着他把手里空掉的酒盅再添得满满的,溢出来的几滴无声地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解决了,我这一辈子的事,也解决了。”伍虞的语气透着无尽的悲凉和哀楚。
“你就那么讨厌千曲”
林深这一问,把伍虞送酒到嘴边的手问得顿住了。
伍虞缓缓放下手,双目望向林深:“我有多见不得她,你不清楚吗”
“还是因为那件事……”
“——对,理由你知道。”
伍虞那染上愠色的脸让林深的激动渐渐息散。
“其实……当年的事,不能全怪她。”
话一出口,林深就猜到,伍虞会大发雷霆。
“你为何愚笨到此时还要护着她!是不是哪天她要杀了你,你也会护着她”
“不是愚笨,你根本就是眼瞎,你把青梅竹马当毕生最宝贵的东西,不管她干了什么,你都永远在无休止地给她开脱,你根本都没有把握你在她心里能占几分地!”
伍虞说着说着将手里的酒盅一把扔到了地上,三盏瓷制酒壶也被他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殿内清脆的酒器碎裂声不绝于耳,齐猛闻声冲了进来,林深远远地用眼神示意他出去。齐猛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退了出去。
刺耳的声音方休,林深又听到伍虞的怒吼:“这次南山的事,你为何不帮我为、何”
林深低下头,不敢看横眉怒目的伍虞。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说,说啊!”
林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敢想,夫子离了南山书院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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