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姑娘

    “固小姐你过赞了。”方红杏觉得自己脖子后面那一小片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总觉得自己要被算计了。

    “我这儿有一些医案，想要请你诊断一番，不知可否？”固瑾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态度却是肯定的。

    方红杏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便问吧。”

    这固瑾容的意味方红杏实在弄不懂，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一男丁，年过三旬，于孟冬得腿疼证，禀赋素弱，下焦常畏寒凉，一日因出门寝于寒凉屋中，且铺盖甚薄，晨起遂病腿疼。”固瑾容微微顿了下，看了一眼方红杏，见她正听的仔细，才继续说道。

    “初疼时犹不甚剧，数延医服药无效，后因服猪头肉其痛徒然加剧，两腿不能任地，夜则疼不能寐，其脉左右皆弦细无力，两尺尤甚，至数稍迟，你觉得是何病症？”

    方红杏一边听着，一边将这些文绉绉的词句转换成自己听起来比较容易的白话文，等她讲完，她差不多也理解好了。

    “此症因下焦相火虚衰，是以易为寒侵，更兼气虚不能充体，不能达于四肢以运化药力，是以所服之药纵对症亦不易见效。此当助其相火祛其外寒，而更加补益气分之药，使气分壮旺自能运行药力以胜病。”方红杏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既然她和自己拽文，那自己也要礼尚往来一番不是。

    方红杏应该庆幸自己文言文学的还算不错。

    固瑾容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那不知有何处方可治疗？”

    “这个病症比较麻烦，单一的药方并不能治好。”方红杏想了下说道。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吗？”固瑾容原本听到她说比较麻烦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小失望，不过随即也释然了，毕竟她的年纪放在这里。

    才十岁出头，即使再有实力，也比不上京城的薛醒易。

    而这个病症，就是薛醒易，也要思量一番。

    可是方红杏又让她吃惊了，因为她后面说的半句话。

    这意味着，其实她知道治疗的法子……

    “野党参六钱，当归五钱，怀牛膝五钱，胡桃仁五钱，乌附子四钱，补骨脂三钱，再加滴三钱，明没药三钱，威灵仙半钱，其中补骨脂得先炒捣一番，而明没药则是不炒，共煎汤一大盅，温服，连服五剂。”方红杏一一说道，有些要注意的地方也说明了。

    “那这五剂以后呢？”固瑾容眼睛微微扫了一眼案上的纸问道。

    “五剂以后，腿之疼痛觉轻而仍不能任地，脉象应较之前更有力，当用性温热质重之品，方能引诸药之力下行以达病所。”

    方红杏不等固瑾容追问，便自己主动说道：“应用野党参五钱，怀牛膝五钱，胡桃仁五钱，乌附子四钱，白术三钱，补骨脂三钱，滴三钱，明没药三钱，研细的生硫黄一钱，其中白术要炒过，补骨脂和明没药的要求和上一个方子中的一样，一个要炒捣过。一个不炒。”

    方红杏说到这，微微顿了一下，清咳一声，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喉咙都有些干了。

    站在一旁的姵芷很有眼力劲儿地马上给她递上了一杯茶水。

    “谢谢姵姑娘了。”方红杏冲她点点头。

    “这样就可以了吗？”固瑾容见方红杏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水来，便又忍不住问道。

    如果到这里就停止了，那这个病她也不过只治了一半。

    虽然就她这个年纪来讲的话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固瑾容想要的，这还远远不够。

    “这个方子在服用的时候，要比较注意；因为它和一般的药不大一样，需将前八味药煎汤一大盅，送服硫黄末五分，至煎渣再服时，又送服所余五分；这样连服八剂，腿疼应大见减轻。”

    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方红杏继续说道：“此时，病患可扶杖行走，脉象已调和无病。待心中微觉发热，停止服汤药，每日服生怀山药细末七八钱许，煮作茶汤，送服青蛾丸三钱，或一次或两次皆可，后服至月余，两腿便分毫不疼，步履如常人。”

    “啪啪啪！……”固瑾容等方红杏讲完，直接鼓起掌来，她倒是没有想到，方红杏竟然有这本事。这个医案是她特意在京城的时候找太医院正二品资深高人写的，这个病例比较繁复，用药上面讲究也颇多，她以为方红杏至少会漏掉一些，没有想到，她讲的比那提点写在纸上的还要再细致几分。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薛醒易，薛家和固家细细说起来，也是有几分亲属关系在里面的，平时就有来往，再加上近今年，佰老太君年迈，身体渐差，薛醒易来固家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只不过那个少年医术虽然精湛，却不通人情，让人亲近不得，不知为何。

    (iishu)是，，，，！




第149章 为难
    【】(iishu)，

    而面前这个小少年，年纪比之薛醒易还要小上几分，但是这医术，却是难较高低。

    固瑾容觉得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也难怪她之前和固静临说起找民间郎中的事情，他并不着急，原来宝贝就在这里呢。

    要不是她和那个什么春那个小子闲聊起来，她还不知道呢！

    她忍不住在心中责怪了固静临一番，她哪里晓得，这固静临就是还在犹豫方红杏的性别，这才迟迟没有将这个事情提出来。

    “那我最后再问一个，这猪肉本事寻常服食之物，何以因猪头肉会让腿疼加剧？”固瑾容笑着问道，直觉告诉她，这并难不倒她。

    “答对有奖励吗？”方红杏眼睛亮亮地看着固瑾容。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次叫自己过来，纯粹是为了考验自己。

    只是，让方红杏心中比较疑惑的是，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啊？”固瑾容冷不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以后便“哈哈”一笑：“你想要什么？”

    她倒是没有料到，这小家伙可比自己想的要机灵的多呢！

    不过这样的她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方红杏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心里称作“小家伙”，指不定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暂时也没有想到，要不先欠着？”方红杏笑着说道，镇国大都督的嫡长女的一个要求，这个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求来的。

    姵芷在旁边听着，原本心里还有些同情方红杏，但是听到她这么没脸没皮地说这样的话，顿时先恼了起来。

    “你一个男丁……”这要是问固瑾容要了贴身事物，那她的名声该怎么办？

    方红杏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自己得意之际忘记了这个事情，心中也有些汗颜，自己刚刚的行为放在一个男丁身上，着实是有些孟浪了。

    “是我太忘形了。”方红杏主动道歉，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儿，那我就先欠着，等到你自己想到了再问我来拿吧。”固瑾容倒是不在意，她生性豁达，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我就先谢过固小姐了。”方红杏难得装模作样地朝她作了一个别扭的揖。

    倒是姵芷，一直撅着嘴，看方红杏很是不爽。

    “那现在，你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吗？”固瑾容说道。

    “猪肉原有苦寒有毒之说，曾见于各家本草。究之其肉非苦寒，亦非有毒，而猪头之肉实具有咸寒开破之性，猪嘴能起土破沟，故有开破之性，是以善通大便燥结，其咸寒与开破皆与腿之虚寒作疼者不宜。”方红杏娓娓说道。

    其实这样因为食物加重了病情的医案并不少见，但是也不多见。方红杏还得感谢之前瑭郎中给她的那本书，那本书上面写了好多病例以及治疗方式。

    一样的案例虽然没有，但是方红杏本身就聪明，知道举一反三，灵活运用，所以才能这么快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而且她这十年的医书也不是白看的！

    “我一直以为你擅长外伤，万万没有你这些都很精通。”固瑾容一脸赞叹，对于有学识的人，她一向是打心眼儿佩服。

    特别是方红杏年纪还那么小。

    “固小姐你过奖了，不过略懂一二罢了。”在中医上面，方红杏是万万不敢口出狂言，说自己十分精通。

    固瑾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谦虚：“那你可有想过为朝廷效劳，或者进宫为那些贵人治病。”一个郎中，最高的追求应该就是进太医院吧。

    固瑾容下意识地就觉得，方红杏应该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即使她年纪还小。

    只可惜，她还真的想错了，方红杏最大的追求就是每顿有美味的肉吃，以及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二三不过黄毛小儿，哪敢有这样的想法。”方红杏心中一惊，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些。

    也许别人觉得给宫里的人看病是无上的荣耀，但是在她看来却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都说这伴君如伴虎，那些上位者多少事有些喜怒无常的，她看病是为了医治别人，她不想医好了别人，自己却掉了脑袋。

    而且那深宫大院最是规矩多，她可受不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姑娘家啊。

    这个朝代虽然女性地位没有那么低，但是也是没有资格当官。

    只是虽然方红杏态度坚定，但是在固瑾容看来，她不过是谦虚罢了。

    哪个男丁不好名利！

    “男儿自当建功立业，不然怎么让自己的妻儿过上好日子。”姵芷在一旁不甚赞同地说道。

    她自小在都督府长大，自然是觉得男汉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古褡勺即使再让她等几年，她都是会等的。

    方红杏听了姵芷的话，心中更加忧伤，她很想和他们说，其实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可是现在的场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突兀了。

    而且她心里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小心眼儿的，她就想瞧瞧，要是固瑾容想要她去当官儿，她倒是要看看固静临是什么样的表情。

    既然他们先选择让她女扮男装，那之后的麻烦也就该让他们来解决。

    “人各有志，二三想必是有自己的想法。”固瑾容冲着姵芷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了。

    “多谢固小姐体谅。”方红杏虽然面上一片淡然，但是心中却是一阵苦笑。

    即使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但是还要强笑着感激别人，这让她心中更加厌烦了去那些权贵聚集之地。

    自己这么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丫头，到那样的地方，还不是分分钟就被直接吃干抹尽了。

    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果然乡下或者市井才更加适合她这样没有追求的小人物啊！

    出了固瑾容的营帐，方红杏决定主动出击，找固静临，告诉他自己要滚蛋了，然后再怂恿自家阿爹跟着她回家种地去。

    就算原本的生活稍微清贫了些，但至少活的自由啊！

    “固都督。”方红杏主动进了他的营帐，平时她除了换药，基本上和固静临没有多少的接触。

    毕竟他是都督，也不是她一个小喽喽随便能见到的。

    而且她这个小喽喽平时也忙的很，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见他。

    她这次也是先问了人，才这么直接进来的。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找你。”固静临正在纸上写些什么，看到方红杏进来，便将笔先放下了。

    “什么事情？”方红杏见固静临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固二的调查，你阿爹往京城那个位置去了，等这个事情结束，我们就回京城了，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固静临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他说这话完全是在扯淡。

    方红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方大郎，发现他脸上也有些诧异，正往固静临那边看去……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你确定？”方红杏忍不住问道，这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她开始以为这固静临还算是一条抠门壮汉，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并没有理由骗你。”固静临微微皱着眉说道。

    (iishu)是，，，，！



第150章 规划
    【】(ii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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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的确是固二调查出来的，并没有撒谎的，当初方大郎也是有打算去京城，只是才走了不过半日，便又扭头回来了。

    他突然思虑觉得京城那边的人掳走方红杏的几率小一些，最有可能的就是现在被逼到这边的六王爷，所以他又潜了回来，暗暗混进了六王爷的营中。

    只可惜他获得了六王爷的信任以后也没有找到方红杏，当他以为自己预想错了，顺手解决了六王爷的问题以后，竟然就这么阴错阳差的找到了女儿和老爹。

    至于固二没有查到方大郎回来的消息，是因为他中途刮掉了胡子，饶是他现在本人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人能认出来。

    这足以证明，这胡子对于一个人来讲是多么的重要！……

    而固静临正是因为固二查到了这样的消息，才会顺水推舟和方红杏这么说。

    他只觉得这方红杏的态度有些奇怪，一般人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而且，他长得有这么不可信吗？

    “那瑭先生你觉得呢？”方红杏将脸一转，问起方大郎来，她倒是想看看，他这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面对有人这么堂而皇之地杜撰他的消息，他会说什么？

    “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小兄弟要去找阿爹的话，一个人年纪小小，毕竟不安，跟着大部队走，至少人身安有保障。”方大郎摸摸下巴，觉得等到了京城，自己一定要找机会恢复他方大郎的身份。

    不然这光秃秃的下巴，摸着怪没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