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古楼SAMA
赵从戎摇了摇头说:“此非苏大姑娘应该知道的事情,家人被屠戮,家父自然心中忧愤不堪,但事与时都不便,迫不得已而已。更何况,东京城的宅邸只是多有仆人而已,亲近的人都在秦州,而不在东京城。”
虽然赵从戎没有明说秦国公的难,但是倾心多年在他父亲身边,早已知晓宫中的那些险恶不堪的事情,因此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若不是皇室里有着各种无法去说的阴幽之事,以秦国公的身份怎能不发怒,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但是这些事即便是倾心知道,她也无法去做什么,去说什么。反而是倾心自己知道的越多,却会越危险。因此倾心记得父亲的话,让她,不要听,不要说,不要问,甚至有必要的时候还要起身离开。
世间上有些话,有些事,不属于你的,你便是远远地离开就好,这些事若是因为你离开了,再也传不到你的耳中,那便不是你的事,若是你明明已经不停去逃离这些事情了,但是他们仍旧来找你,那么这些事就是你的事。无论你怎么逃都逃不了。
倾心的父亲说:“这就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你如何先离开都离开不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如何想去努力去得依旧是得不到。”
倾心便是滑过赵从戎的话问:“郁儿呢,为何当时郁儿亦然在东京城,在东京的秦国公的宅邸,却未曾有人来接”
赵从戎一笑说:“当日我要去亲自接,父亲却说,东京城有苏家,他信苏家。更何况当时敌兵有动向,所以更是不便去接三弟。”
倾心一直想知道赵从戎究竟戍守何处,便问:“赵公子,戍守何处”
赵从戎知道倾心上一个话并没有答他的问,这次他便也是不回倾心的话说:“苏大姑娘,三弟在何处,我要亲自接他回去。”
倾心知道了他的意思,便是回:“当日是秦国公亲自书信告知我,要我‘亲自’送郁儿到秦州,到秦国公手中,此外,即便是任何人,我都不便把郁儿交给他,赵公子即便你是郁儿的兄长,但是我却不是接受你的托付的,你昨日的书信,只字未曾言秦国公,今日你来,是秦国公的嘱托吗如果不是,便不要为难我。”
赵从戎拿起茶杯喝水,他在脑中想着倾心的言语,他从来未曾想到这个女子会如此难缠。
他以为只要他来,这个女子便会乖乖地把郁儿交给他,如今却用着话直挺挺地阻塞了他。
赵从戎斜着眼去瞄着倾心的样子,脸上带着微微地笑,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似乎还带着某些冷鸷。赵从戎突然想到七八年前时,他还小,有一个男子来到了秦国府,父亲要他在一旁陪着,见见来客,长长见识。
而那个男子也有着这样的眼神,脸上无论如何笑,眼里都有着冷鸷,赵从戎便是一整
第八十六章 清醒
赵从戎出了后宅的正堂,见临渊还直挺挺地立在那里挡着他的人往里走。
临渊见了赵从戎出来了也不能失了礼节,便是先躬着身子拜着赵从戎说:“赵公子,走好。”
赵从戎一笑,又仔细看了看临渊,一张坚毅的脸上,两只眼炯炯有神,鼻子高挺,呼吸的气极其平稳即便赵从戎仔细去听也听不到轻重。
赵从戎便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男子,无论武功究竟如何,终究是经历过大风浪与大生死的。要不然不会见了比他地位高的人,还会如此气定神闲,若是平时的那些粗布麻衣的乡村野夫,光是听了他是秦国公的公子,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拜了又跪,跪了又拜的。
赵从戎问:“可有想着到军营效力边关缺壮士,更缺有胆识的壮士。”
临渊拜着说:“赵公子高看了,一条贱命上不了大台面。”
赵从戎随从里的那个女子训斥着临渊说:“大公子看得起你,大胆居然不领情。”
临渊笑:“赵公子待人以宽,手下之人随意开口断言,在下佩服。”
赵从戎听得明白临渊在讽刺他,但是他也不恼,只是回着说:“跟我熟惯了,壮士莫在意。”
那女子用眼凶狠地瞪着临渊,但是却再也不敢张口了。
临渊摇了摇头说:“赵公子宽仁,若以后我失了身份再去投奔。”
赵从戎便是大笑道说了句“好”,就挥着袖子带着两个随从一起扬长而去了。
临渊盯着他们,确定他们都走了,离开了,才回着身子到正堂去见倾心。
临渊进正堂时,玲珑笑盈盈地来报着信说:“阿姐,郁儿醒了,已经能吃东西了。”
倾心笑着起了身子,要跟玲珑一同去看看郁儿,她便对着临渊问:“临渊,你要一同来吗”
临渊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刘云山吧,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应该也要醒来了,若是受了伤第三日还醒不过来,便是有些危险了。”
倾心点着头说:“好,若刘云山醒了,你便派伙计来租赁的宅子里来告知我。”
临渊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倾心跟玲珑一同离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已经三日未曾仔细闭眼,困意与乏累都往身上爬了起来。
临渊笑了笑自己不自觉地言语道:“难道,自己也老了”
临渊突然感受到自己以前师父跟他说的言语。
那年临渊的师父得了病,身子不停地往下衰落,整日在卧榻上咳嗽不止。
临渊待在一旁,伺候着师父的饮食起居。也是在那个时候,在临渊眼里看到了别人的衰老。
在临渊的意识里,他一直认为人的去,人的死,都是一瞬的,刀剑刺入他人的喉头,刺入他人的胸口,人的命,人的死就一瞬间没有了。看不到他们的老去,看不到他们的衰弱,仿若死便是如此,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方式。
直到临渊在师父卧榻前伺候了一年,见到了自己师父身子与精神的一日比一日的差的时候,临渊才发现原来人的死是可以这么久远的。
师父问临渊:“你是不是未曾知道过衰老”
临渊点着头说:“是的,师父。身边的师兄弟都是年轻力壮的人,我原以为人都是会充满精力,精神会一日高过一日的高扬,从来未曾想到人的衰老原来是如此,是这样的缓慢,是这样的一点一点地不自觉地,却无法逃避。”
师父问:“你怎么看人的衰老”
临渊摇着头说:“师父,我不知道,我未曾衰老过。”
师父大笑道:“好,小子猖狂,不知衰老,不知坏,不知败,是我给你惯坏了!”
话说的太急,师父便要咳出一口痰,临渊赶快捧上痰盂,方便他师父的吐,他师父吐了三四口,才舒了一口气说:“是啊,你自小就被我带到山上,未曾见到太多的人,未曾经历太多的事,想来也是我的错,把你绑在了我的身边,你去吧,下山三年吧,三年之后,再回来。”
临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师父要赶他下山,他想不明白,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师父一定要废掉大师兄的武功,为什么大师兄会在逃走的那个月下,哭诉着,怒吼着他的恨。
临渊在下了山不到两年,他的师父便死了。获得师父死去的那一刻,临渊终于知道,衰老真的会让人死去。
临渊想到这里,又不自觉地摇着自己的头,口里叹道:“看来,我也真的老了,真的体会到师父衰老的苦了。”
临渊进屋子去看刘云山,一进屋子就听到了刘云山的呻吟。
临渊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好了茶水,紧到床边,把刘云山的头轻轻地抬了起来,给他饮了茶水,好润着自己早已干透了的唇。
终究是喝了三杯水,刘云山才算真的醒了过来。
刘云山睁开眼,张着嘴说话,他感到自己说话时整个嗓子都在痛,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堪,但是他亦然不得不说,不得不问。
临渊听到刘云山的话:“郁儿呢救过来了吗”
临渊点着头说:“郁儿已经醒了过来了,大姑娘已经去看郁儿了。”
刘云山这才放了心,心神缓缓沉了下去,刚要继续睡去,临渊还没问,他便又赶紧惊醒了过来说:“杜公子先去了秦州,说要败事了,让大姑娘急去。”
临渊听了这话,便知了事情的不好,想要再去问,却发现刘云山又昏了过去。临渊便不再强求,他知道若是人醒了一次,下一次便会醒的更快。
临渊赶着身子去见倾心。
倾心坐在郁儿的床上,摸着郁儿的头问:“身上还有哪里痛的吗”
郁儿在那里饮着饭,填着肚子里的饥饿一边吃一边说:“不痛啦,玲珑阿姐照顾我了好几日,虽然迷迷糊糊地但是经常能感受到玲珑阿姐在一旁走来走去,唉声叹气。”
玲珑听到了赶紧去掐着郁儿的脸说:“你呀,听到了,还偷懒,不早早起来,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郁儿被玲珑掐得生疼,想要求饶,但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急着说:“倾心阿姐,玲珑阿姐,我跟樊川大哥分开的时候,樊川大哥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本快要到了长安,但是却在中途分开了,只让我跟着刘云山大哥一起先到长安。但是我们在来长安的路上,却遇到了埋伏,我晕过去前,刘云山大哥好像还负伤了。对啦!刘云山大哥呢他如何了有没有事情”
临渊赶到租赁的院子里来,刚进了屋子就听到了郁儿的问,笑着回答说:“郁儿多担忧了,你的刘云山大哥没事,在一旁休息,待他好了,便来看你。”
临渊笑着看了看郁儿,见郁儿放下了心,又把头看朝着倾心点了点,倾心便知道了临渊找她有事情。
倾心便对着郁儿说:“郁儿你先吃,让玲珑阿姐陪着你,有什么想吃的也让玲珑阿姐给你做。”
倾心背地里轻轻拉了拉玲珑的手,玲珑就知道了倾心的意思,赶紧跟倾心换了个位置,坐到倾心原来坐的床
第八十七章 秦州
刘云山在夜里又醒来了几次,好不容易熬着身子吃了点东西才再睡了下去。
临渊见刘云山终究是能吃能动了,才安下心,熬了整整三个日夜终于能够自己安安心心地闭着眼去睡了。
临渊在梦中,梦到自己小时候,跟父母一起的生活,梦到自己的师父年轻时受了伤,晕倒在自己的家门。
临渊梦到年幼的自己给他后来的师父拿吃的。他梦到师父临走前,摸着他的筋骨,抱着拳对着他的父母说:“两年后必然来报恩。”
临渊梦到他的师父两年后带着足够的金银来报恩,但临渊的父母没有收,只是推脱举手之劳而已。
师父想要带临渊走,想给临渊一身的武功跟抱负。
父母问临渊是否要去。
临渊梦到自己摇着头说:“我不去,我要留在父母身边。”
临渊却看到父母把他往外一次有一次地推。
临渊不停地在挣扎哭闹,却发现父母的头颅从身上掉了下来,掉到了临渊的怀里。临渊害怕地抛开了手里的头颅,惊恐地喊着:“师父,师父救我。”
但是回身跑着去找他的师父时,却把师父的身子撞了个粉碎,他的师父的身子早就埋在了土里,早就被虫蛇给蠹食了。那一身的白骨都撞碎了,撒在了临渊小小的身子上。
临渊便是吓得醒了过来,流了一身的冷汗。
倾心早已准备了妥当,过来找他,但是却被临渊噩梦的惊吵,吓得不敢轻易去动。
倾心小心翼翼地问:“临渊,你做噩梦了吗”
临渊脑袋有些痛,昨夜亦然是没有睡好,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哀嚎着告诉临渊自己,身子扛不住了。临渊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强迫着自己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硬撑着。
临渊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以前。”
倾心给临渊倒了热茶,一边递给他一边说:“你昨夜何以睡时不脱去衣衫,怀里抱着剑,心神为何会如此不宁”
被倾心这么一说,临渊才发现自己真的未曾脱掉了衣衫去睡,怀里确实是抱紧了自己的剑,他看了看未曾给她开门,却已经进了屋子的倾心,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日似乎连门都没有闩上。
临渊接过倾心的杯子,却发现自己去接杯子的手,不停地在颤抖,颤得那些水都撒了出来,浇着自己的手。
倾心看见了,赶紧扶稳了临渊的手,既怕热茶烫了临渊的手,更怕杯子没拿住,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那恐怕碎得不仅仅是茶杯,更有可能是临渊的心与意。
倾心捂住临渊的手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临渊听倾心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问他,在他的意识里,自己从来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不需要别人照顾与担心的那个人,自己一个人活得久了,都忘记自己还会病,都忘记自己还会让别人担心他。
临渊定了定精神,感受了下自己的身子,发现头仍旧有些痛,但是他却不能去说。
昨夜刘云山醒来了时,终究能跟临渊细说他与杜樊川的事情了。
刘云山说:“杜公子一路上路过苏家的钱庄得了不少消息,大多数不是郁儿的消息,不是大姑娘的消息,基本都是秦州那里传来的信。秦州一直管着与胡蕃交易的周大爷似乎是出了大问题。但是有些话我也不能深问,杜公子更不可能跟我细说,因此我只能知道个表皮,只是一路上,杜公子越走越快,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临渊问:“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刘云山回着话说:“大概还有半日就到长安了,杜公子突然决定他不入城了,直接去了秦州。因此千叮万嘱让我护着郁儿,不能丢了他。”
临渊问:“救出来时身边有几人分开时还有几人”
刘云山想了想说:“逃出来时,一共有十人,有两人是在贼人山寨里随手救出来的,还有三人正是野店的妇人跟一对脚夫。随手救出来的两人,第二日逃出来后,便分开了。另外三人我原以为他们亦然要走,但是他们却跟了一路。后来在长安分开前,那三人也随着杜公子去了秦州了。我手下两个兄弟跟我一同往长安来时,在半路遇到了埋伏,那两个兄弟为了护我,把命给丢在了那里。等我身子好了些,还要重新回去找他们的尸骨,若是万幸能找到了,便是要把他们好生入土,还要去抚慰他们的遗孀。”
临渊虽然还想知道,那三个野店的人,不过看刘云山刚刚说话时的声调已经急喘了,便是不能再让他去多说话了,怕话说多了,嗓子里便吐出血来,人就再也说不了话了。
临渊看着倾心,笑着说:“没事,不用担心,只是这三日来没有睡好,精神上有些恍惚而已。”
倾心看了看临渊,虽然不信他的言语,但是也不能去戳破,一个男子逞着强,让你别去担心,若是你把他的逞强给戳破了,让他无地自容了,他不会乖乖低头,只会更加高昂着头,更加地反抗着你的关心。他们男子会把这种关心当成过一种侮辱,他们比起自己的身子孱弱不适,更害怕别人轻视了他,别人不需要了他。
倾心不敢点破,顺着临渊说:“那好,马车已经让人备好了,今日再跟玲珑交代一下,你我便先走,我已经交了伙计做了早饭,你先吃,吃好了,便一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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