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壳之后

    “那倒不错，不过我整个暑假要到补习班去。”他有些遗憾，“这是我爸妈安排的。”

    “不能商量一下吗，或者只有一个星期也行，不能放你一个星期的假吗”

    “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但他们对我今年的成绩很不满意。”他温和的对我说道，“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用周末的时间在一起。”

    我有些失望。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零花钱，完全能够支付我们两个暑假旅行的费用，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父母总是如此。我想到昨晚父亲教训我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父母总是干涉我们的决定，而且还觉得理所应当……我能不能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呢，也许我可以利用那本书

    就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声，卖冰淇淋的车子驶到了这儿。我很喜欢那种路边摊食品，但父母从来都不许我吃。

    “想吃冰淇淋吗”蒋洛放下了笔，“我去给你买两个回来。”

    他下了楼。我趁他离开，悄悄溜到父母的卧室里，翻了半天后，终于在床垫下发现了那本书。父亲经常没收我的东西，但他藏东西的手段很低级，我每次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但是，我该写什么呢我陷入了沉思，我应该写几句话，好阻止蒋洛在暑假去补习班，这样他的整个暑假才能属于我。我希望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双方父母的管束，也不必在意同学们的怪异目光。

    “在暑假的时候，蒋洛与我一起到南方去旅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正打算将这句话写在书上，但就在这时，丸子又闯进了房间里。它似乎饿了，所以开始咬我的鞋子，并对我喵喵叫着。

    我嫌它烦，便试图将它赶到外面去，但它敏捷的跳了一下，躲过了我的手，并将那本书撞到了地上去。

    “走开，烦死人了。”我将它轰了出去，然后关上卧室的门。那书掉到地上的时候，被随便翻开了中间某一页。我将其捡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一页上被人写了字，而那并不是我的笔迹。

    当我那行字的时候，发现上面写的是:“逐渐让潘云喜欢我，并让她做出喜欢我的举动。”

    我吃了一惊，是此书的前一个主人写的吗这倒有意思，很显然，有人暗恋我，并且希望我能主动追求他。

    这倒奇怪，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小女生，怎么会有人暗恋我那人是谁呢……等等，等等，这字迹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翻出蒋洛之前给我写的情书，然后比对了一下，没错，这是蒋洛的笔迹，这句话是蒋洛写的。

    我觉得脑子有些糊涂，像是被什么搅乱了，并且有种晕眩的感觉。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些头痛，好像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什么，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却恰好看见了正在路边买冰淇淋的蒋洛。我突然发




【059】宫变篇.其一
    为了寻找美琳，我来到了一个古代的世界。起初我即惶恐又生气，但在这儿过了几天，我逐渐摸清了这儿的朝代和时间。

    现在的年代是明朝，在位的是嘉靖皇帝朱厚熜，没错，就是那个崇尚道教到入魔的皇帝。而我则是紫禁城内的一个宫女，名叫撄宁，目前只有十几岁，而我要侍奉的主子，却是那坤宁宫的皇后。

    撄宁，最初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出自《庄子》中的一句:“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庄子是道教的名典，皇后娘娘之所以给我起这个名字，一定是为了取悦那个崇尚道教的皇帝。

    但这都不重要，我的目的是找到乔霁之的那个未婚妻美琳。乔霁之声称她就在这个世界，但这紫禁城的宫女成千上万，我找了那么多天，也没找到她的半点踪迹。更糟糕的是，因为时间太久，我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个美琳长什么样子了。

    但没法子，这儿没有任何信号，乔霁之至今没有联系我，我也只能在这儿日复一日的消磨着时光，然后每天在心里骂乔霁之一百遍。由于我每天都装出一副柔弱且顺从的模样，皇后对我很是中意，直到有一天，皇后将我叫了去，并问了我一些古怪的问题。

    “撄宁，你可是真心的效忠我”皇后娘娘歪在座塌上，用手抚着旁边瓶里的一枝花，“我要听实话。”

    “奴婢对皇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我没来几天就学会了拍马屁，这些娘娘主子们都很古怪，你既不能忤逆她们，也不能一味的跪舔她们，你必须摸清她们的性格，并且恰到好处的说出她们爱听的话。她们耳聪目明，且能够嗅出某个人的本质。一旦她们发现你有任何敷衍的迹象，她们会恼羞成怒，并且毫不留情的辱骂你。

    伪装成奴才很难，说违心话更难，但好在我比较会撒谎，至今没惹恼过这个皇后娘娘。

    “皇后对我的恩情，奴婢至死都不会忘记。”我说道，“皇后的任何吩咐，我定当赴汤蹈火。”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她想听什么，我就说给她听，反正我只需要在这儿待一小段时间就好了……等我出去了，我得想法子从乔霁之那儿多压榨出一些酬劳，这是他欠我的。

    “你虽然不是我的贴身宫女，但我却视你甚重。”皇后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如今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不知你可愿意”

    呵，任务，又是任务，我如今处在这个世界里，就像一棵随波逐流的草，风往哪儿吹，我就要往哪儿走。

    “奴婢自然愿意，奴婢愿意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我连忙点头，“不知皇后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

    “我要你成为我在宫里的眼线。”她说道，“我会安排你到各个妃子的宫室内，你要为我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一字不差的回禀给我。”

    “这……这种事有些难了。”我再一次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奴婢从没做过眼线，不擅长做这个……”

    “你不必将这件事想的那么难，我只是要你去搜集她们的不轨行为，你只要躲在暗处看着，竖起耳朵听着，然后悄悄过来将那些事告诉我——就只有这些而已。”

    “皇后娘娘，恕奴婢直言，这件事恐怕不妥。”我试图劝说她，“若是被其他妃子发现了，她们肯定会来找麻烦的，没准还会对皇后娘娘不利。”

    “这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也有我来顶着。”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若是答应，以后保管有你的好处，但若是你不答应，那我今后可就不心疼你了，那时你休要怪我。”

    就这样，我成



【060】宫变篇.其二
    思来想去，我只能按兵不动，暂时在翊坤宫混着日子。但我看得出，其余宫女并不欢迎我的到来，美琳，哦不，还是叫梅儿吧。梅儿她是这群宫女的首领，她自诩是前辈，成日对我呼来喝去，其余人见她不喜欢我，便也对我不理不睬。

    最初几日，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防备，若我试着跟她们说话，她们便会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然后跑开。时间久了，我倒无所谓了，无论我待在哪儿，我到底是皇后的人，我从来不需要归属感，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际。

    最初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痛苦，毕竟我从没做过奴才，除了我母亲外，我也没有真正伺候过任何人。但时间久了，我反倒也麻木了，我竟然不再排斥端茶送水这种事，也习惯了给主子们捏腰锤肩——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让一个正常的人完全沦为一个合格的奴才，却没有要脱离牢笼的**。

    然而我仍然有不满的事，因为那个梅儿实在是可恶的很。为了不招惹事端，我从入翊坤宫的第一天起就对她客客气气，但她永远视我如仇人，并次次给我下马威。饭桌上永远是她第一个动碗筷，端妃娘娘赏赐了什么东西，也要她先挑选。她干的活儿永远都是最少的，但她发出的命令永远都是最多的。

    真奇怪，之前我见到的美琳明明是个又傻又快乐的富家女，如今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嚣张跋扈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即便她们再怎么欺负我，我也无暇顾及了，因为我每天都会有很多活儿要干，譬如说，为皇帝收集“仙霖”。

    没错，除了侍奉曹端妃外，我们每日还要为皇帝跑腿——所谓的仙霖，其实就是那些清晨凝固在植物叶片上的露水。当今的皇帝好方术，日夜奉道，懈怠朝政。他找来一群所谓的真人道士，成日在西苑炼制仙丹妙药。每每我路过西苑的时候，都能瞥见那宫室四周皆是烟雾笼罩，几十个身穿道袍的真人在其中默默穿行，似真如仙境缈界一般。皇帝吃了十几年的仙丹，却仍没有得道升仙的机会，他希望能更近的抓住仙人的衣摆，于是命令我们为他每日奔波。

    每日五更时分，当值的太监会将我们叫醒，并打发我们去到花园里收集那些露水，如今是深冬，我们每每被冻得瑟瑟发抖，却无可奈何。太监们不许我们进食或饮水，只有在朝阳初升之后，我们才能够歇息片刻。

    皇帝对这些露水仙霖视之若珍，若是一日不服，便会口干舌燥。所以不难想象，当梅儿一失手将盘子里的甘露洒出几滴后，她立即跪倒在地，不住的朝看守那太监磕头求饶。

    “奴婢一时粗心，并非有意。”她惊慌失措的说道，“还请公公不要问责我……请公公大发慈悲饶了我，不要将此事告诉万岁爷爷。”

    “饶了你就算我饶了你，万岁爷爷也不能饶了你啊。”那太监阴恻恻的说道，“梅儿，你也是翊坤宫的老人了，怎么做事的”

    梅儿语无伦次的求饶着，并将头磕的很响。但说实话，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她自找的——就在刚刚，我正跪坐在一丛木莲前，细心的敲打这叶子上的水珠。但梅儿悄悄的走过来，在我背后站立了片刻后，又悄悄的离开了。

    她想干什么我纳闷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露水盘子，就在这时，我发现盘子里面的露水少了一半。

    “喂。”我喊住了她，“这就过分了吧。”

    “只是从你那儿借了一点而已，别



【061】宫变篇.其三
    这四个字足以让我双腿发软。她们只是一群宫女，痿痿羸羸，弱不禁风，梅儿虽然总表现的盛气凌人，但我见过她干活时的模样，她提一桶水都要喘上片刻，若是让她拿刀去刺杀，几乎不可能。

    “我们没有疯，我们已经筹划很久了。”她说道，“我们人越多，就越有希望刺杀成功，我们希望你也能加入。”

    “不可能，你们这是失心疯。”

    “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教训你的了看看你身上的伤。”她说道，“皇帝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性命，咱们马上动手，总好过死在他的手里。”

    关于刺杀这件事，她们想了许久，甚至制定好了几个计划。“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我们是不可能下此毒手的。”一个名叫熏儿的宫女对我说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过，我恨他。”

    在那之后，梅儿她们对我的态度和善了许多，即使我明确拒绝加入她们的刺杀行动。她们会将喜欢的食物留给我，或在深夜时提着灯在门前等候我。我们互相偷穿彼此的衣裳，互相偷吃对方的食物，但没人会因此翻脸。事实上，这很简单，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处在痛苦当中，而且毫无出路。这些痛苦有时来源于主子们的咒骂，有时来源于总管的鞭打，我们都必须学会帮助别人——至少在表面上帮助别人，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获得旁人的一点安慰。

    与我最好的那名宫女名叫红蕉，红蕉这姑娘很傻，这是公认的事实，有些很简单的事，她却要花很大的心思去学，其余人嫌弃她太笨，于是她只能独自干着最累最脏的活儿，但我从来不捉弄她，她很依赖我，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跟在我身后，学着我的样子。

    我看起来像个好人，但其实，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利用红蕉罢了。她的确很笨，但我叫她做什么，她从不推辞。她在喋喋不休的说闲话的时候，就算我懒得跟她搭茬，她也不会生气。之所以我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罢了，目前为止，没人看透我的虚伪。

    然而梅儿她们的那番话，像是石头压在我心上，刺杀皇帝，恐怕失智的疯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梅儿她们每晚都煞有介事的商议这个计划，我则蜷缩在床上假寐，心惊胆战。其实，已经有几个人对这计划提出了质疑，但梅儿巧舌如簧，总能打消她们的顾虑。

    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得想个办法。这群宫女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很喜欢这群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赴死——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方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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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来到了方皇后的坤宁宫，向她禀报了梅儿的事。

    “那个叫梅儿的，平日里对皇上很不敬重。”我故意说道，“在她的床下藏了很多书信，上面都是诅咒皇上的污言秽语。”

    “此事当真”方皇后有些怀疑，“曹端妃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宫女来”

    “梅儿她一直对皇上不满，时常跟我抱怨，她还试着挑唆其他人一起说皇上的坏话。”我继续撒谎，“我实在忍受不了她了，所以赶紧跑来告诉皇后。”

    “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都在那梅儿的床铺下面。”

    “你应该早些来的。”皇后责备我，“我会叫侍卫去处理这件事的，你且回去。”

    我退下了，遂忐忑不安的回到了住处，红蕉她们睡的正熟，无一人发现我的外出。

    在那之前，我偷偷写了许多封书信，塞到了梅儿的床铺下。书信上面写了几句对皇上大不敬的言辞，如果侍卫前来调查，梅儿就会被抓进牢中，但



【062】宫变篇.其三
    那火烧了几个时辰，我们居住的地方被烧了个精光，还牵连了周围的几座殿房。然而熏儿没能从火中逃出来，她连同那些书信一起葬身了火海。

    因为救火，我们几个狼狈不堪，满身乌黑。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房子烧毁后的废墟。那滚滚的浓烟像是妖精的黑色长发，凝固在黑夜里，长久都散不去。不知过了多久，梅儿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一只破旧的木桶，她的胳膊因为救火被烧伤了。

    “现在相信了吗”她冷不丁的向我问道。

    “相信什么”我不解.

    “我们的决心。”她疲惫的在一旁坐下来，然后将头转向我，露出一个微笑，“为了刺杀成功，我们能赌上一切。瞧瞧，这就是证明，那些书信都被烧毁了，我们算是逃过了一劫……刺杀的计划照旧。”

    “你觉得这值得”我怒了，“熏儿她死了，就为了你们那么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荒谬计划。”

    我觉得有点伤心，熏儿她平日里温顺且友善，与我相处的也很好，她甚至送给了我一双亲手做的鞋子。我很喜欢她，然而她却就这么死了。

    “你们简直是一群神经病，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过着日子呢”我一面骂着一面走进了废墟里，试图搜寻一些在大火中幸存的物件，“她们本来都好好的，但都是因为你，是你差点害死她们。”

    “你错了，是熏儿。”她说道，“之前将书信塞到我床铺下的人就是熏儿，熏儿就是内奸。”

    “为什么这么说”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你觉得是她”

    “方才侍卫来的时候，我们打算烧掉那些书信。可熏儿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想要跑出去向侍卫坦白。我们想拦住她，但她打翻了烛台，引起了大火。”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但我是绝对不会跟她坦白的，“别这么肯定，她也许只是害怕……毕竟那可是一群侍卫，侍卫不止会搜查，他们会把宫女拖走打板子，没准还会把锦衣卫也给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