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壳之后

    我曾在书上看见过锦衣卫的介绍，以及他们臭名昭著的“诏狱”，诏狱里关押的是那些犯下了重大罪过的犯人，一旦进入到里面，基本就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是啊，她的确很害怕。熏儿的胆子一直很小，也一直顾虑重重，她甚至曾经劝说我放弃计划，就像你一样。”梅儿所有所思的说道，“可想而知——她想通过陷害我而使计划中止，所以她就把那些书信放在了我的床铺下面。”

    我觉得一阵晕眩，一阵无法言喻的内疚感几乎要将我拽倒在地。熏儿并不是内奸，她那时只是吓坏了而已，她从未想过背叛我们。可就是因为我，她死了还要背负上这种污蔑。

    “别再找死了，你们应该收手。”我恳求道，“不能继续下去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做这件事。”梅儿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个计划的确风险很大，原本我都想要放弃了……但熏儿她因为这个计划死了，这意味着我们应该继续下去，否则她就白死了，我们一切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我哑口无言。我主动跑去陷害梅儿，就是希望通过牺牲梅儿而拯救其他的姑娘，结果熏儿反倒枉死了，还固化了梅儿刺杀的决心。

    “所以，你真的不肯加入我们”梅儿向我问道，“我们真的需要更多人的帮忙。”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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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宫变篇.其四
    大约夜里三更时分，我睡不着觉，遂到外面去打水洗手。但就当我将一桶水提上来的时候，却听见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我原以为是红蕉来找寻我了，但当那脚步声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却发现那个人穿着一双黑色皮鞋。然后我抬头，对上了乔霁之的脸。

    “周彦说你在这儿干苦工，起初我还不信。”他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感觉怎么样啊。”

    看见他之后，我完全没有惊喜的感觉。我先是语无伦次的骂了几句，然后像个泼妇一样指着他的鼻子喊了起来，后来我觉得不解气，干脆将水桶踢翻在了地上，那溅起的泥水有一丈多高，差点泼了他一身。

    我正骂着的时候，附近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值夜的太监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他一面跑着还一面提着靴子，显然我刚才的吼叫声把他吵醒了。

    “你在干什么”他完全没有看见站在一旁的乔霁之，而是气势汹汹的教训起了我，他的声音阴森森的，在黑夜里幽幽的渗着鬼气，“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儿闹什么呐”

    “我错了，我刚才梦游来着。”我连忙说道，“公公赎罪。”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干活儿还没个轻重姑姑和主子们都睡了，你是想把她们都吵起来不成到时候咱们可得一起挨板子！”

    我像只招财猫一样点头哈腰的道着歉，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那太监哄走了。乔霁之见到我这副模样，笑的像是要死了过去。

    “看来你这几天受益匪浅啊，都学会低眉顺眼了”他用一种邪恶的语气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再在这儿锻炼几天”

    “要是你敢留我在这儿，我现在就咬死你。”我恶狠狠的指着他的脸。他总是像鬼一样，冷不丁的就出现在我的周围，我都习惯了。“看我在这儿端茶送水伺候人你很高兴”

    “实在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美琳会掉进这么个古代的世界里，我一直在找你，但因为这儿没什么信号，所以我就是没法定位到你的位置。”他语气突然变得诚恳起来，“别生气，我这不是来救你了。”

    “少费点唾沫吧，赶紧带我走，这破地方太恶心了。”我说道，“话说，这个世界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们为什么要搭建一个古代的世界”

    “当然是用来做研究的啊，这个世界是我们公司的历史项目组搭建的，目的是为了如实的还原1542年的明朝，以便于对当时的某些历史事件进行研究。”他说道，“但因为那个实验项目已经中止了，所以这个世界也就要被废弃了。”

    “哼，科研。”我冷笑一声，“总是拿科研当借口，鬼才会信你……赶紧把我们弄出去。”

    “别急。”他举起了手上的电脑，然后在上面输入了一串字符，“等我加入几行代码，把这个世界的东西全都删除掉，然后你们就能出去了……”

    “等等，为什么要删除这整个世界”我不解的问道，“你不能直接把我们带出去吗”

    “我说了，这世界年代久远了，所以免不了出现一些故障，我没法直接带你们离开，我只能删除整个世界，然后让你和美琳退出。”

    “你何必呢你带枪了吗，美琳现在正在睡觉，你一枪崩了她，她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不不，第一，即便在虚拟世界里，现实世界的两个人之间也不能随随便便的互相残杀，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你是在那些竞争性的游



【064】宫变篇.其五
    我带乔霁之去看了梅儿，她正和其余宫女蜷缩在地上的床铺里睡着，安静像是死掉了一样。

    “她简直跟乞丐一样……她爸妈要是看见这一幕，肯定叫的像杀猪一样。”乔霁之看着熟睡中的她，难以置信的说道，“美琳从来都没干过活，十岁之前她吃饭都是要别人喂的。”

    “你知道的挺清楚啊。”

    “废话，我也给她喂过饭，小时候我爸妈总是把我放到她家，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一起玩。”他一脸嫌弃，“她简直是个跟屁虫，我上厕所她都跟着我，烦死了……她连左右鞋都分不清楚。”

    “但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算是吧，反正我们经常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他将肩膀倚在旁边的墙壁上，却沾到了一些灰，于是他嫌弃的拍了几下。“但结婚这种事，我总觉得有点太过了。”

    “反正我是被你坑惨了，你只说让我来救人，可没说要端茶送水伺候人啊。”

    “知足吧，在这么个朝代，这么个背景内，你还能扮演什么角色呢”他反问道，“想想这宫城外的百姓们吧，他们干最脏最累的活儿，但时常没得吃也没得穿，不比你们要惨得多”

    说的也是，宫女的身份虽然苦了点，但只要把活干好，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只要不去做刺杀皇帝之类的事。

    “这群宫女要刺杀皇帝，都是你那个未婚妻怂恿的，这简直是找死。”

    “你就断定她们的刺杀不会成功”

    “怎么可能成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们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们觉的只要豁上自己的性命，加上刺杀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但事实上呢，根本就毫无希望。”我说道，“这就是她们的命，她们生在这个朝代，生成这个身份，她们太弱，太没有号召力，所以她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也不会成功的。”

    “所以你就去主动陷害美琳”

    “我知道你要指责我什么，但我有我的想法。”我说道，“我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我想保住其他宫女的性命。”

    “用肮脏的手段去揭露一个肮脏的计划，这就是你。”他笑了，“说到底，你和美琳也没什么差别，她太过想当然，而你太过自以为是。”

    他觉得我是错的，但我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答案是真正可以被称之为“错误”的，除了数学题。数学题只有正确答案或者错误答案。但你在生活中做出的那些选择，没有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错误。同样的，对于某一个观点，如果认同它的人多，那么这个观点就会成为主流观点，也会被更多人所接受——但这并不代表这个观点就是绝对正确的。

    “你指责我，只是因为咱们两个的价值观不同而已——反正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结果能不能成功，至于过程正确与否，就交给那些批评家来做吧。”我叹了口气，“行了，你走吧，我要去睡觉了。”

    “那就好好享受吧。”他丢下了这句话，然后走进了黑暗中，我洗干净手后正准备回去睡觉，却发现天已经蒙蒙亮，干活的时间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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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我趁梅儿她们不在，悄悄来到了方皇后的坤宁宫。那时坤宁宫正聚集着一群妃子，她们拿着团扇与香囊，互相调笑着说话儿。

    皇后的侍女将我藏在了后门，我跪在那儿等着皇后召见我，这期间免不了将那些妃子的话听在耳朵里。

    “我想给皇上做个荷包，但我宫里的那些婢女实在懒得很，十天半个月过去了，还只绣了几片叶子呢。”某个妃子在叹气，“我骂她们几句，她们磕头嗑的倒是响，但手上的功夫一点都没长进。”

    “我正缺个会磕头的宫女呢。”另一个妃子笑了起来，“我宫里那几个像个木头一样，犯了错只会低头跪在那儿，我用针戳也戳不出一点哭声。我想赏她们板子，又怕打坏了没人伺候我。”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倒应该换换的好。”方皇后说话了，“诸位妹妹，你们宫里的婢女若是不够使，或者不听话，就尽管来我这儿挑——我



【065】宫变篇.其六
    “我没有。”我慌忙解释，“皇后犯了头疼，便叫我过去伺候了一晚上……你别多想。”

    “真的”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她一脸惊恐，似乎想对我说什么，最终她摇摇头，居然放声哭了起来。

    我十分纳闷，便拉住她，想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甩开我的手，跑进了坤宁宫内。

    那时方皇后刚睡下不久，宫门前的太监和侍卫想拦住她，但她竟发狠挣脱了那些人，一路跑了进去。

    “皇后，皇后娘娘——”金儿跌跌撞撞的扑进殿内，往地上一跪，不停地磕着头，“皇后娘娘，快去救皇上，皇上要被她们杀了——”

    片刻后，方皇后从内室走出来，对于金儿的话惊异不已。

    “什么，怎么回事”她说话时竟有些结巴，“谁谁要害皇上”

    “皇上今晚宠幸我们端妃娘娘，所以在翊坤宫过夜。但是，但是……方才她们搓了一条绳子，打算勒死皇上……”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惊呆了，“你敢信口雌黄，就砍你的头！”

    “是真的，是真的。”金儿已经泣不成声，“我害怕，所以我跑出来了……皇后娘娘，您再不去，皇上就要出事了！”

    我站在门前听了这一切，然后立即往回赶。她们居然已经动手了，我气喘吁吁的回到我们的住处时，发现梅儿她们果然已经不见了，只剩红蕉还在塌上呼呼大睡。

    我拼命摇醒了她，她却一脸茫然。

    “梅儿她们呢”我向她问道，“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走去哪儿”随即，红蕉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大惑不解，“哎，他们人呢我不知道……她们可能去茅厕了我也要去。”

    红蕉穿好衣裳，然后打着哈欠出去了。我在黑暗里坐着，回想着这一切，懊悔不已。

    这下完了，纸已经包不住火了。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正想着时，门却被“砰”的一下撞开了，紧接着，梅儿和兰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模样狼狈不已。

    “你去哪儿了”

    她们没说话，但我看见梅儿手上握着一根簪子，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她们真的杀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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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动手了”我觉得后脑发凉，“为什么这么快”

    “你已经知道了”梅儿冷冷的看着我，兰儿则在一旁瑟瑟发抖。“可惜皇帝没死。”

    “怎么回事”

    “我们本来差点成功了，那根绳子……如果我们再缠上一道，那皇帝此刻已经死透了……可惜，天不遂愿。”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梅儿她们趁皇帝和曹端妃熟睡时，对皇帝下了杀手。她们悄悄搓了一根绳子，试图勒死皇帝，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但就当她们碰触到皇帝身子的一瞬间，他便惊醒了，遂叫出声。

    她们一拥而上，或是捂住皇帝的嘴，或是按住皇帝的身子和腿。金儿将绳子勒在他脖子上，梅儿便用力拉扯，但金儿不知怎么想的，慌张之下竟在绳子上打了个结，这导致她们无法将皇帝勒死。

    “快解开。”梅儿向金儿命令道，“这样杀不掉他的。”

    “我害怕，我害怕……”那时金儿哭了起来，“咱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咱们……”

    梅儿二话不说，打了她一巴掌。金儿因为这一下跌到了床下去，随即，金儿从地上爬起来，疯疯癫癫的跑了出去。

    “抓住她！”不知是谁喊了起来，“别让她跑出去坏了事！”



【066】宫变篇.其七
    “我”我看着她，诧异不已，“梅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

    “几个时辰之前，我看见她跑了出去，我以为她是起夜，就没多想。”梅儿继续说着，“但她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带血的簪子。”

    “没错，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一旁的兰儿附和她，但显得很心虚，“我方才也看见了。”

    好吧，看来她们早已经预谋好了，她们要将这件事嫁祸到我身上来。

    梅儿爬起来，并上前将我的床铺掀开，不知什么时候我床下多了一条簪子，上面的血迹已经染红了铺盖。

    这是刚才梅儿进门时拿的那根簪子，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塞到了我的床铺下面。

    我惊呆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这时一名侍卫上前来，拉住胳膊试图将我拖起，我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侍卫一巴掌打倒在地。

    “你真是不出所料啊。”那太监冷笑道，“你平日里就好多管闲事，若要问有谁能够做出刺杀这种勾当，那一定就是你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是空白的，我似乎一直在不停地对他们喊着辩解的话，又好像是在不停地求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们只是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我，那种威严中略带悠哉的神情即诡异又可怖。

    红蕉被吓到了，她在哭个不停。梅儿跑过去用一只手揽住她，并莺声细语的安慰起了她。但当我将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她那副怜悯的神情却立即消失了。只见她将一只手横在红蕉的脖子上，并冷冷的看着我——我知道她是在向我暗示什么，若我敢揭发梅儿她们，那么她也会将红蕉拖下水。

    我被他们带走了，之后的几个时辰里，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拷打我。我将那几个已经被抓的宫女的名字说了出来，但隐瞒了梅儿她们的行为。我不知道其他人招供了些什么，但拷问的那些人显然对我的供词不太满意。

    行刺过后，皇上陷入了昏迷中，方皇后暂且总揽了权势，她吩咐侍卫将我们一个个的拖到某偏僻的宫室内，挨个审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