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但这并非意味着我俩无计可施,因为我们当时从隗家老房子跳到槐川河边的轨迹是一条直线,所以那辆独轮车应该就在这条直线掠过的下方。
你又想错了,亲爱的。华鬘提醒我说,咱俩跳得还蛮高的,从高处看下面,范围可不只是一条直线左右的幅度而已哦。
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个调调了?我问。
哎呀,我刚从性冷淡的大脑里调出这个记忆哦——她也这样说过了啦。
什么?她还学过弯弯腔。
对哦,要不然嘞?你跟她这么多年,却不一定完全了解她哦。
好吧,能正常说话吗?
真是的——人家怎么说话都是错的啦!哼!华鬘撇着嘴看我一眼。
你说得挺对的,如果咱们在空中俯视,那看到的范围很大,说不定整个云塘镇都能看在眼里。那咱怎么找这辆独轮车啊!我愁得抓耳挠腮。
别急哇,华鬘笑着说,亲爱的,你怎么总钻牛角尖呢?你刚才说看到什么来着,院子里有独轮车,还有一个水池——小小的独轮车不好找,但院子里有水池的人家不多吧?咱们只要稍微缩小下方位,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恨不能连着给自己太阳穴几拳——我简直比一个初来乍到的阿修罗还笨!
既然有了思路,行动就得快速,要不然第二天没法跟沈喻交待。我叫了辆网约车,带着华鬘匆匆又往云塘镇奔去。
太慢了,这么走太慢了,跳回去不行吗?你为什么非要坐前面,挨着我坐不行吗?她一路上都在唠叨。
司机大叔不停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我坐在副驾驶位上悄声跟他解释。
神经病。我说。
美食没事,恋爱时候的人,都是甜蜜的神经病。大叔冷不防冒出一句让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到了云塘镇,我俩先是目测计算了一下从隗家飞到槐川河边的路线,然后我又回忆了看到水塘院子的大致方位。我们俩摸出一个范围,然后就开始跑过去打听情况。
说实在话,我真感到幸运,因为我俩今天在整个云塘镇上空飞来飞去好几次,等落到地上居然还没人认得出来。
之前说过,云塘镇的一半已经拆迁建成了新云里小区。另一半好多民宅也改建出来很多公寓出租,所以当我和华鬘沿着未拆迁的那半边云塘镇走了走,就发现真正像隗家朱家那种保有老院子没有被改建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打听事情总要找个借口,一开始我主动介绍说,自己想租个地方,弄个制添加剂那些化工品的作坊,所以想找处有水池的院子,情愿花高价租下来。结果刚问了两个人,就有大妈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我。
水池?化工品?你俩不会是想非法制毒吧?
我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解释了半天才打消了大妈的疑心,要不她估计非转身把我举报了不可。
惹祸了吧?华鬘看着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那你说,怎么打听?咱们不是警察,能直接找居委会村委会什么的去问!
看我的!华鬘拍拍我肩膀,她瞧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过来,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喂,老哥。她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正在低头玩手机,他被人一推正要发作,但看见华鬘这种大美女站在面前,情绪立刻稳定下来。
美女,你想干嘛呀?他语气轻佻地问。
不干嘛,打听个事儿
打听啥事儿啊,跟哥哥说说。
你是云塘镇本地人吗?
对啊,纯种土著。怎么啦?
你知道有谁家院子里有池子吗?
知道啊,问这个干嘛?
废话!老娘想养鱼,不行吗?
行行行,男人指着远处说,你沿着这条路,往镇子外面走。村边的地方有户姓禚的人家,他们家院子里就有水池,池子里还有假山呢。
姓什么?
禚,很奇怪的姓,长得像糟糕的糕似的一个字儿。
得嘞,那你接着走你的吧。
哎,美女,加个微信号呗。
行,zqbdbt,记住了吗?华鬘说了几个字母,转身离开,那男人嘴里不停唠叨着这几个字母,嘻嘻笑着走远了。
还是直截了当地问省事啊——你什么时候有微信的?我问。
拜托,我才不用那东西。
那微信号是什么?
‘做梦去吧大变态’的首字母啊——亲爱的你看我多聪明,才来几天就学会拼音了。
你又是从沈喻大脑里调出来的吧?
嘿嘿。
我们俩说着话就走到了禚家门前,虽然周围还有几户人家,但还是能一眼就辨认出禚家的院子来——院子很长很宽,院墙奇高,甚至高过了正房,墙头上还泥着玻璃碴子,墙上一块白一块红的,而且两扇气派的大门上遍布坑洞,反正这个院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有故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禚家(1)
我走上前,敲敲禚家大门,等半天都没人回应。正在迟疑的时候,忽然他家对面的院门咯吱一声开了。
你们找谁?一个五大三粗又黑又壮,满脸胡茬的男人问我。
他们家没人?我问。
你是他亲戚,还是朋友,还是债主?胡茬男人皱着眉头,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哎你管那么多事儿干嘛?华鬘忍不住跳出来说。
胡茬男人看是个女的,不仅没生气,反倒笑了一下。
看上去不是要债的——他家就他一个人,两天前他说自己欠了债,要跑出去躲一阵儿,还让我帮忙照看院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债主?华鬘还跟他犟上了。
上门讨债的一般都带着打手,没见过带着姑娘的。他眼睛滴溜溜盯着华鬘说。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打手?华鬘穷追不舍。
我赶紧把她扒拉到一边儿,然后上前一步说:我们是债主委托的律师,这次来是摸摸底,看看他们家的条件,估计一下这家伙还能不能还上债——能进院子里去看看吗?
哟,他一个赌鬼,还能遇上这么文明的债主呢,还找律师?别人都是直接上来砸门泼红漆的!胡茬男也跨出院门,只要您不进去直接打砸抢的话,我有他们家院子钥匙,能带您进去看看。
你看,我们俩两手空空,是能打砸抢的人吗?
也是!您等着!胡茬男说完关上门。少顷他跑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把磨得发污的钥匙。他走到禚家门口,利索地把院门上的锁头打开。
禚昭这个人吧,人高马大,一表人才,本来日子过得挺好的。他爸妈就这么一个孩子,禚家在云塘还是小族,所以年轻时候被宠得太厉害了。前些年他爹娘一死,他就不知道怎么活着了,被人骗去耍钱,越玩越大,把家业糟践得就剩这处院子了。
胡茬男推开大门,大门连着一个黑漆漆的门洞,穿过门洞就是院子。院子进深很大,里面还铺着一层砖,院子中央弄了个挺大的水池,水池里果然还有座看似没有完工的假山,水里还有几条黑乎乎的影子游来游去。绕过假山,旁边就有个用塑钢板搭的杂物棚子,那辆独轮车就放在棚子门口的地上。
这院子里怎么还垒个水池子啊?我故意先指着水池子问,因为那个水池实在太怪异了,正常人是不会直奔独轮车不看水池的。
两年前,这小子赌博赢了不少钱。赌鬼嘛,有了钱就挥霍。结果他遇到一个风水先生,骗他说水能生财,叫他在院子中央挖个深池子,弄成大盆景的样子,先生说这叫聚宝盆,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傻子听了就信了,就这么把池子挖了出来,挖得跟井似的,然后又垒假山,还说在山上栽树,在水里养锦鲤。我当时就跟他说。院子中央挖深坑是穿心煞,不是好事,劝他别弄。结果假山盖了一半,他就又把赢的钱都输出去了。这池子里倒是蓄上水了,不过呢,家也败光了。
这么大池子,水从哪里来?我问。
自来水呗。胡茬男指着院子西边说。我看那边果然竖着个水龙头,上面还套一根绿色网纹软管。
我故意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子看出来以前被认真打理过,墙根底下还摞着大大小小的花盆,另一边还有一排荒废了的葡萄藤架子。禚昭父母大概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可惜他们故去之后,儿子照顾不来,这些花草便都枯死了。
禚家房屋外装还不错,贴着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马赛克瓷砖,看上去以前确实家境不错的样子。
我走了一圈便钻进那杂物棚里,华鬘却像警犬似的,使劲围着水池嗅着。
这是刚养的鱼?胡茬男伸着头看了一眼,慨叹说,水够清亮的。
华鬘不吭声。
其实刚才离着老远我就闻着池子里有股子鱼腥味儿,刚才路过时也打量了一下池子里头,奇怪的是里面养的不是锦鲤,而是乌鳢。这种鱼凶猛异常,以吃小鱼为生,养这鱼一般都得投喂活鱼活虾,腥味儿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华鬘不会闻见鱼腥味儿开始馋了吧?这个贪吃的家伙,看来要带她去吃刺身了。
我在杂物棚里走了一圈,然后又钻出来,双手抱肩端详着那辆独轮车。
他人应该挺懒的吧,怎么还有这东西?我问。
可能是早先挖水池垒假山的时候,工人们用的呗。他可不爱干活——虽然他挺壮的。胡茬男打着呵欠,看样子他有点犯困。
我俯下身看看那辆独轮车,车斗里有不少沙土,看样子有人用它推过土。车轮上还沾满了脏兮兮的干泥巴,说明它轧过水沟或者下雨天被推出去过。
我趁胡茬男没注意,伸手从车轮凹痕里抠了块泥巴揣进口袋里。
说实在话,我其实也有点犯困。这几天连着照顾俩女人,而且连轴查案,真是快要虚脱了。我心里想,弄完了云塘镇的案子,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案子是说弄完就能弄完的吗?之前听林瑛说,局里也有陈年旧案,还有十几年前的老案子没破呢。新案子都这么难查,老案子说不定就更难了。
但愿这个案子破了之后,一切人,一切事都能平平安安,我也能完完全全静下心来对付沈喻和华鬘这两个难题吧。
其实犯罪这东西,或是绵延执念,或是一念之差,一念既可以成佛,亦可以成魔。
遇到的人和事造就了各式各样的念想,念想这东西又造就了各式各样的性格,如果有的事该放下就放下,有的情该松手就松手,或许之后的念想就会不同,之后的人生路也便不一样——人这一辈子,哪能没几个解不开的疙瘩呢?
这可能也是我和沈喻不同的地方,比如遇见黑船这件事,在她心里就是个永远牵挂的扣儿,而对我来说,那只是童年的一个下午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禚家(2)
但我也有纠结的地方,比如对沈喻的感情就一直放不下,这么多年来始终如是。
虽然华鬘和沈喻本来就是同一个躯体,但奇怪的是,我对华鬘就根本没有那种爱恋之情,更不会有对她动手动脚的想法。
有时候想想,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有的人迷恋偶像,明知道永远不可能接近他或者她,但看着偶像的照片,就觉得自己生活在幸福之中吧。
胡茬男看起来越来越不耐烦,这也难怪,春困秋乏夏打盹。现在时节已是暮春,正是又困又乏的季节,而且这个点儿也是午睡时间,看他不停打着呵欠,连我都被传染得有点迷离起来。
咱们走?我对还站在水池前头的华鬘说。
华鬘依依不舍地看看那座假山,然后快步赶过来跟上我的步伐,还不忘回头看假山一眼。
我们出了禚家院门。胡茬男重新把门锁上。
得锁紧了,讨债的那么多,万一有人进去把他家砸了怎么办,回来就该怪我了。
禚昭这个人在镇上怎么样,名声好吗?
还行吧,就是个沉默的赌鬼,平时对人也无害,他还没落魄到四处坑蒙拐骗筹钱赌博的地步,他应该就是那种大家都不在意的人吧
他有事业心吗?我又问。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他既没有事业心,也没有事业线!胡茬男大笑起来。
他要是回来,能通知我一下吗?我对胡茬男说,今天真是太感谢了,还没请教您贵姓。
卢,卢士辉。他大大咧咧地说,不过,咱实诚人不说虚话,就算他回来,我也不一定通知您,他是欠债的,您是讨债的,我要是通风报信,那是坑邻居,对吧?
您说得太对了,不过我们是正规讨债的,不会干违法恐吓的事儿。
行,那到时候我掂量着看吧。卢士辉爽快地说。
我和华鬘告别了卢士辉,刚往镇里的方向走了几步,华鬘忽然又折了回来。
这边都到了镇子外沿了,咱们去看看隗家地方尽头的沟怎么样?她说。
好啊。我这时候想起来什么,于是问道,你刚才一直在那个水池边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想过会儿再告诉你的,华鬘用右手捏一下自己的鼻尖,不过现在说了也无妨——那个水池里,像是死过人的样子。
华鬘的话又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直把关注点集中在那个独轮车上,没想到华鬘却发现了水池的异常。
死过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就是直觉,怎么了?华鬘说,水池子淹死人不很正常嘛?
我这才想起她曾在池边转来转去,她当时态度很认真,跟平时打打闹闹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肯定是意识到了什么,但没办法完整地描述出来。
但是直觉这东西,又怎么能服人呢?
沈喻也有过一眼发现现场关键点的直觉,但她能用逻辑把一切串联起来。而华鬘,她似乎还没有这个水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