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秦时

    赵伍听他言语，这才肃然起敬道:“原来老丈也是支持太子现下的。”

    老头笑着道:“咱们燕国的穷苦百姓，那个不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当国秉政，给老百姓几天好日子过过。只可惜，太难了！”说着摇了摇头，言语中满是萧索之意。他是大将军府的人，年纪又大，经历的事便多，对燕国时局的感悟倒比平常人更深。

    赵伍心中一动，正要深谈，忽然一声清丽悠远的琴声响，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整个场中都为之一静。老头忽然感叹道:“妃雪阁好大的手笔，连燕国第一的乐师高渐离都请来了，一会儿正主出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模样。咱们这些苦哈哈，辛苦了一辈子，能有这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年轻的少年好奇地问道:“正主就是您说得那位雪女姑娘吗”

    老头应和着了点头，接着道:“那可是天下最好的舞女。这样的舞女，咱们燕国可教不出来，非得是赵国邯郸妙衣坊精心调试，就这样，几十年也难得出一个呀。”

    “我的天啊，那得多好看呐。”少年感叹道。

    “好看”老头斜了她一眼，不屑地道:“要是单单好看，那能叫天下最好的舞女吗赵舞，最基础的讲究手眼身法步，还得精通各种乐器乐理，最高境界，那叫做眉目含情，一举一动都动人心魄啊。”

    少年的眼睛都瞪直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愣愣地杵在那里，连赵伍也赞道:“老丈懂得




第二百八十章 凌波飞燕
    “唉呀！快跪下！”赵伍闻言回头一看，那一老一少已经缩到一边，跪在一旁，都伏着身子，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那老头见赵伍还大咧咧地站在那里，连忙出声提醒。

    赵伍有心不听，到了这份儿上不能见谁就下跪，平白矮人一截儿，但看着老少二人跪在地上，脸上虽然震恐，也露出关怀担心的神色。赵伍心道也罢，我何必为难他们，于是又后退了两步，一手撑地，单膝弯了下来，难为看得出这是屈膝的模样。好在这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雪女的身上，也没人在乎道旁的某个小厮是不是跪的不心甘情愿。

    老头在前头跪着，低声道:“这下惨了，刚才在街上看到了许多王族侍卫，就知道有王族的大人物要来，不过想不到，来的居然是这位——燕国最有权势的人，雁春君。”

    赵伍抬起头来，那座王撵正好从他的面前经过，旁边一个面色阴鸷的家伙伴驾而过，一双眼睛如电扫过，赵伍赶紧低下了头，整个身子也矮了下来。

    王撵正停在道口，一名侍卫环视场中，只问了一句:“方才谁在骂”声音倒不如何逼人，却也骇的场中鸦雀无声。可见权势到了一定的地步，给人的感觉比绝世的歌舞还要慑人。

    这时候地底下如果有一个老鼠洞，相信晏将军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但这时候也没办法了。在场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躲是躲不掉的，晏懿大小也是个将军，但是在下跪这件事情上，是向来不落人后的。

    “末将晏懿，不知雁春君驾到，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恕罪啊！”晏将军能屈能伸，不过雁春君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者说多年来在燕国横行无忌，坏脾气早就被惯起来了，似乎一天不杀一两个人就显不出他的权势熏天似的。

    “哦，是晏将军啊，你要我恕你什么罪啊”雁春君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有上位者的气息，但在某人耳中，又有些拿腔拿调了。反正赵伍看他不爽，怎么着都能挑出错来。

    晏懿还是不住地告饶，雁春君却已经忍不住要宣判了，“左卫，告诉晏将军，他犯得是什么罪。”

    左卫答道:“身为士卒，辱骂王室，是死罪！”晏懿一听，更是惊惧交加，还没来得及讨饶，左卫适才还在堂下，此时的剑已经架到他的颈上了，只等一声令下，杀一国的大将军就像杀一只鸡一样简单，在场的一众王孙贵族，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却都噤若寒蝉，好像就等着晏懿人头落地似的。

    赵伍摇了摇头，就算这个大将军不是个东西，也不能就这么随便诛杀吧，燕国的肉食者，真的是鄙到了一定的地步。燕丹大姐夫，有这么一帮猪队友，我真是为你担忧啊。

    雁春君却并不急着显威风，反而道:“赵国乐舞，举世无双，昔日燕人少年邯郸学步，未得精髓，沦为七国笑谈。雪女姑娘的赵舞独傲群芳，世人能够有幸亲眼得见，也是此生无憾呐。晏将军这样粗鲁的举止，实在是败坏了今晚妃雪阁的雅兴。他虽然犯了死罪，但是今天妃雪阁的生死，还是由雪女姑娘来决定吧。”

    权力最有威势的时候，往往是赋予别人权力的时候。雁春君把一个大将军的生死交在一个舞女的手上，可谓是给足了人面子，又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味道。

    雪女不卑不亢道:“雁春君权倾天下，在大人驾前，雪女区区一个舞姬，又哪有做主的资格妃雪阁只是消遣赏玩之处，不论朝政，只谈风雅。这里不是大人的王府官衙，更不是杀人的刑场。”眼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不论朝政，只谈风雅，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雁春君被她这么绵里藏针地盯回来，居然也不生气，或者说他这样的人，对待绝世的美人总是更有耐心一些。

    雁春君的手轻轻一挥，左卫的剑已经回鞘，燕国大将军的人头也算是保住了，不住地在那里磕头道谢。雁春君却没心思搭理她，先是赞道:“久闻妃雪阁有一位奇女子，超凡脱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手再一扬，早有人倒满了一樽酒，先自饮了一杯，接着道:“此酒名为广寒光，乃取自西域的珍果佳酿，就算是宫中美酒，也没有此等滋味，来人，赐酒与雪女姑娘。”

    这时候两边高座上有知道原委的，有些痛心地叹道:“酒虽是好酒，但是却喝不得呀。”只听他接着解释道:“在燕国这是公开的秘密，如果雁春君赐酒给某个女子，意思就是要她整个的人。”

    这番话声音压得极低，偏生下面的某人内力深湛，反而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已经腾得站了起来，跃跃欲试了。赵伍当然是满腔的气氛，这样的奇女子，老高跟我都不敢轻慢亵渎，你一个老家伙有什么本事，刚一见面就要她整个的人就凭你肚子比人家大吗怪不得焱妃这么恨他，或者说讨厌他了，实在是太恶心了。但焱妃迟迟不动手，赵伍此时也猜出来了，这就好比一个大家闺秀的门前突然有一泡牛屎，固然恶心到了极点，但你不能指望这位小姐亲自动手去铲吧沾上了屎味怎么了得。但是赵伍就不怕，而且他很有动手的，因为这坨牛屎实在是太大，已经臭了两块地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可以现在就动手。

    这时候雪女已经端起来面前的美酒，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大人美意，能够登上这飞雪玉花台，是我们舞者的幸运，能够得到大人这样的雅客青睐，更是妃雪阁的荣耀，雪女以这杯绝世佳酿，感谢上苍对妃雪阁的眷顾。”说完就把酒洒在了台上，全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末了又致谢道:“雪女再次为天下舞女感谢大人！”

    赵伍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她突然发现，大家闺秀到底是大家闺秀，各有各的手段。焱妃是把脏活外包出去，雪女却是轻飘飘的绕过去，都是不沾身的绝技啊。他不知道雁春君的脸色，不过估计不太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为王不易
    在场的众人心中好似有几百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好不容易借着太子丹的名头把人‘送走’，怎么又来个不知死的在那里瞎蹦跶。天可怜见，爷们花钱来这里是找乐的，不是找吓的。动不动就杀人怎么得了，而且此时又不同于彼时，那个乐师已经不知死的把太子丹的名头搬出来，雁春君明知如此，还要在妃雪阁杀人，那不是裸地打太子殿下的脸吗你打也就打了，别在咱们面前打好不好咱就是普通的豪商巨贾，一般的王孙贵族，掏钱听听乐舞也就罢了，那有钱看这样的大戏啊这玩意儿事后要补票的。

    赵伍身边还跪着俩人呢，听说要杀人，这俩已经是浑身战栗，身如筛糠了。那年老的虽然骇急，但终究有些见识，又兼宅心仁厚，忍不住颤颤巍巍分辨道:“这位是太子殿下府中的人。”

    这话一出，场中的气氛又凝重的几分，雁春君呵呵了几声，手上的指甲在扶手上咯咯地叹了几下，才听见人道:“太子殿下，好大的名头。”

    众人的心都到嗓子眼了，妈蛋，老东西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火上浇油这就是！知不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我们就是！政治上的事，就怕摆明了车马，那是真要见高低的。你不说还好，顶多是折了面子的事，大伙没劝也可以说是一时来不及，现在把太子丹戴到了头上，雁春君这一刀还砍不砍不砍，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啊，什么雁春君权倾朝野，什么动辄杀人，其实都是纸糊的，大将军他就敢杀，太子府的仆役他连个毛皮都不敢动。传出去我雁春君还要不要混砍了，雁春君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反正我们是有大事情了。人家是叔叔，是长辈，杀我的人也就罢了，可你们这些个王孙贵族，朝臣巨贾在干些什么，看戏吗为什么没一个劝谏的他的剑利，我的剑就未尝不利！

    有想明白事情的，这时候已经是进退维谷，两腿颤颤，几欲先走了。还有人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事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非得贪这个色，往这里凑，我那泼辣彪悍的大老婆，婀娜多姿的小老婆哟，你们怎么都不拦着为夫呢。

    这时候突然有人叫道:“那俩人不是晏将军府的吗”晏懿闻言几乎是一跳三丈高，指着说话那人声嘶力竭:“放屁！是你们府的，他们全家都是你们府的！”接着声势一软，整个人又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道:“大人明鉴，那可真不是我府上的呀，我府上哪能养得起这样人呐。”

    雁春君却没空搭理他，透过帷幕看着赵伍道:“就算是燕丹来了，也得称我一声王叔，你有多大的胆子，敢轻慢王族。我早知太子归国以来，多方网罗江湖人士，失意士子，致使门下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连带着我王族的声威都为之败坏。太子仁厚，不忍加罪于尔等，罢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辛苦一些，代劳吧。”

    晏懿闻言在后面大声鼓噪道:“正是正是！叔叔教侄子，那是再正确也没有的了。”高座上的众人一想，这雁春君权倾朝野，威压燕国，却也不是一味蛮干之辈，这长幼有序的帽子压下来，太子殿下事后也说不出什么。雪女的蛾眉一皱，上前一步正要分辩，被高渐离伸出手来一拦，也止住了。至于高渐离，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王族，确实是一个高贵的名词。”赵伍开口捧了一句，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话了，“但是恕我直言，这年头王族可不好混，拽个文来说，那就叫命途多舛啊。”

    妃雪阁中是死一样的寂静，场中听到这句话的人，没一个不目瞪口呆。尽管今晚他们已经目瞪口呆好多次了，但这一次是头一次叫他们有了怀疑人生的感觉。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还是我大燕国的天下吗怎么遇见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头铁一个雪女，一个乐师也就罢了，顶多赞一句有风骨，不为强权所迫，到最后还不是得把太子殿下搬出来。

    但是这位少年说了什么，你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别以为我们读书少没听出来。少年你这么彪悍你后面的大佬知道吗

    雁春君弹桌子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也被这番话惊着了，他本可立即动手，但还是忍住了，决定稍稍拿出点王族的气概来，先听听他还敢说些什么，然后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大胆！竟然敢威胁王族，不怕夷三族吗”不用他开口，旁边早有人喝骂了出来。雁春君微微点了点头，养狗腿子就是干这个的。

    “威胁”赵伍重复了一句，反笑道:“一个人是要有多愚蠢、多迟钝，才会以为这是威胁。”旋即正色道:“这不是威胁，我的大人，这就是血腥的现实。五年前，秦灭韩，韩王被其大将军所杀，其女流落江湖，而在此之前，他的公子，法家集大成者，韩非，被迫入秦，而后死于牢狱之中。三年前，秦灭赵，赵王被执，流放房陵。年前，秦灭魏，魏王出降，命丧大河，咳，尸骨无存。他是被我杀的。”（注1）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又是悚然一惊，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忽一人大叫道:“他是赵侠！”赵伍摆了摆手，作不胜惶恐之状，心道你们怎么才认出来。

    众人的议论之声陡然高了几分，秦军悬赏赵伍的罪状，有一条就是刺杀魏王，但讽刺的是，赵侠声名鹊起于江湖，确是在大梁城保卫战中。救其民而夺其权，卫其国而杀其王，其中的是非褒贬可有得人说了。

    在场的大多是王孙贵族，当权之后，屁股坐在那边，对赵伍这种目无君上，以武妄为的江湖侠客自然是没什么好话。耳听得众人非议之声不绝于耳，赵伍也懒得申辩，反而突然评价魏王道:“其实魏王还算是幸运的。身死魏土，以河为葬，与都同葬，不复有九泉之下无颜见魏国历代先王之烦恼，总比入秦给人为奴为婢要强得多吧。”众人都沉思不语，还有几人暗暗点头，像是颇为赞同。

    赵伍又朝向雁春君，讥讽道:“这些人的下场，大人是瞧不见，还是不想瞧见呢燕国是召公之国，姬姓之后，何等显耀的血脉！”一言及此，在场的诸人都是与有荣焉，确实这也是燕国最后的骄傲了。

    “但是又如何宗周，八百年天下的共主，被秦国还不是说灭就灭了现在秦已灭三晋，陈兵易水边，燕国还有几天的好日子过燕国要是亡了，王族还算个屁！”

    “放肆！”“放肆！”雁春君左右都一口同声喝道。

    “已经放肆过了！”既然到了这地步，赵伍索性撒开了骂:“王族就要有王族的担当！老百姓天天跪拜行礼，不是叫你整天坐着个大撵耀武扬威的，啥正事儿都不干，赐酒抢女人驾轻就熟，守土卫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余音不绝
    “呃…总算是结束了。”所有人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又都同时抹了头上的一把汗。

    “他还真敢干！”有人心有余悸地道，“那可是雁春君，燕国上下，谁敢忤逆他的意思”

    另一人道:“有什么不敢的人家连魏王还是不是说杀就杀了。”

    “那不一样。魏王那是穷途末路，雁春君…”一人顿了一下，接着道:“或许时代真的不同了吧。”

    “是啊。”一人感叹道:“七国征战，连绵数百年，一个国家都没有被灭掉，这才短短几年，已经有上个国家沦为尘埃了，杀一王如屠猪狗，叫我等可怎么活呀。燕国，只怕也悬了。”

    这些人平时纵情声乐，此时才有功夫想一下国家存亡。或许正是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大家才会以声色自欺欺人吧。

    “诶，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你们想不想听”

    “说罢，赵侠那种话都骂出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人的声调又低了几分，用着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觉得那人靠不住。那个赵侠说得对呀，他也就会欺负欺负良善，见了秦人还是得跪。燕国要保全，还得靠太子殿下。”

    “对对对！”一人附和道:“太子殿下少年为质，转走四方，如今又历经千辛万苦归国，不是比那人强得多嘛。”

    “还有呢。”另一人补充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当初在赵国为质，跟那个嬴政还称兄道弟呢。”

    “真的吗”听到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还有假！”那人信誓旦旦道:“质子逃国，多大的罪，据说秦王还派人来问了呢，被太子殿下三言两语给打发回去了。”

    “哦！”众人皆啧啧称叹，这时候楼梯口忽一人叫道:“你们在干嘛呢还不赶紧逃”窃窃私语的几人抬起头来一瞧，高座上的一众人等俱都如丧家之犬，争先恐后地往外奔逃。

    一人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啊，焉知雁春君不会派兵来剿”那几人连连附和道:“对对对，赶紧走！”先前说过的话无一人再提。

    偌大的妃雪阁，刚才还热热闹闹，一会儿的功夫走得干干净净，好一副清静的景象。这时候赵伍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一个箭步飞上二楼，只见残羹剩酒洒了一地，唯有一个桌案还在不住地颤抖。

    赵伍弯下要来一看，大将军晏懿这时候还趴在桌案底下，两手捂着耳朵，闭目塞听，一副天塌地陷，我自什么都不管的模样。这年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也错，你架不住人家乱说呀。老黑头，你可把本将军害惨了！

    赵伍屁股半坐在桌案上，气定神闲地说道:“大将军，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就真跟我们一伙儿了。太子府就缺你这样的国家栋梁啊。”

    晏懿一听这话，屁股像着了火似的，立马从桌案底下钻了出来。赵伍一见哑然失笑，尼玛这是掩耳盗铃啊。

    “这…这这，末将这点毫末本事，在太子殿下哪有容身之地，太子殿下身边，非得是赵侠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