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墟

    车内又沉默了下去。

    沈放无聊，没有事做，将帘子又掀开一角，车队到城门口了，鲁老班主正与守城的统领打着招呼，指挥着车队有序地驶出城门。

    欧楚一直不满地盯着沈放。

    为了躲闪开他的目光，沈放已经是第二次掀车帘做那些小动作了。

    “沈放，是不是我事先没和你打招呼，就陪你一路出来了，你不满意啊。”

    “怎么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沈放放下车帘解释着。

    “车里就两个人，你不说话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一直那么漫不经心的样子”欧楚咬着嘴唇。

    “我……”沈放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按理说，就是与陌生人在一起，他也能很好地挑起气氛，不至于冷场的，与欧楚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办法打破沉默。

    想了好一会，沈放缓缓道:“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会有些拘束吧。”

    这个他到没有撒谎，确实，与欧楚呆在一起总感觉很拘谨和放不开，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自由自在的感觉。

    “拘束”欧楚有些诧异，不相信地摇头，“怎么可能，你面对着那么多妖人都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我比妖人更可怕吗，面对我会拘束”

    沈放冷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抬起头道:

    “妖人……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吧。”

    欧楚瞬间红了脸，头向后靠了靠，脸上像是要烧起来，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沈放又立刻晃到其它地方，有点找不到归所。

    实在是没想到沈放会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怎么有些七上八下的，有些窃窃地欢喜，也有些恼意。

    要知道，面对妖潮那一战，沈放收获了神勇的名头，而他收获的却是全城关于容貌的赞美之词。

    这向来是他最不平衡的地方。

    沈放竟然也这么说。

    “一个人的先天颜色非自己决定的，长的怎样就那么重要吗”欧楚羞恼地咬着嘴唇，盯着沈放问。

    沈放看过去，知道这可能才是欧楚最介意的问题，甚至是不愿呆在城中的原因，这样问出来，也是有不服气的因素在里边吧。

    沈放沉吟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当然重要啊！”

    欧楚竟一下子措手不及，脸有些胀红，瞪大着眼睛望过来。

    “要不重要，凭什么妖潮之后，全城提的全是你的名字，而一点也没有提到关于我的事儿。要知道妖潮可是咱们俩一起吓走的，我也出了不少的力气呢。”沈放还有些愤愤不平呢。

    欧楚转动着眼珠，有些茫然地向左瞧瞧向右看看，最后又将目光定格在沈放的脸上，看沈放仍然一脸认真的表情，最终没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

    笑完又白了他一眼，哼道:

    “有时候呀，感觉你很正义很有担当，可有时又感觉你那么可恶。

    咱们两个其实还不算熟吧，还没有正式说

    过话呢，不过从侧面也了解了好多你的事情啦，你这个人啊，真不知要怎样形容你。”

    “哦”沈放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欧楚眼眸流转，眼光向一侧瞥了瞥，避开沈放的目光，睫毛抖动着:

    “我听说了，你进大食府之前还没有接触过炼器吧，学炼器只是因为要救小芽。”

    “还有，面对着那几十万大妖你敢跳下城，是因为你心怀萧骏与陆宗众人的仇恨吧。你那几箭射杀妖人，应该不完全是为了震慑对方，更多的还是想帮着鸾千秀报仇，让她能够心安一些吧。”

    欧楚抬头望过来:

    “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身边的人，为了你在乎的人，她们被你保护着，真的很幸福呢。”

    “我原本对你很有好感的，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可让我给你减分啦。”

    沈放知道对方是玩笑，微微笑着摸了摸鼻子。




第二百零五章 身世
    第二百零五章 身世

    大山寂静，山路荒凉。

    欧楚掀开车帘，眯着眼看着两侧掠过的山壁与树林，一阵风吹进车厢，将欧楚腮边的发丝拂乱，追风兽跑的轻盈快捷，沿着山路跑过一座座山谷，前边的道路一侧，看到了一座近乎荒废了的山村。

    山村里看不到人影。

    用粗糙山石砌筑的房子有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好多房子半坍塌着，院子中都长着野草。

    一只狗蜷缩在一座破旧的院门口，看到车辆经过，有气无力地吠了两声。

    “这个村子也废啦。”欧楚低声着。

    沈放也顺着掀开的车帘看出去。

    山村荒凉破败。

    看其旧址房基，能看出没破败之前这还是一个大村，至少可以住几百户人家，住在这样大山中的一般都是猎户，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么大的一个山村荒废若斯。

    “我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这样的山村里的。”

    欧楚声音袅袅，脸上有一种落寞的神色，沈放一怔，看过来。

    “我记得父亲就是这样村子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猎户，家里全指望着父亲打猎后卖到的钱过活呢。父亲进山了，我和妈妈就在家里昐着。”

    “可那一天，村里的那伙猎人们一进山就再没有回来，后来听说是被妖盟的人抓去了做挖矿的苦役。”

    “妖盟的苦役是会死人的，很少有人能活着从矿上回来，总之，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啦。”

    “父亲失踪的那一年，我六岁。”

    欧楚的声音中仿佛有一种感染的力量。

    沈放心沉了下去，将车帘一角掖在车框上，任山风吹进车厢，他静静地听着，没想到欧楚原来是这样的身世。

    “那件事之后呀，村里的不少男人都逃出了村，远远地逃到山外边，不过还有好多人是没有能力逃走的，就比如我家。村里只剩下了一些老幼，妈妈守着家，艰苦地做些活事，一个人将我拉扯大，怕我也被抓苦役，从小就将我打扮成女孩子来养。”

    沈放异样地看过去一眼。

    也不怪城中那么多人认为欧楚是女扮男装，其实就连他有时候都会弄的混淆，下意识地将欧楚当成了女孩子。

    欧楚接着讲述着:

    “那一年我长到十一岁了。”

    “那一天，又出事了。一伙妖人不知是打架打输了还是怎么的，个个鼻青脸肿的，闯进了村到处打砸，打伤了不少人，还拽出去好些女人当街侮辱。”

    “我被两个妖人抓着胳膊，完全都傻掉了，也挣脱不开，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被几个妖人轮流侮辱着，最后一个妖人将刀刺进妈妈的肚子里，我是亲眼看着鲜血从那里流出来的，妈妈当时死的很痛苦啊。”

    欧楚仿佛在讲着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

    沈放眼角都在隐隐跳动着，心里又愤怒又悲凉。也有些明白，恐怕眼前这个村子也遭遇到了那样的情况，才会荒废的这么彻底吧。

    而这大山中，还有多少山村是这样的呢。

    欧楚的声音幽幽的:

    “再后来，一伙妖人又过来将我扑倒在地，

    我清楚记得，有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就那样用力压在我身上，满嘴酒臭，还撕扯我的衣服。”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那些愤怒、惊慌、恐惧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感觉能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脖颈关节，然后我就那样静静地伸出手，一用力就将他的脖子扭断了。”

    沈放转头，动容地看着。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未修行呢，一伸手就将一个强大修妖者的脖子扭断了，说起来可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当年沈放觉醒了金色精神力量，蜕凡三重天的修为击败了蜕凡七、八重天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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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雷鸣山
    第二百零六章 雷鸣山

    欧楚抬起头，目光中莫名的光芒闪动着，分明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盯着沈放，嘴唇轻轻地咬着。

    沈放接着道:

    “梁嫣的武艺比我强好多，又精通兵法，那个时候就已经领兵打仗几年了。她从小就喜欢我，这我是知道的，可是定亲这件事是家里逼我的，我那时很叛逆，她越对我好，我就越用冷言冷语伤害她。”

    “后来有一次我与人斗气，在街上和二皇子的表兄打了起来，他们人多，很凶的，还拿着刀剑，恰好梁嫣去我家路过那里，帮我打跑了那些人，不过她也受了很重的伤，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欧楚看着沈放，有些动容。

    沈放苦笑:

    “我当时是真感动了，将她抱起来跑回家救治，我就记得那时母亲很激动，抱着梁嫣心疼地大哭着，后来我才听母亲说，那一年奇囤山之围，是梁嫣突出奇兵，从南蛮国重兵围堵下将父母的队伍解救出来的，就是那一次梁嫣的腿才受的伤，也就是那件事之后，爷爷做主让我们订的亲。”

    “梁嫣不让母亲和我说那件事，是不想用恩情来胁迫我爱她。”

    “而算上这次，她已经为我们家流了两次血了。”

    欧楚用手掩着口，眼睛睁的大大的，明显被感动到了，眼神中有微微颤动着的光芒。

    沈放微仰着头，仿佛在回忆着当时的一幕:

    “在那之后，我就真的爱上了梁嫣，感觉又是喜欢她又是心疼她，原来身边一直有个这样的奇女子对我好，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街头那一仗之后，我惹到了帝国皇室，爷爷没有办法，托关系把我送去苍狼宗修行，在临走之前，我和梁嫣呆在一起，那晚我第一次亲了她。”

    欧楚俏脸微红，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沈放接着道:

    “我记得当时梁嫣的脸红红的，她问我这么做是想补偿她还是真的因为喜欢，我说当然是真的喜欢，我还说，等我在苍狼宗升为内门弟子之后，就下山来娶她，她当时很开心呢。”

    沈放的声音沉寂了下去。

    车厢里边好半天没有声音，只剩下车轮轧着山路的喀吱喀吱声响。

    “那后来呢”

    欧楚秀拳攥着，鼻尖都有些微微冒汗，眼睛眨啊眨的，竟然有些紧张，追问着。

    沈放苦笑了笑:“后来，梁嫣死了，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她最后一面。”

    欧楚头向后微微仰着，眼睛睁的大大的，眼中有些茫然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怔怔地看着沈放，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

    沈放长吁了一口气:

    “不仅梁嫣死了，小琳也死了，爸爸妈妈也都死了，爷爷也死了，我们沈家三百多口人，没有一个活下来。沈家被政敌陷害，灭了满门。”

    “原来那么幸福的家，一夕之间就全都没了。这么多年，只有我与小芽相依为命地活着。有时候在外边累了，真的很想回家啊。”

    沈放的声音悠悠的。

    欧楚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偏过了头，不敢再看沈放的眼睛。

    感觉心里有一种酸

    酸的情绪不可抑止。

    突然很心疼沈放，很心疼那个叫梁嫣的女孩，也很心疼自己。

    马车在山中越走越远。

    车中沉寂着。

    听完了彼此的身世故事之后，两人同命相怜，之间的拘束与屏障一下子消失了。互相看对方都感觉更加真实起来，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

    并肩坐在一起会很温暖、很亲近，就是坐着不说话也很自然，不再会像方才那样尴尬。

    路程很远。

    马车摇摇晃晃中驶过了一座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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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考校
    第二百零七章 考校

    沈放冲洞中喊道:“奥修前辈，大食府沈放来访。”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传了出去。

    “是闯心火塔的那个沈放吗”有个苍老的声音从弯弯曲曲的洞中传出来，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意外。

    “正是在下。”

    “快快请进。”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动容。

    沈放与欧楚正要迈步进入洞府，那个声音突然又道:“老朽久不见客，习惯了清静，不喜更多人的吵闹，沈放宗师，就你一个人进来吧，同行者还请见谅啊。”

    沈放皱眉与欧楚对视了一眼。

    有求于人，两人不便多说什么，欧楚嘴角挑了挑，露出个明媚的微笑，冲沈放颔首，低低地道:

    “你进去吧，我在外边等着。听他的语气，应该不会为难你的，见到奥修宗师后一切谨慎，如果出了什么事马上给我传讯，我会冲进去的。”

    欧楚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

    沈放心里温暖，微微点头，转身从石门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喀吱，厚重的石门再次关上，欧楚盯着石门看了好一会，方才转身走下几级台阶，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山下的紫叶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