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维卿
“香港能有今日,江帅和聂副将是有大功的。”
“全凭抚军运筹帷幄,我等不过是做些本分事罢了,算不得什么。”
眺望着港口那里的船只往来,两个驻军的指挥官——珠江水师总兵江美鳌和香港岛守备队副将聂一娘侍立在侧。说起来,香港的发展源于经济,尤其是粤海商业同盟的出现,广东的产出激增,带动商业发展,这是根本。但是,若无公平、安定的环境,岛上强买强卖、海上杀人劫财,香港也决计不可能有今天的气象。而这,江美鳌和聂一娘在其中的努力陈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周侯爷已经准备好启程出发了,珠江水师在接下来会进行扩编。总兵一时半刻的升不上去,倒是爵位我倒可以找个恰当的时机……”
“香港在未来几年会从新安县剥离出来,独立建制,你肩上的担子会更重。另外,你的弟弟我已经送去府学了,那是个懂事的孩子,日后为官一任,想来也是可以造福一方的。”
对于下属的奖励,陈凯从来都是毫不吝啬的。当年在军器工坊如斯,现在在这里亦是如此。至于具
第三十三章 力从地起(三)
咨议局的扩大会议紧邻着天地会的广东代表大会的会期,这是陈凯的刻意为之。至于理由,只说是涉及全省,要照顾那些距离省城较远的议员、候补议员和地方代表们,减少他们过重的奔波往返之苦。但是单凭这个理由便可以看出,天地会的会员在咨议局的比重。
“旁听的地方人士无权投票,所以只计算受邀的议员、候补议员和地方代表。现在,咨议局超过七成的议员都已经加入了我天地会,候补议员中也有近三分之二的占比。地方代表,除了那些有降虏劣迹的没有邀请外,都是各府县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其中也有近半是我们的会员和实习会员。算一算总数,咱们天地会在这一次大会的人数占比已经接近三分之二,只要不是其余的人全部反对,议案就可以稳定通过。”
邝露汇报着关于扩大会议的事务,陈凯对此倒并不太过在意,只是用了一句“反对的不会超过十分之一”就结束了关于议题通过可能的讨论。甚至就连邝露,此刻也并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一年里广东分舵的会员和咨议局的议员、候补议员们都没闲着。
“议题必须通过!只有通过了议题,才能在府一级设立咨议局,现在不光是咱们广东,外省的士绅们也都在看着呢,咱们广东人绝对丢不起这个脸。”
“放心吧,肯定能够通过,这是大势所趋。况且,陈抚军是最善于操纵大势的,绝对不会有错的。”
一如前些时候的香港,广州城中如今也同样是密布着串联的丝线,除了有些杂乱外,一点儿也不逊色于顺德的丝绸和琼州的棉布般紧实。
咨议局,如今仍旧还只是个花瓶似的摆设,但是参与其中的人们却是热情满满。归根到底,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未来的可能无限,投入其中自可以收获无尽的利益。哪怕只是从其当下的花瓶性质来看,一个基层可以与官府对话,甚至是产生影响的机构,也足够让他们为之动容。
会期迅速临近,尤其是随着天地会的代表们从香港抵达,广州城里的热闹自是更进一步。而且更有意思的是,除了原本多是以地域划分的串联活动,也在更多的出现了以成分为纽带的活动。比如,士绅之间的诗会、豪强之间的酒宴、大族之间的走亲访友,便更进一步的加剧了城内的热闹劲儿。
“多开几次会,广州城的服务行业就要乐坏了。嗯,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们加征几个百分点的税来着……”
胡思乱想,随后便是付之一笑。陈凯默默的观望着这些活动,而其中的内容、用意也在不断地传到他的耳中。就像是蜘蛛盘踞于蛛网之中,蛛丝每一次的颤动都在将信息反馈到蜘蛛的触脚是一样的。
各个地域的代表们有着或相同、或不同的诉求,各个成分的代表亦是如此。陈凯一边观望着,一边思量着这些不尽相同。不可否认,这本就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不曾亲身体验过的,因为不够熟悉,所以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忧虑和不自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其中的规则的完善化、对于他所接触的人们的诉求的了解,他也在变得越加的信心十足。
会期迅速到来,这一遭则是在咨议局的会议大厅举行。陈凯照例是主持会议,不过相比着前不久的天地会广东代表大会,这一次的广东咨议局扩大会议的目的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公示过的,所有人,无论是与会的人士,还是那些与会议完全无关的人们,在广东,会议的目的和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了。因为,广东,仍旧是陈凯说了算!
开会致辞,随后陈凯便提及了咨议局建立一年以来对广东本省的民生建设所做出的贡献,以及对官府行政的裨益。这里面,主要谈及的无非是地方上兴建学堂,配合官府协调基层矛盾,以及重新恢复各府县的福利机构,比如惠民药局。
“人食五谷杂粮,生病是最难免的。奈何药材昂贵,百姓多有承受不起,即便是郎中赠医施药也往往是难以长久。我汉家王朝素来体味民间疾苦,设有惠民药局以解民生之苦。然而,此数十年,天下变乱、鞑虏入寇,朝廷财政力有不及,使得惠民药局在各府县渐渐荒废。于我广东,亦是如此。”
“本官秉政多年,亦曾竭力调拨财政,以恢复惠民药局之职能。奈何,鞑虏未灭,王师须得全力收复失地不谈,便是虏师亦是亡我汉家天下之心不死,屡次来袭,更使财政捉襟见肘。长久以来,本官竭力而为,也仅仅是能够维持潮州、琼州和广州三处府城的惠民药局,其他地方便是鞭长莫及。”
第三十四章 力从地起(四)
咨议局的扩大会议胜利闭幕,其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广东的省咨议局开始确立与各府的咨议局的关系,那些从各府前来与会的代表们则也在积极的谋求着府咨议局的席位。
为此,串联、许愿,这都是最少不了的戏码。更有甚者,干脆向陈凯提议,设立县一级的咨议局。只可惜,按照陈凯的计划,咨议局该当是划分三级,到了府就已经够了。而且,每个县多则十数万人,少的只有万余人的今天,特特的设立一级咨议局是存在多余成分的。起码,他是没有打算用咨议局将地方有力人士全部一网打尽了——有竞争,才会有为民请愿的动力。
广东地面儿上,确切的说是广东由郑氏集团控制的那大部分地区,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于其他翘首以待的所在,由于咨议局的扩大会议的目的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公示过的,所以当会期临近了,他们自然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奔走、联络、折冲樽俎,只等着广东设立府一级咨议局的公文正式颁布,甚至就连传递消息的渠道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力求一个快字!
陶潜还在为南赣地区设立咨议局的事项在向陈凯做出申请的同时,消息早已以这个时代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福州。
不过说来也可笑,福州那边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却并不是权力中心的招讨大将军府,却是一众福建本土的士绅、商贾们,他们将商业情报传递的渠道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相结合,竟然比郑成功还要早上半个时辰得到确切的消息。随即,这群人就展开了更加广泛的联络活动,将先前早已达成默契的地方人士,以及那些尚未确定下来,但却已表露出了意向的犹豫不决们,将他们用义、利的美好畅想聚拢到了一起,最终凝结成了郑成功案前的一份与对即将展开的战事全然无关的报告。
“一石激起千层浪,古人诚不欺我——广东的咨议局刚刚开完了会,福建这边竟然就已经有士绅联名开设咨议局。他们把咨议局的好处说得是一个天上有地上无,说得好像陈凯和广东的官吏将帅们这一年来什么都没干,所有的事情全是咨议局干的,真是似曾相识啊。”
手指无规律的敲击着案上的报告,很快的,第一封拜帖送抵,郑成功抬起眼皮,将视线移到了正在品味茶香的潘庚钟身上。后者连忙放下了茶盏,旋即站起身来,便是拱手一礼。
“国姓……”
“竟成抛下的石子,现在已经把福建的水都搅动起来了。”拇指和食指捏着拜帖的一角,他将其展现在了潘庚钟的视线之中,随即便又丢在了案上。
不需要看清楚其中的文字,郑成功的这位继陈凯之后最为信任的谋主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想到内里会写些什么来着。在刚刚的片刻,他细细的品味着武夷山的茶香,同样也在品味着郑成功的语气。在那其中,调侃有之、兴奋有之、无奈亦有之,唯独缺了的是平日里的那般杀伐果断。
重新回忆一边,按照他追随多年的了解,这并非是针对陈凯的努力,或者说陈凯激起的浪花本就并非是郑成功最初的计划之中的。
但是,就是这个但是,恰恰构成了郑成功的无可奈何。终究还是要看战争,可地方上的士绅、商贾和豪强们,他们有着巨大的潜在力量,如果能够为明军所用,自然是大有裨益。这一点,陈凯组建的那个天地会在南赣就已经率先作出了表率。同样的,满清在甫一入关便忙不迭的祭孔、忙不迭的举行科举考试,显然也是很清楚要想征服中国,首先还是要拉拢在地方上有着莫大力量的士绅阶层。
奈何,明廷已经多年未能举行科举考试了,这是源于朝不保夕的动荡,源于受制于人的政治现实,同样也是源于那可笑的偏居一隅。可是在这一点上,他们已经被满清甩出去很远了,剃发令下达,无数的士绅抛家舍业抗击清军,而科举配合着镇压,软硬兼施的手段已经将最初的风潮压制了下去。现在,大明单单凭借着衣冠文明已经不能得到太多的助力了,而陈凯的咨议局不可谓不是一条全新的道路,这即便是潘庚钟也不由得抚掌而赞。
他们需要士绅、商贾和豪强们的力量,这不仅仅在于福建,更重要的接下来大军所向的江浙,以及未来灭亡满清所必然要杀向的任何一处所在。而此时,郑成功的视线射来,潘庚钟也已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国姓,大势已起,不可逆势而为啊。”
“是啊,竟成当年曾与我说过,想要成事,无非是法、术、势三途而已。法、术已行,奈何终有力尽之时,唯有一个大势所趋,才是真正的正途。如今想来,他是早已有所觉悟的。”
细细想来,陈凯当年一力主张进取潮州,其中便有了对潮州大乱、民心思安的觉悟。明军能够迅速的在潮州站稳脚跟,与这便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随后的日子里,借势、造势,同样也有逆势中的拼死一搏,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初心,那个恢复汉家河山的耿耿初
心,与他一般无二。
只是,这些士绅们的表现,却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来。确切的说,当年在南京,他还曾为此指斥过他的老师钱谦益。
不过,陈凯毕竟是陈凯,既然敢玩火,就肯定已经想到了玩火**的可能。为此,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或许已经有了预防的措施,或是应对的手段,从而设法变弊端为有利。而这些,正是让他最为兴奋和期待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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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力从地起(五)
合上了这份加急的报告,陈凯沉心定气,重新捋过了思路,将先前为此计划的一切做最好的思量。因为,他很清楚,刘文秀死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么,第一步,先把那个豁口堵上!”
下定决心,陈凯便派人召来了邝露。二人密议了一番,随即后者便告辞而去,而陈凯则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两天之后,是为广东咨议局的例行会议之日。这样的会议与临时召集的特别会议不同,后者往往是有突然爆发的紧急事务需要商讨、投票,而前者则是就着上一次例行会议或是特别会议有待完成的议题继续商讨、辩论,直至投票决定。
今日的议题,仍旧是关于府咨议局的相关事务。府一级的咨议局是刚刚筹建不久的,各府的议员人选尚未确定不说,相关的制度也在紧锣密鼓的制定之中。这里面,省咨议局可谓是忙碌非常——既是上下级的关系,广东省咨议局自然要设法在制度上将府咨议局的权利进行规划。况且,这更是一个咨议局扩展影响力的大好良机,自是不能错过的。
“上一次例会,诸君投票通过了将原咨议局候补议员直接补充到各府的咨议局的决定。今天,我们则要讨论关于其他受邀地方代表是否补充,以及如何补充各府咨议局的议题,诸君请按照相关制度各抒己见……”
主持会议的代理议长是个极方正的老学究,对于制度和纪律的执行称得上是近乎于偏执,从来都是维持会议进行的最好人选。此间,他的开场白说罢,便有多名议员举手征求发言的机会,于是他便从最靠前的一排开始点,点到了一个潮州府籍的年长议员上台发言。
点到名,这个在年纪上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代理议长的议员站起身来,对其他议员拱手一礼,便登台开始讲述他的见解。
其间,也有其他议员有不同意见,或是有补充意愿的,但也没有人会出言打断。因为,咨议局的制度当中有一条,是陈凯当初特别加上去的,那就是严禁打断其他议员的发言。至于说服那些议员的理由,则是陈凯宣称咨议局的本职工作是代民发声,所以任何人不能剥夺他们在咨议局表达观点的权利——打断,亦是在妨碍发声,所以必须禁止。
年长的议员在台上侃侃而谈,每次发言有时间限制,所以也不怕他长篇大论个没完没了。代理议长则退到了他的座位上,上右手放在案上的惊堂木上,时刻准备着维持现场秩序。
说来,禁止归禁止,哪怕这项制度通过之后打断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了,但却仍旧不能彻底杜绝。尤其是一些争议比较大的议题进行讨论时,更是屡禁不止。以至于,他常常在想,这些咨议局的议员们是不是应该尽数开革了,还上一批严守礼法的方正君子,如他一般的人物。但也仅限于他的幻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权利。
“综上所述,老夫以为,能够参与扩大会议的地方代表都是来自于各府的有为人士,将他们尽数补入府咨议局是理所应当的。”
“在下不敢苟同!”
惊堂木响,代理议长厉声指斥,应该等到发言完毕后举手申请发言,随即在那个率先出言的议员起身致歉后,代理议长宣布可以举手申请,才点了另一个坐在那个议员身旁的议员。
下面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后者便起身行礼,表达不同意见。就这样,讨论在持续进行,奈何关于“广州、肇庆两府尚有部分州县仍旧处于清廷或是其他明军的掌握之中,那些地方有的根本没有地方代表,即便是有地方代表的能否真的为那里的百姓发声”的问题上始终是争执不下,以至于就连投票都无法正式展开。
“这个议题,留待下个例会日再行商定,诸君须得详加调查,再决定所持意见。”
既然争执不下,不如给他们时间在私下里去串联、妥协。代理议长一切都是根据制度办事,不需要太多的奇思妙想,就是久坐疲惫,却是最难免的。
时间临近正午,到了休息时间,暂且搁置了这项议题的讨论,他也准备先休息休息,因为下午还有别的议题需要讨论。怎知道,没等他宣布到了休息时间,上午的会议结束,一个广东籍的议员便起身行礼,表示他有另一个议题需要征求咨议局的意见。
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那台陈凯专门通过澳门方面从意大利订购的座钟——主持会议,他自然是看得懂的,不过这个时代的座钟还不存在秒针的概念,再加上广东的气温日渐炎热,同样会影响到座钟的发条,以至于时间无法准确,所以代理议长也不知道距离会议结束到底是还有一秒钟,还是还剩下个十来分钟。
不过,不管是一秒钟,还是十分钟,没到时间就是没到时间。既然是这样,那么按照制度,他不能拒绝任何一个议员的议题。于是乎,他便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那个议员上台。
“在下多日来走访,见得我广东在陈抚军的英明领导之下蒸蒸日上。奈何,虏师屠戮,导致我广东一省人口锐减,如今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各处工坊,无有不缺人力的。”描述了所见,旋即那议员便继续说道:“我广东的恢复确实吸引了大量来自于福建、广西和江西的百姓迁居于此、但是,人力仍旧不足。是故,在下提议,以咨议局的名义向陈抚军进言,取消疍民不得上岸的禁令,允其上岸谋生。”
关于疍
第三十六章 力从地起(六)
陈恭尹是岭南三忠之一的陈邦彦的儿子,当年岭南三忠抗清战败,陈家只活了他一个人而已,可以说是全家罹难。这些年,为报家仇国恨,陈恭尹奔走于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联络义军,谋求起事。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这一年本该是去投奔永历朝廷的,未遇,才回了广东,在增城县定居。如今,却是由于广东光复,以及咨议局的设立,使得他先期回了广东。
回到广东,先行回乡祭祀。他是顺德县龙山镇人士,世代居住于此,然而这一次回乡,山山水水的倒还是历历在目,可是那些岸边的水力工坊、原本是为稻田的桑树林,以及镇上染坊排出来的污水,却让他在一时间差点儿以为是走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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