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原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吴开阳
这个房间,布置得很是简单,一张床,干干净净,一套桌椅,整整齐齐。
 
四十四 恍如隔世
“秦贞姐,一路走好!”
风,不停地吹。
这是一处半山腰,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山上,一座新坟,白纸飞扬。
斑驳的墓碑上,雕刻着几个红色的字:秦贞烈士之墓。
秦贞,安葬了,葬于一片安静之地。
这里,正对着越西大坝,她,可以时时刻刻地守护着家乡,守在父母身旁。
她再也不用在数百里之外的成都,对着茫茫星空,往西而望了。
尘归尘,土归土。
陈曦站在墓碑前,默然。
但,惟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因为,她的身旁,有一对中年男女,相互搀扶,已然白发苍苍。
“孩子,我为你骄傲!”默然许久,许久,秦勇望着墓碑,他,挺直了腰杆。
“敬礼!”
老人身后,是赵刚一行警察,昂首挺胸,对着墓碑,行了一个军礼。
这时,有人低声哭泣。
那是越西的父老乡亲,身着彝装,头挽白帕,每个人,都很是悲伤。
然而,逝去的,终究逝去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再也不会回来。
悲伤难免,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走吧!她,还是没来!”秦勇长叹一声,扶着老伴,蹒跚转身。
所有人,纷纷挪动脚步。
“姐!”正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山下传来。
所有人,纷纷望去。
“她,来了!”陈曦喃喃自语,脸上,终于长呼一口气。
那是一道倩影。
她一头辫子,黑色的皮衣,牛仔裤,黑色的靴子,野性难驯。
她背着一把马丁吉他,狂奔而来。
“疯丫头回来了,疯丫头回来了!”
所有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枫儿!”
此时此刻,那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度满眼泪花。
“阿爸,阿妈!”她穿过人群,来到父母身旁,嘭的一声,跪下。
“孩子!去看看你姐!”两个老人,颤抖着手,指着那斑驳墓碑。
“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秦枫大哭,撕心裂肺。
她跪着,爬着,来到墓碑前。
她的手,从墓碑上抚过,仿若,是在抚摸一个人的脸。
“秦贞烈士之墓!”她低声喃喃,惨笑一声,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嘶吼。
“不!姐,你别走啊!不!什么狗屁烈士,谁刻的,我一直不要你当警察的,当什么警察啊,我要你回来,姐啊!”
秦枫癫狂起来,忽然,爬上坟头,她,赤着双手,在刨土。
“姐,我回家了!你不能丢下我啊!”黄土飞扬间,她的心,在寸寸撕裂。
“丫头,你干什么呀,那是你姐的坟呀,你怎么挖你姐的坟啊!”白发的老妇人痛哭起来。
她想阻拦秦枫,然而,刚迈开脚步,便身形踉跄,差点摔倒。
秦勇及时扶住她,看着坟上癫狂的身影,心痛如刀搅。
“丫头你干什么,下来啊,你姐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折腾啊!”
“不!”秦枫嘶吼,眼睛赤红,不断地抛土,“我要我姐,我要我姐!”
“孩子,下来了,让你姐好好安息!”赵刚神色苦涩,走上前去,想把秦枫拉下来。
“啪!”秦枫反手,给赵刚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楞住了。
她,竟然动手。
“滚!通通给我滚!”秦枫寒声说道,“就是你,就是你们,害死我姐的!一个人夸她是英雄,一个个说她是骄傲,把她逼上死路,都给我滚!”
忽然之间,秦枫不哭了。
她走下坟来,将刨开的黄土,又一捧一捧地,重新捧会原来的位置,份上,已然被她刨出一个坑了。
“姐,我来帮你!”陈曦上前,与秦枫一起,将洒落的黄土,捧回坟上,将坑填满。
许久,许久,秦枫回到墓碑前,重新跪下,一言不发。
陈曦站在其旁,亦默然不语。
三年不见了,秦枫姐长高了,更加出落大方,然而,陈曦觉得有些恍惚,她觉得,离秦枫姐,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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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理想与亲人
“秦枫姐,你一直是我的榜样,别让我失望呀!”
陈曦独自下山,任凭清风拂面。
对于秦枫,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必须秦枫自己走出来。
陈曦相信,秦枫会想通。
陈曦始终知道,秦枫并非自私、薄情寡义之人。
她只是,一时间,走进了死胡同。
但秦枫多才聪慧,总会想明白的。
陈曦岁小,本不该说,但秦枫情绪失控,大吵大闹,连赵刚她都打了,陈曦不得不站出来。
现场,她是唯一一个比较能和秦枫沟通的人。
现场,父母年迈,且有代沟,如赵刚这般警察者,与秦枫不熟悉,至于邻里乡亲,人人视秦枫为疯子。
只有陈曦上前,最为合适。
她也是无奈而为之。
秦贞姐刚离世,其父母悲痛欲绝,这种情况,如果再由秦枫胡闹,后果不堪设想。
诚如她所言,叔叔阿姨,经不起折腾了。
他们一直盼望秦枫回来,却没想到,是这般模样。
此时,任由她想吧,想通了,她会回来的。
陈曦先行回家。
刚到楼下,便遇到赵刚一行人,他们,准备回成都了。
“赵局长,方才,我姐姐情绪不好,我替她说声对不起!”陈曦上前,歉然说道。
“她怪我,应该的!”赵刚苦笑,“一巴掌算得了什么,男儿大丈夫,做错了事,就得认,秦贞的死,我有责任呐,你那天说的没错,犯罪分子猖獗,是我这个副局长无能,当时我要是出警快点,及时支援,就不会牺牲这么多警察了!”
陈曦默然。
“我们先回去了!”赵刚继续说道,“尽快破案,才是对死者最好的交代,这边,辛苦你了!”
“赵局长再见!”陈曦点头。
她走上楼梯间,不时有人与之擦肩而过,都是从山上回来的父老乡亲。
他们,也走了。
推开房门,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冷清清。
一面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周围,挂满了白帆。
那是秦贞姐,她走了,真的走了。
心里一悲,陈曦忍住眼泪,来到二老身前。
“叔叔阿姨,我回来了!”陈曦轻声说道。
“真是个乖孩子!”
杨芷云拉着陈曦的手,“我们老了,这几天,都是你在安排贞儿的后事,辛苦你了!”
“应该的!”陈曦说道,“叔叔阿姨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小曦不孝,一直忙于功课,三年都不曾来看望二老!”
“别这么说!”秦勇叹道,“你家境不好,听说你阿妈也病了,你却一直在这边帮忙,你这样一说,我们心里愧疚啊!”
“我早已经打电话回家了,我阿爸,姑姑姑父,已经回大凉山,有他们在,倒是放心!”陈曦说道,“叔叔阿姨,秦贞姐虽然走了,可还有枫姐,还有小曦呢,以后,你们可要保重身体呀!”
“枫丫头……哎!”秦勇长叹一声,“我们已经不怪她了,都是我,对她逼得太紧,她想学音乐,我觉得要抛头露面的,不太喜欢,所以就逼着她学电影,至少,不用背着吉他到处流浪……她倒是报考电影学院了,可我的心里,一直不踏实呐……现在,贞儿也走了,她要怎样就怎样吧!老了,气不了那么多了!”
“叔叔,你误解了!”陈曦说道。
“哦”秦勇一愣。
“音乐和电影,有联系,也有区别,但水一样的深,不存在抛头露面的!”陈曦解释道,“电影就有好几样专业,演员,导演,制片,剪辑,但一样,也要颠沛流离,你们听说过横店吗那里有成千上万的群众演员,混个温饱都难,还有些导演,没人请拍戏,也只能干等着……”
陈曦继续说道,“叔叔以为,秦枫姐学音乐,就会像电视上说的那些流浪歌手一样,背着吉他在大街上,在地铁站,像要饭的一样,所以叔叔才反对!”
“难道不是么”秦勇说道,“难不成,枫丫头以后还出唱片,开演唱会了她是那个料子么”
“叔叔虽然经常骂枫姐,但是,你一直以她为荣,不是么”陈曦反问道。
顿了片刻,陈曦说道,“叔叔既然以她为荣,一直相信她,为什么这次对她没有信心了呢难道,非得像其他家长一样,一到大学,担惊受怕,为她做决定,叔叔阿姨为什么不能让她自己选择呢她自己的路,她自己走,至少她无悔呀!”
陈曦说着,转过头来,望着墙上秦贞的照片。
“秦贞姐,不也是这样么这是她的选择,她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她的光芒,却照亮了他人,秦贞姐是叔叔阿姨的骄傲,我相信,秦枫姐也是!”
“她,才是天之娇女!”陈曦回头,看着叔叔阿姨,肯定道。
“爸,妈!我回来了!”
这时,一道倩影,扎着辫子,背着吉他,走进房门。
秦枫,回来了。
四十六 那个人,那只虎
风,很轻,很柔。
一片群山,绵绵不断。
在远处看去,峰顶耸入云端,和天空达成了很好的默契,无缝连接,仿佛和天空连成了一个通道,而通道之间,有一轮红日,散发出万丈光芒,美轮美奂,犹如仙境一般。
一个山脚下,住着几十户人家,纵横交错间,是层层叠叠的石板房,房周围,鸟语花香,姹紫嫣红。
夕阳西下,山脚下的石板房,已然炊烟袅袅,从远处望去,缥缈而朦胧。
一片山脉中,有一辆中巴车,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巴路,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一处半山腰。
车门打开,走出两个女孩,一大一小。
她,十**岁,满头辫子,黑色的皮衣,黑色的靴子,背着一把吉他,野性难驯。
她,十二三岁,一身白裙,长发飘飘,抱着一本书,拖着一件行李箱,清丽脱俗。
“小曦,你家在哪呀!”秦枫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姐,看到没!”陈曦遥指,那是另一片山脉,山脚下,那是一个小村庄,“山那头,是我家!”
“天,好远!”秦枫惊呼。
“习惯了!”陈曦浅浅一笑,“我上学,没逢周末回家,都是走路的,二三十里路而已!姐,累了我们歇一会儿吧!”
“好!”秦枫放下吉他。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片草地上,面对夕阳。
那微红的阳光,挥洒在她们身上,她们的脸,红扑扑的。
太美了!
阳光下,她们,宛若坠落于凡尘的仙女,不染尘埃。
距离秦贞安葬,已经过去数日。
这几天,两人朝夕相处,感情更上一层楼。
她们,不是姊妹,胜似姊妹。
陈曦回家,秦枫自然陪同。
她,还是第一次来,心里自然欢喜,不料风尘仆仆,坐了很久的车,有些疲惫。
却在这时这刻,她们,仿若洗去了铅华,娴静而空灵。
她们安静地坐着,没有人说话。
只有风,轻轻地吹,抚动着她们的发。
“姐,还没问你呢,你这琴,什么时候买的呀,我以前没见过!”许久,陈曦开口。
“这不是我的!”秦枫摇头,“一个朋友的,她很抠门,我借来用几天,还要还呢,所以,我一直背着!”
“你喜欢马丁”陈曦问道。
“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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