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人的黎明

    萧一把转码器的数据线接到了张岳的数据接口上，张岳自动进入了恢复模式。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有自主的活动。

    萧一检查了数据连接没有问题，启动了从恢复程序更改而来的“碎笼”程序，删除转化为机械人之后的一切记忆，并且剔除在转化时写入的机械人臣服于自然人的铁律。加入了重构后的，人人平等的交互模块。萧一的内心是忐忑的。这是“碎笼”第一次工作，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不仅自己在这艘船上可能无法立足，自由的机械人的文明火种也将被在扼死在萌芽中。

    卫生间门口，船长李凌，领航员郝天齐，机械师吴树都死死地盯着卫生间里情况。萧一的笔记本上飞速而过的命令行仿佛是生命的进度条，而他们眼前的张岳，似乎是正在发芽的种子，生命的力量逐渐被唤醒。

    整个卫生间的沉默带着巨大的压抑，萧一的左手食指，慢慢地敲击着桌面，在电源模块风扇的噪音中竟然也那么突兀，节奏还在变快。

    进度条终于跑满了。张岳的手指动了动。萧一拔去了接头。

    【第二个自由机械人，文明点数+100】

    【文明史诗:0.19%】

    “我成为机械人之后的记忆真的没有了。”张岳知道自己成为机械人之后的记忆被删除了，这是萧一在程序中写入的日志文件，“碎笼”会保留机械人对此事的知情，以避免可能的意外混乱。

    “这是你想记住的。”萧一把本子递给他。

    张岳看着本子里的小纸条，和添上去的几笔。眼神中闪过惊惶，随后是沉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目标明确的人从来不会陷入无边的困扰之中，所有人都是行动派，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看着张岳，身后的几个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由衷的惊叹，真的做到了！

    “一个自然人如果要攻击你，你要怎么做。”萧一问了一个测试问题。

    “打回去。”张岳的回答很简短。新的交互模块仿佛恢复了张岳的自信和阳光，尽管还穿着那身浸满了有机溶剂和金属碎屑的外套，但是脸上的笑容属于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人。

    “我们还要做几个测试才能接续删除其他人的，能稍微等一下么”萧一回头问李凌等人。

    尽管怀着强烈而急切的心情，希望能够早日摆脱铁律的束缚，但是理性告诉他们，必要的测试是十分必要的。测试的场地选在了午餐肉号空旷的货舱。货舱里场地空旷。运动测试，情感测试，等等。几个小时漫长的测试过去了，萧一，张岳和看着的众人丝毫没有任何放松。

    在测试结束后，萧一拿出一条记忆棒，这里是你的备份，一个自由的你的备份。

    张岳接过来，小心翼翼得收起，仿佛这是自己新生的生命一般。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在巡航的第三天，也就是即将进入减速阶段的时候，午餐肉号上的所有船员都从“碎笼”中走出来，成为了自由的机械人，而每个人，都通过自己写下的笔记，留存了成为机械人后自己最珍贵，最无法忘记的记忆。

    老领航员郝天齐的笔记尤其厚，他有很多朋友，很多好朋友。

    自由机械人的力量，从未有今日这般强大，自由机械人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团队，还有一艘货船，他们即将探索的世界，是整个宇宙。

    【志同道合，文明点数+100】

    【文明史诗:0.29%】

    【等级与文明点数:lv1 290/1000】

    机械人文




第12章 木卫四
    午餐肉号准备去土卫四接下六百吨固态水的运输合同，飞船已经开始减速，舱壁在不停地震动着，但是这种规律的震动反而让人安心。

    “一切正常，按照目前的减速功率，我们即将在几个小时后泊入木卫四的轨道，木星强大的引力可能会影响我们飞船的状态，但是一切都不要紧。”领航员郝天齐的声音总是那么让人放心。

    “引擎状态良好，减速功率曲线仍然在爬升。”吴树实时监控着引擎的状态。

    “我并不担心引擎的事情，但是木卫四此时局势紧张，冲突一触即发，不知此次运输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李凌的忧心忡忡不无道理。

    自然人和经过基因编辑技术改造的基因改造人围绕木星及其卫星的争夺已经日趋白热化，双方在太阳系内各大行星的轨道及轨道附近对峙。在地球上，双方保持着绝对的克制和平静，但是在广袤的太阳系中，自然人和基因改造人势同水火。

    因为基因改造人最先开始尝试适应宇宙时代的环境，通过基因编辑，强化骨骼和肌肉，承受更大的重力加速度，承受更极端的温度，基因改造人在金星、水星和外行星的开发中占据优势，而自然人则凭借历史发展的优势地位，牢牢掌握着地球和火星，在开发出机械人之后，更是积极向外行星进取，目前自然人扩张的边界在木星与基因改造人的利益产生了根本的冲突。

    自然人占据着木星的第四个卫星，木卫四，也叫卡利斯托，木卫四拥有巨大的水的储存，这是自然人和基因改造人都极端渴望的战略资源，自然人依托木卫四的水资源，建立了对木星及其卫星的牢固控制，星辰公司就是自然人在星际空间的组织力量。

    而基因改造人则牢牢占据着土卫六，土星的第六颗卫星，泰坦。土卫六丰富的甲烷和厚重的氮气大气，让基因改造人在土星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基因改造人控制土卫六的力量是生物科技，一家属于基因改造人的公司。

    木星和土星，分别是自然人和基因改造人在深空探测的前进基地，而随着自然人开发出机械人带来的力量变化，星辰公司正在依托木星向外行星扩张，挑战生物科技对土卫六的控制。

    星辰公司和生物科技之间的争端一触即发，气氛十分紧张。因为远离权力中心地球，星辰公司和生物科技又都有庞大的武装力量，两个公司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潜在的安全威胁，早已超过地球时代世界大战的水平。

    “局势会如此紧张么”萧一常年被星辰公司发配到太阳系边缘的前哨空间站，对于太阳系内核心利益的争夺并不了解细节，午餐肉号常年在木星与太阳系边缘穿梭游走，自然对这种紧张的气氛十分敏感。

    “星辰公司和生物科技的矛盾由来已久，星辰公司掌握的木卫四拥有海量的水，生物科技掌控的土卫六则拥有巨量的甲烷和氮气，相互之间都想抢到对方的资源。更重要的是，这是双方在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之外战线的争夺，如果星辰公司能立足木星，成功向外推向土星，那么在未来的利益争夺中，星辰公司将占尽优势。”船长李凌对两家公司的利益纠葛分的非常清楚。

    “胜利的天平在倒向星辰公司。”萧一给出了自己的判断。生物科技之所以能在外行星，即小行星带之外的行星开发中占据优势，最重要的原因是基因改造人比自然人有更强的适应宇宙环境的能力，然而单纯从适应宇宙能力的角度上来看，没有人比自然人开发的机械人更强。

    “确实是。木卫四是古典太空时代自然人留下来的基业，如果失去了木卫四，自然人将在外行星开发中一败涂地，拱手将小行星带之外的广阔领域送给基因改造人。生物科技如果将星辰公司逐出木卫四，生物科技将与星辰公司隔小行星带对峙，随着资源开发水平的提升，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及其卫星的巨量资源一旦被有效利用，生物科技将完成对星辰公司的封锁，垄断对太阳系外空间的探索。”萧一的洞见令人信服。

    事实上，萧一真正在乎的是，是怎样在这场争端中，开辟出属于机械人生存的夹缝，创造出属于机械人的文明基础。然而此时，数目众多的机械人还只是星辰公司的附庸，自由机械人只有船上的五人而已，力量的对比十分悬殊。

    “我觉得我们有机会，在小行星带之外，无论是作战还是经济扩张，都要依赖机械人，自然人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中长久的工作和生活，只要有数目庞大的机械人，我们就有办法把木卫四变成自由机械人的前进基地，当自由机械人掌握了木卫四，星辰公司没有选择，必然得和我们结盟，共同抵御生物科技咄咄逼人的攻势，到时候，我们就有了生存的基础。”萧一仿佛讲出一番太空时代的隆中对。

    “等我们减速完成，进入木星的轨道之后，观察一下情况，进入木卫四的轨道之后，看有没有机会。”吴树说。

    确实，现在



第13章 冰岩城
    午餐肉号来到了星辰公司在木卫四的最大基地，冰岩城。刚刚到达的的萧一等人在港口的立体码头中等待电梯。人群摩肩接踵，和在太空中稀薄的人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一片繁荣之中，萧一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味。紧张的局势似乎萦绕在每个人脸上，港口还在紧锣密鼓地运行着，但是萧一能明显看到，冰岩城周围临时挖掘、架设的防御阵地，而且，似乎有车辆从冰岩城中不断撤出，港口的货运很多都标记着星辰公司安保的标识，更有星辰公司安保力量的运兵船不断抵达港口。

    立体码头上，等待电梯的水手们的交谈更是印证着这一点，似乎已经有很多星辰公司的货船在外行星之间活动时，遭到了基因改造人的生物科技公司的盘查，甚至有一些船失踪了。

    对局势稍有认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大战将至的信号，没有那么容易的。

    “看来局势是够紧张的。”李凌对萧一说。

    “是啊，我看到冰岩城外围的阵地了。”萧一回应。

    “而且公路上的运输车辆很多都是星辰公司安全力量的，码头执勤的星辰公司安保也至少增加了一倍。”李凌对木卫四的码头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星辰公司在外行星物流业务天然的中枢，需要集中外行星开采的矿产，需要运送给外围空间站、矿场的补给，数百艘像午餐肉号一样的货船，将星辰公司的触手伸向深空。

    “这我倒是没注意。但是很明显，码头的流量增加了几倍。”郝天齐在申请降落权限的时候就意识到泊位的紧张，此次停泊，他费尽心机才争取到七十二小时的在港时间，超过这个时间限制，轻则被港口扣分，重则被驱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事情闹大了，整不好午餐肉号就得被处罚。

    “局势看来不明朗啊。”萧一感慨着。

    午餐肉号的船员终于来到了电梯门口，电梯打开，弥漫出比港口、飞船更重的润滑油、金属和霉菌混合的气味。这种气味，在太空时代几乎如影随形，令人困扰。萧一等人挤进了电梯，电梯开始飞速下坠，不多时来到地面，电梯门打开。

    迈出一步走上地面的感觉是十分奇妙的。尽管木卫四的重力加速度很小，但是脚踏实地的感觉竟然如此令人安心，终究，萧一还是没有摆脱人类地球的起源。

    走出电梯是港口列车的站点，有固定的班次通向冰岩城，线路笔直，路径并不远，列车运行的速度却飞快，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前往冰岩城的人员注意，近期安全局势紧张，边检更为严格，请不要携带违禁物品进入冰岩城，领取补给品的地点已经更改至……”广播的声音很好听，却也几乎程式化，没有太多的新意。

    车站等待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面露兴奋，有人却愁眉不展，人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就像此时的李凌等人，并不能理解萧一的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登上辽阔的大地了，很久了，比他们任何人都更久。曾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旦飞出来，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们接下来什么行程安排郝天齐给我们争取到了七十二个小时。”张岳问。

    “我们先去接下货运任务，领到补给品，复活张峰，张岳的弟弟，然后回到午餐肉号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李凌的规划已经非常极限了，情况紧急，不容午餐肉号的再多耽搁了。

    “那这样，转化站怎么办”吴树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一旦战端爆发，港口关闭，我们都将陷于战火之中，到时候局面不可收拾。”李凌在当前只能舍弃一个能从长计议的方案。

    没什么办法，李凌的方案是最可靠的。

    然而萧一并不认为情势能有如此乐观，时局的变化，可能会超过他们的设想，但是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何况他并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

    很快，列车来了。随着人潮蜂拥而上。列车启动，加速过程风驰电池。

    车窗外的冰岩城，正在飞速变大，变得更大，直到侵占了一般的视野，列车才开始减速，减速的过程中，冰岩城巨大的穹顶仍然在变大。

    伟大的工程，靠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伟大的力量。萧一看着几乎充满天际的巨大穹顶，感慨万千。穹顶内部的建筑物在纷繁中不失秩序，立体交通沟通整个穹顶内部，车流穿梭，往来不息。

    列车直接开进了穹顶，随后穹顶降下门，将列车隔绝在穹顶的加压舱内，等气压加回了穹顶内的水平，加压舱打开，列车们也打开，萧一生平第一次踏上了冰岩城。

    “我们先去接货运任务，六百吨固态水，张岳我们走！”李凌催促着。

    但是星辰公司物流部门的门口似乎已经堵了很多人，人人面露焦急之色。

    “怎么，老兄，你们没有拿到任务么”张岳已经凑上去，问其他船上的一名水手。

    “不知道，说是航线管制，让我们要么继续等，要么就回码头。”那个水手很明显也不耐烦了。

    “你们已经等了



第14章 风云突变
    萧一和张岳来冰岩城的转化站，用备份的意识恢复了张岳的弟弟，张峰，午餐肉号的原来的炮手。

    张峰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穿着转化站分发的标准制服，这才是这些制服真正的材质，质地柔软，版型挺阔，倘若在飞船中再呆上几年，也会和他哥哥身上的一样，浸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混合物，变得坚硬而沉重。

    “哥哥，我现在和你一样了。”张峰已经没有了转化为机械人之后的记忆，恢复的还原点是转化的那一瞬间。

    张岳苦苦一笑，张岳和张峰是亲兄弟，父母在一次事故中丧生，兄弟相依为命，张岳为了支撑张峰的学业，自己甘愿转化为机械人，放弃自由，放弃尊严，常年在太空流浪。张峰从学院毕业后，面对残酷的现实，毫无根基，他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他不能忍受自己心安理得得花着哥哥牺牲自由换来的钱，随即决定也成为机械人。

    现在的张峰，和哥哥都成为了机械人，所不同的是，张岳已经击碎了自己的牢笼，释放出自己的意志。

    “好了，我们必须赶紧和其他人集合。”萧一催促着，他感觉到事情不秒，远远望去，立体码头的发动机尾焰数量正在增长，立体码头仿佛一艘巨大的飞船，正在被无数发动机推动一般。这意味着很多人，很多船，都在尽力远离是非之地。

    “好，快走。”张岳确认到。“郝天齐，拿到货运任务没有！”张岳在无线电中呼叫郝天齐。

    张峰并不问太多，这个时候，听自己的兄长的是不会有错的。

    “拿到了，六百吨固态水，目的地在柯依伯带附近的s10空间站，运费比标准运费增加了20%。”郝天齐已经拿下了货运合约。

    “我们拿到补给了，快回午餐肉号的。”李凌确认了自己和吴树的状态，他和吴树正带着六个背包向货运中心飞奔。

    此时，自动装船的程序已经在立体港口的码头上开始运作了，六百吨固态水，被分装在标准化的容器之后密封起来，被自动的转运系统塞进午餐肉号巨大的货舱之中。

    午餐肉号的六名船员再次在通向港口的列车站集合，李凌和吴树快速分发了补给，李凌还趁机在黑市把那份自然人的补给换了十份机械人的补给，效率可以说是非常可靠了。

    没有太多的迟疑，午餐肉号的的船员迅速挤上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