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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裴皇后不能下榻,晚膳端到了床榻边。

    菘蓝默默看了程锦容一眼。

    果然,程锦容主动请缨:“微臣伺候娘娘用晚膳。”

    裴皇后嗯了一声,看着程锦容的目光温柔平和。

    菘蓝心里一颤,以目光示意,寝室里一众宫女悄然退了出去。然后,菘蓝识趣地站到了门边,离凤塌足有六七米远。

    程锦容并未趁机和裴皇后低语说话,端起热粥,慢慢地喂裴皇后喝了大半碗。面点未动,炒菜里挑着好克化的夹了一些。

    裴皇后也未吭声,一边温柔地凝视着程锦容,一边喝粥吃菜。

    胃里有了食物,裴皇后身子慢慢热了起来,也有了力气。

    程锦容仔细留意着裴皇后的面色变化,待裴皇后进食的动作稍慢了谢,便不再喂了:“娘娘不宜吃得过多,肚子不饿就行了。”

    裴皇后又嗯了一声。

    腹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锦容知道一切了……她真的不怪自己这个亲娘吗她肯认自己这个亲娘吗

    程锦容头也未回,淡淡吩咐:“菘蓝,你出去,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裴皇后心里一紧,竟有些不敢看程锦容了,略略移开目光:“菘蓝,听程女医的吩咐行事。”

    菘蓝忍着闷气,应了一声,退出门外。

    守在门外的一众宫女,用微妙的目光看了过来。

    程女医一来,就连菘蓝都失宠了啊!

    菘蓝视若未见,将门关好,守在门边。顺便吩咐一声:“你们都退开一些。”

    宫女们各自退出数米远。

    如此,寝室里有什么声音,宫女们也听不见了。

    ……

    数盏明亮的烛台,照得寝室亮堂堂的。

    也将裴皇后面上的忐忑惊惶照得清清楚楚。

    裴皇后没说话,程锦容也不急着说话,她将饭食都收拾妥当。然后才回凤塌边。程锦容跪下,磕了三个头。

    裴皇后一惊,急急道:“程女医快请起。”

    程锦容依旧维持跪着的姿势,抬眼看着裴皇后,轻轻喊了一声:“娘!”

    裴皇后全身巨震,颤抖不已。

    “娘,”程锦容哽咽着又喊了一声:“我是你的锦容,你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裴皇后全身颤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锦容,我的锦容,娘对不起你啊……”

    程锦容鼻间满是酸涩苦楚,泪水迅速滑落。她起身,抱住亲娘瘦弱的肩膀:“娘,你别再忍了,想哭就尽情地哭出声来吧!”

    无声落泪,肝气郁结,最是伤身。不如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裴皇后将头埋进程锦容的衣襟间,肩膀不停耸动,却没有哭声。

    这些年,只有在暗夜里,她才会一个人默默垂泪。她已经不会放声哭泣了。

    程锦容泪水簌簌而落,声音哽咽:“娘,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我。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女儿求你了,你哭出声来。”

    一声破碎的哭泣声,传了出来。

    有了第一声,很快便有了第二声。

    哭声传入耳中,程锦容含泪的脸庞上,绽出了一丝笑意。




第一百六十三章 蜕变(二)
    世人对男子颇为宽容,娶妻纳妾都是理所应当。对女子却分外苛刻。

    男子肯未亡妻守一年夫孝再续娶,是值得称道的美德。女子死了丈夫,就该守节一辈子。改嫁他人便是不贞。

    丈夫还在世,就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还生下了孩子……更是不贞之极。

    这也是裴皇后多年来阴郁难解难以释怀的心结。

    程锦容昨日对六皇子颇为友善,是真的不介意,还是特意做给她看的

    裴皇后忐忑难安地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冲裴皇后微微一笑。

    裴皇后的心稳稳地落回了胸膛,对六皇子轻声道:“本宫现在已好多了,你安心读书,不必时时牵挂。”

    态度忽然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六皇子按捺着心里的欢喜雀跃之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留下和母后一同用晚膳”

    裴皇后点点头。

    六皇子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眼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程锦容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酸涩。

    裴皇后身不由己,六皇子也是无辜的。

    她对六皇子,有喜爱,有血浓于水的姐弟之情。可她也无法想象,日后六皇子知道真相了,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他们姐弟是否会心无隔阂,是否能同心协力……

    一切都是未知数。

    现在,最要紧的是治好裴皇后的病症。

    六皇子还年少稚嫩。等过两年,六皇子稍大一些,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一切吧!

    程锦容心中无声轻叹,面未露半分。在六皇子欢喜地看过来时,她回以一笑。

    ……

    裴皇后已无大碍,杜提点令周太医李太医程锦容留在椒房殿里值守,自己去了保和殿。

    平西侯领兵出京,一路急行军,不过,尚未到达山东。有关山东的民匪动乱的战报,一封封地送来京城。

    看着驻军溃败的战报,宣和帝龙颜大怒,一边下圣旨催促平西侯行军,一边召众臣议事。

    议事的文官武将们,在宣和帝的盛怒天威下战战兢兢地商议对策。

    其实,商议来商议去,无非是两条。一是继续派兵增援,二是要保证粮草战马兵器辎重等等。

    平西侯领了三万士兵已到了半路。这时候再派兵,派多少才合适由谁领兵前去

    武将们倒是不畏战,一个个争相请战。

    宣和帝神色稍缓,点了一个三旬的年轻武将,领一万士兵前去增援。平西侯的主将位置,自然不变。

    宣和帝紧接着便问梁尚书:“梁尚书,战事紧急,粮草可能供应得及”

    国库年年空虚,岁岁缺银。每逢战事,梁尚书就恨不得多长几只手,从哪儿变些银子出来才好。

    可天子张口问了,梁尚书怎么也不敢直言户部没银子,咬牙应道:“皇放心。微臣回户部,立刻召集户部所有人熬夜盘账。绝不会短了士兵的粮草供给。”

    可怜的梁尚书,头顶的汗珠已滑出了官帽。

    宣和帝这才放过梁尚书,又问卫国公:“卫国公,兵部的兵器战马可能供应得及”

    卫国公恭声答道:“只要户部拨银,兵器战马样样都能供应得及。”

    梁尚书:“……”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做了要命的户部尚书!

    ……

    杜提点在保和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饥肠辘辘,也未等来传召。

    在宫中这是常有的事。杜提点早已习惯,默默在偏殿里候着。

    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内侍来了:“提点大人,皇传召,请提点大人随奴才进殿觐见。”

    杜提点随着内侍进了保和殿。

    文官武将们都已退了出去,保和殿里只有宣和帝和大皇子,另有十数个御前侍卫。

    一千御前侍卫,每日真正随行伴驾的并不多。只有得天子青睐信任的,才有资格站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

    就连杜提点,也熟悉了宣和帝身侧的两个御前侍卫。

    一个是贺祈,另一个是裴璋。

    “微臣见过皇。”杜提点躬身行礼。

    宣和帝心情不佳,脸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免礼平身。”

    杜提点对宣和帝阴晴不定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一个字废话都没说,张口便禀报:“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心疾之症颇见好转。慢慢调养,假以时日,或有痊愈之日。”

    宣和帝有些讶然,看向杜提点:“皇后的心疾真的有了好转”

    这些年,一直是常院使为裴皇后看诊。裴皇后病症时好时坏。宣和帝偶尔召常院使来问话,常院使从不敢言皇后能痊愈之类的话。

    杜提点恭声答道:“这等大事,微臣岂敢信口乱言。”

    宣和帝眉头一松,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好!来人,看赏!”

    ……

    宣和帝心情一好,便生出去椒房殿看一看裴皇后的念头,传令摆驾。

    大皇子识趣地告退,出了保和殿,去了钟粹宫。

    郑皇贵妃听闻儿子来了,阴霾了一整日的心情,总算稍稍好转。起身迎了大皇子进寝室,伺候的宫女内侍皆退了出去。

    寝室里只母子两人。

    “母妃,”大皇子皱着眉头低语:“杜提点今日来禀报父皇,说皇后娘娘的病症颇见好转。精心调养,假以时日,便能痊愈。父皇听了此事,龙心大悦,立刻便去了椒房殿。”

    郑皇贵妃美艳的脸孔有刹那的扭曲,半晌,才冷笑一声:“裴婉清一病多年。常院使没治好裴婉清的病,杜提点一来,裴婉清倒是好了大半。”

    “你父皇……”

    众人皆知,宣和帝宠爱的是她这个皇贵妃,对裴皇后这个发妻只有尊重。已经十年未曾在椒房殿里留宿过了。

    真正的内情缘故,几乎无人知晓。

    其实,不是宣和帝不想留宿,而是裴皇后太过淡漠,从不邀宠。生过六皇子之后,又缠绵病榻。时日久了,宣和帝对裴皇后也彻底淡了心思。

    可现在,宣和帝一听裴皇后病情好转,就去了椒房殿……

    郑皇贵妃咬咬牙,到底没将剩余的话说出口,改而说道:“这些后宫的事,我自会盯着,你就别操心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蜕变(三)
    后宫不得干政。

    可后宫里的动静,和朝堂从来都是息息相关。

    这么多年来,裴皇后退让三分,才有了郑皇贵妃的盛宠。裴皇后闭宫养病,郑皇贵妃才得以代掌凤印打理六宫。

    大皇子的声势之隆,渐渐压过嫡出的二皇子。其中也有后宫争斗的影响。

    大皇子定定地看着郑皇贵妃,一张口,便戳了郑皇贵妃的心窝:“如果皇后娘娘真的病愈。母妃是不是要将凤印交还椒房殿”

    郑皇贵妃:“……”

    郑皇贵妃的脸孔又扭曲了一回。很快,声色俱厉地训斥大皇子:“后宫之事,自有你父皇做主。你身为皇子,临朝听政学习当差,为你父皇分忧,才是正理。这些事,无需你过问。”

    大皇子看穿了郑皇贵妃的色厉内荏,却未再说穿,顺着话音请罪:“母妃息怒。儿子不说就是。”

    “不过,以后母妃也要多添几分小心。”

    这还用说吗

    前几日,宣和帝动怒翻脸的样子历历在目。郑皇贵妃现在一想起,还觉得气短胸闷难受呢!

    郑皇贵妃将喉间的苦涩咽下,低声叮嘱:“你父皇看重你,早早让你听政领了差事。你可不能辜负了你父皇对你的期待厚望,一定要好好当差。”

    大皇子点点头应下。

    郑皇贵妃又说起了四皇子的亲事:“……你四弟也到了议亲之龄。我中意卫国公府的江二小姐,不知你父皇是何打算。”

    大皇子一听,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的妻子贺氏,是平国公府二房的嫡女,到底不是长房嫡出。要是四皇子娶了卫国公府的嫡女,岂不是压过了他这个兄长

    天家无手足。一母同胞的兄弟,确实比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亲近一些。不过,在储位未定之前,所有兄弟都是他的对手。

    大皇子不怎么客气地给郑皇贵妃浇冷水:“这样的好亲事,母妃就别想了。父皇定是先紧着二弟。”

    郑皇贵妃被噎了一回,心里也觉不痛快,脸沉了下来:“若真由二皇子和卫国公府结亲,日后二皇子更添助力。”

    大皇子淡淡道:“我也不乐意二弟娶江二小姐。可此事,父皇说了算。谁能改变父皇的心意”

    母子两人寥寥几句,不欢而散。

    ……

    “臣妾见过皇。”

    裴皇后端正地行了裣衽礼。

    “皇后免礼。”宣和帝伸手虚扶一把。还未碰触到裴皇后的胳膊,裴皇后已谢了天子恩典,站起身来。

    宣和帝的手顿在半空,目中闪过一丝不快,将手缩了回来。

    随行伺候的几个内侍,一个个垂头束立,恨不得将头低进胸膛里才好。

    裴皇后心里也有些忐忑惊惶。身在后宫,身为皇后,不能失了中宫之威,这就意味着她不能一味抗拒排斥宣和帝。可她也绝不肯再和宣和帝同床共枕。

    其间分寸,如何拿捏,着实微妙。

    裴皇后定定心神,待天子入座后,才坐了下来,柔声笑道:“这么晚了,没想到皇还特意来探望臣妾。臣妾真是受宠若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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