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客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临若雪
他们这厢占岁,和尚这边沐浴熏香,换上一身崭新的袈裟,前去大雄宝殿上香念佛,鸾香院里有一百多个姑娘,信佛的有二十多个,而且信的十分虔诚,且随着焰痴和尚坐了整整一天的禅。
信佛的要拜佛祖,信道的也要拜祖师,陈达是正一教弟子,要拜太上老君和祖天师张道陵。玉虚门属全真一派,李青也要拜太上老君,还要拜祖师重阳子。
清风、清莲和清月师从叶秋的时候,逢年只拜太上老君,而今又师从了老叫花子,按规矩要把玉清、上清、太清三清天尊全都祭拜一番。
仙术起源于正一教和塞北的萨满教,黄芙和魏香要也要太上老君和祖天师张道陵,还要按照教规,拜火、拜山、拜日月星辰。
虎妖、蛇妖、兔妖要拜祭东西南北四圣,拜东神青龙之时,肖敏也来拜祭,看来她的信仰和白涣并不相同。
白涣属赤阳一族,他们一家只拜祭先祖。白冉可就麻烦了,他修习了道术,自然要拜太上老君,学习过佛法,也要拜祭佛祖。而按照他师父留下来的规矩,白门子弟必须要拜祭女娲圣祖,至于为什么又这个规矩,白冉也不得而知。
整个大年初一,客栈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拜祭,等到了大年初二,正经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得做点不正经的了。
白冉把大禅房的炉火烧得通红,把众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开赌。
推牌九、摇骰子,斗叶子,掩钱、番摊,还有那有才情的女子投壶、下棋。雅有雅情,俗有俗乐,一座禅房赌的热火朝天。
都说小赌怡情,可有几人能把输赢看淡月红赌红了眼,问白冉借了些银子,转眼输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且把首饰也赌了,输光了首饰又赌衣服,最后输的只剩下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
月红还是不甘心,死活要赌,却说那肚兜和亵裤能值几个钱这些人明明就是想看她出丑。眼看着最后两件也输了出去,几个姑娘上前,摁住了月红就要剥个精光。
月红又哭又喊拼命挣扎,白冉见她实在可怜,且又借了她几两银子,把衣服赎了回来,烟翠在旁骂道:“你个烂尻子的死赌鬼,这些年没见你攒下几个银子,全都让你赌了,如今又欠了白大哥这么多,我看你日后拿什么还”
月红噘着嘴道:“今夜且让他睡一晚,就当还债了。”
白冉怒道:“你前后欠了我三十两,睡一晚就想抵债么”
月红一脸委屈道:“你再借我十两,等我翻了本一并还你!”
白冉道:“你若是翻不了本呢”
月红道:“那老娘就让你睡一辈子!”
饶是这般热闹,却也栓不住白冉的心,到了大年初三,白冉跟丽娘和清风商量着想要下山。
清风一口回绝,丽娘也不答应。
“你想下山作甚”丽娘道,“那吕知府可恨不得活剥了你的皮!”
白冉道:“我想下山看看张老叔。”
两个娘子闻言一愣,却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每逢过年,白冉都得下山一趟,带上礼物去拜望张记铺子的老张头,只知道白冉和他交情非常之深,具体什么缘由,两个娘子却也说不清楚。
但见白冉心急火燎如坐针毡,清风道:“若实在要去,我且替你走一趟吧,我跟那老人家也颇为相熟。”
第二十三章 谋生计咬定牙关
烟翠要跟张七爷学打铁,张七爷以为她说笑,没想到姑娘却一点没含糊。
脱去罗裳,换上粗衣,挽起长发,摘去首饰,烟翠姑娘当真跟着张七爷去了山洞,路上还一再央求:“七爷,我走的慢,你且迁就我些。”
炼铁的手艺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而且盐铁官营,这本来就是违法的行当,烟翠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先从烧炭、采石这些零碎事情做起。
烟翠可是鸾香院的二当家,这些年来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哪干过着等苦力的营生,一天下来,骨头架子散了一半,满脸灰尘也不曾洗去,躺在床上蒙头就睡。
睡到半夜好歹吃了些东西,烟云劝道:“好妹子,你这是要作甚来图个乐子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把自己累成这样”
烟翠摇头道:“姐,我可不是图个乐子,我是真想学一门手艺。”
烟云道:“你学这手艺有什么用”
烟翠道:“姐,你觉得咱们那生意还能做得下去么”
“怎就做不下去了”
“你觉得吕知府还能饶过咱们么”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谋生。”
烟翠道:“咱们现在是谋逆的要犯,只要在大明的地界,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做生意,只能像白大哥一样,远遁深山躲起来。”
烟云没作声,有些事情她不想去面对,可也不得不去面对。
烟翠道:“就算咱们两个脸皮厚,仗着交情跟定了白大哥,当妻也好,当妾也罢,就是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可咱们身后还有一百多号人,能嫁出去的固然是好,能另找营生的也是造化,可那些找不到营生的不还得跟咱们过日子么难不成让白大哥养活咱们百十口人一辈子”
烟云叹一声道:“可咱们不还有银子么”
烟翠道:“咱们能有多少银子你可千万别把五娘的银子算上,那是人家白大哥抢来的,和咱们没甚干系。”
烟云道:“咱们自己不也有不少积蓄么”
烟翠道:“那都是给白大哥的救命钱,就算白大哥不收,这房钱总得给吧我之前算了算,散散碎碎加在一块,不过五千多两,落在人头上,一人也就能分三四十两罢了。一人一天的房钱是三百文,就算白大哥不跟咱们计较,咱们当真就厚着脸皮在这白吃白住”
烟云低声道:“要不咱们……还是另寻别处过日子吧。”
烟翠道:“姐,咱们好日子过多了,当真忘了那营生的艰难,现在一两银子买不来二百斤精米,咱们那点银子不禁花销,何况咱们都是在逃的罪囚,有银子也没处花,还不如学一门手艺来的实在。”
烟云心疼的摸着烟翠的手,手心里一粒一粒全是燎泡。
“好妹子,姐实在听不明白,你学这打铁的手艺就能养活咱们自己”
烟翠道:“起码让白大哥看看,咱们是有用的人!我听丽娘说了,宁王迟早要打过来,多给白大哥准备些兵刃,也算咱们出了力气,到时候想让白大哥护着咱们,却也能张得开这嘴。”
烟翠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又道:“再说了,真打起仗来,咱们姐们不懂武功,也不懂法术,手里再没个家伙,却不由着那些当兵的糟蹋么白大哥要实在顾不上咱们,咱们自己也得有个拼命的手段!我计算过了,日后天天和张七爷打铁,一边学手艺,一边哄着他,给咱们姐妹一人换一件兵器回来。”
烟云含着泪道:“好妹子,你受苦了,姐跟你一起去。”
烟翠道:“你别去,你且管住这群贱尻子,别给白大哥惹麻烦,听那大和尚说,等开春的时候还要种地,还要养蚕,还要织布,到时候你再带着她们去学手艺,等到日后咱们出去谋生,有吃有穿有的
第二十四章 大敌将至 却思农事
一群年轻的铁匠,光着上身,穿着薄薄的单裤,用力挥舞着铁锤。
汗水流淌在红色的肌肤上,有些脏,有些黏腻,却有一种别样的美。
油亮的胸口倒映着飞舞的火花和灿烂的火光,在铿锵有力的击打声中,带着震撼的节奏颤动着。
如果这是一群小伙子,倒也不见得如此惊世骇俗。
可这是三十几个姑娘,年华正好的姑娘……
“你,你们……”白冉也算久经战阵,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被惊呆了,“你们这是作甚来”
刺啦一声响,烟翠从水桶里拿出了刚铸好的单刀,递给白冉道:“哥哥,且看看合手么”
白冉接过了刀,仔细端详了半响。
薄厚不算均匀,刃口也不算整齐,但是大筋很结实,算是中等的兵刃。
“这……是你铸的”白冉惊讶的看着烟翠。
烟翠擦把汗道:“紧要的关头还得七爷帮手,寻常的地方我们自己就能处置。”
红苕在旁高声喊道:“七爷,我这把剑的刃口打歪了,你进来看看!”
七爷在外喊道:“往哪边歪了”
红苕道:“左刃沿着大筋往外偏!”
七爷道:“问问烟翠,这点小事她就能修整。”
山洞里甚是闷热,白冉忍耐不住,待了片刻便走了出来。见老汉坐在地上咬着烟嘴儿,且笑一声道:“你怎就不肯进去看看。”
“去不得哟,”张七爷磕打磕打烟锅,长叹一声道,“我老了,那场面委实不敢看呐!”
白冉道:“当初我给你做伙计的时候,也想学你这门手艺,你告诉我三年出徒都算快的,这群丫头才学了几天我看也有你三分功力了。”
张七爷笑道;“那要看你怎么学,也得看我怎么教,跟着师父学艺,第一年什么学不到,因为要打磨你的脾气,第二年也至多学到些皮毛,还要打磨你的耐性,到了第三年,还得看看你对师父的心意,且到那最后关头,才能把真本事教给你。”
白冉叹道:“你这老儿城府太深,明明个把月就能学会的手艺,非得要教上三年。”
张七爷道:“不是我城府深,天下的师父都一个样,就算教了你真本事,最后还得留一手,当初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你没有干这行的心思,却还教你真本事作甚”
白冉道:“那她们为何学的那么快。”
张七爷又点了一袋烟,道:“她们有诚意,我也不想磨耗,快打仗了,多给她们打一件兵刃,她们就多一分生机。”
白冉道:“光有兵刃有什么用她们根本没有习过武。”
张七爷笑道:“你是打过仗的,纵使有万人敌的武艺,在战场上能有多大用处进退攻守,劈砍挑刺,站齐了阵法,练好了功底,就是正经的好士卒。”
白冉摇头道:“你莫多费心了,我不会让她们上战场。”
张七爷哼一声道:“打起仗来还由得你么”
白冉道:“这是我的地界,怎么就由不得我你也别忙着打造兵刃了,且做点正经事情。”
一听白冉说正经事,张七爷恼火道:“这却不是正经事么你说说看什么才是正经事”
白冉道:“你且帮我打造些农具。”
“农具”七爷一怔,“你要农具作甚眼看就要打仗了,你还想着种地不成”
“不种地,这仗却没法打,”白冉道,“山里一天差不多就要吃掉一百斤粮食,也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就算仗打完了这粮荒也一时半会缓不回来,到时候没饭吃可怎么办等着朝廷赈济么等着活活饿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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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隔行隔山难论战
一听说王守仁在募集义兵,盛夏时节,白冉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何要募集义兵朝廷却没有出兵么”
金渠儿摇了摇头。
白冉又问:“朝廷知不知道宁王造反了”
金渠儿道:“早在年初便有风闻,半年过去了,却不见任何举动,而今宁王已然起兵,却也未发一兵一卒。”
黄芙咬牙道:“无道的昏君!”
白冉瞪了黄芙一眼,在锦衣卫面前辱骂皇帝,和当面辱骂皇帝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好在金渠儿对此深有同感。
“你莫怕,芙妹说的在理,当真是个无道的昏君,丢了江山也是他咎由自取!”金渠儿恨道,“我家先生说他有九成胜算,依我看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宁王手下有十万大军,我家先生在江西的义兵尚且不足两万,当真厮杀起来,却与以卵击石何异”
白冉闻言,心头如雪上加霜,又听金渠儿道:“近日吕佐青蠢蠢欲动,只怕不日便要起兵响应宁王,我即将前往江西与先生同生共死,而今特地向你来辞行。”
看着金渠儿瘦削的面颊,白冉突然有些心疼,两人对视许久爱,金渠儿双颊绯红道:“却想盛夏之爱么”
黄芙见状,一吐舌头躲了出去,白冉将金渠儿揽入怀中,二人相拥许久,金渠儿挣脱开来,道:“我要下山了。”
白冉皱眉道:“走的这么急”
金渠儿道:“先生命悬一线,我哪敢在此贪欢,此一去恐无缘重逢,你且保重。”
白冉道:“怎说无颜重逢你若活着,也莫当什么锦衣卫了,只管好好追随你家先生便是,你若死了,且变成鬼魂回来找我,咱们一起好生过日子。”
金渠儿哽咽道:“你……当真不计较……”
白冉笑道:“有什么好计较”
金渠儿擦擦眼泪,笑道:“只顾听你胡扯,却忘了说正经事,这里住不得了,我料一月之内,宁王兵马必达雨陵城,他对你恨之入骨,再加上吕知府怂恿,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且带上家小,往北方逃命去吧。”
白冉沉默许久,艰难一笑,道:“我有一百多名家眷,连同我在内,都是官府缉拿的罪囚,却能往何处逃命”
“无妨,我把这东西送你,”金渠儿拿出了自己的腰牌,连同绣春刀一并交给了白冉,“有这两样东西,寻常的州县都不敢为难于你。”
白冉哪里肯要,赶紧推还给金渠儿:“这些东西不可离身,锦衣卫的规矩我也听过一些。”
金渠儿道:“你说的对,若是能侥幸生还,日后也不做什么锦衣卫了,若是……死了,还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白冉道:“你这一路上也用得到。”
金渠儿笑道:“我是去江西,亮出这东西却不是自寻死路么”
“可是……”
“男儿家,莫要恁地絮烦!”金渠儿起身道,“我这便走了,你多保重。”
白冉留她不住,待送到半山,却突然想起些事情。
“宁王已经起兵,阳明先生为何还在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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