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客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临若雪
眼下青衣人就在身后,这种情况白冉不是没有遇到过,除非想和对方同归于尽,否则千万不能回头。
“这位仁兄,”青衣人开口了,“你既然请我来此,为什么又下毒手害我”
白冉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说你这厮,为何恶人先告状”白冉笑道,“是你擅闯我家门,怎还说我请你要是把你送到官府去,铁定得问你个重罪!”
“时才还满嘴情谊,现在便说官府,兄台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白冉诧道:“我说你失心疯了吧素不相识,我与你有甚情谊”
青衣人道:“山高水长,相请偶遇都是缘分,世道险恶,初逢故交都是友人,这话是兄台说的吧兄台还说这厢有酒有肉,管着吃饱喝足,却不是请我来的”
“这么说你是来喝酒的”白冉问道。
“我是赶路的外乡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
白冉又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人道:“若是没看错的话,此间当是一座寺院。”
“你可知这可不是平常的寺院”
“到底有什么不平常,还望兄台指点一二。”
白冉道:“好说,能容我转过身说话么”
青衣人道:“兄台是主,在下是客,自当客随主便。”
白冉道:“那且劳烦兄台往后退一步。”
青衣人往后退了一大步,白冉缓缓站起来,慢慢转过身,盯着青衣人看了许久。
但见这人身材不算高大,也就七尺挂零,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身后也带着一个背囊,天色昏暗,虽看不清长相,但这身装束,尤其是那个大的出奇的背囊,委实看着眼熟。
白冉道:“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足下莫非是个术士”
青衣人道:“兄台好眼力,在下姓李名伏字伯湘,本是楚地之人,自幼在关外学艺,后经……”
“后经恩师指点,游历四方,行善积德,积攒修为,以成正果。”这是术士一行的切口,李伏说了一半,白冉替他把剩下的一半说了出来。
李伏一怔,转而拱手施礼道:“莫非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白冉嗤笑一声道:“谁和你是同道中人我乃术士白门三百七十一代传人,像你这等晚生后辈见了我,却要叫一声祖师爷。”
对方的手段比自己高强,但在刚才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容自己起身,足见他江湖阅历尚浅,多说两句狠话,应该能唬得住他。
“白家……”李伏低下头,默默沉思起来,白冉趁机又把手伸进了裤袋,袋子里还有三枚药丸,只要把握好时机,倒也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看着李伏全无防备,似乎真被白冉几句话给唬住了,白冉正想趁机动手,却听李伏道:“兄台且先把那闪光雷放下,此物炼制一枚却要几日,不可这般浪费。”
白冉一惊,没敢再动,又听李伏道:“恕在下才疏学浅,方术起源于帝尧,集大成者有东周的宋门和彭门,再往后有秦时的徐门和汉时的李门,后汉的左门和东晋的葛门也算独树一派,可这白门……委实没有听过。”
“你没听过的多了,浅薄!”白冉道,“无知小辈,深夜来我山门意欲何为”
李伏道:“时才却不说了,小弟夜路宝方,只想借宿一晚。”
“借宿”白冉冷笑道,“看你也走过几年江湖,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这等凶煞之地,岂容你这才疏学浅之辈造次。”
“才疏学浅是不假,”李伏道,“可这分明是佛门清净之地,何来凶煞之说”
“黄口竖子,我是真心为你好,”白冉道,“此间不便借宿,你另寻别处吧。”
李伏叹道:“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却叫在下往何处寻觅”
白冉叹道:“下了山便是雨陵城,你爱往何处便往何处。”
李伏道:“兄台这么说话可就有些不讲情分了。”
白冉道:“我跟你之间本来也没什么情分可讲。”
“既是不讲情分!”李伏脸色一变,白冉调转刀锋,不想李伏突然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对白冉道,“不讲情分那便讲钱,我给钱,就容我住一晚吧。”
白冉一下子愣住了,按照推断,他应该是鸾香院派来的杀手,他有手段也有机会,却偏偏不肯动手,非要死乞白赖在这留宿,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他是心虚,他也想找个稳妥的机会下手。
只要他心虚就好办了,打也未必打的过他,要是比江湖手段,倒还有几份胜算。
白冉一笑道:“给钱那好说,三百文钱住一晚,还管一顿饭,你觉得如何”
“三百文钱,”李伏叹一声道,“确是贵了些。”
“嫌贵另选别处,”白冉四下看了看道,“别看地方简陋了些,还偏偏就不还价。”
“也罢!”李伏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串钱,道,“整一贯,住三天,剩下的一百文也不用找了。”
“爽快!阔绰!”白冉打开房门,对李伏道,“李兄,里边请。”
两人肩并肩走进了僧房,白冉心下暗道:你想算计白某,倒要看看谁能算计得过谁。
进门后,白冉生起了灶火,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李伏。
从模样上看,李伏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虽生的眉目清秀,但肌肤一色黝黑,看来风吹日晒的确受过不少磨砺。他腰间只有一个钱袋,并没有刀剑之类的兵刃,看他十指修长,也不像个练武之人,但他有移形换影的手段,而且能说出闪光雷的来由,看来在方术上有些见识。
酒煮好了,肉也烧熟了,白冉先给李伏倒了一碗酒:“李兄,夜风湿冷,且先暖暖身子。”
“谢兄台了。”李伏赶忙接过酒碗,也许是真的口渴了,想也不想,看也不看,一口喝了下去。白冉见状,心下暗喜:“终究还是江湖上的雏儿。”
喝完了酒,白冉又切了一块熟牛肉,递给了李伏。
“没甚作料,只洒了一点盐沫,且凑合吃些。”
“实不相瞒,自清晨至今,小弟粒米未尽,确是饥饿难耐。”说话间,李伏狼吞虎咽,已经把一块牛肉吞下,白冉又给李伏添了一碗酒,李伏也没客气,咕嘟嘟一口灌下,就这样敞开吃喝,少顷边吃下了三斤肉和一坛子酒。
李伏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一脸惭色道:“承蒙款待。”
白冉也笑道:“要说一天收你三百文还真是不贵,照你这食量,不用一年便能把白某吃穷。”
听白冉自称白某,李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拱手施礼道:“叨扰了这半响,还没问兄台尊姓大名”
白冉道:“在下姓白,名冉,字仲明,白家方术嫡传门人。”
“仲明兄,小弟这厢有礼了,”李伏又施一礼道,“小弟涉世未久,见识浅薄,对贵派方术一无所知,还望仲明兄不吝指点一二,也让小弟多长些见识。”
白冉笑道:“就算你涉世不深,有些规矩必须要懂,你不是我白家门人,跟我不沾亲又不带故,我怎么能把祖上传来的手段告知与你”
李伏慌忙道:“冒失了,冒失了,小弟绝无偷师之意,只想问一问宗派和门路。”
白冉道:“看你还算至诚,倒也可以跟你简单说个一二,你可知方术手段有几类”
“兄长既然问了,且恕小弟献拙,
第6章 凶庙 1
白冉躺在床上,脊背上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柔软和温度。
“先生,你怎就那么狠心,病还没治好,就把烟云抛下了。”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白冉长叹一声道,“我根本就不会治病。”
“那你就放着烟云不管了么”
“傻姑娘,我怎么舍得不管你,我认得一个术士,他有真本事,他能治好你的病。”
“他人在哪呢”
白冉笑道:“这得问你啊,不是你派他来杀我的么”
“胡说什么呀我怎么舍得叫人杀你”
白冉一愣,又问道:“真的不是你”
“先生却还信不过我么”
这一声娇嗔,却把白冉的心都给化了,白冉转过身去,搂住烟云,柔声道:“好妹子,快让哥哥好好亲亲。”
白冉伸过嘴,刚想一口亲下,却听烟云变了声音。
“白兄,白,白兄,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奇怪,这烟云怎么变了男声
白冉猛地一睁眼,却发现怀里搂的竟是李伏。
“白兄,你要真想研习房中之术,好歹也要等到晚上,”李伏低眉顺目,一脸羞涩道,“光天化日,干这等勾当,却成何体统”
“你个狗日的!”白冉一把推开李伏,抬起右腿便踢,奈何大腿剧痛难忍,却也使不上一点力气。
李伏在旁喊道:“白兄小心,莫挣开了伤口。”
白冉俯身看了看大腿上的绷带,昨晚的一幕全都浮现在了眼前。李伏昨晚昏倒了,自己本来想出趁机杀了他,可没想到却把匕首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情最合理的推测就是李伏当时根本没有晕倒,反而用他的幻术迷惑了自己。
“好手段啊,李兄!”白冉笑道。
“白兄的手段也不差,”李伏道,“能把蒙汗药做的无色无味,这等本事李某也是第一回见到。”
白冉苦笑道:“无色无味却也骗不过你。”
李伏叹道:“白兄过谦了,昨晚我的确中了白兄的蒙汗药,至今仍觉头晕目眩,多亏我还经过些风浪,察觉情势不对,便在灶火里扔了些清心草,清心草遇火生烟,有解毒醒神的功效,但也会让人产生幻觉,以至让白兄不慎伤了自己。”
“清心草……”白冉苦笑一声道,“这世间的奇花异草可是真多。”
李伏笑道:“白家乃方术创世之门,白兄又是白家嫡传,这些药理基本,想必白兄当了若指掌。”
白冉没有回应,他知道李伏在挖苦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逃脱的希望,沉默了好一会,白冉道:“李兄,我承认你技高一筹,可你已经得手了,为什么不给白某一个痛快又是包扎又是敷药,费了这么多力气,就是为了羞辱白某么”
“白兄何出此言”李伏诧道,“初次相逢,彼此各有防备却也是人之常情,可李某绝无加害白兄之意。”
“鸾香院给了你多少银两”白冉道,“他是想让你捉活的,对么”
“鸾香院听着好像是个风月之所,”李伏更觉的摸不着头脑,抓了抓头皮,苦笑道,“白兄若想风流一番,却要等到伤愈以后,粥快凉了,且先喝了。”
说完,李伏端起一碗白粥,拿着调羹,舀了一勺,小心的吹了吹,送到了白冉嘴边。
“吃点吧,白兄。”
自打白冉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喂他吃饭,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喂他吃饭的会是一个男人,一个他昨晚还想要置之于死地的男人。
眼下这个男人正拿着白粥,带着满脸的柔情看着他。
白冉看了看白粥又看了看李伏,问道:“这粥没毒吧”
李伏笑道:“白兄,如果我有心害你,你觉得还需要下毒么”
这是句正经话,无论就目前的状况还是两方的实力,李伏想要杀了白冉,绝对没有下毒的必要。
可不管李伏出于什么目的,白冉还是拒绝了他的盛情,微笑的说道:“李兄,粥且放下,我自己动手便好。”
李伏见状也不勉强,且把白粥交到了白冉手上。
“想是李某举止怪异吓到白兄了,”李伏道,“可昨夜的药力尚未散尽,李某依旧情难自已。”
白冉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药力”
李伏闻言,双颊红透,微笑道:“白兄可知何谓天公做巧”
白冉又喝了一勺粥,道:“有话烦请直说。”
李伏道:“白兄可是在蒙汗药里加了少许金丝熏”
“是又如何”
李伏笑道:“这金丝熏遇到了清心草,刚好成了一味春药,若不是李某定力尚可,昨夜险些和白兄做出苟且之事。”
话音未落,白冉一口白粥喷了出来,坐在床边咳喘不止,李伏赶紧上前为他拍背,白冉将李伏一把推开,喘息良久道:“你把话说清楚,险些做成,便是没有做成,对吧”
李伏退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白冉放下粥碗,对李伏道:“你若想杀我,只管动手便是,若想留我性命,莫再靠近我半步,否则我便死在当场。”
说完,白冉拿起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戏谑之言,白兄何必当真!”李伏想上前劝阻,白冉却把刀尖抵在了咽喉上。
“也罢,”李伏退到里屋门口,对白冉道,“天气湿热,最怕感染疮毒,白兄小心,切记勿动肝火,李某所备药材不足,今须往山中采药,白兄兀自小心。”
说完,李伏走了。
白冉默默坐在床边,一头冷汗顺着腮边不停滑落,他绝不相信李伏有什么断袖之癖,至于他为什么要有这些的怪异的举动,白冉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学艺的时候,师父曾反复告诫过他,好事好奇之人,迟早变成短命之鬼,眼下李伏既然走了,赶紧跑路才是正经。
右腿的伤势委实不轻,稍微活动一下便痛的钻心。白冉跛着脚走到院中,见那匹老马还在,正想解开缰绳,转念一想,骑马太过张扬,只怕被李伏发现,犹豫再三,决定步行下山。
作为习武之人,走路自然不在话下,可眼下伤了一条腿,情势可就艰难了,从僧房走到山门,已然满头大汗,等走到半山,白冉精疲力竭,且往乱草从中歇息片刻。天将正午,火毒的太阳挂在头顶,晒得白冉口干舌燥,正想找些水喝,眼前突然出现一支水囊,但见李伏在旁笑道:“白兄,口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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