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江湖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陶若星辰
秦芙蓉起身,又扫了一眼无欲阁中的二人,转身离去。她对这堡中的须臾幻境极有自信,便是当年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谢雨寒与芙蓉堡祖师打赌,自陷入这幻境之中,也是被困了一刻钟才脱困出去,更遑论眼下的二人。
到了花厅,却也不欲再进去,吩咐婢子告诉齐王爷自己今日累了,请七爷自便,径自去了静心小筑,屏退众人。
秦芙蓉自斟了杯百花酿,又展开了画卷,看着项无邪的画像,微微一笑:“长相嘛,还马马虎虎……”秦芙蓉掩嘴轻笑,尽显小女人家的媚态,全无外人前的冷艳强势。
日间的事自然已经有人禀报给了她,虽然对项无邪她也谈不上喜欢,可是看在他给自己摆平了朝阳门辛白宇的份上,总不会太过为难他。
“辛白宇吗!所谓的名门正派中人。”秦芙蓉冷哼一声,不屑一顾。辛白宇是堡内几位长老比较中意的一个人选,也是芙蓉堡有意与正道交好,故而便是太上长老也有意促成此事,只是单单看了手下送来的画像,秦芙蓉便有几分厌恶,她本还担心白牡丹不能抵敌朝阳门的烈焰罡气,不想项无邪半路杀出,倒是解决了一桩她的烦心事。
无论年少时候姐姐选婿,还是现如今这几年到了自己谈婚论嫁,无欲阁中各个男人的丑态她也着实见识了不少。男人,或许她早没了兴致,多少道貌岸然之辈在无欲阁中丑态百出,便是第二日离了芙蓉堡,也无人敢去外面宣扬,唯恐遭人耻笑,以致于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悉无欲阁中的秘密。她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也许姐姐有了好的归宿,她便留下来承继祖师衣钵,为了水仙派复兴终身不嫁吧。
“今年叫‘百花亭’,明年又该给这小亭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秦芙蓉呵气如兰,又将一杯百花酿饮尽。
“小姐,小姐……”
秦芙蓉笑容一敛,随手将画卷扔到墙边,又恢复了冷冰冰模样,轻叱道:“出了什么事,在堡中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小姐,刚才……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从须臾幻境中醒了,险些毁了无欲阁……”那个前来传报的婢女喘了口气,说道。
“无欲阁中有周、王两位长老坐镇,你这般慌张做什么你且慢慢道来,他纵然醒了,为何又会打斗起来”秦芙蓉轻笑一声,她水仙派虽然没落,可是也不至于到了任人欺凌的地步,百年经营,岂能没有半点底蕴留下。无欲阁中坐镇的两个俱是门中长老耆秀,又怕得谁来。
“是,小姐。那个……那个中年男人不知怎么觉察出了异常,小姐离开后不久便醒转,他眼见随同来的年轻男子似还在幻境之中,便想将他唤醒。两位长老觉此人会坏了无欲阁的规矩,便出手阻止,这便打了起来。只是那男子武功奇高,纵然吸了阁中养殖的奇花异粉,两位长老也只是堪堪挡住那人。”婢女回复道。
“你速去通知两位太上长老她们,本小姐去无欲阁看看。”秦芙蓉冷冷一笑道,她刚要起身,不禁眉头一皱,笑道,“项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也好让芙蓉略尽地主之谊。”
“哈哈哈,秦小姐好本事!在下这身轻功看来也只能献丑了。”笑声中,一个身影便自外闪入,动作之快,那个婢女只觉一阵风过,便被封了身上穴道,眼角余光,只见到一个男子的背影。
项无邪转身,朝婢女眨眼一笑,赞道:“芙蓉堡果然是名不虚传,连个婢子都生的如此美丽,真不知小姐又是如何国色天香”这个“香”字还未出口,项无邪身形即动,探手往秦芙蓉面上摸去。
“放肆!”秦芙蓉娇叱一声,伸手格开项无邪,一掌往他胸前打去,“看你文质彬彬,想不到竟是如此登徒浪子!看本姑娘今天怎么教训你!”
项无邪侧身闪过,一招“拨云见日”轻巧化解了秦芙蓉的攻势,又紧接着一招“风云际会”便要扯住秦芙蓉的手臂,将她拉扯到自己怀里,嘴上还不忘调笑道“早闻‘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不知秦小姐是否真有倾国倾城之姿,容项无邪观之。”
秦芙蓉面上一红,她长到这般年纪,对男人一直保持距离,哪曾受过这等轻薄。秦芙蓉拂袖甩动,如有风声,正是芙蓉堡绝学“霓裳舞”中的“贵妃醉酒”,既是醉酒,每一招每一式便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项无邪看这一式去向刁钻异常,封住了自己的所有退路,那个婢子口中喝了一声好。却见项无邪一声轻笑,错身而过,竟然从秦芙蓉身后穿梭过去,一身身法如影似魅。
云诡波绝对霓裳舞。
小婢女只看的眼花缭乱,他二人虽是在比斗之中,偏生两人武学,一个潇洒俊逸,一个美轮美奂,虽是饱含杀机,却偏生不似在相搏对战,而是在跳舞一般。他二人身法也俱是走的轻灵飘逸路子,虽缠斗许久,却其实交手次数并不多。静心小筑并不宽阔,还有一个婢女被制住穴道挡在中间。
秦芙蓉久攻不下,有几分气急,随手便抓起一样物事便往项无邪身上招呼。项无邪左躲右闪,好不狼狈,他猛一伸手,抓住秦芙蓉扔过来一副卷轴,卷轴自己展开,画的赫然是他的画像。
项无邪哈哈一笑,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画像,虽不曾言语,也让秦芙蓉羞的无地自容,偏偏又无从解释,当下便又下了几分重手,伸手去夺项无邪手中的画卷。
二人打打闹闹,秦芙蓉好不容易抢回了画卷,却觉面上一凉,玉指轻抚,不想轻纱竟已被揭开,露出真容,当真如仙子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项无邪目光一滞,“哇,真是一顾倾城,绝世之姿!”
趁着秦芙蓉有片刻失神,项无邪也知机不可失,脚下倒踩,一个旋身,施出云诡波绝中的“平步青云”,急急从小筑的窗中穿身飞了出去,回身一笑道:“芙蓉堡里秦芙蓉,芙蓉美人花下眠……今日能得见仙子真容,总算不虚此行……多谢仙子盛情款待,项某福薄,恐是消受不起,就此告辞……”
“我芙蓉堡岂是你要来便来,想走便走!”秦芙蓉也顾不得再去遮掩面容,真气牵引,将身侧的古琴抱到怀中,五指划过,
第十四章 天下至刚九龙真气
二人本未想到会牵扯进如此多的事情里,白日里又没有找客栈投宿,如今只怕真惹恼了芙蓉堡这个地头蛇,大索全城,只得寻着神道内的暗门切口,找了个潜伏在参合城中的分坛,暂住了一宿。
待得天明,仇海稍作乔装,出去打探了一番消息,城内却是安静异常,分坛门人在各个城门口出入了几番,也未见有异常,这便回来禀报。
仇海想及自己昨日出手,可能暴露了师承门派,旁人纵然片刻间认不出,可是与神道比邻而居近百年的水仙派总该有人已经觉察出了他的身份。水仙派如今尽敛锋芒,大约是不打算为了些许点小事,招惹神道这个庞然大物了。
不过芙蓉堡给了神道这点薄面,项无邪和仇海自然也不会招摇过市,两人又潜伏了两天,极为低调的出了城。
出了参合城,仇海又告诫项无邪几句,想起谢老宗主在世时似与芙蓉堡有过约定,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堡内分毫,不想项无邪甫一下山,便闹出这么大阵仗。
项无邪虽有心八卦两句,无奈这事已经太过久远,便是仇海也知之不详。既然两派之间有这等渊源,项无邪也不敢再如何造次了。
二人一路上游山玩水,项无邪得了教训,也是收敛许多,不再惹是生非。出城行了数十里路,却见前面二人,似曾相识,项无邪这才想起这两人正是那日酒楼之中的华服公子和他的小随从。
“这位仁兄,不想我二人又遇到了,当真是山水何处不相逢,有缘的很,有缘的很呐。”项无邪虽然一直看不破这华服公子的身份来历,可是对此人也没什么恶感,当下先拱了拱手笑道。
“哦。”原本有几分慵懒的骑在马上的齐王爷抬了抬眼皮,似乎才看见项无邪二人,打了个哈欠,笑道,“原来是你二人,确实有缘的很。不知二位兄台欲往何处”
“倒是还没有决定,我二人只是嫌弃家中烦闷,出来游玩游玩,本就没有什么定向。”项无邪微微一愣,此人态度前倨后恭,有点意思,当即笑笑说道,“在下姓项,名无邪,这位是在下的家叔,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我吗”齐王爷淡淡一笑,“我姓玉,家中兄弟甚多,勉强排了个老七,项兄弟若是不弃,唤我一声老七便是。”
“玉,乃是当朝国姓,小弟看玉兄仪表非凡,莫不是皇朝中人”项无邪说道。
“哈哈,愚兄家中虽薄有资产,可是比起皇亲国戚终有不如,更是不敢胡乱攀亲,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为兄担待不起的。”齐王爷打个哈哈,掩饰过去说道,“我主仆二人本是去参合城中看顾下本家的生意账目,如今已然无事,便是要回返帝都,二位既然还未并无去处,不如通往,去愚兄家中盘桓数日如何”
“帝都之繁华,据闻已是古来六朝第一,我金玉皇朝的天都城更是让四方百国称道不已,只是帝都离此千余里,与我们并不太同路。”项无邪还未说话,仇海便抢先一步说道,“玉七爷的好意,我叔侄二人心领了,他日若是游玩到了帝都,必定登门叨扰。”
“无妨无妨,道既不同,看来我们也只能分道扬镳了。”齐王爷不以为忤,眯了眯眼,拱手笑了笑道,“只是有时殊途同归,为兄便在帝都恭候二位大驾吧。”
言罢,主仆二人策马行去。
“主子,他二人……”待行的远了,那随从终忍不住问道。
“虽与情报上略有差别,出入却是不大,他二人看来确实是神道的新任宗主和四大圣使中的赤使仇海了,若非这项大教主惹了芙蓉堡,以他这般低调,还真是很难将他跟神道联系起来。”齐王爷淡淡一笑,“只是可惜,看这教中四大圣使的态度,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主子莫非是想招揽他们”随从小心翼翼的问道。
“神道的势力之大,无异于一个国中之国,你且看我金玉皇朝的藩王,能有此人的能耐吗,便是本王受封齐王,还不是要远离封地,留在帝都做个无权无势的逍遥王爷你再看那神道,地处在这万仞山上,易守难攻,占地为王,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只是昔日的谢雨寒桀骜不驯,不服王命,今日的项无邪却似乎还是一块可以雕琢的璞玉啊。”
“少华看来,神道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主子看那三大派不过千余人不还是攻上了白云巅总坛吗”随从不屑的笑笑说道。
“你懂什么。”齐王爷回身拿着马鞭在随从头上敲了敲道,“神道追求的是武林的平衡,若非如此,以谢雨寒的天纵之资,早已一统武林了。而此次神道看似险些被端了老巢,实则也只是对正派的一次试探,据本王所知,三大派围攻白云巅之时,留守神道的人实则不足他教内十分之一。”
齐王爷看随从一脸惊愕,笑道:“本王带着你出来,总好像你才是主子,本王反要给你解释了,哈哈哈……”
随从摸了摸头,无奈的说道:“小的这脑袋瓜子一向不大灵光,主子你是知道的。不过,主子这样一说,少华反而更糊涂了,若两方都是试探,却要搞这么大阵仗,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哈哈哈,你啊你……你不知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神道难以应对,你以为那些正派老家伙便是省油的灯不成”齐王爷显然心情不错,指着随从笑骂道。
“主子,那少华更不明白了,神道乃是魔门,我朝一直又与三大门派交好,何不直接派兵灭了神道,岂不天下太平,金帝陛下也可保江山无忧了”那随从皱着眉头问道,“如此一股不安分的力量在我金玉皇朝,岂不是每日都要小心提防。”
“你啊,你不是生于江湖,长于江湖,你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了。”齐王爷勒住缰绳,看着远处已经渐渐看不到的项无邪仇海二人笑道,“先不说,江湖自有规矩,江湖事江湖了,我金玉皇朝立国之后,便不可再随意介入江湖纷争,你也该知道这帝王之道,乃是平衡,你以为没有了魔门邪派,这些名门正派还会如此倚重朝廷诸公吗,邪派一家独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兵围剿,那名门正派,你莫非也要一并全都杀了”
“况且这些武人,眼中只
第十五章 破庙总能有奇遇
二人策马而行,项无邪有几分神思不属,忽的勒住了马说道:“仇叔叔,这齐王起初对我二人有几分爱搭不理,如今却又似乎在向我们示好……”
“公子,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吗”仇海也停住马,回身说道,“公子需知,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造成彼此对立的其实是利益,金玉皇朝虽然对我们虎视眈眈,但是从某些角度来说,我们其实不是敌人。”
仇海却不再说下去,而是静静看着项无邪。
“不错,帝王之家的敌人,不是我神道,而应是天下武林,更是手握重兵的天下藩镇。”项无邪心思一转,便豁然开朗,“若这帝王势微,则只能在这众多势力的夹缝之中委曲求全,甚而帝位不保,若这帝王当真足够强大,便能号令天下,唯我独尊了。”
想及自己,项无邪淡淡一笑,自己如今便是势微,只能在各方势力中挣扎求存,江湖从来不是弱者存在的地方,弱肉强食,唯适者生存,想必那齐王爷已经知道了他如今的身份,所以才有心拉拢,而这也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一个是手无实权的逍遥王爷,一个是武林邪派的新任宗主,一个在庙堂之高,却想触及江湖之远,一个在江湖之远,却难独善其身。
只是神道显然不欲与庙堂有过多牵扯,朝堂自然也不会让一个王爷与武林中人称兄道弟。
“道不同吗”项无邪摸了摸鼻子,“确实不同,如若我要的是将来真正统领神道,玉琪你要的又是什么呢,只是在夹缝之中活的更好,还是那至尊九五的龙椅宝座”
神道内部,如果说有不同的声音,只可能来自至今还未返回总坛的青衣使者,这个与仇海年岁相差无几,可是一身修为,只怕已经在紫眉上人之上的青炎。历经百年,神道早已不是一群啸聚山林的江湖莽夫,如今的教权如同政权一般,便是他项无邪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也必定有人拥护。可是,即便三大圣使果真忠心耿耿,若自己与青炎爆发冲突,三大圣使又会如何抉择金玉皇朝是,神道,终究也还是,强者为尊,千古不易。项无邪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忽然有几分羡慕起原本无忧无虑的日子。
仇海看着项无邪陷入沉思,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远处的天空,一朵白云飘来,竟有些像一张人脸的模样,只是那么模糊,模糊的都快记不得那人的样子了。
生在帝王家无奈,身在江湖,也是不由己的。项无邪离开神道不过数日,却自觉已经见识了很多,这些,的确不是谢雨寒的敦敦教训或者四大圣使的几句叮嘱便能有用的,此时想来,方才觉得,自己离开总坛,历练一番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欲达天道,先修神道,欲求神道,先入人道,而登临人道,却是要在红尘世界中先找到自己的道。神典武学晦奥难明,可是不论叶宇还是谢雨寒都从中悟出了天道的境界,盖因道虽不同,万法归一,只是每人见解不同,所达成的境界也便有了差异。曾见识过魔典全篇的叶宇只止步神道三重境界,距离天道半步之遥。而谢雨寒却是突破至天道一重,冠绝武林。
是因为那个人吗可是师尊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大隐于市,还是小隐于野呢那个人又到底是谁是否还存活于世,是否又会对面相见不相识
“师尊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项无邪终于忍不住问了仇海,这次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仇海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所问之人,属下也无法回答,这个人属下也只在老宗主仙逝之前偶一提及,若是真的存在,怕也是老宗主那个时代的人物,甚而更早,如今该已作古,老宗主要公子找寻的,兴许只是此人留下的传承吧。”
帝王家有史官刀吏为帝王记录起居言行,有人编纂史册,载千秋更易,王朝兴替,可是江湖武林却没有人做传立说,流传后人,或许只有零星记载,藏于各大门派的宗门之内,又或者口口相传。
“若老宗主没有在我神道留存,则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查到。”仇海想了想说道,“听闻三百余年前,龙祖皇帝立国,特在本朝史记之外,立有一司,专职记录武林典故。有朝一日,教主武功大成,能自由出入天都皇城,或可自行去翻阅一番。”
“哦,仇叔叔可曾去过”项无邪一时来了兴趣。
“皇宫大内,戒备之森严,堪称滴水不漏,且不论天都城内有不只一位江湖上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便说那十万金甲禁卫军金羽卫,任你武功如何卓绝,难不成还能在万人的天罗地网之中,逃脱不成”仇海摇了摇头,说道,“武学高手能以一当百,能以一人敌千人,可是万人,十万人,又当如何属下近些年来绝少离开总坛,只是自觉以我现今修为,出入皇宫大内或许还做得到,要在玉皇宫里来去无踪恐是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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