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晚金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边郡箭手
高俊连忙拒绝,那老汉与婆子哪里肯依,就要为高俊布酒,两人推辞不得,只好各喝一杯,老夫妻也陪了一杯。
“郎君莫怪我等无礼,西门老汉我无儿无女,我大嫂(指潘婆)家也没什么亲戚,就一个远方侄子偶尔捎带点东西……不说也罢。难得有个客人来这里,小老儿无状,强请喝了两杯,郎君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听得高俊心里也十分感慨,从怀里摸出中午没送出去的半两银铤。“相见即是有缘法,这点心意,送于二老做棺材本钱。”
“这不行不行……”西门老汉和潘婆一起推辞,坚决不收,又是一番推让,眼见城门就要关闭了,高俊无奈的把银铤往桌子上一扔,掉头就跑,早就做好准备的何志也也不落于后,两个人牵着骡子一路狂奔到城门外,气喘吁吁地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多好的人啊,不能让他们被战火波及。”
“保护他们,这是我们的义务。”
“是责任。”
“是使命。”
……
城外扎营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也就是陆路出发的第四天,高俊得知今天中午就会路过押剌百户的第一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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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粮食(上)
和北寨寨使仅仅聊了几句,高俊就彻底不耐烦了,除了官场上的眼力尚可称道之外,这位寨使的能力简直草包一个,高俊的几个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倒是连续几次提及自己是纥石烈端的亲戚,也姓纥石烈,唤作野驴。
高俊当然没有兴趣听野驴瞎叫,随便应付了几句之后就扬长而去,连口水都没喝。
周虎还在享受一家团聚的天伦之乐时接到了高俊的命令:北寨的军兵休息七天后,由周虎带领,前往小山墩堡报到。日期很宽松,周虎自然允喏。
离开了北寨,队伍继续南行,其他各寨的兄弟们也都难耐自己的兴奋之情,纷纷提出分开队伍,各自奔自己的家回去。高俊自然也不能带着队伍,东西南北各走一圈,当下就分开了队伍。
那名曾经与周虎比试的小个子队正纥石烈师靖是东寨人,带着去东寨的军兵离队。
原本的便宜队正完颜白撒来自西寨,带着来自西寨的军兵也回去了。
潘正和温敦杰十人队的军兵大部分是南寨人,继续随大队行动,等到大队到达小山墩堡之后再前往南寨。除此之外,那些并不是来自押剌百户的人,比如张成武、赵汝凡带领的矾山县灾民,李铭这样的溃军,还有陆娘、小冷几个人都跟着高俊何志也前往小山墩堡。
越靠近小山墩堡,高俊就越紧张,他连自己家门在哪都不知道,到时候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笑话就在这个时候,何志也悄悄凑了上来,低声对高俊说:
“你老家住在驱口寨小溪边上的窝棚,你知道,你家只有你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
“从李小七那里套话套出来的。”
“这都可以”
“废话,你以为我是谁”
高俊的队伍累计还有三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小山墩堡时还让村民们吃惊了好久。
小山墩堡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坐落在一道十几米高的丘陵上,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周围数百米的土地,天气晴朗的时候,也能看到其他四寨。相比于北站,他的石墙更加厚实,而且部分修筑了马墙,可以让人站在墙上作战。分别有四座望楼,也比较宽敞,可以做箭楼使用。
除去这一措施之外,墙内还有烽堠、武库、小校场,近100年前,女真人就是以这一个个墩堡为基础,实行对中原的统治。
但是如今,小山墩堡的防御工事已经将近50年没有使用过了,海陵王末年的耿京起义之后,山东地区暂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起义,这群猛安谋克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至少高俊看到的时候,石墙显得破败不堪,部分已经坍塌了,望楼上也没有执勤的人。
“回来了!回来了!”
和在北寨一样,人们看到高俊的旗帜之后就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在人群里面寻找自己的亲人,能够找着的欢声笑语,找不到的痛哭失声。
不少人红着眼睛寻找认识的人,死死拉着他们询问自己的亲人是怎么死的,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何志也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将所有阵亡的人,名字登记造册,能收拢的遗物保管好,何志也具体负责,张成武监督,军兵们从车上把这些遗物和骨灰一件件搬出来,这些人抹眼泪,靠近来寻找自己熟悉的物件。
很快情况就出乎了高俊的意料,那些人不再那么悲伤了,而是红着眼睛、攥着拳头、撸起袖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赌咒发誓说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带了什么什么贵重的东西,质问为什么遗物里面找不到,并且大声的咒骂起军兵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拖着一个还不到三四岁的孩子风风火火的闯进人群,就好像一艘战列舰拖着救生艇一样,躺倒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的女婿就留下这么一棵独苗啊,今天你们要是不把我儿子的那块马蹄金找到,我们
第十六章 粮食(下)
有为战场亡故哭泣的人,也就有为家中亡故哭泣的人,李小七就是其中一个,此刻他坐在村口的墙下,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刚刚回来他才知道,母亲就在这一年间去世了。
“小李哥,小李哥。”敏丫头走路还不太稳当,一跑一颠的到了李小七跟前,用手拽他的衣服。“别哭了,高大哥让我找你,说让咱们俩跟着白卉姐姐走,要给咱们一个睡觉的地方。”
李小七抬起头,用袖子用力抹了抹眼泪,拉着敏丫头跑开了。
此刻,高俊和何志也正在盘点粮仓里的粮食,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真实的粮食储存情况,比统计数据上面的还要糟糕,只剩下不到400斗了,而且粮仓里面霉气冲天,高俊黑着脸,让军兵把粮食一袋一袋的运出来,他要亲自点验。
检验的结果令人震惊,粮食只有1/3是合格的,剩下的大多已经霉变,绝对不可能再食用了。
“大河连年泛滥,储积粮食是为了渡过灾荒,你自己好好看看,粮仓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了!”高俊的手按住了金直刀的刀把,怒视着仓子。
“百户明察啊!”仓子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粮仓年久失修,天阴漏雨,霉变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仓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所以也就没拨钱修缮粮仓。”
“那么粮仓的粮食为何不多押剌百户有牛具104个,每个牛具一年要输粮十斗,仅仅一年都应该有上百石、上千斗的粮食,可如今粮仓里面只有40多石。”
“百户有所不知,圣上宽厚慈爱,经常蠲免各地猛安谋克的牛具税,拖欠五年已是常态,拖欠十年屡见不鲜,拖欠20年的也有,源流干涸,但是支出从未减少。泰和六年南征和今年北方边事,咱们押剌百户都有参与。今年年初到北边防秋,一次就从仓里面提了粮食500石,本来打算等着夏天收麦子的时候收回来一些,可是丁壮都出征了,大家又急着卖粮还债,谁都不肯交税赋啊。夏天小麦一两都没收上来,只有秋天略微收了些粟米,已经全部都在仓中了。”
“粮食收不上来,那住户卖粮为钱是要交物力钱的,每年要交多少物力钱”
“没有,一文钱都没有,除非是通排推检之年,根本收不上来。”
高俊陷入了沉思,的确正如仓子所说,猛安谋克的收税是极为困难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押剌百户不是没有粮食,但是放在仓里的却寥寥无几,绝大部分粮食都被住户们私藏起来,尤其是这些军事地主,他们自己所拥有的粮食必然可观。
“好吧,此仓库管理确实有难度,但你身为仓子不能妥善解决,也就别继续干了,赵汝凡,进去点验粮食的数量,咱们接管仓库。”
“百户,你这是”那名仓子居然青筋暴露,声音颤抖,咬牙切齿的问高俊:“我可是老纥石烈百户家的……”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高俊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我告诉你,就凭仓库现在的样子,我把你拉出去明正典刑,都没人会为你说话,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再多说一句,定斩不赦。”
那名仓子捂着腮帮子,哆哆嗦嗦半天,最终还是不敢说话,默默的退回去了。
检验了仓库里剩余粮食的数量,高俊和何志也心里感到有一点紧张,马上就要入冬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多带回来的这200来人是熬不过去的。
“应该马上派赵汝凡,冯达和孛涅察尔,分别到附近的阳谷、寿张、范县察看粮食市场,如果有出粮的,咱们先收购一下,度过这个冬天再说。”
“事不宜迟,让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对了,每个人带着两个军兵,防止出意外。”高俊搓了搓手,现在的天气已经比较寒冷了,而新带来的人粮食、住宿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这不得
第十七章 人口(上)
“卿家旧止七具,今定为四十具,朕始令卿等议此,而卿皆不欲,盖各顾其私尔。”
——左丞相完颜襄反对金世宗的税、户改革,金世宗怒揭其老底
高俊和何志也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提议,居然遭到了自上而下,从男到女所有人的反对。
赵汝凡、李铭等人就首先瞪圆了眼睛,跟着高俊打了这么久的仗,军士们都还没住进屋子里面,怎么让一群女人进去了
跟着高俊比较早的郭延嗣、温迪罕僧虔本人也表示不赞同,高俊是一军之主、朝廷钦点的押剌百户亲管,何志远也是有九品进义校尉,两个人当然应该住到正厅里面去,两名朝廷命官睡帐篷,而女人们住进宅子里面去,实在是阴阳颠倒,于情于理不合。
女人们的态度就更让高俊等人惊奇了,陆娘小莺先是跪地拒绝,哭诉自己不配进去,高俊一再坚持之下,态度居然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高俊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几个女人窃窃私语,在高俊、何志也面前“搔首弄姿”。白卉带领的绣工们也纷纷表示自己是粗人,不该住进百户的房子里面去。
唯二两个态度还算正常的,是白卉和小冷,最近她们俩走的很近,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消息不知道被哪个混蛋传出去了,连带着小山墩堡的百姓们,看着高俊的眼神都变了。
“高郎君真是身体好啊,一口气弄进来这么多。”
“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从中就挑那么一个两个,剩下的都是障眼法。”
“对,对,有钱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
高俊现在就差把郁闷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明明只是表现一下风度,结果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一样。只有何志也还像没事儿一样,甚至还对大家的反应颇有兴趣,一点点都记录下来了。
“社会调查可以明天再做,天快黑了,咱们先想想今天晚上怎么住吧。”
“那不很简单,入乡随俗嘛,还是咱们俩住在宅院里面,让剩下的人住帐篷。还好大部分军兵都已经回家了,今天晚上的帐篷可以安排的很好,篝火也能烧得旺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高俊似乎被说服了,但他随后垂下眼睑,盯着手中的刀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绝对不能这么做,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无数次,一次次向他们的规则屈服,那么咱们和完颜宣、纥石烈鹤寿、乌古论老僧这些人还会有什么区别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先强行做,再慢慢讲道理,要用我们的规矩,替代他们的规矩,要告诉他们说,他们以前所搞的那些东西行不通了!”
说完,高俊就转身离开了帐篷,召集全军宣布他的决定,何志也摇摇头,浮出了一点笑容,在帐篷里接着写他的社会调查报告,依稀能听到高俊在外面的声音。
“从宣德到山东,一路上艰难困苦,无论男女,都是本官的兄弟姐妹,本官决计不让一个人受寒挨饿。可是现如今房屋还没修好,只能有一部分人先住在宅院里面。女子天生体弱,已经有不少人病倒了,不让他们住进去,何人来住”
“军使,冲锋打仗的时候我们在前,女人们还能住到宅院里面去,那我们岂不是一直受苦了”一名队副低声问道,越问声音越小,低下头来,不敢看高俊。
“如果真的那么想的话,下辈子托生当女人吧。”
人群一下子哄笑起来。
在高俊的劝说之下,女子们带齐自己的行李,欢天喜地的住进宅院,好姐妹们互相拉拉扯扯闹了半天,
第十八章 人口(下)
高俊向孙庭、张成武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分别管理好军队和民政,没有回家的军兵不要停止训练,自己和何志也一并策马,去了驱口寨。
在小山墩堡的时候,高俊觉得这群人过得还不错,但是在驱口寨,他才看到了这种繁荣背后是什么在支撑着的。驱口寨是一个破败程度根本不亚于,当初的东头村的小村庄,但东头村毕竟是一个被遗弃的村庄,变成废墟情有可原,相比而言,驱口寨是一个热腾腾、臭烘烘、吵吵闹闹的垃圾场,里面还活生生的住着近百人,依然在不断的发酵,弥漫着阵阵恶臭。
“走,咱们进去!”高俊微微抖一抖缰绳,这匹温顺的母马不满意的嘶叫一声,还是哒哒地前进了。
“高大郎!是高大郎回来了!”如果不是发出了声音,高俊根本没有发现,蜷着的那团棕色的东西居然是个人,那人是个瘸子,披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短上衣,叫着往村里跑去。这时候两个人才发现,他身后那堆乱篷篷的草,应该是他自己搭的一个窝棚,平时他都是住在这里面的。
整个驱口寨的房子都是这样,如木头和茅草制成,没有一栋房子达到了成年人的高度,人们几乎是过着半穴居的生活,事后,高俊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肯稍微用点力气,做一栋好一点儿的房子——新房子要交物力,而且随时可能被“括用”。此外,驱口寨的位置也并不是固定的,由于近几年大河连续涨水,东平府一带也是水灾频繁,每次河流改道,驱口寨都要搬一次家。
“高大郎,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四儿啊!”
“高大郎真威风啊,高大郎真威风啊!”
“你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呀!”
这个瘸子一喊,人们纷纷围了上来,这个拉着高俊的马缰,那个扯着他的衣袖,纷纷喊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挤到了最前面,看上去应该是驱口寨的长辈。
“高大郎,我是赵五叔啊大郎,昨天回来的军兵说,你要让驱丁参军,免除全部的杂役,这是真的吗”
刚才已经招架不住的高俊抹抹汗,点点头说是真的。
“你还说,立了功的驱口就可以放免为良人,这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驱口参军免除杂役,全家不用纳夏秋两税,全部由正户代偿。如果战死沙场,则有烧埋抚恤,一旦立下战功,全家放免为良。”
“高大郎!”赵五叔一下哭喊出来:“我这样的你收不收我第一个上,我就伺候你,等到了要厮杀的时候,我就挡在你前面,我40岁了,早就活够了,高大郎你开恩,让我参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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