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兰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叶先生
八月兰城
作者:无叶先生
远涉重洋,孤负少年心。——唐默【以此书敬一年风月】
第一章 祸害遗千年
夏天的尾巴在城兰中学一扫而过,开学不过一周,高一的新生穿着宽大的迷彩,一排排却不曾有丝毫的绿意。沙哑的吼声就像他们脚底下那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是足球场的草皮上的黑色防滑胶一样,沉默而燥热。路旁香樟的树影对于夏天最后的一份不舍,所以树林的阴翳对于毒辣的阳光来说,根本就于事无补。
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我踩着一双人字拖,所以我感觉走路显得有些不自然,脚背上赫然醒目的伤口,就算我现在重新去看,也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非要逞能,骑着唐玮买回来的摩托车,匆匆赶回老家,其实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带着一身鲜血,虽然并不算得上是惨烈,但终究是有些委屈的。唐玮看到过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谁骑车没流过血啊!
我和唐玮的矛盾其实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矛盾就算是我这个当事人,也无法说得清楚,兰柔总说父子没有隔夜仇,可是我明白,唐玮似乎从来就没有对我满意过。我总觉得唐玮他们永远也无法明白自己的梦想,只是责备自己填志愿时的任性和不顾一切。任何奋不顾身的决定带来的结局大多都是悲伤,所以当我抛开所有把八个志愿全部都留给医科大学的时候,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甚至是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那天下午,我是记得的,太阳还在山头望江亭的位置,迟迟不肯落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等待着对面的电话接通。我高考的分数不算高,也不算低,五百三十分,超过了一本线七十几分,按道理来说是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的。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用按道理这三个字来解释,因为我们一旦决定了,就算是没道理,似乎也是可以奋不顾身的吧!
下午的天气还是不错的,流江镇临近流江,放假两个多月来,我最喜欢做的,还是一个人骑着小摩托在码头上吹风,就这么静静地一个人,可以不做任何事,就像是某个坐在花果山看晚霞的女孩。我仍然记得,我打电话时颤抖着手,明明已经上了分数线,却不被录取,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深呼吸一口气,酝酿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对面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因为声音很甜,她告诉我,色盲,是无法就读医科大学的。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挂掉电话的,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一天的,总之,梦想,就这样破碎,没有了破镜重圆的可能。命运啊,让我钟情于医学,最后却给这个梦想判了死刑。毫不犹豫地,毫无余地地,一切就这样,如同泡影,消失殆尽,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明明看上去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然后告诉那个姐姐,忘记了那个时候有没有哭泣,有没有泣不成声,或许是有的,因为,我说完那句话后,已经无力再移动分毫,只能像只败狗,无声喘息。
我说:“我不想就这样认输,可是……我已经输了。”
我不知道那个姐姐还在不在,也不知道是谁最后挂断了电话。
我输了……
输得很彻底……
所以,命运一脚将我踢了回来,当初我只能慌忙不迭地补报,最后被一所离家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普通大学录取。我无法就这样接受自己辛辛苦苦三年换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的结果。
所以,我回来了。
撇着嘴从不算高的树枝上扯下一片叶子,然后愤恨地看一眼,一把揉成碎片,遗落在我身后的影子上,最后影子也走了,只剩下了碎成渣子的香樟叶子。我似笑非笑地扭着身子,没有顾忌身旁新生异样的眼光。
“唐默”
有人在叫我,顺着声音望过去。那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明明一身名牌,却硬生生穿出了乞丐装的感觉,他在微笑,微笑之中,却带着遗憾。不知是为谁遗憾。
“春哥,你怎么在这”
我将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笑着说。
春哥向他招手,说:“过来,过来,哦,我这不是申请了当班主任吗,还是十四班。”,春哥顿了一下,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今天……报名了决定了”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洒脱一笑,坐在春哥身旁,双手撑着身子前倾,说:“春哥,我决定了,我不想就这样认命。”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拍了拍,然后我就听见了春哥一声叹息,春哥说:“没事儿,我张春看中的人,绝非凡人,再说了,你这底子在这儿,能行的,我相信你!”春哥说话还是这样,洒脱豪放,我开始此刻回忆起来,似乎当初那一句“你怕是要逆天“犹在耳畔,于是忍不住笑出来。春哥不明所以,问我说:“你笑什么”
愣了一下,我回神,歉然笑笑,说:“没什么,日常犯傻。”
春哥听到这话,连同身旁偷听的高一学妹一起,片刻惊愕,忽然之间憋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春哥更是指着我,不停地摇头,口中却笑意不减,说:“你啊你,还是这样,不过也好,
第二章 唱不了的歌
裴姐笑了笑,注视着我。透过那双姣好的眸子,斜着绽放在她身上的阳光,好温暖,好舒服。我明白她想要说的话,也明白她的苦心。
失败并没有那么恐怖,也没有那么不可抗拒,我生存着,行走着,沐浴着风,淋着大雨,天空中会有乌云,会有太阳。
我咧开嘴,冲着裴姐笑着,裴姐指着我的鼻子,笑着骂我:“瞧你那傻样!”
没有缘由的,我只觉得此刻很幸福,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不是吗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用因为离家万里而伤春悲秋,像个无病呻吟的书生。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突然就这么来了,在我酝酿着是不是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又静悄悄地走了。
就跟我的高考成绩一样糟糕。
“走吧,阿正来了,去看看吧。”
裴姐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我点头说好。
阿正是我们班从前的班长,怎么说呢,如果放在古代的话他可能就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如果混的好的话,可能还可能谋个一官半职,若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也可能就是那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土匪头子了。阿正假期出了车祸,差点没醒过来,死人这种事对我来说好像不应该发生似的,我没有想过某一天我身边的某个人突然之间没了生息,就像是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太明白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有人将之看得很平常。我不太相信死亡是另一种存在的方式,或者是一种解脱。就这么活着不好吗可以勇敢地爱,勇敢地恨。如果某天我死了,我希望是在我深爱的人之后,如果真的有灵魂,我无法从容地面对亲人的撕心裂肺。
眼泪是这个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然而又是这个世间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所以听到阿正可能会离我们而去,从火葬场里的青烟离开这个世界。留下一堆白骨,插在他父母的心头,任鲜血淋漓。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错愕和难以名状的难过,哽塞在喉咙里,令人难受。可是它还是落在胃囊里,融化了,让我整个人看上去如此地死气沉沉。
我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医院的人不敢动他,因为伤到了脑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一句话——听天由命!
许是阿正运气是真的好,又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父母的祈祷,阿正最后醒了过来,而且恢复得很好。他在重症监护室里沉睡着抽离了他妈妈头发的黑色润泽,沉睡着在他父亲的脸上刻下一道道印迹。
医院适合沉默。
或许这是我想要学医的原因之一。
和我的名字一样。
默。
无论是沉默还是默认。
沉默是此刻的我,而默认是另外的故事。
两个多月过去,阿正能够勉强走路,我看着他撑着伞独自向我走过来,带着微笑,有一只眼睛失去了色泽,只剩下一颗眼球还能转动,我心头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我想要呼吸,却发现异常沉重。他瘦了,像失去了灵魂,他以前可以单手把我举起来的,像是可以撑起整片天空一样,可现在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而且柔软。我轻轻地拥抱他,附在他的耳边,说:“真好……”
“别酸了你,回来了就好好干,别他妈到时候又灰溜溜地滚回来,丢脸!”
他打了我一拳,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还是这样,粗鲁,不像话,像个土匪。
“裴姐。”
阿正笑着和裴姐打招呼,裴姐报以微笑回应,说:“恢复得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些家里都还好吧”
阿正忍不住笑意,眯着眼睛,这个笑话真好笑,不是吗不然阿正怎么笑出了眼泪。
阿正的医药费,裴姐没有少操心。
三言两语说不出一段故事,就好似那几天可以把一个人折磨得如此憔悴,一个星期瘦十斤并不是夸张。
“都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
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接过阿正手里的伞,说:“我来吧。”
“早干嘛去了,没一点眼力见,打好咯!”
阿正把伞扔给我,碰了碰我的肩膀,我不太敢用力撞他。
三个人并排着走着,又慢慢地走到了校门口。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今天似乎是失败者集结日啊,我自嘲地笑笑。阿正也就是回来看看,现在的他并不适合在外面吹风,我很幸运能够再次见到阿正,土匪一样的阿正。
阿正上车之前,递给我一片口香糖,说:“要嚼到没味道才能停下来哦”
他试图眨眼,那颗空洞的眼球在我的眼里突然间就像是一颗星星。我嚼着口香糖拥抱他,像个酸腐的书生,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我轻拍他的后背,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不要死了啊!”
“滚,闭上你的臭嘴!”
他推开我,背对着我钻进了出租车。
……
看着出租车远离我们的视线,裴姐抿着唇微笑着转过身来,目光和我触碰到一起,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温柔。弯弯月牙似的眉眼就这么刻在了一个人脸上,我觉得世界真的好奇妙啊,能让一个人如此地温柔可亲,而那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按你的成绩应该是可以自己挑选班级插班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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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尘旧梦
聂小倩,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我感觉甚至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但是在胖子说出她名字的一瞬间,好像所有关于她的事都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也来了胖子其实想要表达的很简单,与其说这是一场宣战,倒不如说是一种宣示主权的行为。我和胖子五年级就认识,除了因为他的裤子鞋子太大我穿不了以外,我们做过不少穿一条裤子的事。
比如逃课去网吧。
然后被班主任老杨一顿抽打,他皮糙肉厚,不怕,但是每次都叫的特别惨,恨不得全校都能够听到他的“冤屈”,于是老杨就会心软,接着开始“伺候”我,我那时候特别倔强,死也不开口哼一声,所以最后总是我身子最瘦弱却被打得最惨。
那时候胖子和罗皓晨一样,喜欢着聂小倩。多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总是喜爱班上文文静静的姑娘,学习好,又漂亮,简直就是初恋的完美对象。
似乎聂小倩对胖子这种五大三粗的粗人不感兴趣,从来没有回应过胖子的死皮赖脸。其实我和聂小倩的故事如果真的要说,应该是从五年前开始,我和初恋女友夏丹认识的时候。
如果夸张一些说的话,那时候爱夏丹爱的死去活来,总说老子今后非她不娶!那时候的唐默是个任性而冲动的家伙,不像现在的我这般成熟稳重。
所以我总是和夏丹吵架,聂小倩是语文课代表,而我是语文老师老辜的得意门生,曾一度被当做关门弟子对待,所以很多活动老辜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我和聂小倩分到一组。
我和夏丹吵架,会和聂小倩说。
我过得不开心。会和聂小倩说。
我考试得奖了,会和聂小倩说。
我好像什么都可以和聂小倩说。
多年前夏丹哭着问我。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聂小倩”
在那个年纪,这样的话让现在的我来说,很天真,很无聊,很幼稚。偏偏那个时候我保持沉默,张口欲言而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个混蛋!”
那是我第一次被除了我妈以外的异性打,还是被扇耳光。脑子一热我直接一把抓住夏丹的领子,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我咬着牙,然后一把推开她,骂了一句疯子。
“唐默,你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混蛋!”
“混蛋!”
“呜呜呜……混蛋……”
这样的夏丹,很令人讨厌。
无论她哭得多么惊天动地,多么撕心裂肺。后来我才明白,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她在别人看来多么的惹人怜爱,你不在乎她,就只会觉得是矫揉做作。
年少的我体内藏着的某些东西在那一刻苏醒了,我感到快意,甚至是莫名的兴奋。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会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忽然觉得可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哪儿来的那么多刻骨铭心,一个星期二十块的生活费能干什么买几根辣条吗如果辣条可以换女朋友的话我早就开了一个批发仓库,专门批发女朋友。
后来我不知道梦到过夏丹多少次,深夜里泪流满面醒来,怒骂着自己没本事。真他娘的犯贱!傻缺,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说什么爱恨情仇,刻骨铭心。
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啊,就算是过家家,只要能让我继续下去,过家家也好,做梦也好……
我把我青春犯的错归咎于我年少无知。
当夏丹和杨晨走到一起,从容淡定地与我擦肩而过,好像我们从未相识。
真他娘的恶心,贱货!勾引我兄弟!
可我最后还是和杨晨闹掰了,直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当初那种下河洗澡摸鱼的默契。
妈的,我的青春哪儿来的那么多狗血的戏!
很多次喝酒我总会提及夏丹,即使同桌的人暗示过无数次时候不早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可以找,我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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