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临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期待可能性
他跟肖小庆是警校同学,关系还不错,本来也想装糊涂。反正当时他搭上郝平凡的线,开发区分局待不了几天,况且缉毒队长皮富斗是皮远山的堂弟,一直跟他哥几个不对付。为避免麻烦,他写好了请调报告,打算暂时退让。
倒霉就倒霉在徐国庆的儿子徐亮身上。那小子大概耍钱耍嗨了,就吸了点毒,正好让肖小庆捂个正。老徐急了,赶忙搬上马颉去营救。肖队长非常给面子,连问都没问就放了。
老徐和马颉当晚在老徐的小院子里宴请肖小庆,乘着老徐出去端菜的功夫,马颉忍不住非常隐晦的点了点肖小庆。他本来是好意,根本没有想到肖小庆他们搞这个已经集团化产业化了,绝对没有回头路。
姓肖的回去就
二十九、兄弟夜话
裘小秋醉了。
尽管嘴上说看开了、堪破了,其实哪有那么容易
知易行难,向来如此。
正逢初二,黑蓝的夜空,眉月如钩。
这个农家乐是任凯私底下在光明区下辖的一偏僻自然村搞的。地是租的,房子带院是自己建的,稍微装修了一下,平时是本村的一对夫妻帮着照看。只对内,不对外。院子里满是蔬菜,还有几枝葡萄,长势正喜人。
任凯立于庭院,长叹一声,对着旁边仍在小酌的于东来说道,“你们没有说实话,起码是没有说完整。如果单单是一个皮远山,你还忌惮个球,早把他掀翻了。之前,你说你疑虑我黑白不分,我勉强接受。现在还是说一半藏一半,看来对手不一般啊。”
老于呵呵一笑,仰头喝干酒,说道,“没想瞒你,是小秋局长。他已经是快要带孙子的人了。就让他安心退休吧。”说罢他也站起来走到天井,随手从藤蔓上摘下一窜葡萄,用手擦了擦,放在嘴里一颗。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怀疑裘小秋的话。他没问题。当年他还是和平分局的副职,收了钱没办事,让人把女儿抓了。他不敢惊动局里,自己跑去要人,被打的半死。正好马颉路过,肚子上替他挨了一刀,肠子流了一地,才把那群人吓走。因为事情涉及裘小秋的**,这事基本没有人知道。我也是马颉死后,从他老婆那查到的。”
任凯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没一早跟你说,最大的原因是,皮远山从区长提拔到书记的过程中,背后有景瑞的影子。李高远从光明区书记位子上跳到市里做了常委,看不上皮远山,本来推荐的是副书记魏民文。市里原则上也同意。可书记办公会开完就搁置了。再后来皮远山成了书记,魏民文到了市政府成了李高远的大管家。有确切的消息,景瑞实名举报魏民文找企业冲销办公费用。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皮远山是景瑞的人。但我始终也没查到,他为什么当了书记以后一直找景瑞的麻烦,而景瑞居然也没有还手。”
任凯笑笑,说道,“集团内部也不是一个山头。无非是有人借机给张景瑞难堪。景瑞的其他人又投鼠忌器。景瑞还不足以让你怒而拔剑、玉石俱焚。说吧,还有谁”
老于笑了笑,说道,“现在也不能肯定有谁,不过皮远山在里边大吐特吐的时候,梅大少在外边可是坐立不安。”
任凯有些诧异,说道,“龙城市委前书记梅正东”
老于呵呵一笑,说道,“梅书记有没有事不清楚,他这个大儿子是铁板钉钉的有问题。”
任凯恍然大悟,龙小年的局原来是提防梅正东。
梅正东干过一届龙城市委书记,也是从他手上开始,龙城市委书记开始由省委常委兼任。由此可见此人的能量与手腕。他的风评一般,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把龙城经济飞速发展的缔造者袁季平扶上马又送了一程。为此,袁季平多次在不同场合高度赞扬了梅正东。
梅正东退休已经好几年了,听说身体不好,常住医院。他的大儿子梅海生借着他爹的名头,四处伸手,什么钱都敢拿,什么人都敢交。
任凯总算知道老于为什么现在不担心了。皮远山已经帮着他把路趟平。龙小年的局应该是达到预期目的、收获颇丰。
于东来装过脸来,盯着任凯缓缓说道,“我始终不明白,你与景瑞的关系。按说景瑞出钱,你出力,应该是非常简单的雇佣关系。可根据我所收集到的资料表明,你在景瑞的地位比总经理时茂全还要高。除了有数的几个元老以外,你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难道你真是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是张景瑞的黑师爷”
任凯闻言,抬眼望着眉月说道,“前段时间我对一个人说过,棋子都是为了自己的王而准备牺牲的。只不过有的王在局内,有的王在局外。”说着想起了李亚男,嘴角不由的泛起笑意,她还好吗
老于有些不解,想了一下,问道,“你是指张景瑞”
任凯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着老于笑了笑,说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老于皱了皱眉头,又吃了一颗葡萄,他了解任凯,不会说毫无意义的话。
任凯也顺手摘了一串葡萄,捻在手里,慢慢说道,“我和景瑞的确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简单,张恒走了,他的一部分工作现在转到我手上。有很多的事,不能讲给你。一讲,你就从局外进到局内了。有人做了个大口袋,打算把景瑞连根带叶都装进去。他不管你是黑还是白。”
老于骇然抬头,问道,“你也在里边”
任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也是张恒走之前才摸到点门槛。想退已经不可能了。那人或那群人,做这个局,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我怀疑从景瑞成立集团以来,他们就已经着手进行了。张景瑞与张恒两人最清楚,甚至最开始他们还利用对方排除异己。我想老张家本来以为随着景瑞越滚越大,对方会有所忌惮。”
任凯停顿一下,走到桌旁坐下,接着说道,“人性本贪
三十、身不由己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看到温如玉的背影,不由的想起这两句。龚自珍写这首诗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落榜了。假如他看到眼前这个姣好的背影,大概不会那么悲愤了吧。
“鬼鬼祟祟的站后边干什么老大不小了,想法还是这么龌龊,怎么你也觉得老娘屁股够翘来,站近点看。”玉美人转头看到任凯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屁股,有些上火。
“咳咳,温处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指示”任凯其实也就是稍微扫了一眼,没想到被当场抓住,急忙顾左右而言他。
玉美人轻蔑的冷笑一声,走到茶桌旁给自己找了个茶杯洗了洗,沏了杯茶。然后放到小嘴边抿了抿,赞道,“人不怎么样,茶倒是不错。”
任凯小心翼翼在她旁边坐下,说道,“那给您拿一包不值什么钱,不算行贿。”
玉美人微微一笑,说道,“赵薇走了”
任凯的眼睛眯了眯,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后,缓缓的坐到老板椅上,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沉吟片刻,说道,“按道理,你的家事轮不到我指指点点。不过我跟秀秀毕竟在一个屋睡了四年。她前几天回国,我看到她精神状态很不好。有一晚我半夜醒来发现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吸烟。她对我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有一年多了。再问下去,她就只笑不说话了。”
任凯刚起的警惕又放松下来,他慢慢的向后靠去,扭过头看着窗外偌大人工湖上稀稀拉拉的野鸟,没有做声。
温如玉与皇甫秀秀是加拿大多伦多法学研究院的同学,都主修刑法。两人家境都不错,也谈得来,就合租了校内的一间公寓,一住就是四年。两人脾气相投,都是外柔内刚,温如玉学习期间,还交往过男生。皇甫秀秀却一直像个修女。就为这玉美人有段时间心里直打鼓,别是个拉拉吧。
直到有一天,皇甫大醉而归,接着又是一场大病。病的不重,但很深,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病好以后,整个人都脱相了,小下巴尖的让人心疼。可能是觉得心里憋的达到极限了,于是一瓶白兰地,两个女人聊了整晚。
原来,那天是秀秀前男友大婚的日子。
虽然,他们的故事里,很难讲的清楚对错。可玉美人还是对任凯有了成见。这种成见就像一颗种子,随着岁月逐渐成长起来,渐渐沦为怨恨。
可她毕竟是学法律的,有着异于常人的思辨,知道像皇甫如此优秀的女人反而极易进死胡同,如果找不到出口,真的有可能孤独终老。她的出口就是面前的男子。
看着男子清清淡淡的样子,女人心里直冒火星。勉强压了压,说道,“我知道你跟赵薇办了离婚,不管真的假的吧,你现在从法律上算是独身。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秀秀。她可是跟你同岁,再过几年,连孩子也怕有不了了。”
任凯听到这,坐起身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内心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女人怒了,“扭捏什么别告诉我,你们没睡过。现在又不是让你抛妻弃子!你只要跟秀秀领个证,再给她留个孩子后,你愿意上哪上哪。你看,我现在不也过的挺好的吗还真以为离开你们男人,女人过不下去了”
废话,能跟你比吗硬抢别人的老公,生下孩子后,又弃之如敝履。男人在你眼里就是个物什。
任凯干咳几声,正要说话。
有人推门而入,孔燕燕。这女人打死不敲门。他正有口气憋在喉间,顺势大声呵斥道,“出去,学会敲门再进来!”
两个女人同时大惊。不是惊任凯这句话。
孔燕燕惊的是,这女人难道是他老婆受了气拿我出不过这女人气质真好。
温如玉惊的是,这女人难道是他情人受了气就拿她出不过这女人真是漂亮。
温如玉横了任凯一眼,说道,“怎么说话呢,把小姑娘吓到了。”
孔燕燕眼珠子一转,委委屈屈走到任凯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撅着嘴晃了晃,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我去,干什么”任凯急忙把手往外抽,抽的力量大了,直接把孔美人带倒,眼看着抱在了一起。
孔燕燕也懵了,我就做个样子,你就当真了再说旁边你老婆还盯着呢。想挣扎着站起,一把摁在任凯的裤裆里。
任凯仿佛听到了漏气声,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的把孔美人搂在怀里,使上吃奶的劲箍着女孩的腰往自己身上挤。嘴里惨声干嚎。
他手劲儿多大,孔燕燕花儿一样的女孩受得了吗连声呼痛,为了减轻腰疼,双手直接就抱住任凯的脑袋,往怀里拽。
温如玉看的目瞪口呆,也就几秒的时间,俩人摆了这么香艳的pose。这是拿我当死人啊。从茶桌后蹦起来就去抓这对狗男女。
也该她倒霉,那边纠缠的俩人正从老板椅上往下滚呢,顺便也把她裹在里边。一男两女滚做一团,场面不堪入目。
呼啦,门被推开,余燕来带着一群人跑进来了。听到里边连叫带嚷,稀里哗啦,还以为打起来了。急忙跑来拉架。
等看到地下搂抱作一团的三人。余燕来又急着把人往外赶。无奈,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众人个个伸长脖子,眼珠子瞪的溜圆,就是不迈步。
孔燕燕最先爬起来,毕竟是小姑娘,脸嫩,连头都没敢抬,捂着脸绕着众人跑了。
温如玉就不同了,站起来,先威严的看了看众人,然后低头拉了拉衣服,干咳一声。看样子还想说两句,不过实在是开不了口,不慌不忙的推开人群走了。
留下任凯孤零零蜷着身子,手捂裤裆狼狈的躺在地上。
半个小时以后,一男二女的事情,整栋大楼都知道了。
楼门
三十一、小人物的命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任凯坐在小弟面馆的角落里,边喝着面汤边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
刚跟老婆赵薇通了电话,那边都安顿下来了。所住的小区不远处,有华人开办的幼稚园,儿子刚去还有些认生,需要大人陪一段时间。女儿的学校也有了着落,就是语言跟不上,也需要慢慢适应。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大概就是背井离乡最大的无奈吧。
还说了许多,大都是赵薇在讲,他在听。
知道她最希望听到什么,可自己没法说出口。希望这个东西,它可以像烈焰一样炽热燃烧,却又可以在燃烧的最猛烈的时候,如浮冰般突然融化。这个希望他不敢轻易给她,他怕如果有一天,气泡炸裂,受伤的不单是他自己。
以前在一个城市,几天不见也感觉不到什么。现在一想到老婆带着俩孩子漂泊于异国他乡,心就被思念拽的生疼,惜惶的像个失去记忆的乞丐,。
他突然想起王家卫的“醉生梦死”,据说喝了以后会让人忘记之前的任何事情。真想喝一杯。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功夫,外边居然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店里客人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只有角落里的他,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去哪里。
老板费胖子拿了一大盘卤肉,又拿了一瓶自己炮制的蛇酒,走到他对面坐下,笑眯眯的说道,“喝两杯”
任凯呵呵一笑,说道,“好啊,在这吃了几年,头一次见你这么大方。”
老板哈哈一笑,说道,“任律师是做大事的,还计较这针头线脑的”
任凯闻言,自嘲一笑,而后摇了摇头。
酒是散白,偌大的一个玻璃罐子里泡着几条花里胡哨的蛇,看着着实可怖。
这酒跟平日里喝的酒不一样,一入口就像吞了一团火,等咽到肚子里,觉得肺腑都被点燃了,然后激灵一下,浑身通泰。
水是越喝越冷,酒是越喝越暖。几杯下来,两人就满头大汗了。
费胖子嘬了个牙花,拍了拍肚子,笑着说道,“早先在家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耍钱,一听到哪里有局,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去耍两把。久赌无赢家。先把自家败光,又把老爹的家败光,有个疼我的姐姐,因为帮我打饥荒,被她男人把腿都打断了。”费胖子依旧笑嘻嘻的,摇了摇头拿起酒杯一口喝干,接着说道,“人啊,非的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我去找那人拼命,斩了他两根手指,判了三年。等我出来,爹娘坟前的草都比我高了。姐姐听说是后来被打的吃不过,跑了。”
费胖子哈哈大笑,泪都流到杯子里了,他还没有发觉。
任凯听了心下凄然,拿起酒杯也一口饮尽,又给两人满上。
费胖子笑完又怔怔的看着桌上的酒杯说道,“只听人说有人在龙城看到姐姐,我便寻过来。没想到,龙城太大了。哪里能找到。有一天喝了点酒,晃悠到龙城大桥上,心里一窄,就想着跳下来一了百了算求了。”
费胖子摸了一把脸,冲任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也是命不该死,遇到了我老婆。就有了这家店。以前你问为什么挂这么个招牌,我没说实话。小弟是我姐姐的名字。是大名哦。也不知道我那死鬼老子怎么给起这么个怪名字。我刚才看到任律师一直闷闷不乐,可能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过来多说几句。你别笑话我。”说完拿起酒杯示意一下,仰头喝干。放下酒杯后,眯着眼笑道,“今年我五十六了,姐姐要活着也六十三了。只希望贼老天发发善心,让我临闭眼见见姐姐。也不枉我每逢初一、十五贡献他。”
任凯低头不语。
天不遂人愿,不知凡几。人这辈子,最难的就是感同身受。与其轻飘飘安慰几句还不如悄然为他祝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