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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临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期待可能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公司。这是景瑞集团的旧总部,位于开发新区的新的总部大楼已经落成,正在装修,原定于年底搬迁,看样子是够呛。

    旧总部有十五层,底下两层是门面,三十年的使用权打包全卖出去了。最上边两层是违建,因为当年批规划的时候是按照十三层批的,后来起了十五层,被对手卡着不给办产权证,只能走了行政处罚,交钱消灾。但是违建没有正规手续,只能留给物业使用。

    集团有自己的法务部,处理集团所有对内对外的法律事务。严格来说,任凯虽然是律师,但并不属于法务部,而是隶属总裁办的。因为张恒一直兼总裁办的大主任。

    总裁办在集团是个比较独立的机构,只对总裁负责,不受总经理及其他部门领导。说句大白话,总裁办的人,只有张景瑞和张恒能管,其他人不尿。

    这个行政构架在最初的时候,受到总经理时茂全的激烈抨击,因为这相当于在他的上边除了董事长又多了一个总裁办。作为职业经理人,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可是,他的反对没有用。在某次股东会上,由张景瑞动议,总裁办的设置明确的写进公司章程里。

    任凯在集团有自己的一间办公室,在十一层,离张恒的办公室不远。因为平时不怎来,就主动申请了一个比较小的套间。别看是小套间,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

    因为十三层是可容纳千人的大会议室,公司年会或者什么大型活动都是在那开。十二层是总裁层,有一部电梯直通这层,张景瑞就在这一层的正中央。张景菲、张恒等一些元老也都有办公室在这一层,只不过都是象征性的,平时都在集团下边的子公司或者控股公司,很少来这里。十一层就是总裁办了,偌大的一层,只有总裁办一个部门。

    总裁办女孩子居多,都是有模有样的。毕竟代表一个公司的门面,歪瓜裂枣的破坏工作的心情不说,也有损集团形象。

    任凯虽然很少来这个办公室,但有专人打理。所以,简单是简单,可非常干净。宽大的办公桌,舒适的老板椅,窗台上满是绿色。

    办公室里边是个小客房,按照酒店的小标间布




二十、意外连连
    “相由心生”出自佛教经典《无常经》,佛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后世人们把这句话引入了看相。在《四库全书》(康熙版)中关于看相的内容有这样的论述,“七尺之躯不如七寸之面,七寸之面不如三寸之鼻。”

    张景瑞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鼻孔,外露的太厉害。自老相传,这种人为人豪迈,易散财。他的确是这样的。

    幼年时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改嫁,为继父所不喜。遂离家,先是在大队烧化肥挣工分,后跟着大人捡煤渣,连偷带骗,勉强把自己喂到十六岁。

    那年他遇到人生中第一个贵人。村里放羊的光棍李老汉。李老汉一生未娶,乐天知命,唯一爱好就是攒钱。等到老汉离世,留给张景瑞两千多元。那时的钱硬得很。他靠着这笔钱走出大山,开始资本的原始积累。

    中间经历过什么不得而知。再等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港合资公司的老板了,这时候遇到了第二个贵人,也是他的岳父,天南省建材局的一把手覃海。之后的短短几年,公司的触角已经伸向各个领域,资本成几何式的增长,于是景瑞集团出现了。

    如今的张景瑞已经看不到丝毫当初的影子了,端坐在中央,顾盼雄姿,极压台面。

    至于他的堂妹张景菲,起初不显山不露水跟着堂兄,直到她控制的景天成为集团最赚钱的子公司,并成功在港交所上市,人们才注意到她的光辉。

    如今她年逾半百,依然姿态茑萝、体态风流,尤其眉心一点胭脂痣,笑起来让人心生摇曳。

    有人断言,老张家有这对兄妹,可保家族百年兴旺。

    谁能想到,几年后,这兄妹俩居然同室操戈,互不留手。

    任凯正在角落里胡思乱想呢,听到张景瑞叫自己,“任凯,来,来,到这边坐。”说罢,指了指张恒走后空出的位子。

    众人一愣,呆呆的看着任凯。

    任凯赶忙站起来,对着张景瑞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也好,离张总近一些,沾一沾贵气。”说完,边冲着大家点头边走到张景瑞左手边的空位上。

    张景瑞呵呵一笑,不等任凯坐下就开炮,“哈哈,贵气也只有你这么讲。现在有些人,觉得我张景瑞要倒了,身上有了霉气、毒气,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也好瞧瞧热闹。”说完拉下脸来,往在座的人脸上扫了一圈,厉声喝道,“你有没有脑子啊我倒了,景瑞倒了你能好到哪去你在不在船上”

    任凯慢慢的坐下,捎带看了看大家的反应。都是老狐狸,多少大风大浪都蹚过来了,还怕这点毛毛雨尤其是张景菲笑眯眯的看着堂兄,就差喝彩了。好像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有些人。

    张景瑞看了看,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着他的堂妹问道,“菲总,你说呢”

    张景菲妩媚的看了看对面的任凯,用小拇指轻轻挠了挠眉心,笑着说道,“董事长言重了。景瑞不会倒的。这是条大船,好不容易开起来,现在到河心了,正是需要共赴艰难的时候,谁敢掣肘,把大家当垫脚石。当共诛之。”

    张景瑞摇了摇头,直逼堂妹,“那就是说,景瑞不会倒,我倒是很有可能倒了”

    张景菲笑的更加迷人了,缓缓说道,“大哥,风光过就算了。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跟随你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都不想因为有些人的一己之私,搞得大家晚景凄凉。”

    张景瑞冷笑一声,说道,“所以你就用你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提议召开这个临时股东会来给我金盆洗手”

    张景菲没有接话,只是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鲜红的豆蔻。

    天南锦绣的胡引弟发出杠铃般的笑声,接过话头,“张总,小张总的意思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现在集团风雨飘摇,外边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家大业大可能觉察不到什么,我的锦绣自从去年底,就一直亏损。股价不足前年的三分之一。很多小股东串联起来要到证监会去告我。”说完还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翻年就六十整了,实在是输不起。景瑞这边如果再出点篓子,那我只能重操旧业,下海去卖了。”

    听到这,刘力噗嗤的把刚喝进嘴的水吐了,感到不妥,急忙假装捂着嘴咳嗽起来。

    胡引弟听到,斜过脸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子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

    裴茂土偷着看了看张景瑞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就干咳了一声,说道,“引弟的话,就是老哥哥我想说的。我是什么出身,张总你也清楚。就不藏着掖着了,自从景瑞被盯上,只要是我组的局,不分大小,让省厅连锅端了十几次。光赔那些老客户的本金就已经上千万了。现在,很多老赌客都从我这流出去了。你也清楚,赌局这行就玩个人气,没了这些老客户,我迟早是死。”他小心翼翼的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景瑞,接着说道,“我可不是一个人,大大小小的也养活着千把号人。他们也上有老下有小。引弟好歹有门手艺,你说哥哥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卖屁y门子,也没人要啊。”

    胡引弟听了,对着老裴啐了一声,骂道,“老不正经,老娘有什么手艺你个老屁y。”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起来。张景瑞更是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边笑边说道,“我可发现了,你们都是说相声的。接着说,下一个是谁呵呵。咱们今天敞开说,任凯,你作证,我说的,今天不论谁说什么,都不许往心里记,言者无罪,言者无罪啊。呵呵。”

    任凯也冲着张景瑞呵呵一笑,心里想道,才怪。

    刘力和钱东东互相望了一眼,钱东东冲刘力点了点头,刘力边摇头边笑着说道,“我和老钱一直跟着张总,说实话钱没少赚,本来打算再过几年就让出股份,回南边。不过,集团现在正赶上难关,我和老钱商量了一下,决定为集团出点力。正式向股东会提出,注资十个亿,购买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稍后我会把相关的授权文件与评估报告递交股东会,望各位股东能够慎重考虑,尽快答复。”

    这是个意外。任凯装作喝水,小心的瞥了旁边的张景瑞一眼,发现他也愣住了。难道不是他们演戏

    如果不是他们联手做戏,那这俩南蛮子的胃口可就有些大了。谁都知道集团五个点的股份绝对不值十个亿。问题是人家就这么干了,真金白银的拿出来。眼皮子浅,缺乏长远打算的人,很可能就等不到注资,而是直接转让了。

    注资和转让那可是天壤之别。注资增加注册资本,稀释股权。转让没有增加注册资本,股权发生结构性变化。

    这南蛮子根本就是打着注资的幌子,想要收购集团。看来,南方资本尝到了甜头,已经不满足于喝汤,这是想连皮带骨的都吞了啊。

    在座的都沉默了,从法律上来讲,这项议题没有提前告知股东们,张景瑞完全可以以此为理由驳回刘力的提议,推到下次的股东会上再另行讨论。可是没有。张景瑞没有发言,而是若有深意的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张景菲急了。果子还没熟呢,摘果子的人就已经把手伸到她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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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鬼使神差
    在如此庞大的景瑞帝国里,本来可以算得上令世人瞩目的临时股东会在没有形成任何决议的情况下,草草结束了。公司官方网站上发布的公告中,没有提及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只是泛泛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空洞的像是一个硕大的肥皂泡,五光十色、光彩炫人。

    这次闹剧般的临时股东会上,张景瑞的位子没有动摇,可是眼见的已经不稳。张景菲的目的虽然暂时没有达到,可是外援已经就位,得逞只是时间问题。至于其他股东,试探的已经得到答案,剩下的就是讲价钱,谈站队了。

    任凯本来想浑水摸鱼的找找刘姥姥身后那根线,没有想到,还没等到自己动手,景瑞背后一直潜伏着的大鳄开始浮出水面了。这也许意味着,集团的掌舵人张景瑞被放弃了。

    景瑞这些年左突右杀,得罪人的事没少干。之前被摁倒的人忌惮隐身于景瑞背后的势力,选择低头。这下,张景瑞沦为弃子被抛出来,未尝没有想平息这部分人怨气的意图。怨气没了,大家才好坐下来慢慢谈合作。

    张景瑞危险了,可以预想到,他的敌人绝不放过这次绝杀的机会。

    任凯进了家门,边换鞋边琢磨这些。

    女儿初二在一所双语私立中学寄宿,儿子四岁在小区幼儿园。老婆赵薇几年前就把工作辞了,在小区附近买了两个门面打通后,开了间花店,收入还不错。平时任凯不回来的话,她就在店里和员工吃便当。

    俩人暗地里离婚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眼看着大战将起,要尽快把她们送出国去。否则,城门失火殃及的鱼绝不会少了她们这几条。

    昨天睡了一整天,仍然觉得疲惫不堪。午饭也懒得吃,衣服也懒得换,往床上一躺,蒙头大睡。

    梦中的天灰暗而压抑,人脸苍白而呆滞,他在梦里不停的奔跑着,流出的汗居然是血红色的,茫然无措间,耳旁仿佛听到老婆赵薇的声音,心中一阵绝望,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他惊魂未定,满头大汗的抬眼四处一看。赵薇正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他,满脸担心。

    他定了定神,朝着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薇迟疑了一下,说道,“小区保安小丁看到你回来就到店里跟我说了一声,回来有一阵了。”

    任凯愣了愣,看了看表,才下午三点多,笑道,“不简单哦,都有密探了。看来店里有几个漂亮员工就是不一样。你回来怎么没有叫醒我”

    妻子没有回答,慢慢的走到床边坐好,满是担忧的看着他,说道,“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你一直都是这样。先是把我们暗地里送出国,又偷偷的办了离婚。你知道吗,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前两天秀秀和我视频聊天,也是吞吞吐吐,我问她,她也不说,只是催我带孩子过去。”说着说着,泪已经下来了,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重,可你什么也不说,我更担心。”

    任凯默默的把妻子搂在怀里,闻着妻子秀发里淡淡的薄荷香,良久无语。

    结婚十四年了,两人的激情早已经化为亲情,成为相濡以沫的家人。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向对方明白的表达出内心的想法。可是,这次不同。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范围,不要说身在其中,就算是无意撞上去,想全身而退那也是痴心妄想。

    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如今各方已经开始试探,下一步也许就是毫不留手的血腥厮杀。自己实在不放心她们继续待在身边。心思一定,轻轻吻了吻怀中妻子的额头,缓缓说道,“你命不好,摊上我这么个男人。我无意中卷入一桩天大的事情中,再想要回到往日的安稳生活,怕是无望了。眼下他们的注意力还不在我身上,你们尽快到多伦多找秀秀,她会帮你安排好。至于女儿的学校,先过去再慢慢找吧。最迟下周,你们就要动身。”他说完,看着妻子,用力抱了抱她。

    “那你呢”妻子满脸惊恐,也忘记问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与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男子有危险。想想自己这些年虽然与丈夫偶有争吵,但早已习惯对方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咋一听自己从此要离开他开始另一种生活,心里早就慌成一团乱麻。

    “我不会有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从那时候开始布局。现在自保没有问题。只是,你们要留下,我怕就……”他明白妻子的担心,可是怎么能实话实说但愿风雨过后,一家能够团团圆圆。

    明知道丈夫的话有所保留,可听了仍然安心不少。

    又跟妻子聊了一会,他换了身便装出了门。本以为她会问起李亚男的事,结果没有,省下不少口水,要不然解释起来,也够麻烦的。

    先到冯三那看了看,随便聊了聊,买了注彩票。就开着车去于东来在光明区的家里。

    他的车是一辆奥迪a6,黑色标配,这还是张恒在的时候以集团中层身份买的,集团补贴了大部分,自己出了小部分。

    行到半路,接到冯三的电话,“凯子,你买的那几注号码,不错,建议你拖一下,留尾巴,中的概率大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好的,明白了三哥,谢了,中了头奖请客。”

    电话那头呵呵一笑,挂了。

    任凯抬眼看了看倒车镜,把速度稍微变了变,超了几个车,发现一个老款帕萨特在离自己五十米左右的后边吊着。被跟上了。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知道一定是张景菲的人。别人不会这么干,没什么用处,还显得小气。看来自己在股东会上力挺张景瑞,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呵呵,就怕你们没动作。

    老于住的小区是由光明区政府团购的几栋楼组成的,占地比较开阔,开发商用围墙特意把这几栋楼圈起来,独立的物业,独立的管理。

    当地百姓称呼这里为光明陵园。

    老于当初本来是高层,和另一户换了,选了现在住的这个低层的一楼,带个小院子。

    敲了半天门,没人。敲开对面的门,想问一下,结果,开门的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态度很恶劣,说**分子被抓了,过几天也许就要枪毙,让他上坟等到清明。

    让这不着调的胖女人说的晕头转向,又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只好窝着一肚皮火往回走。

    走着走着,鬼使神差的突然想起徐国庆了,老徐死了两年多,留下一个老婆子和独子徐亮。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了闪,那个马颉的电话莫非是他打的

    想到这,吓了自己一跳,可怕的想法开始蔓延,遏制都遏制不住。急忙把车停到路边,摇下车窗透了口气,看了看后边的帕沙特。

    在光明区收拾这种人,不要太简单。给所在地派出所的熟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一辆警车就停在帕萨特的旁边。随后,连车带人都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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